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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元旦晚会一过, 姜栀这场艳惊四座的表演在论坛里激起了无数讨论帖,好在没有像运动会那样出现围堵校门的情况。

    临近期末考试,天越来越冷。

    最后一场结束时, 外面阴沉沉的。

    考完试就可以直接回去, 等明天上午再来学校半天, 各科老师布置好寒假作业, 这一学期就算过了。

    收拾好书包, 姜栀从教室后门出去。

    在座位上磨蹭的程杭越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跟了上去。

    姜栀坐了公交回去, 一路上都在回想考卷试题。

    对她来说,这些题都不难,但不知道边野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几天都没见过,也不晓得他复习得怎么样。

    下了公交往边家还有一段路要走,这条路很少有车流,姜栀没走几步, 忽然停下。

    她回头看了眼, 空无一人。

    好奇怪的感觉。

    姜栀蹙眉,难道是她想多了?

    回了边家,院子大门关上。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墙侧出来。

    偌大奢华的别墅映入眼底,程杭越定定地盯着。

    透过大门,他看见中央的喷泉,假山树石林立,再往前是客厅正门。

    离得远, 姜栀的背影小小一只。

    正在那换鞋。

    程杭越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后背, 直到她进去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来,落在院子大门的门牌号上。

    摸出捡垃圾换来的手机, 他对准们门牌号拍下。

    屏幕破裂模糊,但数字依旧可以看见。

    宿城寸土寸金,这么大又贵气的别墅,不是几个钱就能买下的,她父母双亡,不可能有钱住在这里。

    如果是家财万贯的边野,似乎就说得通了。

    程杭越沉着脸,手指用力收紧。

    在学校收尽追捧,一副清纯善良的模样,私下里却这么堕落。

    她不该这样。

    也不可以。

    她该跟他一样,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阴冷着眼最后看了眼这座奢豪的别墅,程杭越默不作声地离开。

    别墅二楼。

    姜栀坐在桌前,用手机买好了后天的车票。

    明天放了寒假,后天她就可以回孟城看爷爷奶奶了。

    上辈子,她只回去了几天就被奶奶赶回了宿城,等到她打算暑假再回去看时,爷爷奶奶纷纷离世,连遗体都没看见。

    她问过姑姑,可姑姑什么都不肯说,还抱怨她是灾星,口口声声说她和妈妈害死了爸爸和爷爷奶奶。

    不配做姜家人。

    她那时伤心过度,姑姑说的话尖锐又难听,根本没有去细想爷爷奶奶的死因。

    重生回来,心智成熟了很多。

    爷爷奶奶虽年迈,但也没什么基础病,身体还算硬朗,不该双双过世,还那么突然。

    这一次,她一定要看好爷爷奶奶。

    明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天,学生们都很兴奋。

    姜栀照常去的时候,班里热热闹闹。

    池念侧过来贴着她,笑眯眯问:“知知,下午就放寒假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呀?”

    “打算?”姜栀眨巴着眼,“写寒假作业算吗?”

    池念:“……”

    “这算什么打算呀。”她眼观鼻鼻观心,“寒假时间长着呢,要不我们去开轰趴吧,放假之前好好玩一玩!”

    “轰趴?”姜栀眉头微动,“是边野让你问的吗?”

    “……学霸都这么聪明的吗?”池念感觉根本藏不住嘛,“算也不算吧,是宋言旭,他组的局,想给你和边野一个惊喜。”

    “他想让我瞒住你的,可惜我没本事。”她一脸伤心。

    姜栀被她逗笑,“戏瘾上来了?”

    池念哈了口气挠她,“要你嘲笑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往后直躲,“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

    程杭越冷漠着脸盯着干干净净的桌子。

    边野。

    又是边野。

    除了出身比他好,还有什么比得过他。

    如果他有那样的家世,他会比边野优秀千万倍。

    他搭在桌上的双手捏成拳。

    上课铃打响后,各科老师过来布置作业,杜曼蓉作为班主任收尾,再三叮嘱大家不要玩物丧志后,就让大家散了。

    班里同学们兴奋不已,像出了囚笼的鸟,呼啦啦地飞出去。

    池念原本也是要拉着姜栀跑的,但有东西落在家里,就让她先去,还把地址写给了她。

    姜栀没那么急,是最后几个出校门的。

    公交还要十来分钟才到,她裹紧了衣服,搓了搓凉冰冰的手。

    眼看公交就要过来,她却意外看见被人围堵欺负的程杭越。

    程杭越腿硌在石头上,五官揪着疼,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在干什么!”都是同班同学,她不能见死不救。

    那些欺负人的少年认得她,都知道有边野罩着,也不敢再杵在这儿说什么,纷纷骑车走了。

    姜栀走过去才看见他连手也擦破了。

    “你还好吗?”她温声问。

    程杭越抬起头,很狼狈,却并没躲闪她的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离姜栀这么近,那双透亮清澈的眸子可真是好看啊。

    “程杭越?”她叫他名字。

    “嗯。”柔软的气息散落下来,他感觉到血液里的因子都在疯狂跳跃四窜,“腿压到石头了,起不来了,可能得去医院。”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下?”

    姜栀因为时间有点犹豫,但在他恳求之下还是亲自把人送到了医院。

    一番折腾完,等她去往轰趴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冬天这个点,又冷又黑。

    姜栀到了地方,远远看见灯火通明的别墅。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什么人也没有,那些喝完的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躺着,烧烤铁签散乱地待在桌上。

    看得出来,这里之前一片热闹。

    那股愧疚感控制不住地升起来。

    她在别墅里走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想到大家也许已经散了各回各家,姜栀轻叹了口气,垂着眼睫往外走。

    远远的,一道黑影在光线不及的地方坐着。

    昏昧中,身形孤寂,看不清五官,唯有指间夹杂着一点猩红。

    姜栀站在明黄灯光里,定定看他,“边野?”

    那身影没动,也没回应她。

    她轻着脚步走过去,还没近身,听到低沉的嗓音:“别过来。”

    姜栀顿住,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些个烟头上。

    虽没有离得很近,但能闻到那股烟味。

    边野从昏暗里抬头,灭了手里的烟才偏眸看她,声音平淡:“怎么现在才过来?”

    “我……”姜栀下意识想说,脑海里却响起程杭越的乞求。

    ——可不可以别告诉别人这件事,很丢脸。

    “连我也不能说?”他嗓音幽沉。

    她摇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一个小时前。”他眼眸本就黑,在昏暗里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姜栀心底的愧疚越发浓重。

    夜里有风出来,凉飕飕的。

    他就穿了件单衣和外套,很薄,寒意无孔不入。

    她靠近,探了下他的手,冰得吓人。

    边野就任由她靠近,也不说话。

    姜栀摸了摸书包,拿出纸巾,包裹着那些烟头扔进垃圾箱。

    刚转头,就见他已经起身。

    “跟我过来。”丢下这句,边野先她一步走进别墅。

    姜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乖乖跟在他身后。

    小小一只,像个软兔子。

    进了厨房,他把水开热,又把冰冷的手冲暖,才握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姜栀疑惑。

    “不脏吗?”

    边野淡淡看她一眼,把她的手带到水龙头下冲洗。

    他挤了洗手液,洗得很细致。

    姜栀偷摸瞥他一眼,脸色好冷淡。

    “要不我自己来吧,我可以……”她刚开口,就接收到边野没什么温度的眼神,顿时闭了嘴。

    是她今天迟到了,还是别惹他不高兴了。

    少年低眸不语,动作温柔地给她清洗双手。

    几分钟后,她擦拭干水渍,看着已经走到客厅里的边野,安安静静跟过去。

    他身形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很疲倦。

    “边野。”她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我有给你准备礼物,你不打算理我一下吗?”

    气氛沉寂两秒,边野掀起眼皮,看见她手里的黑色盒子。

    “所以?”他挑眉。

    随随便便就想哄他开心,他可不是什么好哄的人。

    姜栀递过去,“你拆开看看。”

    他眼皮微垂,到底接过。

    盒盖一开,里面是份卷起来的白纸。

    他拿出来打开,黑色大字落入眼底,“寒假学习计划……?”

    边野声音迟疑,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就是你的礼物?”

    姜栀一脸无辜,乖巧点头,“我本来是想着,如果学校在放假前通知成绩,我可以给你整理一下知识点,但学校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我就想出来这个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想个别的。”

    边野被她气笑,低眸扫了眼这份计划表,很详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心底升起一丝暖意,他面上依旧淡淡,“今天宋言旭临时组局,我让学校临时出了成绩,没想到你没来。”

    “出来了?可以给我看看吗?”姜栀切心他成绩,下意识问。

    边野被她这副模样自嘲到,“你眼里,它们这么重要?”

    “这些东西我每看一次就头疼地要死,无数次想要扔出去,但最后都忍住了。”他眸色幽冷,“姜栀,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愿意学?”

    她眼睫微颤,才意识到刚刚那句话的重点。

    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又答应了程杭越要保密,听到成绩的问话怎么会没有情绪。

    “对不起呀。”姜栀神色愧疚,声音低软。

    明明是在道歉,却因为清纯乖巧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今天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双琥珀色瞳眸温柔莹润。

    心口一软。

    边野错开视线。

    “要是你还是不高兴,那就——”她声音轻轻,说到这里止住了话茬。

    “怎么?”他眉梢微挑。

    姜栀抿了抿嘴,“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才能高兴。”

    边野低眸,动作散漫地把计划表卷起来放进盒子里,“就没别的礼物?”

    “没……”她摇头,但很快改口,“我可以重新给你准备一份,但需要一点时间。”

    “就今天。”他抬起眼皮,懒懒看她。

    “可是……”姜栀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只剩两个小时,今天就要过去了。

    边野神色淡淡,“听我的安排,也算礼物。”

    她点点头,转而不解,“那……?”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行。”边野从沙发上起身,临走时不忘拿上那份计划表。

    出了别墅,冷意阵阵。

    姜栀加快步子跟上他。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手工工作室。

    里面灯光明亮,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陈设着各式各样的手工制品,中央的长桌上摆着许多原材料。

    边野推门进去。

    里面暖意融融,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工作室里只有一个中年大叔,蓄着络腮胡,眼窝深陷,有点混血儿的感觉,正在拉胚,看见他们进来,笑着瞥了眼。

    “这么晚来,也就只有你能让我等这么久。”

    边野散漫勾唇,“嗯,想喝什么酒我下次给你带来。”

    “好小子,那可就说好了。”中年大叔爽朗一笑,“那边有拉胚机和泥,你们自己操作吧,我忙着,有问题再叫我。”

    “成。”他带着姜栀往干净的拉胚机过去。

    “衣服脱了。”边野从侧边架子上拿下两个围裙,递给她一个。

    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前也没做过手工制品,慢吞吞接过,“一定要脱吗?”

    “你要是衣服不要了,我没意见。”

    “哦。”姜栀乖乖脱下外套,里面穿着件单薄的针织毛衣,衬得脖颈雪白柔软。

    边野错开眼神,给自己系上。

    在拉胚机前坐下,他拿过陶泥递给她,“陪我一起做个杯子,就当礼物。”

    姜栀迟疑,有些无从下手,“我没做过这个,不太会……”

    他低垂着眼眸开始捏泥,“跟上我的步骤。”

    “哦……好。”她赶紧拿起一把陶泥,边看他怎么做边跟着学。

    姜栀学习能力一贯很强,很快就已经可以自己上手。

    “什么时候回去?”边野状若无意地问。

    “孟城吗?”

    “嗯。”

    姜栀温声回他:“明天回去,买的十点的车票。”

    “把手机带着。”他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好。”她应下,思索了会问:“除夕你要去奶奶家过吗?”

    他眼皮轻撩,见她做得有模有样,“不然?”

    “那替我跟奶奶说声新年快乐。”

    “要说自己说,我很闲?”

    姜栀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淡淡。

    算啦,他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为她。

    那等过完年再去看望奶奶好了。

    施完釉后,两个陶泥坯子都被大叔送进窑炉。

    姜栀清洗完双手,一边欣赏工作室里的陶瓷制品一边等。

    边野姿态懒散的靠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眸色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小子这回认真的?”沈时军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调侃着问。

    “嗯。”

    沈时军抬眼看了这姑娘,长得清纯明媚,却又乖巧糯人,“你连大学都没上,就确定是她了?还是姑娘见少了。”

    边野眉梢微扬,毫不客气地反击:“你见得多,怎么不见你有女朋友?”

    “嗐,臭小子。”他低声笑了笑,话头一转,“可惜啊,这姑娘对你没意思,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巴巴地贴着别人的样子,难得,难得啊。”

    他眉眼温和,没反驳。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感谢黎女士的想法。

    杯子烧制好以后,姜栀看到自己做的大肚杯,色彩明亮又可爱,忍不住直直盯着看。

    还没欣赏完,手中一空,另一个杯子被赛到手里。杯口歪歪扭扭不平整,颜色也像进了混色染缸似的,又蓝又红的,实在算不上好看。

    “以后就用这个杯子喝水。”边野眉头微挑,“算作你补偿我的礼物,记住了吗?”

    看着这个丑丑的陶瓷杯,她眨巴着眼睛,“我保存起来不可以吗?”

    他迎着她的视线,“可以啊,那计划表我就看心情做。”

    姜栀心底叹口气,低声嘟囔:“好幼稚哦。”

    “嗯,你第一天认识我?”

    她没接话,指了指他手里那个自己做的,“那这个呢?”

    边野淡淡:“明知故问。”

    他转身拿过她的外套,“张手。”

    姜栀愣了下,瞥了眼大叔,有点尴尬,“我自己穿就行。”说着伸手去拿,却被他躲开。

    没办法,她只好照做,垂着眼睫也不敢看别人。

    边野细致地给她穿好拉上拉链,又拿了粉色围巾放在她脖子上。

    光线明亮如昼,少女微微仰着脑袋,眼底似有细碎盈光。

    他起了挑逗心思,给她围了满脸。

    “唔……边野。”她抬手去扯,头发都扯乱了。

    “你干嘛呀。”姜栀轻蹙着眉,两颊微鼓。

    边野被她这模样可爱到,忍不住弯唇。

    她今晚第一次见他笑,都来不及等他回来,双眼亮晶晶地问:“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嗯。”他没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他怎么会舍得生她气,只是在别墅里没见到她,失落罢了。

    姜栀反应过来时,边野已经走出了工作室。

    走得倒是快。

    腹诽了几句,她赶紧跟上。

    上了车,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少年脸上半明半昧。

    姜栀没再计较这事儿。

    边野没有再情绪不好,明天也可以回去见到爷爷奶奶,她现在很开心。

    “边野。”她声音很柔,像轻水一样流淌。

    “嗯?”他偏眸看她。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今年明年都要开心。”姜栀眉眼弯弯,像一轮皎月,眼底在昏昧的光影里起伏着波澜,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心口像麦芽糖似的一点一点化开,他喉结微滚,回过头踩下油门,“太早了,不接受。”

    第32章 第 32 章

    姜栀买了最早回孟城的车票, 前一晚一回来就收拾东西上床睡觉,并没注意到抽屉里震动了几下的手机。

    第二天一早提着行李箱下楼时,乍一看到靠在客厅沙发上的边野惊了一跳。

    少年身形懒散地靠着, 环着双臂闭着眼。

    眼下有些许青黑。

    听到动静, 他精准睁眼。

    漆黑的眼里透着倦意, 明显没睡醒。

    看到她手里的箱子, 边野利落起身, 朝她过去, 自然地拿从她手里拿过箱子。

    姜栀跟在他后面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其实可以自己去车站的,不用送我的。”

    “老子高兴,不行?”他声音懒懒。

    走到客厅门口,边野回头看她,“手机带了吗?”

    “啊?”

    姜栀有一秒钟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理解, 她摇头,“没。”

    “带上。”

    她迟疑:“感觉好像用不上,还是放家里吧。”

    边野气笑,“一破手机你当神供着吗?”

    “去拿,不然寒假怎么联系你?”

    姜栀没再反驳,乖乖去拿。

    碰到手机,她才看见边野昨晚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她几点的票, 最后一句在凌晨4点。

    所以是这么早就来了吗。

    她关了手机静音后, 才下楼。

    原本是打算坐公交去车站,时间算的很准, 现在边野送她,节省出一大半时间。

    到车站离检票还有四十分钟。

    现在才七点半。

    这个点大厅里人不多,她站在门口温声道:“好啦,你快回去吧,回去记得好好睡觉。”

    “嗯。”边野淡淡应她一声,“在这儿等我。”

    话落,转身就走。

    姜栀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就进去先取票。

    准备进候车室安检时,她听到边野叫她。

    “拿着。”

    温热的早餐被强行塞在手里,“进去慢慢吃,别空着肚子。”

    他低垂着眼叮嘱。

    包子和豆浆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进血液里,她真诚地微微仰头看他,唇角弯弯,“好,我知道啦。”

    想起今天预报有雪,她软声道:“快回去吧。”

    “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嗯?”边野低声,视线凝在她身上。

    “会的。”姜栀温软一笑,眼里像是有细碎的光浮动,“我进去啦。”

    她拿着早餐推着行李箱往里走,刚要进安检,身后有快速的脚步声跟过来。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被一股不讲理的力道往后一拉。

    她结实地撞进少年有力的胸膛,隔着衣服,她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很清晰。

    好在手里的豆浆拿得稳,没掉下去,姜栀松口气,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但很快意识到他们挨得太近了。

    她试图往后撤,被边野用力按住后脑勺,“先别动。”

    姜栀脑袋毛茸茸的,他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说好了要克制的。

    边野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意味。

    后面有人推着箱子过来,姜栀瞥见,耳根一红,用手戳了戳他,“有人来了,我们把路堵着了。”

    边野轻哼一声,“真没良心。”

    话落松了手,在后面人靠近之前把她推了进去,“快进去吧。”

    姜栀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边野懒散地站在门口看那道身影进去,越来越远,最后看不见。

    他走出去,湿冷的冬风迎面吹来,灌进领口和衣袖,他脸色淡淡,生出一股躁意。摸了下口袋,拿出一盒烟敲了一根。

    天阴沉沉的,叫人不爽。

    边野咬着烟,舌尖抵了下牙关,几秒后丢进了垃圾桶。

    -

    姜栀到孟城正好中午。

    孟城没有雪,云层里透出细微的阳光。

    爷爷奶奶住在老小区,设施都很老旧,但胜在有人气。

    小区边的小饭馆老板看到她回来又惊又喜,“知知,你回来啦?这可有半年没回来了吧,过得还好吗?”

    爸妈车祸去世的事邻里们都知道,她本就讨人喜欢,家里又出了这么大事儿,更叫人怜爱了。

    姜栀温软一笑,“嗯,回来看爷爷奶奶。”

    十足的烟火气终于让她有种真实的感觉,好像什么都和从前一样。

    “有空来吃面,叔叔请你。”老板笑得慈爱。

    “嗯,一定。”她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老小区年久失修,有些楼墙皮都开始剥落。

    没有电梯,姜栀搬着行李箱上了五楼。

    门口绿色的防盗铁门生着些斑斑点点的锈迹,上次和爸妈一起来的时候,还贴着红福,现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酸涩与难过一瞬间涌上来,像汹涌的波涛怎么都压不住。

    姜栀眼眶泛红,差一点掉下泪来。

    吸了吸鼻子,她深缓了口气。

    压下心绪,姜栀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浑沉的声音,很熟悉。

    这里隔音不算好,她听见走近的脚步声。

    门打开,姜栀看见爷爷的面庞。

    比上一次苍老了不少,头发白了大半,双眼浑浊,像失了精气神,老态龙钟。

    “爷爷。”她声音轻颤。

    老头子看见她,愣了几秒后,眼底有泪光闪动,赶紧把铁门打开,“孩子,快进来,外面冷。”

    “哎。”姜栀应他一声,拎起箱子进去。

    “老婆子,你快看谁来了!”

    屋里家具虽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一进来姜栀就闻到一股菜香味,铁铲划拉炒锅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

    “谁啊?”

    她闻声回头,看见姜栀的瞬间,神色凝固。

    老太太年纪虽大,满头白发,但头发梳地齐整利落,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却仍可以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奶奶。”

    她到底没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奶奶……”

    眼泪啪嗒啪嗒掉。

    姜栀喉咙哽得厉害。

    老太太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抚她脑袋,“好孩子,不哭啊。不哭。”

    她满是褶皱老茧的手慈爱地擦拭姜栀脸上的泪,“是不是在那边受委屈了?”

    那场车祸后,老两口默认边家人把她接走。

    他们年纪大了,也给不了孙女好的教育环境,半年来也只通过几通电话,他们担心经常打给孙女会影响她的处境,即便想念也是深深压抑着。

    更没想过她会回来。

    “没有。”她摇头,“没有奶奶,他们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浑浊的眼眶泛红。

    老两口的精神都不如爸妈还在时那样矍铄,即便他们不说,家里似乎也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还没吃饭吧,等会儿奶奶,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姜栀软软点头,“好。”

    老太太不让她插手帮厨,她就陪着爷爷下棋。

    爷爷是个棋痴,饭后也要拉着她继续。

    直到下午电话响起,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才猛然意识到忘记给边野报平安。

    “爷爷,我接个电话。”

    老头子和蔼笑笑,摆手让她去。

    到阳台上,姜栀才接通,“喂。”

    她声音轻轻软软,像羽毛扫在人心上。

    边野那点子躁意一瞬间烟消云散,低下声来:“嗯,到家了吧。”

    听到他没生气,她轻轻道:“到啦。”

    “对不起呀,我陪爷爷下棋,忘记给你说了。”

    边野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遥控器,“我有那么小气?”

    “嗯——”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她赶紧摇头,“没,不小气的。”

    他气笑,“姜栀,才回去第一天,胆子就这么肥了?”

    抿了抿嘴,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安静了几秒,边野嗓音低低,“爷爷奶奶怎么样?”

    她回头看了眼,嘴角微微弯起,“还好,只是年纪大了。”

    “嗯,代我问好。”

    “好。”

    “天气冷,多穿点衣服知不知道,我可不想你感冒了回来传染给我。”

    姜栀点头,“放心吧,不会的。”

    空气安静。

    她举着手机半分钟后,听到对面低磁的嗓音,“那什么……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姜栀疑惑,说什么?

    眨巴了下眼,她想了想,“放假也要好好学习,别偷懒。”

    像个小老师。

    边野好气又好笑,轻嗤笑一声,“就这?”

    “那……还要说点什么?”姜栀不解。

    笨死了。

    他低垂着眼,“就说点这些浪费我电话费?谁要听。”

    姜栀透过玻璃窗看见楼下你追我跑的小朋友们,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板正了。

    放假了应该要说点跟学习没关的。

    “那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放松点,不过记得早点睡觉,别熬夜太晚。”

    “嗯。”他顺着应下,嘴角不自觉勾起。

    见他没有挂断的意思,姜栀迟疑着接了一句:“少抽点烟,不好。”

    “嗯。”

    “不要忘记吃早饭。”

    “嗯。”

    “要开心一点,不要生气,不好。”

    “嗯。”

    “……”

    几个来回后,姜栀感觉自己像榨干的橙子,一滴不剩了。

    她默了两秒,“……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

    边野嗤笑一声,兜兜转转还是好好学习,“学校不给你颁发个好好学生奖都不对不起你这么认真。”

    姜栀耳根蹿红,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不逗你了。”他敛起几分笑意,“挂了。”

    电话掐断,姜栀把手机从耳边拿下。

    三十六分钟。

    居然讲了这么久。

    握着手机回头,客厅里已经没爷爷的身影了。

    老太太在看报,见她走过来,从报纸上探出脑袋,温和地笑着道:“你爷爷他去睡觉了,说晚点继续跟你比。”

    “好呀。”她软软在奶奶身边坐下,拿出寒假作业,就这么陪着奶奶。

    写完一张卷子,姜栀想起来回来的目的,“奶奶——”

    老太太将报纸放下一点,“怎么啦知知?”

    她握着笔,尽量让自己显得松快一点,“奶奶,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济仁医院有给老人免费体检的活动,反正不收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老太太的视线逡巡在她脸上,欣慰一笑,“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喜欢医院那种地方,你别担心我们,我们身体都好着,真生病了会去医院,不会拖着的。”

    一下被看穿,姜栀眼睫轻微垂了垂,有失落的情绪漫上来,没再说话。

    目光落在卷子上,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看来要想别的办法了。

    老两口都是很固执的人,姜栀劝不动就只好默默关注他们的身体。

    日子一晃就到了除夕。

    老太太包了很多饺子,分出一大份,“老头子,你把这些送去给老安。”

    姜栀知道安爷爷,他无儿无女的,腿脚一直不好,每年过年,奶奶都会送点东西过去。

    “我去吧奶奶,我认识路。”她刚要揽过就被老头子推开,“你就陪着你奶奶包饺子,我送点东西过去,正好跟老安唠唠嗑,你可不许拦着。”

    姜栀拗不过,认真叮嘱:“那爷爷,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几步路的工夫,不碍事的。”他摆摆手,换了鞋出去。

    直到门关上,她还有点忧心。

    老太太笑道:“你爷爷他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真没事,没多远的。”

    “好。”她收回视线,陪着奶奶继续包饺子。

    冬天的天一下子就黑了。

    老太太看了眼时间,有点奇怪,“怎么这个点儿还没回。”

    姜栀心里害怕,立马洗手擦水,“我去安爷爷家看看。”

    她急急跑出门,想到什么又赶紧跑回来,跑向爷爷奶奶的房间。

    “怎么又回来了知知?”老太太不解。

    姜栀边进去边应:“外面风大,我给爷爷带个围巾。”

    她去柜子里拿,意外看见压在里面的一张白纸,折得很整齐。

    姜栀没有翻别人东西的习惯,可莫名的,她取了出来。

    打开。

    是张病历单。

    应激性心肌病。

    突发性胸痛、呼吸困难、晕厥。

    左心室运动异常。

    患者写的是爷爷。

    姜栀安安静静地看这些字,好陌生。

    视线寻找入院日期。

    10月21日。

    三个月前。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拿着病历的手开始不稳。

    前世她根本没发现爷爷突发心脏问题的事。

    怎么会。

    是因为什么。

    “知知,还没拿好吗?”外面传来奶奶的声音,她顿时回神,赶紧把病历塞回去,“来了!”

    迅速收敛心绪,姜栀拿着围巾快步出去。

    “奶奶我走了!”怕老太太看出什么,她赶紧跑向门口。

    想到病历,姜栀一路往安爷爷家冲,心急如焚。

    千万。

    千万不要出事。

    天黑黢黢一片。

    老头子停在小路边,脸色难看至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怒吼:“没有钱,没有!”

    他气地胸口起伏,手都在抖,“……那是你哥的死赔的钱,那些钱都是要留给知知的,那是她父母拿命换来的,那是她的东西,不是你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疯了似的歇斯底里:“要不是她这个扫把星,我哥能死吗!”

    “那是我哥的,也有我的份!你们想看着我被要债的逼死吗?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来抢,只要我还活着,那就是我的!”

    “你、你……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孝女!咳咳……”

    老头子被激地五官都在抽搐,心脏急速跳动,手机“啪”一声掉地上。

    “嗬嗬——”

    他直喘气,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姜栀刚看见人影,就发现这一幕,“爷爷!”

    她脸色惨白,疯了似的冲过去。

    “爷爷!爷爷你别睡,别睡!”姜栀怕得浑身发抖,眼泪直往下掉。

    她没带手机,急得四处喊人,可除夕这个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爷爷……”

    她心口抽疼不已,慌乱中看到地上的翻盖手机,无措地抓过赶紧打120,“喂,是医院吗……”

    “来不及的,直接上车。”

    头顶上方忽然落下一道低沉的男声,姜栀一愣,抬头间满眼泪水,脸色苍白紧张。

    “边野……”她来不及反应他为什么在这儿,只呆呆地喊他名字。

    “搭把手,把后车门打开。”边野抱起爷爷,姜栀急忙起身去把车门打开。

    老人家被安放在后座,她在旁边扶着,眼尾红得厉害。

    边野透过中央后视镜看了眼,肃着脸踩下油门,一路疾驰,直奔最近的医院。

    爷爷被迅速送进急救室,姜栀被拦在门外。

    她呆呆地望着急救室的门,手止不住地发颤,那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像爬虫一样密密麻麻滚上来,堵住喉咙鼻腔,逐渐让人喘不过气来。

    “姜栀,姜栀?”

    边野凝着脸色喊她,她迟钝地反应一下,迟缓回头。

    她脸色惨白到快没有血色,眼眶很红,眼底却没有泪。

    像干涸的水井。

    边野握住她的手,拧眉,“怎么这么凉?”

    他拉开衣服拉链,把她双手放在怀里捂。

    姜栀像个玩偶似的,任由他摆弄。

    “你爷爷会没事的,别担心。”边野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除了黎女士去世那次,他没见过她哭,也没见过她这样失了神的模样。

    她被他带着在长椅上坐下,一声不吭。

    “姜栀。”

    他声音温沉,“看着我姜栀。”

    她眼睫轻颤一下,缓缓掀起眼皮看他。

    “没事的,我开得很快,很及时,爷爷会醒过来的,信我一次好不好?”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她脸颊,动作极为温柔。

    姜栀唇瓣微动,仍旧没说话,双手已经被逐渐捂暖。

    边野心脏揪紧,像被绳子勒的难受。

    他抬手把人搂进怀里。

    “知知,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像浮萍有了依靠,姜栀搭着他肩膀,终于缓慢又后怕地缓过来神来,喉咙里的干涩一瞬间翻涌。

    空洞的眼里不断掉下泪来,一滴接一滴。

    细碎的刺痛在心脏里蔓延,扎着她每一寸皮肤。

    姜栀缓缓颤抖起来,哽咽声压抑不住。

    听得人心都碎了。

    边野拧着眉,动作温柔地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她后背。

    前世爷爷奶奶的结局和刚刚的突发状况终于压垮了她。

    姜栀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哭起来。

    边野轻轻拍着她的背,牙关收紧,如果他来得再早点……

    片刻后,她哭声渐小。

    垂眸看着他衣服上的泪渍,姜栀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睛仍旧红红的。

    “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满脸歉意,把手从他怀里收回来,伸手用袖子给他擦,却被抓回来。

    “干什么?”他声音温温,“弄脏一个人的就够了。”

    她脸上好多泪,在医院炽亮的光线下很明显。

    边野抬手,用指腹轻柔地给她擦,“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举动过于亲昵,姜栀原本想躲,却又觉得躲了好像很白眼狼。

    “谢谢你啊。”她认真地看他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一点也不冷,热得像火炉。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他,爷爷会到怎样危险的境地。

    边野把她脸颊旁一缕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什么关系。”

    姜栀下意识轻轻蹙了下眉,没回应。

    “你怎么会来孟城。”她眨着眼问,琥珀色眼眸刚被泪水洗过,清澈透亮得像玻璃。

    “来找你。”

    姜栀一愣,“来……找我?”

    “嗯。”边野眼底映着她清纯乖巧的模样,他没告诉她,她离开的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里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可每次梦醒,身边都空空荡荡。

    偌大的房子,没有她的影子。

    他想她想得发疯。

    “我已经一天没睡觉了,还开了五个小时的车来找你,”他眼不眨心不跳地蒙她,“如果你赶我走,我就只能再开回去,路上车多,说不准明年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不许瞎说!”姜栀心急地捂住他嘴。

    爷爷的事让她心悸不已,她可怜又生气地看他,“以后不准说了,快呸。”

    边野勾唇,定定望着她,并不出声。

    “快呸。”姜栀急切地催他,眼底都是担心和害怕。

    “嗯。”他轻应下来,一只手握住她腕骨挪开,“呸,呸呸。”

    姜栀这才松了口气,“以后都不许说这种话了,类似的也不要说,要好好活着知不知道,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看她这么严肃,边野敛起嘴边懒散的笑意,郑重应道:“嗯,我答应你。”

    “现在可以放心了?”

    姜栀点头,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很紧,“怎么了?”

    边野目光眷恋地流转在她脸上,最后温温一笑松了手,“没事。”

    不久,急救室的门打开,有医生叫患者名字,姜栀听见赶紧应了一声跑过去。

    “他已经没事了,以后不要刺激他,老人经不起刺激的,多来几次神仙也救不了。”医生郑重叮嘱。

    “等一会他就能醒了。”

    “好。”姜栀一一应下,“谢谢医生。”

    老人家被推入普通病房,她站在病床前,看着爷爷,心里平静很多。

    只是。

    爷爷不过去了趟安爷爷家,安爷爷是个很好的人,从来不跟人起冲突。

    不是安爷爷,那会是谁。

    病房外,边野站在门口看了眼,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走出去。

    姜栀在病床前守了会儿,老人家终于醒过来。

    “爷爷。”她声音很轻,握住他苍老的手,眼眶一酸。

    “吓到你了吧。”姜爷爷反握住,笑得慈祥温和。

    她摇摇头,“爷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栀陪着爷爷待了会儿,才想起来没跟奶奶说这事,奶奶一定很着急。

    她拿过爷爷的手机赶紧出去报平安。

    老太太知道后吓得声音都不平稳了,听到说没事狠狠松了口气,“那今晚还回来吃饭吗,要住院的话我带个保温桶来,你们爷俩都还没吃饭。”

    “回来的奶奶,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等爷爷没事了就回来的。”姜栀应了老太太几声,最后挂断了电话。

    往病房回来的路上,没看到边野,她不由疑惑。

    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难道真开车回去了?

    怕他有什么危险,姜栀跟爷爷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去找人。

    她着急地四处看,直到在医院大门外看到车旁的边野,旁边还有个警察,正在跟他交涉着什么。

    姜栀没过去打扰,直到警察准备离开,她才过去。

    “以后开车不要闯红灯了,很危险。”

    警察临走前的叮嘱她恰好听见。

    在警车离开的这十几秒里,她意识到他闯红灯是为什么。

    心里的愧疚像灌满了瓶子的水,快要漫出来。

    “对不起啊。”她很抱歉地看他,“罚款了吗,我把钱给你。”

    边野嗤笑一声,“这么点钱,当老子是乞丐吗,还要问你一个女生要。”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你爷爷出什么事,我才悔恨终生。”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沉,“知道吗。”

    姜栀唇瓣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心脏一跳一跳。

    她看着那双炽热的眼,声音温软清甜,“跟我回家吧。”

    有冷风吹过,边野听到风声。

    并不遮掩她的声音,他却觉得自己没听清楚,微微弯身看她,视线与她齐平。

    他看见她眼底的自己,喉结滚动,声音低宠,“什么?”

    “今天是除夕夜,照例是要吃团圆饭的,奶奶准备了很多菜,跟我一起回家吧。”她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成。”边野眼底的笑意都快压不住,“拉钩。”

    姜栀呆了下,“这也要拉钩吗?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让你拉就拉,哪那么多废话。”他故作凶巴巴地蹙眉。

    “哦。”她抬手。

    姜栀的手很小巧,但白皙纤长,秀气好看。

    边野伸出小拇指勾住她手。

    “好幼稚哦,现在三岁小孩都不拉钩了。”她嘟嘟囔囔。

    “嘶。”他挑眉,捏住她脸颊,细腻柔软带着点肉感,手感很好,“翅膀硬了,都敢当着我面说了?”

    “唔——”姜栀皱眉,一脸乖萌,“痛。”

    “知道痛就好。”边野放轻了力度,“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说。”

    清冽的气息散落在脸上,姜栀静静地看着他。

    空气安静。

    数秒后,她拍掉他手,莫名紧张地错开视线,“我、我去看爷爷了。”

    说完,转身就跑。

    泛红的耳尖落在边野眼里,他后知后觉地低笑一声。

    这是害羞吗。

    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也有点好感?

    第33章 第 33 章

    从医院回去已经快九点, 姜栀提前给奶奶打了通电话。

    老太太没心思吃饭,一直等到消息才安下心来,把桌上的饭菜重新热了一遍。

    下了车, 老人家要自己走, 姜栀不放心, 想去扶却被挥开, “没事的知知, 医生都说我没问题了。”

    “爷爷……”她心底揪住, 声音轻轻颤了下。

    边野锁了车, 把钥匙丢给姜栀,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您上次。”

    “哎呀真不用,我腿脚好着呢。”

    边野回头看他,“但是知知很担心您, 她难得回来。”

    气氛沉寂两秒。

    姜爷爷心里叹口气, 没再拒绝。

    知知这孩子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她这么担心自己了。

    “麻烦你了好孩子。”姜爷爷伏趴到他背后,任由边野背自己走。

    姜栀手里握着他的车钥匙,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

    少年身高腿长,上起楼梯来并没有她想象中费力。

    到家门口,老太太一听到敲门声就赶紧起身去开门。

    看到陌生脸孔先是愣了一下,连忙让人进门,扶着姜爷爷下来。

    老太太又气又急, 心疼地拍打在他胳膊上不, “我不是就让你送趟饺子吗,你怎么还把自己搞到医院去了!”

    姜爷爷顾及到姜栀, 囫囵敷衍过去,“就不小心摔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太太瞬间听懂,瞥了眼姜栀,没再问,絮絮叨叨地嗔怪了几句。

    姜栀给边野拿了双拖鞋,听到奶奶问:“这位是……?”

    “他、他是黎……”

    她迟疑了下刚开口就被边野懒散打断,“奶奶好,我是姜栀的同学,正好路过这里,顺手送爷爷去了医院。”

    姜栀愣了下。

    怎么不让她说实话?

    老太太看他长得俊俏又礼貌,慈爱地笑起来,“小伙子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在我们家吃吧。”

    “没。”边野温和勾唇,睨了眼姜栀,“但不知道知知欢不欢迎。”

    姜栀:“……?”

    有人为她发声吗,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吧。

    要不是爷爷奶奶在,她真想给他一个白眼。

    老两口同时看向她。

    姜栀尬了一秒,轻软笑起来,“怎么会不欢迎爷爷的救命恩人。”

    她拉开椅子,“请坐。”

    边野忍住没笑,顺势坐下,没再逗她。

    老太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几次,不由一笑,拿了碗筷给边野后坐下。

    “小伙子,都是一些家常菜,你别介意啊。”

    边野:“挺好的。”

    老太太冲姜栀努努嘴,“知知,你多给人夹点菜,别让客人这么干着呀。”

    姜栀嘴里还咬着个油炸圆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啊?”

    边野也不客气,把碗往前推了推,“我想吃鱼。”

    “哦……好。”她含糊不清地应,拿了把公筷给他夹了一大块鱼头。

    嘶。

    报复心倒是强。

    边野勾着唇。

    “知知,你怎么给人夹鱼头,鱼头没肉,夹点鱼肚子。”姜爷爷嗔了她一句。

    姜栀咕咚咽下嘴里的圆子,眨巴着眼道:“不都说吃鱼头会让人聪明吗?”说着偏头看他,“你不喜欢吗?”

    边野被她的小把戏逗得胸口溢满了愉悦。

    “喜欢。”他声音低磁,“你夹什么我都喜欢。”

    老两口相视一眼后都慈祥一笑。

    他们不是那么古板的人,而且也相信自己孙女心有分寸。

    姜栀耳朵一瞬间烧红,暗戳戳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拿起公筷又给他夹了好多菜,“快吃吧。”

    “嗯。”他低宠一笑。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老太太笑着问。

    边野迟疑一秒,“宿城。”

    “宿城……”姜爷爷念着看了眼老太太,“离这儿可是有四百多公里,怎么会在这边过年?”

    孟城不比宿城繁华,这块不少年轻人都去一线城市打工了。

    边野偏头看姜栀一眼,“来找人。”

    老太太见状,慈祥地笑起来,“什么人这么重要,除夕这天都是要在家和家人吃饭的。”

    “除了奶奶,我没有家人。”

    姜栀夹菜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地看他。

    又跟边叔叔吵架了吗。

    “你们吃饭,不用在意,我习惯了。”边野声色温沉,自己就打圆场过去了,“我要找的人确实很重要。”

    “如果今天见不到她,这个年都过不好。”

    姜栀怔忪。

    像有什么在脑子里咚了一声,发出轻灵的声音。

    老太太看了眼姜栀,“那现在见到了吗?”

    他勾唇浅笑,“嗯,见到了。”

    这是七岁以后他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这顿饭热热闹闹吃完已经九点半了。

    姜栀帮着奶奶一起收拾碗筷,却被推出了厨房,“你来帮我,他怎么办,把人晾在那儿吗?”

    她回头看着擦桌子的边野,眨巴着眼。

    “好啦知知,这儿有我跟你爷爷就行了,你送送人家。”

    “嗯。”姜栀乖巧答应,洗了手出来。

    这个点外面温度很低,凉飕飕的。

    她围了围巾,想了想又拿了条爷爷的围巾走出去。

    出了门,她喊住边野,“把这个戴上吧,家里……没有新的了,外面很冷的。”

    少年高出她许多,楼道里灯光昏暗,他轻笑,“不用,我身体好。”

    姜栀递在半空的手没收回。

    “会感冒的。”她眼神执着。

    边野眸色微动,勾唇一笑,“那你帮我。”

    见她不动,他故意道:“救命恩人这么点小要求也不愿意满足吗?”

    姜栀有点不好意思。

    她捏着围巾轻声道:“那……你低头。”

    边野照做,但他低下头也还是有点高。

    她走近踮起脚尖,把围巾越过他脑袋,落在后脖颈上。围巾有点长,她拿着准备再环绕一圈时,边野忽然站直了身体。

    姜栀没来得及反应,被他往前一带,跌进他怀里。

    “投怀送抱,这么主动?”边野眉梢微挑,声音含笑。

    她面颊泛起红晕,迅速往后一退,却被他扣住了腰,动弹不得,“边野……你、你松开。”

    “爷爷奶奶还在里面呢。”她伸手去推。

    边野瞥了眼后面紧闭的铁门,轻笑,“这么怕?”

    “你再这样,我……”

    他低下头,离她很近,气息落在她脸上,“你就怎样?”

    姜栀无可奈何,抿着嘴,“我会生气的。”

    “成。”他松手,眼底笑意浮上来,“你倒是知道怎么拿捏我。”

    姜栀立马退开几步,脸颊还红着,“你自己围吧。”

    话落先他一步下楼。

    边野哭笑不得,“哎,我才是客人,你走这么快,是让我送你吗?”

    她步子一顿,有点幽怨地看他,“那你快点。”

    下到一楼,姜栀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轻声问他:“你晚上住哪里的酒店?”

    “没。”

    她没懂,“啊?”

    边野勾唇轻笑,“酒店都订满了,我没地方去。”

    她一愣。

    孟城不是什么繁华地界,居然一间房都没了吗?

    “那……”姜栀迟疑,“你晚上在哪休息?”

    “车里呗,还能去哪?”他嗓音散漫,无所谓似的。

    姜栀怔忪。

    已经一天没睡觉了,车里休息怎么会舒服呢。

    “关心我?”边野凑近挑眉。

    她点头,“你救了爷爷,是恩人。要不然……你住我家吧,跟爷爷睡一张床,可以吗?”

    边野哼笑一声,“要是这么勉强就算了。”

    “不勉强。”姜栀神色认真,“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回去给爷爷说一声吧,爷爷肯定不会拒绝的。”

    见她真要回去,边野拉住她手臂,“跟你开玩笑的。”

    姜栀没信,“你是不是怕给我家里添麻烦,没事的……”

    “真的跟你开玩笑。”边野捏了捏她脸颊,“我就想看看,你对我是不是真的没良心。”

    她眉头轻蹙,“一点也不好笑。”

    “嗯。”他心口很软,“想玩烟花吗?”

    “我们这里没的卖。”

    边野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肉,“想吗?”

    她迟疑了一下,冲他点头,“嗯。”

    边野带她到车边,打开后备箱。

    里面有一把烟花,还有仙女棒。

    姜栀诧异了一下,被他塞进两个仙女棒。

    “拿好。”

    他拿出打火机,把人带到空地上点燃,明亮绚丽的火光燃起,滋出漂亮的火花。

    “好漂亮啊边野。”她拿在手里画了几个圈,浅色瞳眸被映照出细碎的光,莹莹流动,好看得令人心动。

    “嗯。”他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瞬不错,“很漂亮。”

    手里的仙女棒烧尽,边野又给她点了两支。

    姜栀眨着眼睛看他,“你不玩吗?”

    “一起呀。”

    她分一支给他,他没接,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新的,就着她手里的火光点燃。

    她笑,他也笑。

    “边野,你今天开心吗?”她还记得他餐桌上说的那句话。

    ——除了奶奶,没有家人。

    黑寂的深夜里,少年眼里是源源不断的烟火光。

    “嗯。”

    他偏眸看她,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这个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姜栀双眼晶亮,声音轻快温软。

    手里烟花棒烧完,他挑眉,“有啊。”

    “什么呀?”她眨着眼,在火光里漂亮得不真实。

    “我说了你就给我实现吗?”

    姜栀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要不是太贵重的东西,我买得起就可以。”

    “老子才不花女孩子钱。”他模样懒散,低笑:“我就一个愿望。”

    他凝着少女清透迷人的眼睛,“做我女朋友,成不?”

    姜栀愣了下,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耳朵,“不行。”

    “这个不行,你换一个吧。”她有点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边野意料之中,并没觉得失望,甚至还有工夫逗她:“那怎么办,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你别要了,反正这个不行。”

    边野低笑一声,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封递过来。

    “干嘛?”

    “红包呀。”她拉过他的手,塞进他手里,“就让这个红包开启你新一年的好运吧。”

    好运……

    他垂着眼捷,目光落在红封上。

    如果她可以喜欢他,就算这一辈子都没有好运,他也值了。

    “姜栀。”他掀起眼皮。

    “嗯?”少女模样乖巧地微微仰头,眼底浮着疑惑。

    路灯昏黄,光线微弱。

    边野漆黑的眼底映着她的面孔,心脏在胸腔里鼓鼓跳动,猛地凑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软好香。

    速度太快,等姜栀反应过来,他已经撤开了。

    “你、你干什么!”她一瞬间羞红了脸,耳尖红得不像样,像突然炸毛的小猫。

    边野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似的,“亲你啊,不明显吗?”

    他凑近挑眉,“那再亲一个?”

    “不行!”姜栀迅速捂住脸颊,气鼓鼓的,“你这是耍流氓!”

    “嗯,”他坦荡承认,“只对你。”

    姜栀更气了,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他被逗笑,笑声克制不住地从胸腔里震颤出来,“这么可爱啊你。”

    姜栀:“……”

    手机响起。

    边野收敛几分,从口袋里拿出来。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他眼底的笑意瞬间散去大半,面色冷下来,直接掐断。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

    十几通电话,坚持不懈地打。

    姜栀明显能感觉到他情绪波动,温声劝道:“要不还是接一下?”

    他拧眉,最终接通。

    “有事就说。”边野声音低冷。

    “除夕夜你不在家又跑去哪了?”老边总气地声音都不稳了,脸色铁青,“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他冷嗤一声,目露讥讽,“你觉得呢?”

    “你马上给我回来!”老边总沉声下令。

    “那是你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回不回去是我的事,少来烦我。”他阴着脸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姜栀离他很近,多少听到了一些。

    原来边叔叔并不知道他来了这里。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边野淡淡开口。

    她摇摇头,“我就是来送你的,你再送我,岂不是没完没了啦。”

    “成。”他也没拒绝,“那你回吧,我看你上去再走。”

    “嗯。”姜栀应下,临走前看了他一眼。

    边野靠在车边,身形散漫。

    脖子上围巾磨刀下巴,他伸手就想扯了,迟疑了下还是松了手。

    冷风吹来,他沉着脸,心底躁意不止。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他下意识想要敲出一根,脑子里不期然响起那句甜甜软软的声音。

    ——少抽点烟,不好。

    他低嗤一声,把烟收了回去。

    姜栀回到家里,老太太看见她笑道:“那小伙子走啦?”

    “嗯……”应该吧。

    她走进卧室准备收拾东西,却蓦然想到刚刚那通电话,思索片刻还是走到了窗边。

    窗帘拉开一角,她看见熟悉的车。

    边野就在旁边倚靠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好像变大了。

    吹得楼下老旧的横幅猎猎。

    这么不开心吗?

    为什么不进车里呢,很冷的。

    想到什么,姜栀在柜子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去年带来的热水袋,小小一只,只有巴掌大。

    她拿出来拍了拍,走去客厅装上热水。

    爷爷奶奶都已经回房了,她放轻了步子走到门边,悄悄出去。

    冷风吹得人耳朵疼。

    边野呼出一口白雾,站直身子去拉主驾的门。

    “边野!”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软的声音。

    他动作止住,回头。

    昏暗的光线里,他看见小小一只的少女一路朝他跑过来。

    越来越近。

    像石子砸进湖里,溅起一片水花。

    “喏。”姜栀跑得太急,轻喘着气把热水袋塞进他手里。

    碰到他手的一瞬间被惊了下,“好冰,你快捂捂!”

    热乎的温度隔着皮肤传来,他眼睫微动,低垂几分。

    视线里,是个很粉嫩的热水袋。

    “跑这么急就为了送我这个?”边野声音低低。

    “嗯。”姜栀认真叮嘱他:“快回去休息,别在这儿吹风了,会感冒的。”说完,她挥挥手,转身小跑回去。

    马尾在身后一摆一摆。

    他握住热水袋,轻促地低笑一声,指腹缓缓摩挲。

    姜栀刚回到房间就听到手机震动,是边野打来的语音电话。

    以为他有什么事,她立即接通,“怎么了?”

    对面半天没吭声。

    姜栀眨着眼疑惑喊他:“边野?”

    “嗯,”他声音缱绻低磁:“晚安。”

    第34章 第 34 章

    大年初一。

    姜栀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已经快九点。

    她挠了挠头发下床,从房间里出来,奶奶正在厨房洗菜, 看见她笑得很是和蔼, “知知醒啦, 锅里有甜粥和蒸的包子, 赶紧吃了, 别把胃饿坏了。”

    “好。”她眉眼弯弯, 眼底一片柔软。

    安静吃完早饭, 姜栀回房间准备做寒假作业时,手机忽的震动。

    她点开愣了下。

    边野发了十来条消息。

    从早上四点开始,给她拍没亮的天,初升的太阳,满是烟火气的街巷……

    地点都是她家附近。

    姜栀起身往窗户边探头,果然发现楼下停了辆车。

    是他昨天开的那辆。

    在这待了一晚吗?

    她放下手机, 跟奶奶说了声就跑下楼。

    还没靠近, 边野已经降下车窗。

    “睡醒了?”他声音温慈,嘴角勾起。

    “嗯。”姜栀点头,在他主驾车门边停下,眼里浮出几分担忧和疑惑,“你昨晚一直在这吗?”

    “没。”他目光温和,“早上来的。”

    听到这,姜栀忍不住松了口气。

    “看来我在心里也不是一点份量没有,消息都来不及回就跑下来关心我。”边野神色调侃, “姜栀同学, 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她耳尖一瞬羞红,“既然你没事, 那就赶紧回去吧。”

    她转身就走,手臂被边野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小气包。”他轻笑一声,“好了,说正事,我来一趟不容易,尽个地主之谊,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她一脸茫然。

    边野勾唇:“上车我就告诉你,不然你反悔怎么办。”

    姜栀:“……”

    出了小区,边野把手机递给她。

    屏幕上是个溜冰点。

    姜栀划拉着看了几眼,“你想去滑冰吗,但是我不没接触过这个,不太会。”

    “我会不就成了。”

    一小时后。

    偌大的溜冰场馆里,很多年轻人在这儿滑,看起来又帅又酷。

    姜栀惊叹了会儿,有些羡慕。

    看到边野拿着溜冰鞋过来,她有点儿局促,“要不还是你滑吧,我可以在外边陪你。我不会这个,带着我的话很累赘。”

    玩也玩不好。

    边野恍若未闻。

    拿着鞋子在她面前蹲下,要去脱她脚上的。

    “你要干嘛……”她一紧张往后一缩,边野的手就空着杵在那。

    “帮你换鞋。”他一只腿跪在她跟前,一只腿撑着,微微仰头,漆黑的瞳孔被灯光映照得雪亮。

    “我、我自己来吧。”边野万里挑一的长相,自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姜栀咬着唇瓣,余光能扫到那些视线,耳根烧起来。

    他轻笑,没容她拒绝。

    姜栀坐在椅子上,面颊上的红晕像堆积起来的粉末。

    她低垂着眉眼,看他仔细给她穿戴,忽然就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渗人骨髓的冷漠,以及扑面而来的恶意。

    明明就在半年前,却好像已经隔开了很远。

    这是她第一次滑冰,穿了鞋子刚站起来脚下就开始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后晃动。

    姜栀惊得立马去抓栏杆,却被边野快一步拦住。

    “抓紧我。”他示意了下自己的胳膊。

    “……哦。”姜栀握上去,力度却很松。

    边野挑眉,“没吃饭?用点力,不然等会儿摔了我可来不及拉你。”

    进了溜冰场内,姜栀才知道有多滑。

    她两手都紧紧抓着边野胳膊,窘迫不已,“要不然……我还是出去吧,我有点害怕。”

    边野本来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没想到她这么紧张,放轻了声音:“我带着你,不会摔的,信我好吗?”

    他眼里像蕴着一汪水,姜栀像是被吸住一般点点头,“好。”

    边野面对着她,“伸手。”

    她乖乖松了,朝他伸过去,被他稳稳握在手心里。

    姜栀的手小小软软,像她这个人一样。

    边野缓步往后退,慢慢带着她往前滑。

    虽然龟速前进,但一圈下来,她精神松懈许多,眉眼弯弯:“好有意思啊。”

    “那现在我松开一只手,你一步一步慢慢抬脚往前,另一只手跟我借力。”

    “好。”姜栀搭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往前。

    “这不是滑得很稳很好吗?”边野声音戏谑,“学霸学东西就是快啊。”

    她被说得害羞,脸颊更红。

    像个柔软的水蜜桃,让人想啃。

    边野喉结滚了下,“带你上点难度。”

    “啊?”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带着快速滑动,她瞬间紧绷,但跟着他绕过两圈,发现也没有那么难,渐渐放松。

    见她能稳住,边野缓慢松了手。

    任由她在前面滑出去,跟在后面保持着短短的距离。

    轻盈地身形落在眼里,边野拿出手机,想要给她拍照。

    摄像视野里,一个年轻男生忽然闯进来。

    速度太快,眨眼间冲过姜栀。

    突如其来的猛撞,姜栀没有丝毫反应时间。

    她眼前一眩,控制不住地撞向栏杆。

    “姜栀!”他神色一紧,低吼着冲过去。

    场内无数视线瞬间聚焦过去。

    她刹不住,撞进了挡在她面前栏杆处的边野身上。

    速度很冲。

    少年闷哼一声,眉头紧皱,顾不上痛一把将她拉住。

    手机“啪”的掉在冰面上,清脆响亮。

    姜栀惊恐地看着他,懵了几秒后,赶紧问:“你、你怎么样?”

    那一瞬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冲力有多大。

    “还行。”边野轻喘了下,扶着栏杆站好,“暂时死不了。”

    她眼底浮着无措,“我们不滑了,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边野低笑一声,胸口被撞的地方稍微缓解一些,“我身体很好,去什么医院。”

    他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一抬头就见她眼眶都红了,慌了手脚,“怎么了,吓到了?”

    姜栀摇头,声音有点哽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滑的。”

    “跟你没关系。”他温声安慰,瞥了眼斜后方撞她的男生,眼底狠意一闪而过,“我真的没事,不用怕,知不知道?”

    “嗯……”姜栀眼睫低垂。

    他心底无奈叹息,凑近几分,“别这么担心我,不然我真的会以为我有机会跟你在一起。”

    姜栀瞳孔轻轻颤了下,对上他的视线又错开,声音闷闷的,“我们回去吧,或者我在外面等你。”

    见她没直接反驳,边野愣了下,眼角缓缓溢开笑意。

    “好,回家。”

    到小区里已经临近中午。

    下车前,姜栀神色担忧,“还疼吗?”

    他轻笑勾唇,“你按按不就知道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真没事了。

    姜栀解了安全带,刚要开车门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他,“你下次如果要找我,发消息我没回的话,就打电话吧,我会接的。不要再在这里等这么久了,好傻的。”

    话落,她下车小跑着回去。

    边野反应了会儿,低低笑起来,胸口有点隐隐作痛,但比在溜冰场已经好很多了。

    这顿挨得真值。

    姜栀安安静静上楼,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面色一紧,赶紧插钥匙开门。

    屋内地板上一片狼藉,爷爷奶奶一脸怒意。

    “是你们逼着我来抢的,我给你打过招呼,谁让你油盐不进!”背着她的中年女人把墙上挂的全家福相框往地上重重一摔。

    “今天不给我钱,别想完!”

    “你、你这个不孝女!”姜爷爷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上去推她,“你给我滚出去!”

    女人一把甩开,“做梦!”

    姜爷爷没站稳,往后一跌,姜栀心脏一紧,冲过去扶住,“爷爷!”

    “造孽,造孽啊!”老太太红着眼眶,浑身发抖。

    “知知,你进屋,别在这儿待着,快进屋……”老两口把她往房间里推,姜栀却不肯,执意挡在他们面前。

    在家里砸东砸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姑姑姜若瑜。

    “哟,你还敢回来?”她神色恶毒,“扫把星,姜家的罪人,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

    “你跟你妈两个贱人,害死我亲哥,就应该去死!”

    像扎心窝子的尖刀,在姜栀身上来回剜,鲜血淋漓。

    她攥紧掌心,强忍着痛意让自己冷静,“走,不然我报警。”

    姜若瑜冷笑,“报警?你报啊!你看看警察会不会听你的,我是他们的亲女儿,谁也别想赶我走!”

    “知知,这事我们来解决,你快进屋。”老太太在后面拉她。

    姜栀眼神里带着安抚意味,“没事的奶奶。”

    她拿出手机,目光坚定冷硬地盯着姜若瑜,“爷爷有心肌病,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凶手!你看警察是不是真的会不管。”

    按下110,她还没拨出去就被姜若瑜打翻了手机,“啪”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少来威胁我!”姜若瑜瞪着眼吼出声,她看着这三人,环视着被自己砸得乱七八糟的家,冷哼一声,“今天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下次——”

    她盯着老两口,恶狠狠道:“下次再不把钱给我,就一起死!”

    话落,她摔门而出。

    “嗬嗬——”

    姜爷爷怒得两眼往上翻,气息紊乱急切。

    “爷爷!”姜栀配合着奶奶赶紧把人放倒在沙发上,眼眶酸涩泛红。

    “知知快!”老太太赶紧催她,“快去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拿药!”

    给爷爷喂下速效救心丸后,姜栀不断地抚拍着他后背。

    “爷爷,你好点没有……”她哽咽出哭腔。

    他摇摇头,努力让气息平稳下来,“没事,没事的……知知别担心……”

    姜栀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

    “奶奶,”她忽然想起来那张病历单,有什么在脑子里呼之欲出,“姑姑是不是来了好几次,爷爷的病也不只这一次对不对?”

    老太太握着姜爷爷的手,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

    “三个月前就开始闹,在外面输了很多钱,自己没钱了就问我们要,我们的养老金每个月也不算多,但还是拿出了一大半给她。”

    老太太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可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啊,她觉得我们给得不够多,我们藏着掖着,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你爸妈当时车祸赔了一笔钱,就盯上了这笔钱。”

    姜爷爷一拳锤在沙发上,“她现在不达目的不罢休,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女!咳咳……”

    “爷爷——”姜栀连忙安抚,“我们搬走吧,用理赔给爸妈的那笔钱,一定能躲开的。”说完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摇头,“没用的,她知道你在哪儿,已经拿你来威胁我们了,就算我们躲得开,那你呢,你怎么办?”

    “况且,”她眼底慈爱,“那笔钱是你的,等你长大了,我们就会交给你。”

    姜栀不愿意,“钱我还可以再赚的,但是你们……”

    “好啦。”爷爷拍拍她的手,满是老茧和褶皱,“我和你奶奶落叶归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走不了了。”

    老太太牵着她,把她推进了房间,“别担心了,我和你爷爷会好好的。你现在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奶奶……”她忍不住哽咽。

    “快进去吧。”老太太慈爱地摸摸她的脸,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背上,赶紧打开手机,输入姜若瑜的号码。

    一通、两通……

    十几通下来,全是拒接。

    偌大的无力感像爬虫似的密密麻麻铺满血液,她握着手机蹲下来,视线盯着那十几通打不出去的电话记录。

    啪嗒——

    一滴泪掉下来,砸在屏幕上,花了字样。

    姜栀默不作声地擦掉,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她根本擦不干净。

    爷爷奶奶平时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执冲突。

    可如果是姜若瑜呢。

    她记得前世他们说的,说她爷爷是从高楼上摔下来的,抢救也不及时,就死了。

    先前一直想不通爷爷奶奶为什么会那么快过世,可今天见到姜若瑜这般疯狂的模样,真相几乎不言而喻。

    爷爷奶奶一走,那所有的钱都会属于她。

    姜栀捏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最没有能力的时候,为什么要让她重生一次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最亲最爱的人离开。

    她这样的人,是不是注定就该孤独。

    姜若瑜有一句话也许说得没错,她是个灾星。

    如果不是她那天想去外滩吃新开的餐厅,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出车祸了,爷爷奶奶也不会因为这笔理赔金出事。

    是她,都是她的错……

    姜栀无力地坐在地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紧咬着牙关不敢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手脚冰凉。

    手机忽然响起,她缓慢抬头,哭得太久眼前缺氧发昏,脑袋也很疼。

    擦去眼边的泪,边野二字落在视线里。

    她迟疑地挂断,点开了微信,可刚打了一行字电话就再度打过来。

    姜栀愣了下,呼了几口气,努力平稳气息和状态,缓了缓才接通。

    “怎么现在才接?”他声音温和,含着笑,漫不经心的。

    她扯了扯嘴角,说得很慢,“没……”

    边野靠在主驾座椅上,把玩着摆件的手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她压抑的情绪,“姜栀……”他停了一秒,转移话题道:“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给你讲个笑话,听不听?”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略带一些鼻音。

    他拿了手机现场搜索。

    “从前有个人偷了个苹果被警察抓了,警察要关他一个月,他非常生气,说自己就偷了一车苹果,至于吗?警察白他一眼,看傻子似的说:以前有只猴子偷了一只桃子就被关了五百年。”

    话落,对面沉默着没出声。

    他皱了皱眉,有点笨拙地咳嗽了声,“好像是有点不好笑。”

    姜栀低垂着眼睫,看着鞋尖,“嗯,好冷。”

    “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吧。”他迅速划拉着屏幕,试图找到个好笑的,但一个没看见。

    算了。

    他没好气地退出去,靠在椅背上,“我小时候很喜欢玩滑滑梯,但有一次裤子划破了我不知道,底下一群小朋友在那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自己滑滑梯的技术很好,晚上得意得多吃了一碗饭。”

    数秒后,没听到她声音,边野轻吸一口气,“还是不好笑吗?”

    他抓了把头发,准备再讲,一声轻笑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她嗓音软软,带着很浅的鼻音。

    “老子从来都不可爱。”感受到她情绪似乎好转,边野挑眉。

    他透过车窗去看那栋老旧的楼,眉眼又沉了下来,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哭。

    “边野。”

    姜栀靠在门背上,脸上泪渍干得差不多了,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你还没回去吗?”

    他淡淡:“一会儿。”

    “要是这么想我,我也不介意你下来看看。”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个冷笑话说出来的原因,回他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你人真好。”

    “给我发好人卡?”边野低笑,“收回去,以后也别给我发。”

    “……哦。”她乖乖应下。

    “那——”姜栀见他不说话,沉默了几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先写寒假作业了。”

    “嗯。”

    挂了电话,边野指腹摩挲着手机侧沿,沉思了片刻后拨了个电话出去,“帮我查点东西,具体的我发给你。”

    随后发送了个定位过去,连带着小区名。

    做完这些,他向五楼看了眼。

    驱车离开。

    姜栀对着寒假作业看了半天,怎么也没写进去。

    重新打开手机,电话打不过去,她就给姜若瑜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麻将馆里乌烟瘴气,姜若瑜收到短信时,不屑地瞥了眼,连手机都没开锁,摸了把牌丢出去,“二筒。”

    “哟,胡了!”

    牌友笑眯眯地把手里牌一推,招呼着:“给钱给钱!”

    姜若瑜一脸不爽地把钱丢过去,“晦气死了,都输一下午了!”

    “再来再来!”

    晚上九点多,她拎着个劣质包从麻将馆里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不就是运气好连胡了吗,老娘要不是钱不够,打到你认输哦——”

    姜若瑜踩着高跟鞋下台阶,一辆车“唰”地一下窜到她面前,差点给她吓得魂飞魄散,输了牌的火气一瞬间冲起来。

    “你怎么开车的啊,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

    “姜若瑜?”

    边野降下车窗,脸色冷淡地睨着她。

    “你谁啊?”她警惕地往后退。

    他沉着脸下车,漆黑的瞳眸像不透气的沼泽,一步一步逼近过去。

    “你谁啊?”姜若瑜皱紧眉,转身就要走。

    他拿出一张支票,“你不是缺钱吗,一百万。”

    她步子一顿,狐疑地伸手去拿。

    边野手一松,支票就轻飘飘地落地,她赶紧蹲下身捡起来。

    对着票面看了许久,姜若瑜才发现这是真的,立马收进包里,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他,“你还是个学生吧?看着跟我侄女差不多大。”

    她看了眼他的车,“啧啧,这是豪车吧,看着就贵。”

    “说吧,有什么事儿求我,我考虑考虑能不能答应你。”

    边野冷眼盯着她,声音没半点温度,“一百万,买断你跟姜家的关系。”

    “什么?”她拧眉。

    “听不懂人话?”他眼底透着躁意。

    姜若瑜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阔绰呢,你喜欢我侄女姜栀对吧?可惜了,一百万就想打发我,你这车都不止一百万吧?”

    “所以?”边野面色阴沉。

    她轻咳一声,“至……至少五百万!”

    “要没这个数,别想我答应你。”

    他脸色淡淡,拿起来手机,当着她的面关闭录音,“敲诈知道判几年吗?这么多钱都够你牢底坐穿了。”

    姜若瑜脸色大变,“你少炸我,我又没拿你的钱!”

    “是吗?如果我报警丢了一百万呢,你觉得警察是会信你,还是信我?”他慢条斯理地质问,“以你的家底突然多出一百万,你觉得你能守住?”

    姜若瑜紧捂住包,又觉得烫手又不想这么大笔钱就这么还回去,“是你给我的!我可没有威胁你。”

    他哼笑,眸色阴冷,“这话你跟警察说。”

    “还有,如果那些追债的知道你有这么多钱,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你到底想怎样!”姜若瑜咬牙切齿。

    “我说了,”他睨着她,“再也不去找姜栀和她爷爷奶奶,见好就收。”

    他拿出份合同丢给她,“我这人脾气不好,我不爽,谁也别想快活。字签了,永远离开这个城市,钱就是你的,否则——”

    “我签!”

    姜若瑜气得青筋都在跳,签名的笔尖都快要戳破纸张。

    “行了吧!”她把东西往他车上一摔。

    边野撇了眼,淡淡吩咐:“还没完。”

    “给姜栀打电话。”

    姜若瑜咬牙,只能乖乖拨通,照着他的意思说:“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们,你们也别来烦我!”

    随后迅速掐了电话。

    姜栀一脸莫名其妙,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好奇怪。

    姜栀放下手机。

    算了,明天去姑姑家当面问吧。

    拍拍脑袋,她拿出一张新的卷子开始做。

    一个多小时后,边野的电话打过来。

    姜栀接起,“喂?”

    “下楼。”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怎么来了?

    姜栀透过窗户往下看了眼,果然看到深夜里那抹炽亮的车灯。

    迟疑了两秒,她还是换上外套和围巾,轻手轻脚出门。

    外面温度很低,呵气成雾。

    姜栀一路小跑过去,毛茸茸的像个小兔子。

    他车窗降下来让她上车。

    姜栀乖乖坐到副驾上。

    “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车里温度适宜,温暖如春,她被冷意侵袭的手和脸舒服多了。

    “别动。”

    “啊?”她愣住,但乖乖的没动。

    边野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双眼很明显肿了,整个人好像都很憔悴,少了精气神。

    所以那会儿哭是因为姜若瑜那个女人吗?

    如果白天他送她上楼,应该就不会那么无助受欺负了。

    想到这,他心口沉了沉,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边野瞥见她握在手里的手机,

    虽然只有一个角,但他看到了碎裂的屏幕。

    边野拧眉,沉了口气。

    “没。”

    “那你怎么一直……”

    她话没说完,被边野一把拉进怀里,怔忪在那儿,两手僵着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边野,你怎么了?”她试图挣扎,却被他抱得很紧。

    姜栀以为他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就没问,也没再挣扎。

    她犹豫了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片刻后,边野松了手。

    问她:“手机怎么坏了?”

    “啊?”她低头看了眼碎了屏幕的手机,局促地往后藏了藏,“我……我没拿稳摔地上了。”

    “对不起啊,把你送我的东西摔坏了。”

    边野低眉轻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不会撒谎?”

    姜栀愣住,耳根和脸颊迅速蹿红,烫得厉害,“我……”她错开视线,脑袋低下来。

    他从后面拿出个小盒子,四面透明。

    “拿着。”

    她抬头,看到里面小巧精致的巴掌大小蛋糕愣了下。

    “让你拿着就拿着,愣着干什么,把我当免费小工?”他眉梢微扬。

    姜栀赶紧接过,弱弱说了句:“我已经吃过了。”

    “那就放冰箱,明天吃。”

    她乖乖点头,“哦。”

    边野看着她觉得可爱得要命,忍不住凑近。

    “你、你干什么?”她拿起蛋糕盒子挡在脸前,眨巴着眼,亮晶晶的。

    “如果遇到搞不定的事,就来找我,知道吗?”他声音温和,眸色认真,“姜栀,我一直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姜栀细长的眼睫轻颤了下,握着蛋糕盒子的手微微收紧。

    那股平静了许久的酸涩好像又卷土重来,在胸口回荡。

    “记住了吗?”他轻声问。

    她迎着边野的眼神,脑袋空白了一瞬,“……嗯。”

    “上去吧。”边野坐直了身体,将距离拉开。

    “那,你早点回去。”

    “知道。”

    她拎着小蛋糕下车,关上车门后,冲他挥了挥手。

    少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毛茸茸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朦朦胧胧。

    边野靠在驾驶座里,勾了勾唇,漆黑的眼底溢出微漾的波澜。

    回到家里,姜栀轻轻关上门。

    她走到冰箱前,准备把蛋糕放进去时,脑子里忽然响起那道低磁的声音。

    ——“我一直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知知,你怎么待在冰箱门口?是饿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奶奶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啊……没、没有……”姜栀尴尬地把小蛋糕塞了进去,“我睡了奶奶,晚安。”

    跑回房间,她靠在门背上,感受到逐渐烧热的脸颊和耳朵。

    还有。

    怦怦直跳的心脏。

    第35章 第 35 章

    次日一早, 姜栀吃完早饭,找了个借口就下楼了。

    她要去找姜若瑜。

    如果要钱,她会想办法兼职给, 但绝对不可以再来找爷爷奶奶。

    走出单元楼, 一道喇叭声响起。

    姜栀抬头, 看见不远处边野的车。

    昨天回去那么晚,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吗。

    怎么好像来了这里后, 他就一直在围着自己转。

    但今天是特例。

    姜栀稳步走过去, 声音温软:“我今天有事要出门, 就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去哪?”他淡淡挑眉。

    “去……”她顿了顿,“去一个亲戚家,很无聊的。”

    边野低笑,“还没去怎么就知道无聊,上车。”他往外倾了点身, “你要不上来, 我就跟你一路,影响到别人我可不管。”

    姜栀:“……”

    好不讲道理的人。

    她拗不过边野,只好上车。

    “早饭吃了吗?”边野踩下油门,温声问她。

    “嗯,奶奶煮了粥。”

    “可我没吃。”他瞥了她一眼,把车开到小区外的小餐馆前。

    边野下车,看她还待在车里,挑眉:“下来陪我吃个早饭。”

    她抿了抿唇, 有点犹豫。

    “真这么狠心啊?”他懒散地倚靠着车门, 眉眼间含着浅淡的笑。

    “……没。”姜栀乖乖下车。

    见他往那家面馆走,她硬着头皮跟上去。

    这些都是熟人, 难免要问点什么。

    “老板,来碗面。”

    边野回头看了眼小跟班,勾唇道:“再来碗豆浆。”

    早上人多,只剩一个角落里的位置。

    姜栀眼尖,刚要招呼他过去,就见他眉头蹙了下。

    “要不……换个地方?”她试探问。

    边野抽了纸巾擦拭桌椅,又给她也擦了擦,“坐吧。”

    姜栀坐在那儿,有点局促。

    等老板把面和豆浆送过来时,看见她惊讶一瞬,“知知?”随后目光又落在她对面的少年身上,来回游移两秒才笑着道:“还是第一次见知知带人回来,这位是?”

    “男朋友。”他漫不经心瞎扯。

    “啊?”老板一愣,看向姜栀,又很开放地笑了笑,“知知交男朋友——”

    “不是!”姜栀及时打断,她暗戳戳瞪了眼幸灾乐祸的始作俑者,红着脸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这人就是很爱开玩笑,陈叔您别放心上。”

    陈老板会意一笑,“你们小年轻我都懂,都懂。”

    “慢慢吃,有需要叫我。”

    陈老板一走,边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边野。”她不满地皱眉。

    “嗯?”他噙着笑。

    “不许笑了!”姜栀脸颊红得厉害,耳根也烧得滴血。

    “嗯,不笑。”他把豆浆推到她面前,“多少喝点,就当陪我。”

    她捧着碗,咬了咬唇,“你以后别当着别人面乱说了,这地方都是邻居,互相都认识。”

    “你这么说,爷爷奶奶万一知道了——”

    “嗯,我就是想拐走他们孙女。”边野笑得坦然,“你爷爷奶奶要是不高兴,就让他们来打断我的腿。”

    姜栀:“……”

    “打死你好了。”她拧眉没好气瞪他一眼,埋头小口喝豆浆。

    “这么害羞可不行。”边野低笑一声,拿过筷子开始吃面。

    “什么?”她没听清楚,茫然抬头。

    边野没应她,问她:“想好哪天回去了吗?”

    她咽下嘴里的豆浆,“大概会在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吧。”

    “这么晚?”他蹙眉。

    “我回去的话也没什么事,在这里陪着爷爷奶奶也挺好的。”

    “就不管我死活了?”边野气笑。

    “啊?”她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边野拿她没办法,“嗯,你想待多久都行。”

    见他不再说,姜栀垂眸看着手里豆浆。

    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碗壁。

    如果姜若瑜这事儿能解决的话,她或许可以早点回去吧。

    到姜若瑜家楼下时,已经是一小时后。

    也是老破小的格局,楼下围着好几个老太太,在那儿摘菜晒太阳。

    姜栀正想上去,被一个老太太看见,喊了一声。

    “知知是哇,来找你姑姑哇?”

    她点点头。

    “你不知道哇,你姑姑昨儿夜里就搬走了,走得着急忙慌,跟见了鬼似的。”老太太说着摇摇头,“叫了个大货车嘞,都快把家底搬空了。”

    “问她去哪儿,她也不说,瞧着跟躲瘟神似的。”

    另个老太太“啧啧”出声,“谁知道呢,一天到晚就泡在麻将馆里赌牌,还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到家里,我都见过好几个了,谁知道是不是得罪人了。”

    姜栀愣住。

    “知知啊,你是个好孩子,但你这个姑姑真不是个东西,离她远点吧,搞不好哪天就被她坑了。”老太太一边摘菜一边吐槽,“按理说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该多嘴的,但她这人真是烂到底了。”

    她看了眼楼上,面色凝重,“那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老太太摇头,“那我怎么知道,她跟我们这群人都处不来的哇,谁知道跑去哪个鬼地方了,你最好也别去找她了。”

    “哎,造孽啊……”

    姜栀呆在原地,回头看他。

    “别着急,先给她打个电话。”

    “好。”

    她摸出手机,给姜若瑜打电话。

    一个、两个……

    直到第十通没打通后,那种恐慌惧怕和无力再度涌上来。

    “怎么办,找不到她,怎么办……”

    她还在坚持打过去,可声音却已经开始哽咽。

    “姜栀?”他拧眉。

    “边野,我是不是找不到她了?”她眼眶忍不住泛红。

    找不到姜若瑜,那爷爷奶奶怎么办,是不是下一次回来就是他们的葬礼了。

    不。

    不可以。

    她眼前开始模糊,吸了吸鼻子。

    爷爷奶奶不可以被姜若瑜害死。

    边野握住她手腕,“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

    她眼睫颤动,“如果找不到,万一……万一她再来找爷爷奶奶,我不在的话……”

    “不会的。”他冷静迅速地打断。

    “姜栀,你听我说。”边野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脸色肃穆,“我会帮你看着的,你别怕。”

    “如果她敢对你爷爷奶奶动手,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姜栀愣住,眼底泪光盈盈。

    “可是……”她害怕,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就这么一次机会。

    她没法接受再一次失去爷爷奶奶。

    边野忽然有点后悔。

    他解决的方法太粗暴了,是很好的解决了姜若瑜,可是没有安抚到她,还害她这么胆战心惊,这么恐惧。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她一百万的事……如果她知道,只会有更重的负担。

    “知知。”他声音低下来,指腹轻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

    “我会保护好爷爷奶奶,他们是你很重要的人,而你——”边野低磁开口:“你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难言的酸涩从心底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一点塌陷的心口。

    “谢谢……谢谢你边野。”

    她声音里还带着点轻微的颤意。

    也许,她可以试着信任他。

    她微微仰头,泪盈盈的样子像极了被欺负的毛兔子。

    可爱又令人心软。

    “我会报答你的。”她眉眼间铺满认真。

    边野缓慢勾唇,“真要报答的话,不如以身相——”

    她及时捂住他嘴,红着耳道:“快别说了。”

    他轻笑一声,“嗯,不说了。”话落,就着她的手亲了下。

    姜栀眼睫一颤,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少年,五味杂陈,脑子里乱得跟毛线团一样,扯都扯不开。

    “……我们走吧。”

    她错开视线,先一步走在他前面。

    今天难得有太阳,温温软软地落在身上。

    无风,很暖。

    姜栀走在前面,缓缓慢慢地弯起唇角。

    这天后,一直缠着她的少年忽然就从生活中消失了。

    她透过窗户不时往楼下看,原来那个位置上总停着边野的车,但现在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明明,从一开始就是空着的。

    姜栀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点开了边野的微信,却停在对话框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数秒后,还是掐灭了屏幕放了回去。

    寒假一转眼就过了一大半。

    姜栀很早就把作业做完了,已经开始复习下学期的知识。

    午饭过后,她忽然接到边野的电话。

    握着手机小跑进房间里,关上了门她才接通,“喂?”

    “小没良心的,我回来十来天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姜栀有点尴尬,“对不起,我……”

    “道什么歉,”他径直打断,“以后不许动不动就道歉。”

    “嗯。”她低垂着眼睫,声音轻轻。

    “那……你现在怎么样?”

    边野叹了口气,脸上漫不经心的,嘴上却故作低迷,“也没怎么样吧,就是摔断了手,还好,没死,现在在医院躺着。”

    姜栀顿了下,紧张又担心,“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要回来看我吗?”

    见她没第一时间说话,边野也习惯了,“开玩笑的,你就在家好好陪爷爷奶奶,假期结束后跟我说,到时候我来车站接你。”

    “好……”她低声应下。

    挂断电话后,姜栀在床边坐了会儿,开始收拾东西、买车票。

    老两口看到,不由惊讶。

    “知知,这就要回去了吗?不在家多待会儿了吗?”老太太正在打扫卫生,看她拎箱子出来,忍不住问。

    姜栀点点头,“嗯。有点事要先回去。”

    “爷爷奶奶,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她脸色认真,“不然我事后知道会很担心的。”

    “好好好。”老太太笑着答应。

    “放心吧知知,我和你奶奶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姜爷爷面色慈祥。

    再三叮嘱后,姜栀拉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宿城的路。

    回来之前她没想过会这么早回去,以至于看到宿城熟悉的路标时仍有一瞬的怔忪。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姜栀把行李寄存在楼下,背着书包去了住院部。

    按照护士的指引,她一路往16楼VIP病房过去,确定病房号,她轻轻敲门。

    “进。”

    里面传来懒散熟悉的声音,她推门进去。

    看到靠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右手打着石膏,包扎得很厚实。

    姜栀一惊。

    没听到靠近的动静,边野从平板上抬头。

    看见姜栀的瞬间,他震惊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对,什么时候出发的?”

    她轻轻关门,“接到你电话没多久。”

    走到床边坐下,她看着他的手,面色有些凝重,“你的手……怎么回事?”

    边野低眸撇了一眼,没在意,“就是被车擦了摔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很痛吧。”她紧着眉头问。

    他刚想否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故意叹了口气,“疼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倒霉呢。”

    她低眸看着他打石膏的手,一脸忧心。

    “逗你的,这么紧张干什么。”边野低笑一声,“男人流血不流泪,伤口是男人勋章懂不懂?”

    姜栀:“……”

    “好中二。”

    她低声嘀咕。

    “说我什么坏话呢。”边野挑眉看她,“我饿了,想吃苹果。”

    “哦。”她放下书包,乖乖从柜子上拿过苹果,慢吞吞削,“你晚上一个人在这吗?”

    “那不然?”他勾唇,“你觉得还有谁会陪我在这儿浪费一晚上。”

    姜栀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

    “可怜我?”他低笑,“可怜我晚上就在这陪我。”

    姜栀没说话,把正好削完的苹果递给他,“吃吧。”

    他示意了下自己手,“疼死了拿不动。”

    “那还有另个手。”

    边野把手往边上一撇,“也不行,没力气,一点都没。”

    “喂我呗,就当喂狗了。”

    姜栀愣了下,这什么形容?

    她拿着小刀挖下一块,用刀尖扎着递到他嘴边。

    边野见状,舌尖抵了抵牙关,气笑,“真有你的。”

    随后一口咬下。

    她扎了第二块递过去的时候,他淡淡扬眉,“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小聪明。”

    “什么?”

    “没什么。”他噙着笑,真是单纯得可爱。

    护士推着车进来换药。

    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打趣:“边少的小女朋友真是体贴,长得还这么漂亮,边少好福气呀。”

    姜栀立马缩回了手,边野张嘴咬了个空。

    “没有,我们只是……”

    同学二字还没说出声,她就听到边野懒淡的声音:“可不是呢。”

    护士换好药,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姜栀,忍不住笑起来,“边少,你小女朋友真可爱。”

    说着,推着小车走出去。

    “第二次了边野。”她鼓了鼓腮帮,有点不满。

    边野眼底笑意散去一些,“嗯,事不过三。我知道。”

    她把余下的果肉切成块放进盘子里,“用刀扎着吃不费力气。”姜栀说完起身要往外走,被他眼疾手快一拉。

    “真生气了?”边野声音低下来,“真要把我这个病人丢在这里吗?”

    “疼。”

    姜栀回头看他,少年眉眼里带着些可怜意味。

    “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明明是准备回边家的,“我行李在楼下,总不能一直放在下面。”

    “我去拿上来。”

    “真的?”他试探,“不是骗我?”

    姜栀:“……嗯,没骗你。”

    边野低笑一声,松了手放她出去。

    漆黑的瞳眸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从病房里出去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宋言旭的视频紧接着打来。

    他形容懒散地靠在床头接了。

    “哟,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宋言旭挑眉调侃。

    边野也不藏着掖着,“是啊,想见的人回来了呗。”

    “啧啧啧。”宋言旭摇头晃脑,“你说你有今天,当初就不该那么对人家,说不准这会儿都追到手了。”

    “少提。”他拧眉。

    “行行行。”宋言旭顺着他道:“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不行,太慢了,就野哥你这速度,姜妹妹要是被别人抢先了怎么办。”

    “我得给你想想办法。”

    边野挑眉,“成啊,你要是给我出个好主意,结婚你坐我头上都很成。”

    “哎别别,这多不好。”

    边野白他一眼:“直知道还不边儿去。”

    “对了,说正事。”宋言旭一下子正经起来,“你这次被车擦到摔伤还真不是意外,开车的那个人跟你爸的助理有过一笔交易。”

    “苏明歆……”边野眉眼冷厉,他低嗤一声,“果然是她。”

    “你知道是她还让我查?”

    他凛着眸色,“证实一下罢了。”

    “看来是已经藏不住狐狸尾巴了。”边野慢条斯理地开口,眼底透着寒意。

    “那要对付她吗?”宋言旭凝眉,“她狼子野心,你现在还没进公司呢,只是去公司见了趟你爸,就敢这么对付你了,下一次说不定就是要你的命了。”

    “不急。”边野神色淡淡,“要把人逼到无路可退,才精彩。”

    “不过我很好奇,你不拒绝进公司吗?她肯定知道你跟你爸不对付,何必要对付你。”

    边野讽刺低嗤,“她想看到我被养废,可惜现在事与愿违,又不知道我跟老东西说了什么,有危机感,很正常。”

    宋言旭:“……恶毒,真是恶毒,偏偏你爸还那么相信她。”

    “他瞎我可不瞎。”

    外面传来推行李的声音,他神色懒淡:“行了,你继续让人盯着,挂了。”

    门把手被转下,姜栀放轻脚步走进来。

    边野放下手机,从病床上下来。

    “你去哪儿?”她把行李放到一边。

    “洗澡。”

    姜栀:“……?”

    “你这样怎么洗?”

    “硬洗。”边野神色淡淡,“不然你给我洗?”

    姜栀尴尬了一秒,“那……那你还是自己洗吧,小心点儿。”

    “嗯。”

    等边野走进浴室,她背着书包到桌边坐着,从里面拿出书本。

    还有临走前奶奶塞在包里的饼。

    病房里有微波炉,她有点饿就去热了一个。

    边嚼边看书。

    吃到一半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道沉重的闷哼声,惊得她险些咬了舌头。

    意识到什么,姜栀放下饼跑到浴室前。

    想到上回的乌龙事件,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边野?”她有点担心,“边野你怎么样?”

    等了片刻,浴室门打开,他从里面出来,完好的那只手捂着后背,眉头紧皱,一脸痛苦。

    “是撞到了吗?疼不疼?”姜栀见他这样吓了一跳。

    边野皱眉“嗯”了一声,“扶我,走不稳路了。”

    姜栀赶紧扶住他手臂,“你撑在我身上吧,我扶你去床上。”

    “嗯。”他比她高出一截,但也只轻压在她身上,自己撑着力道。

    垂眸看着姜栀脸上的担忧,他嘴角轻微勾起。

    被扶着在病床边坐下时,他手上力道故作不经意地重了下。

    姜栀没站稳,径直跌进了他怀里,嘴角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她脑子嗡的一声,怔在原地。

    小小一只就在怀里,边野勾唇,眼底是得逞的笑意。

    离得近,她能闻到他刚洗完澡的清冽气息。

    还带着散发的荷尔蒙。

    姜栀呼吸一滞。

    很快,他故意轻“嘶”。

    姜栀反应过来,立马从他怀里退开,脸颊耳朵红了个透,“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嗯,我信你。”他眼角眉梢带着点懒散的笑。

    姜栀更羞愧了。

    “会吹头发吗?”

    姜栀点头:“会。”

    他拿出吹风机递给她,“帮我吹干吧。”

    姜栀接过,但她没有给别人吹过,只能试着给他吹。

    她指腹柔软,穿过他头发,不时落在头皮上,有种很舒适的触感。

    边野坐在病床上,炽亮的灯光把窗户映的发亮,映出她小巧的身影和温柔漂亮的脸。

    他勾唇,刚想说点什么,头皮一烫。

    “嘶——”

    “对不起!”姜栀吓了一跳,赶紧把吹风机拿远点,“我刚没注意离太近了,对不起……”

    他回头,抬手握住她腕骨,往后退了点,“这里,最佳距离。”

    温热略带薄茧的触感隔着皮肤传来,姜栀定定地迎着他的目光。

    他瞳眸漆黑,眼底映出她面孔。

    病房安静得过分,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发什么呆呢?”边野勾唇,笑得宠溺。

    “没……”

    她眼睫微颤,慌乱地错开视线。

    第36章 第 36 章

    在边野各种折腾下, 姜栀决定先在病房的套间内住一晚。

    一直到第二天陪着他吃完午饭,她才拎着行李箱出了病房。

    她前脚刚走,老边总后脚就来了。

    听到病房门推开, 边野勾唇, “舍不得走……”视线触及到老边总的瞬间, 脸色一秒冷下来, 厌弃之色藏都藏不住。

    “你来干什么?”

    老边总商场里沉浮这么多年, 刚刚那一出他看得清楚, 心里明镜似的。

    “我听护士说, 你有个小女朋友来照顾你,怪不得见我就烦。”他在病床前坐下,姿态沉稳。

    “关你屁事。”边野懒得搭理他,单手开了平板游戏。

    把他当空气一样。

    “怎么跟你爸说话的。”老边总嗔他一句,但早已习惯他这幅鬼样子。

    “你那小女朋友是知知吧?”

    边野玩游戏的手指一顿,游戏小人被敌方砍了一刀, 没理会他。

    老边总心里了然, 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但知知你不能碰,她名义上还是你妹妹,你作为她哥哥,你这样不道德也不像话。”

    “哪门子妹妹?”他从平板上抬眼,眸底漆黑冰冷,“她是姓边还是上了边家户口?”

    “你有空管她,不如管管自己的裤腰带, 别四处留情。”

    “你这混小子, 说什么浑话!”

    尽管知道他什么脾气,老边总还是轻易地被他气到, “我这是为你为她着想,你不能这么自私。”

    站在病房门外的姜栀低垂着眼睫,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下。

    她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落下了一本书,返回来取。

    却没想到边叔叔来了。

    “什么叫自私?”边野觉得可笑,满脸讽刺,“你抛弃我妈算不算自私?让我十几年来活得像个孤儿算不算自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移情别恋吗?”

    老边总拧眉沉脸,许多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了口气,“我没有喜欢过除你妈外的任何一个人,我知道你不信。”

    “知道还有必要说?”他讥笑一声,“人死了来哭坟,做给谁看?”

    很难听很刺耳的话,老边总却没发怒。

    他沉着脸,默了几秒后才开口:“关于你妈的事,我没资格说什么。”他目光紧盯着边野,“但姜栀,我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用得着你同意?”他冷嗤。

    “你骨头硬,但知知是个好孩子,你听不进去,不代表她听不进去。”

    “你敢!”边野气得牙关紧咬,眸光冷厉。

    老边总起身,看着他这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内心沉重。

    “我不是威胁你,只是不愿意看到你们走歪路,你如果要一意孤行,我也会采取我的办法。小野,你已经十九了,不是个孩子了。”

    他语重心长,“你有想过,如果传出去,外界真的在意她是不是你妹妹吗?你不为边家考虑,也要为她考虑,你就不怕她因此受到重创?”

    “我上回就跟你说过,你拎拎清楚,我没跟你开玩笑。”

    “这跟你无关。”边野视线紧紧凝着她,“不要去找她,不然我跟你鱼死网破。”

    像个被刺激到的小狼崽子,浑身都是刺。

    老边总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说完,往门外去。

    听到脚步声,姜栀莫名有点慌张,推着箱子坐在稍远一点的长椅上。

    病房门打开,老边总从里面出来。

    见到她在这儿乖乖巧巧地坐着,心底先是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慈爱一笑,“知知,来看小野啊。”

    姜栀迟疑了一瞬,礼貌点头。

    “去吧。”他笑得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刚刚病房里跟边野剑拔弩张的样子。

    “嗯。”

    她推着箱子进去,边野火气未消,“滚!别来烦我!”

    姜栀握着门把的手僵了下,声音弱弱:“……我东西落下了。”

    他眼皮一跳,怔了下。

    “抱歉,我不是冲你。”他把平板往边上一丢,靠着床背,轻吐了口气。

    姜栀捕捉到眼底一闪即过的疲惫,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嗯……”她轻轻应了声,走到内间去拿东西。

    出来时,她没看边野,准备走却被边野叫住。

    “出去一趟这么冷淡?也不知道跟我告个别?”他又恢复了那股散漫随性的模样。

    姜栀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我……我先……”

    “是不是听到了。”

    他嗓音很淡,没什么起伏,似乎笃定。

    “什么?”她握着拉杆的手紧了紧。

    “刚刚那老东西说的话,是不是都听到了?”边野温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当他说的话是放屁,知道吗?”

    “我、我没听到。”她抿了抿唇角,“我先走了。”

    看着她乖乖走出去,又把门轻轻带上,边野低嗤了一声。

    撒谎都不会。

    怎么这么笨。

    姜栀坐了公交回边家,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

    ——你有想过,如果传出去,外界真的在意她是不是你妹妹吗?你不为边家考虑,也要为她考虑,你就不怕她因此受到重创?

    她挂衣服的手轻轻一顿,眸色暗下来。

    边叔叔说的对。

    她不可以拖累边家和边野,边家容她寄宿,已经很好了,别给别人添麻烦。

    姜栀安安静静地把东西收拾好,就开始温书。

    医院那边,她没有再独自一个人去,每次不是跟着管叔,就是随着奶奶。她原本还担心边野会强行留下她一个人。

    但没有。

    他好像也默认了她这种行为。

    姜栀默默松了口气。

    边野出院时圣嘉已经开学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她很少再有时间去医院,和他见面的次数竟也屈指可数。

    好像他们两个又回到了最开始认识的模样。

    淡淡的没什么交集。

    池念一开始还奇怪地问他,但被她敷衍过去。

    到后来,她也没再问什么。

    四月初,学校举办踏青活动,每个班的学生都要参加。

    地点定在清远湿地。

    踏青那天早上,姜栀收拾了很多东西放包里。

    杜曼蓉领队带着他们做了车到圆门外,剩下的路就要徒步进去,近三公里的路,不算长也不算短。

    池念向来不喜欢锻炼,这种事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她拉着姜栀慢吞吞走在队伍后面,忍不住吐槽:“救了个大命,为什么好好的非要让我们踏青,还要让我们徒步,身上书包还这么重,有这工夫不如给我放两天假。”

    “来都来啦,就一起看看风景嘛,这个时候不冷不热的,踏青其实也很舒服的。”姜栀声音软软地安抚她。

    “说的也是,得亏我带了相机,”但转眼瘪嘴,“但真的好重啊,我的老腰都要——”

    池念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她看向她,有点不解。

    “知知,你往后看看,那是不是……”

    她顺着池念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边野?”

    她话音落下,姜栀的视线正好触及到那道高挺的身影。

    带着侵略性的五官,不笑时透着冷意,有种生人勿近的戾气。

    “我靠,他怎么来了?”池念有点震惊,看了姜栀一眼又觉得不那么震惊了,“肯定是冲你来的。”

    姜栀愣了下,算起来,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东区虽然也有踏青活动,但去的地方比我们高大上多了。知知,你魅力是真大,我还以为他这么长时间没来找你是有新欢了。”

    池念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啊,咱们浪荡无边的边少居然还是个情种。”

    “别瞎说。”姜栀听她说得越来越过火,轻轻碰了她一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而且……我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温温的,收回视线拉着池念往前走,“我们走吧,不然跟不上大部队了。”

    “啊?”池念愣了下,又瞥了眼逐渐走近的少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行,咱们走快点。”

    边野原本以为她要在那儿等他,却没想到她反而加快了脚步。

    仿佛没看见他似的。

    可他确定,她看见他了。

    边野胸口像是堵着口气,被海绵压着,有点闷。

    知道他跟在后面,姜栀一路心不在焉。

    背后忽然一轻,她吓了一跳。

    一回头,边野一手提着她的书包,悬空状态下,她身上没什么份量。

    他没说话,将书包带子从她肩膀上褪下来。

    “松手。”

    边野气息低沉。

    池念吃瓜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反复打量,她感觉到一丝说不上来的微妙。

    姜栀没有听,余光环视了四周,很多人。

    “我自己背得动,不用劳烦你的。”她迎着他的眼神,很直白地说。

    他恍若未闻一般,“松手,我给你拿。”

    姜栀没再说话。

    两个人僵持在原地,没有针锋相对,可池念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知知?”她轻轻戳了戳姜栀。

    姜栀移开视线。

    算了,他喜欢拿就让他拿吧。

    她松手,任由边野将书包背在自己肩上。

    池念握着姜栀的手,眼眸动了动,“真羡慕你呀知知,剩下这一路不用背包也太爽了吧。”

    “那我帮你背。”她伸手就去替池念拿。

    还没到她手上,一只手突然横过来,直接拿走。

    “哎——”姜栀愣了下。

    池念压着得逞的小心思,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那就……麻烦边少啦。”

    说完,她就拉着姜栀往前走。

    边野拎着两个书包,低嗤一声。

    “知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池念这时候忽然聪明起来,“必须说实话,不许弧我了。”

    姜栀:“……不算吧。”

    她迟疑了几秒,“我们之间说起来比较麻烦,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

    “算啦算啦,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池念挽着她往前走,不时往后瞥两眼,边野勤勤恳恳地当着小跟班,虽然冷着个脸,但一左一右两个粉嫩的书包看起来倒是有点搞笑。

    这一幕落在队伍前面的程杭越眼里,他捏紧了手心,阴沉的眸子一寸一寸暗下来。

    “真没想到啊,有一天也能使唤的动边家的大少爷。”池念小声蛐蛐,忍不住感慨。

    姜栀:“我其实感觉……有点不自在。”

    “没事的,反正我们都在队伍最后面,杜老师也看不到。”池念地地道道分析,“不过……你要是真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我有办法。”

    “嗯?”她眨巴了下眼。

    池念暗戳戳瞥了眼后面的人,极小声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听完,姜栀愣了下,“能行吗?”

    “包的。”她得意挑眉,“不信你就试试。”

    落后几步距离的边野看着身形纤瘦的少女,想到老东西来的那天,那种躁意就止不住的浮出来。

    “边野。”

    他还沉浸在思绪里,忽然听到轻轻软软的嗓音,“嗯?”

    姜栀顿了顿,“我有点渴,忘记带水了,你可不可以……”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试探。

    “在这等着。”边野把书包放在旁边的石椅上。

    “等我回来。”

    “嗯。”她乖乖点头。

    边野一走,池念就凑过来,“看看看看,我没说错吧,只要是你说的,他根本不思考对错。咱们都来踏青了,怎么可能不带水呢。”

    姜栀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的愧疚弥漫上来。

    “知知,”池念轻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在意你,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从这儿到卖水的地方,来回少说也要半个多小时。”

    “一个贵公子能做到这份上,很难得。”

    姜栀站在原地怔忪地看着,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背起书包。

    “池念,我们走吧。”

    “行。”

    进了清远湿地,杜曼蓉定了个集合的点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池念不喜欢跟别人凑在一起,就拉着姜栀找了个偏于角落,人不多,风景还好。

    “知知,我们快来合个影。”

    池念朝她招手,姜栀温软一笑,陪着她在一棵古树前拍照。

    “知知,你好上镜啊。”池念翻着相机,夸赞连连。

    “我去那边找找有没有更出片的区域。”她朝那边看了看,问姜栀,“知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姜栀笑着摇头,“你先去吧,我在这儿休息会儿。”

    “行,那我先去,等会儿回来找你。”

    姜栀莞尔,从书包里拿出野餐布铺在青绿的草坪上坐下。

    这时节还有点凉意,风吹来时带着泥土的清新气味,很好闻。阳光柔软地落在万物上,她闭着眼,感受春意。

    片刻后。

    “姐姐!”

    一道软糯的声音传进耳里,衣服被人轻轻拉扯。

    姜栀睁眼,看到个四五岁的圆脸小女孩。

    “有事儿吗?”她疑惑出声。

    “姐姐,那边有人找你,让我来叫你过去。”小女孩指着西北边。

    姜栀顺着看过去,眨了眨眼。

    那不是先前池念离开的方向吗?看来是选到好地方了,让人来叫她。

    “谢谢你呀。”她起身拍拍裤子走过去。

    靠在大石块边的池念翻着自己刚刚拍的这么多照片满意得不得了,“得叫知知也过来多拍几张。”

    她抱着相机小跑着回古树边时,地上铺着浅绿色的野餐布,她们俩的书包也在,唯独没有姜栀的身影。

    “去哪儿了?”她四处环望。

    “知知?知知!”池念边走边喊。

    “东西都还在这儿呢,人会去哪儿?”她疑惑地往前走。

    湿地古树往西,人越发稀少。

    这边没什么特别的风景,植被也比较普遍。

    姜栀总觉得有点奇怪,这儿不像是她会喜欢的,“池念?”

    她一路往前,沿着河岸边的小道走。

    “池——”

    话刚出口,一股重力猛地从后面袭来。

    姜栀毫无反应之力,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跌,“咚”的一声掉进了河里,溅起一片水浪。

    一切只在眨眼间。

    冰冷的水灌进嘴里鼻子,她呛得难受,“救命!救——”

    水温很低,冻得她连挣扎都施展不开。

    “救……命!”

    附近人虽少,但仍旧有人听到她的呼救。

    远远有人跑过来。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叫保安来救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叫喊,姜栀在水里浮浮沉沉,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有没有人救救这小姑娘,她快不行了!”

    岸上人急切地喊叫,几个男人犹犹豫豫。

    “救……”

    姜栀眼前意识模糊,逐渐往下沉。

    闭上眼之前,她好像看见了好多人围过来。

    一道扑通声响起,冰冷中,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姜栀,一定要撑住。”

    程杭越抱着她,一路往岸边游过去。

    “快,搭把手!”

    岸上的围观群众见程杭越游近,纷纷过去拉他们。

    姜栀已经不省人事,他把人安稳的放在地上,周围全是人,他招了招手,“都散开一点,给一点空气,谢谢。”

    他双手叠着按压在姜栀胸口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姜栀,虽然因落水还没醒过来,头发湿润的黏在脸上,可依旧漂亮得惊心动魄。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她的唇。

    按压几下后,程杭越刚准备人工呼吸,姜栀就猛地呛醒了。

    “咳咳……”

    水呛出来,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他沉着脸跪在一边。

    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醒了醒了!”

    “醒了就好,小姑娘,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寻短见了,生命只有一次啊,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的!”

    “……”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劝慰,姜栀听不明白,只觉得头很晕。

    “程杭越,你怎么……”

    她刚开口,程杭越就径直打断了她,“我先带你走。”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

    “哎——”

    她轻呼了一声,眼前还是晕。闭了闭眼,她扯了扯程杭越,“我可以自己走的,你放我一下来吧。”

    她现在浑身湿透,他也是。

    只要路过有人的地方都会被注目,她不想。

    “你刚刚掉水里,走不稳。”他强硬拒绝。

    姜栀试图挣扎着下来,但四肢经过刚刚那一遭已经没什么力气,这点挣扎对于程杭越来说简直是毛毛雨。

    这时节还不算暖,她此刻冷得发抖,只是挣扎了几下就已经软得没劲了。

    程杭越往着人群多的地方走,她难堪得偏过头。

    “哎,那不是校花吗?”

    “怎么全身都湿了,还跟程杭越抱在一起,他们俩什么情况啊?”

    “我去,校花居然会看上他,真是大开眼界,之前不还跟边野搞在一块呢,水性杨花啊,这张脸果然是勾引谁都轻轻松松。”

    “……”

    这些话像潮水一样涌向带着水找过来的边野。

    他在人群之外,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却被这些逐渐难听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边野快步走过去,“让让。”

    圣嘉的学生认识他,纷纷给他让道。

    他一眼看见朝这边走来的程杭越,还有……藏着脸的姜栀。

    即便只露出了四分之一,他也能认得出。

    一股无名怒火噌的一下冲上天灵盖。

    边野握着瓶子的手紧捏到发白,冷意自眼底迸发。

    在程杭越靠近前,他冲过去一把夺过了男生怀里的姜栀。

    霸道而不讲理。

    “离他远点,”边野咬牙切齿,“不要让我看见第二次。”

    “不然,我弄死你。”

    他眉眼阴沉冷厉,周身寒意四射。

    边野带着姜栀转身就走,程杭越看着他的背影,视线收回落在自己湿透的衣服上,眼底闪过一抹讥笑。

    总算……成功了。

    他摩挲着碰过姜栀的手指,缓缓放在唇边。

    “边野,你……”

    姜栀刚开口,就被他喝止,“闭嘴。”

    他眉眼冷得厉害,眼底怒意几乎克制不住。

    清远湿地里有特供休息的地方,一般不开放,边野打了个电话,轻而易举地带着她一路往里。

    休息室里安静得厉害,他把人放下,拿了前台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服丢给她。

    “换上。”

    姜栀头晕晕的,没有力气跟他争执。

    她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出去前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过来。”边野就站在休息室中央,脸色很难看。

    她眼睫微垂,抿了抿唇走过去。

    “坐。”他声音低沉,不容置喙的调子。

    姜栀没说话,乖乖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边野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气氛阴沉压抑,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姜栀心有愧疚,“对不起,我——”

    “故意把我支开,好跟他相处?”他气息不稳,几乎是咬着牙问,明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但怒意已经占据了他大半的脑子。

    “姜栀,我配不上你,他就配得上?!”

    她愣住,眉头轻皱,“我没有。”

    “我去找池念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推了下掉进河里,是程杭越救的我,我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抱起我走了,我不愿意,可我没力气。”

    哪怕刚刚冲过澡,她手脚还是发凉,很难受。

    边野呼吸颤了下。

    他双手压在她两边,将人圈在臂弯间,“姜栀,为什么要丢下我?”

    他瞳孔很黑,直视人时仿佛能洞穿人心。

    姜栀看着他,眼睫颤了颤偏开脑袋,没有解释,只是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

    像点燃了炸弹的导火索,他眼尾溢上一丝赤色,“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她觉得压抑,却没有地方撤退。

    姜栀捏着自己逐渐发烫的手心,重新对上他的瞳孔,“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普通关系,我只是答应了黎姨让你走上正轨,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负担。”

    “我不需要。”也不能要。

    边野看着她,视线逡巡着她的脸。

    片刻,冷嗤一声。

    “所以,把我支开是故意的,你不需要我的喜欢,觉得我恶心是吗?”

    姜栀眼睫垂下几分,脑子里浮出边叔叔的那些话。

    像即将冲破藩篱的逆行者,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嗯。”她违背着良心应。

    “你为我付出的那些,我会努力赚钱还你。”边叔叔不希望他们走得太近,她会记住的。

    “好……”他几乎气笑,“好得很!”

    他低眸看着眼前这个娇小柔软的少女,心口像被针刺了一下又一下。

    姜栀抬手挥开他一只手,从沙发上起来。

    “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至于你的学习有千万种办法,我随时可以线上帮你。”她平静地说着这些,但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一点一点收力。

    边野站在那儿,看着那堵空白又干净的墙面,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在被一丝丝抽走。

    “还有吗?”

    “还有,今天的事,对不起。”她再一次道歉。

    她当时只是想支开他,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你很好,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黎姨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对不起她。”她声音低下去。

    边野淡淡扯唇,“说了别给我发好人卡,怎么不记得。”

    “好,最后一次。”她声音温和。

    “我走了,以后……”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算了。

    姜栀深吸了口气,朝休息室的门走过去。

    “是因为之前病房里的那些话吧?”边野心里知道的七七八八,但却还是忍不住问。

    姜栀步子停了停。

    他原本就是自说自话,没打算听她说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用走,我走。”

    边野转身,越过她,开了门走出去。

    外面太阳出得更大了些,但他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他站在走廊外,抬头去看太阳,好刺眼。

    姜栀站在原地,心口莫名难受起来。

    她脑袋晕晕的,脸颊和耳朵好像都烧起来了,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冷又发热。

    抬手摸了摸额头,好烫。

    不能留在这儿了,池念和老师找不到她会着急的。

    姜栀把自己的湿衣服找了个袋子装起来,忍着头痛往外走。

    眼前逐渐有点模糊重影,她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走向走廊,还没几步,眼前忽然一黑。

    “哎!”

    值班的前台看见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小妹妹?小妹妹?”

    她摇了摇姜栀,后者毫无反应,但脸颊红得异常。

    前台伸手一摸,“嘶,这么烫,烧得不浅啊。”

    前台知道边野的家底,又是见着他把人抱进来的,赶紧给领导打电话。

    领导也吓了一跳,立马联系上边野。

    手机响了好几次,边野才回神接通。

    “边少,您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发烧了晕倒了,您看怎么办,是要给您送过去再找个医生还是?”

    边野脚步一顿,沉默了几秒后淡淡道:“你们看着办吧……”

    他说完沉了口气,“送医院吧,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第37章 第 37 章

    姜栀醒来时,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底,鼻间还有分明的消毒水味。

    她呆呆地盯了会,还没反应过来, 熟悉的圆脸闯入视线, “知知,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他们说你掉河里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人……”

    池念红着眼眶, 哭腔止不住,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姜栀缓过神来, 想起自己晕倒前的那些事。

    她抬手握住池念,脸色苍白,笑起来依旧显得虚弱,“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了, 嗯?”

    池念点点头, 抽噎得厉害。擦掉脸上的泪,她深呼吸好几下才平复好情绪,“知知,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你怎么自己走了,又怎么掉河里的?”

    姜栀摇头,“有个小女孩跑过来跟我说有人找我,我以为是你就过去了, 路过河岸边的时候, 有人突然推了我一下。”

    “有人推你?”池念气不打一处来,“这可是害命, 是犯法的!”

    周围病床人看过来,她意识到太激动,把情绪压了压,“要让我知道是谁,绝不会放过。”

    姜栀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算啦,我被救起来的时候注意了下,那地方没有摄像头,应该是找不到的。”

    提到这,池念还很奇怪,“你去的地方那么偏的话,程杭越是怎么那么及时救到你的,我总觉得奇怪。”

    她摇摇头。

    池念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打开论坛给她看,“现在大家都说英雄救美,很多人对程杭越都改观了,这帖子讨论得热火朝天,但我看着很不舒服。”

    姜栀接过手机,神色平静地看完了所有。

    虽然她也有很多疑问,但——

    “他确实救了我。”

    池念叹了口气,“虽说事实摆在眼前,但直觉告诉我,还是要离这个人远一点。知知,你还是要留个心眼,知道不?”

    她心口软软,“嗯,会的。谢谢你啊池念。”

    “嗐,我们什么关系,有什么好谢的。”池念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随即笑容一顿,一脸八卦道:“知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她点点头。

    池念心里琢磨了下,“我听同学们说你是被边野带走的,还是从程杭越手里带走的,但是论坛上没有半张你们的照片,你们……闹矛盾了吗?”

    姜栀默了下,眼睫垂下几分,“没。”

    “那从前你们但凡被拍到,论坛多多少少都有照片,这次怎么会……”她感知到她低迷的情绪。

    姜栀平静开口:“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界限分明的。”

    对他对边叔叔都好。

    “那以后?”池念能理解她说的,可到底觉得有点唏嘘。

    她能感受到边野对知知的喜欢,不是那种随便玩弄,更像动了真格的那种。

    “以后他有他的生活,我念我的书。”

    看到池念叹气,姜栀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其实我对当下已经非常满足了。”

    “你想得开就好啦,男人都不靠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池念摸摸她的脸,“长得好看就算了,摸起来还这么软,真是上帝的宠儿。”

    她被逗笑,“说什么呢。”

    杵在病房门口的程杭越垂着眼睫,墨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暗色。

    界限分明。

    他缓慢勾起唇角,心底逐渐舒畅。

    病房里手机铃声响起,池念看了眼接起,半分钟后有些歉意道:“我爸现在找不着我,让我滚回家呢,我晚点再来看你奥。”

    “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这瓶水吊完就回家啦。”

    “那也行,到家给我报平安。”

    姜栀弯弯一笑,“嗯。”

    池念从里面出来,程杭越躲在了另个病房里。

    直到人离开,他才不疾不徐地敲响了姜栀所在病房的门。

    姜栀正准备躺下,看到他来,有点惊讶。

    “听说你晕倒了,我担心就过来看看。”程杭越站在病床边看她,像是同学间最普通的关心。

    “谢谢。”她声音温软。

    气氛安静下来,姜栀琢磨了下,打破氛围,“今天还要谢谢你救了我。”

    “都是同学,应该的。”他面色淡淡。

    “我走得很偏,还好你看见了,不然我的处境可能比现在更危险。”她透亮的瞳眸安静地望着他。

    但并没捕捉到任何怪异的情绪。

    “确实很偏。”程杭越坦然应对,“我从小孤僻,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巧。”

    她顺着应了声,心底升起一丝愧疚。

    其实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这么怀疑别人,挺不好的。

    “姜栀。”

    听到他忽然喊自己名字,她愣了下,“……怎么了?”

    “你……今晚有空吗?”程杭越眼底带着一丝期待,看起来有些局促。

    “是有什么事吗?”

    程杭越头低了点,“能不能陪我吃顿晚饭?”

    姜栀觉得有点奇怪,他们除了这次几乎没有接触,如果不是他真真实实地救了自己,她很难相信辩论赛培训那次下大雨果断拒绝自己借伞的人和现在是同一个。

    “今天是我生日。”他头埋得更低了,“我没有亲人。”

    刚想拒绝,听到这话,姜栀几乎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对救命恩人这点请求也不愿意的话,好像挺狼心狗肺的。

    “好。”

    “真的吗?!”程杭越惊喜地看她,眼底浮着激动之色。

    “嗯,”她声音轻轻,指了指吊瓶,“但要等这瓶吊完。”

    “没事没事,我可以等的。”他看起来被喜悦冲昏了头,有点手足无措,“我、我在外面等你。”

    姜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已经走出去了。

    她很轻地吸了吸气-

    暮色朦胧。

    金霆里光线昏蒙,边野坐在沙发上,脸色淡恹,两手压在张开的双膝上,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跟猩红的烟,一口没抽,快要烧到皮肤。

    宋言旭台球打腻了走过来,看见吓了一跳,赶紧给烟抽走,按灭在烟灰缸里。

    “野哥,怎么回事啊?”他抄过玻璃桌上的威士忌灌了一口,“说叫我来打球,怎么自己在这儿坐这么久?”

    威士忌太烈,他还是喝不惯,“是跟姜妹妹有关吧。”

    边野没应,拿过一整瓶威士忌,撬了瓶盖一口闷了大半瓶。

    闷得太急,沾湿了衣领。

    “你不说我也很难不知道,论坛上都讨论的热火朝天了。”

    宋言旭叹了口气往沙发上一靠。

    “讨论什么?”

    边野自清远湿地那回来,就直奔金霆,几个小时是一下没碰手机。

    倒真不知道论坛里的事。

    “你这——”

    宋言旭惊住,想说点什么却卡在喉咙里,干脆摸出手机丢过去,“看看看看,这小子摆明要撬你墙角啊。”

    “野哥你不管管?”

    边野淡漠着脸接过,一目十行地扫完,漆黑的瞳眸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

    “这小子我之前听都没听过,突然冒出来,隐藏得够好啊。”宋言旭往嘴里塞一颗糖,越说越气,“绝对是故意的。”

    “不知道在姜妹妹身边埋伏了多久。”

    “随他。”

    边野把手机往桌上一撂,五官锋锐冷厉,像是没看过论坛似的,平静得过分。

    敲出一根烟咬住,他摸了打火机点燃。

    青灰色烟雾自唇角缝隙里出来。

    “要我说……咳咳——?!”

    宋言旭还在义愤填膺,就听到他这话,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差点要打120抢救。他揩了把嘴边的酒渍,不可置信,“就……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了?”

    “嗯。”他面色平淡,一口烟抽下去,烟纸燃烧的声音窸窸窣窣。

    “你不喜欢姜妹妹了吗?”宋言旭有点震惊。

    他低嗤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意,“喜不喜欢的重要吗?”

    “当然——”宋言旭欲言又止,一股情绪像鱼刺般卡在喉咙里,浑身难受,“野哥,我很少看你这么认真,姜妹妹也是个好女孩,错过多少可惜。”

    “但是……”他吁了口气,“不喜欢她也挺好的,喜欢姜妹妹这种好学生,挺辛苦的。”

    边野散漫地撩起眼皮,讥笑地看他一眼,“少在我面前多愁善感,别恶心我。”

    “艹!”宋言旭气地捶胸顿足,戏瘾犯了,“我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都被你毁了!”

    “滚。”

    他懒淡地抽完这根烟,按灭。

    又开了瓶新酒。

    宋言旭见状,心底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们野哥这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有一天也会被这种东西束缚。

    “你继续喝着吧,我再去打两球。”

    他起身正准备走,手机忽然响了下,摸出来一看,是池念给他发的微信。

    [知知跟程杭越单独去吃饭了,程杭越这个人我信不过,但我现在出不来,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这是定位。]

    “卧槽!”

    宋言旭惊呆了,确定自己没看错,赶紧给他看,“这我真忍不住了,他.妈.的还真要对姜妹妹下手!”

    边野眉眼冷淡,撩起眼皮看到后,眸色一沉。

    “野哥,这你还要忍吗,换我真是——”

    宋言旭这回话还没说完,就见人已经一阵风似的狂奔出去了。

    “……?”

    反应过来后,他意会地摇摇头。

    他就说嘛,野哥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爱惨喽。

    边野喝了酒没法开车,让代驾一路高速冲到目的地。

    一到他就下了车,直奔那家苍蝇馆。

    苍蝇馆门口这个点全是客人,他形容仓促,面色阴沉,引来不少人注目。

    边野喘了口气,站在原地,视线迅速扫过这一片。

    那道熟悉纤薄的背影最终被他在苍蝇馆室内找到,她背对着他,对面坐着程杭越。

    边野沉着脸,心底有忍不住的怒意。

    他沉了口气,找了个空位,忍着油腻感坐下。

    问老板要了瓶酒。

    老板还给他上了盘花生米,他一粒没动,目光穿过这些熙攘的客人,看着那一角。

    因为有被遮挡,他只能看到小半边。

    苍蝇馆内,程杭越给姜栀夹了块里脊肉,“尝尝这个。”

    她顿了下,保持着礼貌:“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好。”他眉眼间的落寞分明。

    姜栀不是没注意到,抿了抿唇,“我只是不习惯,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真的吗?”他一脸渴盼。

    “嗯。”

    程杭越余光扫到室外人群中的边野,目光近乎乞求地望着她,“那……可以帮我夹点菜吗,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你算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们……算朋友了吧?”

    姜栀愣住,心底忍不住泛酸,“是,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她拿过公筷,每样菜都给他夹了一遍。

    这一幕落在边野眼底,他搭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

    掌心被掐得生疼,瞳孔黑得吓人。

    “谢谢你姜栀。”程杭越缓缓露出笑意。

    她摇摇头,“祝你生日快乐。程杭越。”

    像曼妙的春风吹拂冰冻已久的霜草,他心底最深处的黑洞般的泥泞也被耀光照耀到。

    炽亮的灯光下,程杭越痴迷地望着她。

    如果她愿意在身边,这辈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姜栀。”

    她咽下嘴里的菜,“怎么了?”

    程杭越弯唇,忽然伸手去擦她嘴角边的油渍。

    姜栀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你、你干什么?”

    “你嘴边脏了,我就想帮你擦擦——”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拍桌声,突兀又响亮。

    程杭越话音一断。

    姜栀闻声回头,室外熙攘的客人里,她什么也没看到。

    边野几步离开了那个苍蝇馆,一拳狠狠打在树上。

    树枝颤抖,有绿叶掉下来。

    粗粝的刺痛感从拳窝边传来,他脸色阴沉冷厉,瞳眸冰寒,怒意抑制不住地窜起来,在胸腔里乱窜。

    “程、杭、越。”

    他有一种要弄死他的冲动。

    没看到人,程杭越心底升起一丝得意。

    不过转瞬即逝。

    “抱歉。”他视线落回到姜栀脸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

    他一脸愧疚。

    姜栀看了他一眼,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仍旧横亘在心底。

    “嗯。”她点点头,“吃饭吧。”

    一顿饭结束才刚八点。

    姜栀在公交站跟程杭越道别后,无意识地往后侧看了看。

    并没什么特别。

    收回视线,公交车正好过来。

    边野坐在车里,叮嘱代驾:“跟着这辆公交,保持点距离。”

    “好。”

    姜栀坐在靠窗的位置,轻轻推了一条缝。

    凉凉的风吹进来,拂在脸上,心底里闷闷的感觉被吹散了不少。

    夜色很深,霓虹灯光璀璨,城市里车水马龙,来往碾压马路的声音和鸣笛声交杂在一起。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匆促下班的行人,忍不住出神。

    下了公交往边家别墅还有段路要走,姜栀背着书包,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她回头往后看了眼,空空如也。

    等她收回视线,边野才从一座别墅后现身。

    他低嗤一声,对他倒是谨慎。

    他站在原地,看着姜栀加快速度往边家走,没再跟上。

    等人彻底进了大门,他才放下心来。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簌簌声响。

    边野毫不在意地坐在路边花圃的边沿上,摸出一根烟点燃,重重吸了口,吐出青灰色烟圈。

    “呼——”

    他面色淡漠,没焦点地望着远处。

    如果老东西当着他面或者单独找她说,他都可以过去跟人叫嚣。

    可她只是意外听到。

    愁绪在心底水泥似的滚着,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如果他没告诉她自己在医院……

    边野眼底浮出自嘲的笑意。

    他这种人什么时候还在意起这种虚空的假设了。

    一根烟见底,他捻灭丢进垃圾桶,从石阶上起来。

    背对着边家,逐渐走远。

    边家别墅二楼,坐在写字桌前的姜栀握着笔,半天没做完一道题。

    默了会儿,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

    外面漆黑如墨,道边路灯昏黄。

    没有半个人影。

    姜栀纤长的眼睫微垂,挑着窗帘的手缓缓放下。

    果然是错觉。

    怎么会觉得他会在呢。

    第38章 第 38 章

    五一放假前, 学校举办义卖活动,鼓励大家发挥自我能动性。

    姜栀没有太多创意,和池念一组只打算做点茉莉花手串卖卖, 附上激励性词语也算个好彩头。

    义卖那天, 阳光正好。

    两人提早搬了两张桌子放在篮球场上, 又在桌上搭了一个简易架子, 简单布置了下, 相比较周边那些精心准备的, 看上去没什么新意。

    对楼走廊上, 边野懒散地倚靠着墙围,远远看着姜栀的摊位。

    宋言旭扫了眼,忍不住摇头,“野哥,姜妹妹这卖的看着不妙啊,花花草草的, 一点都不吸引人, 边上那些卖的新颖多了,要不咱去资助下?”

    边野没说话,面色淡漠。

    和宋言旭一个想法的,还有池念,她看着周边那些光彩夺目的摊位,有点担忧。

    要是到时候卖不出去,干脆把这些都送人好了。

    只是没想到,义卖一开始, 就有不少人围过来。

    其中大半都是男同学。

    “校花, 这个怎么卖啊。”

    有男生大着胆子上前问,耳根一下子红了。

    “小串十元一袋, 大串二十二一袋。”

    姜栀温温软软回应,她眉眼漂亮清纯,待人又亲近,“还有,叫我姜栀就好。”

    男生听到这话,越发红温,“那……那给我拿一个。”

    “好。”她声音清甜。

    池念嗅到商机,笑眯眯地收钱,“两串有九五折啊,多买优惠!”

    不过十几分钟,姜栀摊前就被围满了人。

    从一开始只是单纯卖茉莉花串,到后面每卖一串就要合影一次,她脸上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宋言旭远远看着,叹为观止,“我滴个乖乖,这到底是义卖活动还是明星见面会啊,我来圣嘉两年,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

    边野原本淡漠的脸已经沉得能挤出墨来。

    “这些男的哪里是去买东西啊,简直是——哎,野哥你去哪儿啊!”

    宋言旭话都没说完就见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冷着张脸,目光锐利地跟看敌人似的。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赶紧跟上去。

    下了楼梯,边野脸色越发冰冷,朝着姜栀的摊子一路过去。

    周边同学看见他,都纷纷让路。

    “知知!”

    池念眼尖看到人,赶紧过去用手肘戳了戳她,“边野来了!”

    姜栀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那道高挺的身影逐渐走近。

    “池念,我去下卫生间,你先看下摊子。”

    她说完,匆匆把手串放下,转身准备走。

    “姜栀。”

    低冷沉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一顿。

    “我来买东西也要躲着我吗?”

    被发现小心思,姜栀有点尴尬。

    她站在原地,没回头,脸颊却逐渐发烫。

    不少过来买茉莉花串的同学目光游移在两人之间,气氛莫名怪异。

    池念脚趾抓地,歪了歪身子看她,低声问:“知知……你还去卫生间吗?”

    姜栀默了一瞬,抿了抿唇,回头看他,“你要买哪种?”

    边野随意指了个,“就这个。”

    她尽量面色平静得拿过扎好的茉莉花串递过去,“二十二。”

    他扫码付了钱,把手腕伸过去。

    姜栀愣了下,没懂。

    “不是说顾客是上帝吗?不给顾客戴好吗?”他瞳眸漆黑,里面映着少女柔嫩白皙的脸。

    池念见她没动作,拿过茉莉花串,“我来吧,我给你戴。”

    “就要她。”边野神色懒淡。

    围观的学生们一脸吃瓜模样。

    姜栀默不作声地轻吸了口气,拿着茉莉花串走到他面前,给他仔细戴上。

    细铁丝和茉莉花的擦过他的腕骨,轻飘飘的触感,边野低眸看着她,少女眉眼轻垂着,动作温柔。

    浅绿色的丝带在他腕下系成个蝴蝶结。

    阳光下泛着清透柔软的色彩。

    跟过来的宋言旭看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们冷漠不可一世的野哥有一天居然也会戴这种东西。

    见他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姜栀轻声提醒:“如果没别的事,还请让一让,别挡着别的同学购买,谢谢。”

    边野眉头沉压了一分。

    “不是还有个合照吗,别人行我不行?”他眉头微挑,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没……”姜栀看着他,“我可以配合的。”

    旁边同学纷纷让开了些。

    边野拿出手机才想起来,他们认识这么久,还没一张正经的合照,第一张合照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出来的。

    姜栀站在他身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边野看着镜头里像陌生人的两人,有点不悦,“跟别人就可以那么亲密,跟我就要这么疏离,区别对待?”

    “过来点。”

    他嗓音冷淡。

    姜栀抿了抿唇瓣,往他身边走近了一点。

    “你是蚂蚁吗?”他皱眉。

    姜栀:“……”

    随后又挪近了一点。

    边野冷着脸,伸手把人往跟前一拉。

    动作太过突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脸颊撞上他胸口,一瞬间被烫到似的撤开,“对……对不起。”

    她吸了口气,脸颊攀上粉晕。

    “嗯,别动。”

    边野眼底闪过一丝愉悦,“看镜头。”

    姜栀乖乖配合。

    手机“咔嚓”一声,边野稳稳拍下。

    姜栀赶紧拉开距离。

    他看着这张合照,少女眉眼里没什么笑意,反而有点拘谨,透露着青涩感。

    掐灭屏幕,他继续靠近姜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面红耳赤,“边同学,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低嗤一声,“边……同学?”

    姜栀莫名心虚地错开眼神,眼睫微颤,“你挡着后面的同学买手串了。”

    他回头扫向那些人,一字一句地问:“挡着你们了?”

    “没没没!”那些人纷纷摆手,又往后退开了点。

    姜栀咬了下唇瓣:“……”

    他没再逗她,淡淡扫了眼摊位上余下不多的茉莉花串,“这些我都要了,包起来。”

    池念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富二代啊,真是财大气粗。

    她眼眸一转,不对,怎么看起来更像是吃醋啊?

    姜栀愣了下,随即摇头,“不行。”

    “怎么不行?”他嗤笑,目光凝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不是义卖吗,还搞限购?”

    他勾唇,眼底却没有笑意,“还是说只针对我?”

    姜栀眼眸偏开,“没。”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逼近几分,气息清冽,“你很不会撒谎。”

    “你——”她咬了咬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边野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出去很远,姜栀才回过神。

    池念轻轻靠过去,“知知,怎么感觉他被你伤到了。”

    有吗?

    姜栀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

    “好啦,别乱猜了。”

    茉莉花串剩得不多,同学们都很热情,没多久她们这个摊位的义卖就结束了。

    池念数了数今天的收入,脸都要笑烂了,“知知,太厉害了,居然有近两千块!”

    她温软一笑,“你把杂货收一收,这两张桌子我搬去杂物室。”

    “好嘞!”

    两人分头行动,姜栀一路走向杂物室。

    路程不远,但她缺少锻炼,没几步路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咬着牙搬上一层楼,她站在楼梯中间准备休息会儿再继续。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姜栀一回头就看见一只遒劲的手臂把那张桌子搬了起来。

    轻而易举。

    就像没看见她似的,搬着上楼。

    “哎——”

    姜栀惊了下,急忙跟上。

    “边野,我自己来就可以的,你、你别……”

    少年力气大,三两下就搬进了杂物室,“我什么?”

    他目光逡巡着她这张脸,“之前有人看着你介意就算了,现在没人介意什么?”

    “我、我们都成年了,应该保持距离。”她声音温软,令人生不起气来。

    她很认真地遵从边叔叔的意愿。

    但……他不喜欢这样。

    甚至厌恶。

    明明就快好起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边野一步一步逼近她,杂物室里空间不大,没一会儿就把人逼到了角落里。

    “边野?”她蹙眉,后背贴着墙壁,冰凉。

    少年一手撑在她一侧,视线复杂地凝着她。

    这段时间,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她看她,可心底跟爬了无数只蚂蚁似的。

    斯痒难耐。

    今天看到那么多男生拉着她合影,她笑意融融的,他快嫉妒疯了。

    恨不得把那些人全弄死。

    “边野?”他瞳眸漆黑地像个无底洞,姜栀莫名有些惧意。

    “抱歉。”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收回了手,面色淡漠,“去把另个桌子拿过来,我给你搬。”

    在她开口前直接冷硬道:“不许说不。”

    姜栀:“……哦。”

    下楼时,她回头看了眼随意倚靠在墙边的少年,心底轻叹了口气,快步走下去。

    走廊处视野很好,边野的目光随着她纤瘦的身影移动。

    就这一次。

    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别让她夹在中间难做-

    义卖活动结束,紧接着就是五一假期。

    放学后,姜栀收拾了东西走出校门,没回家,去了老宅。

    老太太一早就在等着了,看见她来高兴得合不拢嘴,满脸慈祥:“知知来啦,都好久没过来看奶奶了,想不想奶奶啊?”

    姜栀乖巧点头,眼底一片温柔,“嗯,想的。”

    老太太慈爱地拉着她往客厅走,“春节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爷爷奶奶都——”姜栀正温温柔柔说着,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碾压路面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透过前窗玻璃看见主驾上的人。

    话到嘴边停住。

    “小野来啦。”老太太朝他招了招手。

    边野把车钥匙丢给管家,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奶奶,几天不见,又变好看了,女明星跟你比都要逊色。”他像是没看见姜栀似的,勾唇调侃。

    “臭小子,嘴这么贫。”老太太嗔他一眼,笑得宠溺。

    边野笑呵呵地接话哄她开心。

    姜栀站在一边,始终没看他。

    老太太矍铄的目光在二人间不动声色地往返,不由低笑。

    “知知呀,能不能帮奶奶去把大黑牵出来?”她握着姜栀的手,神色柔软。

    “好。”她点点头。

    现在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怕大黑了,甚至她还很喜欢大黑,正好留在这里跟边野一起的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她走了,边野才用余光瞥了眼。

    “小野,你老实告诉奶奶,是不是跟知知吵架了?”老太太面色温和,笑着问他。

    边野眼眸微动。

    果然,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怪异的氛围。

    “没事。”他淡淡出声,“晚上有没有做糖醋排骨?”

    老太太睨他一眼,“你哪次来没给你备着,馋鬼。”

    “知知是个好孩子,现在无父无母的,你爸他也顾不上知知,你对她好点。”她看着边野叮嘱,“别看她乖巧,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别跟她吵架,男孩子嘛,让让人小姑娘。”

    边野也没否决,“嗯,我知道。”

    姜栀如今跟大黑相处得很好,她牵着过来时,落日余晖就在身后映照,美得像幅画。

    “奶奶。”她温温柔柔地喊人。

    老太太慈祥地看她,“晚饭还没做好,替奶奶遛遛大黑成不?”

    “它在家里闷久了,也想出去走走。”

    大黑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晃个不停。

    活泼又热情。

    “行。”姜栀乖乖应下,握着大黑的牵引绳,“那我带着它走一圈再回来。”

    “去吧。”老太太满面笑容。

    姜栀没看边野,牵着大黑就赶紧往院子大门过去。

    走远了她才松口气,眼底拂过一抹落寞。

    明明也没说什么话,为什么只是跟他站在一起都觉得压抑。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去。”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嗔他一眼,“天马上黑了,总不能真让她一个小姑娘在那遛吧。”

    边野无奈一笑,“奶奶您就瞎操心吧。”

    天色暗下来。

    姜栀牵着大黑在老宅外围遛,大黑像是很少出来,兴奋得到处闻。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想着白天义卖的事。

    大黑突然看到远处的小狗,猛地冲出去,姜栀没注意,身形又瘦弱,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牵引线倏地绷直,她被这股力道一下子带出去,不受控制地往前跌撞。

    “大黑!”

    她回过神,赶紧去拉,但大黑比她重多了,此刻兴奋得很,根本不听话,几乎被拽着走。

    姜栀收不住,一只手臂忽的出现在视野里。

    猛地拽住牵引绳。

    “松手。”边野低沉出声。

    “啊……哦。”她没拖拉,听话地松开。

    “大黑!过来!”边野蛮力拉紧,一下子将速度控制住,冷冷下令。

    大黑原本还很馋地要去追小狗,听见这话,来来回回在原地打转。

    呜呜直叫。

    “大黑——”

    他拧眉,声音沉了不少。

    大黑又呜了两声,听话地跑过来,在他裤脚边蹭了蹭。

    “坐好。”他淡淡出声。

    大黑乖乖坐着,尾巴摇摇晃晃,仰着脑袋讨好地看着他。

    “别看我,看她。道歉。”

    姜栀闻言,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

    “呜呜——”

    大黑在身边来回蹭,可爱得要命。

    “好啦。”她柔柔软软地摸了摸它脑袋。

    边野眼尖地看到她泛红的掌心,沉着脸抓过。

    “欸……”

    她惊了下,下意识想抽回手。

    “别动。”他拂开她手指,掌心一片红,都是被牵引绳勒出来的。

    姜栀余光看了眼四周,好在没人。

    “我没事的,不疼。你放开我吧。”她试图讲道理。

    “当我瞎?”边野拧眉,睨她一眼,手却温和地给她按摩。

    姜栀没有别的理由,又抽不开手,只好任由他摆弄。

    少年垂着眼睫,路灯昏黄,从斜侧照映在他身上,蒙上一层浅淡的光。

    “好点了吗?”边野低声问。

    “嗯。”她趁势抽回手,看见他拿着牵引绳,也没要过来。

    “我……陪你一起遛它吧。”

    边野没拒绝,握着牵引绳带着大黑绕着老宅走。

    姜栀走得快他一步,裤脚忽然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拽了下。

    她低头,看见大黑正咬着往后拖。

    “呜呜”了两声后又蹭了蹭落后的边野。

    她看懂大黑的意思,站在原地等他。

    “没事,你走你的。”边野没看她,眼眸低垂。

    她摇摇头,仍旧等他一起。

    气氛安静许久。

    直到大黑转了一圈往老宅回,边野在进大门前忽然开口。

    像石子坠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

    “程杭越这个人不能信任,你离他远点。”

    姜栀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应。

    他以为她不愿意,语气冷急了两分,“踏青那天他救你,不会那么巧。”

    姜栀抬眼看他,少年眉眼里透着关切。

    “嗯。”

    她知道的。

    第39章 第 39 章

    老宅那天后, 姜栀半个多月都没再见过边野。

    期末考试前一周的周末,她去了一趟陈奶奶家,用零花钱买了些水果牛奶带过去。等到了暑假她要回孟城, 没机会再来看望。

    陈奶奶是个可怜人, 是她之前做志愿时在路边认识的。年近八十, 丧夫又丧子, 腿脚还不方便, 靠捡垃圾过活。那天被人欺负她看不过眼出手相助, 因此结缘。

    一个人在家总是颤颤巍巍的, 看得人揪心。

    陪了陈奶奶一上午,她才准备回家。

    下楼时,姜栀意外碰见个熟悉身影,扶着老旧剥落的墙壁走路,状态看起来很差。

    “程、杭越?”

    她看着走在跟前的男生,试探出声。

    男生回头, 脸色苍白, 双眼没什么光彩。看见她时眼底浮出意外,目光闪躲着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望陈奶奶。”她声音温软,走下阶梯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要去医院吗?”

    他摇头,“不去。”

    末了加了一句:“……没、钱。”

    姜栀愣了一下,想起来他的家境,从书包里拿出零用钱,“我这里还有一点, 你要是不嫌弃, 就拿着去医院吧,生病不能拖着。”

    程杭越看着那几张纸币, 黑眸动了动,掀起眼皮看她。

    “不用还我的,你拿着。”

    他错开视线,“不用。”

    见他执意不接,姜栀叹了口气,默不作声收回。

    “那……再见。”

    越过程杭越,她背着书包往外走。

    “姜栀。”

    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喊声,她步子一顿,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程杭越面露窘迫,但又好像不得不求她,“可不可以……帮我在附近买点退烧药,我……我好像快撑不住了。”

    像是生怕她拒绝,又赶紧加了句:“就当、抵我上次救你一命的事,可以吗?”

    “嗯,那你在这等我。”

    姜栀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和一些常备药才回来。

    回到单元楼后,程杭越没接那些药,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地下室走,她只好跟在后面。

    地下室里阴冷潮湿,漆黑得像无底洞,透不进一丝光亮。

    四面墙壁里堆着很多破烂,空间很小,摆了张小床和桌椅似乎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沉闷又压抑。

    姜栀有些惊讶他住在这里。

    “药我放在这了,你……好好休养。”

    “嗯。”

    她转身离开之际,脖子被什么砸了下,突然一痛。

    眼前一瞬发黑。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程杭越低眸看着地上没意识的少女,把手里的棍子放在一边,缓缓蹲下来,近乎迷恋地抚摸着她白皙无暇的脸。

    “这一次,总算没有外人在了。”

    “姜栀,你是……我的了。”

    他凑到她颈边深深吸了口气,浑身都在战栗,先前虚弱的模样一扫而空。

    越过她,他开门走出去。

    去取自己藏了很久的东西。

    许久后。

    姜栀缓缓有了意识,脖子后面隐隐作痛,她皱着眉头艰难睁眼。

    地下室里开了灯,白色灯光并不晃眼,甚至有点昏暗。

    身上很痛,她忍不住动了动。

    有铁链剐蹭的声音传来。

    看到眼前生锈又结实的铁笼,姜栀愣住,才意识到自己被锁在了哪里。

    手腕上被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锁链。

    脚上也是。

    她下意识挣扎,但纹丝不动。

    是程杭越,为什么?

    姜栀想不明白,可地下室的门紧紧关着。

    她吸了口气,艰难地从笼子里爬出来。

    手脚被捆住,她一点一点的去往门边,铁链绑得很紧很紧,在手腕和地面之间不断摩擦,白皙的皮肤瞬间被磨红了,等她爬到书包边,已经磨出了血。

    姜栀满头都是汗,费了十足的力气才勉强压着门把手站起来。喘了口气,她用力去转门把手,可怎么都转不开。

    急得鼻子一酸,硬生生才憋了回去。

    姜栀,冷静点,他还没回来。

    别怕、别怕。

    她打不开门,咬着牙关去拉墙边的书包。

    拉开拉链,姜栀艰难地从里面翻出手机,那原本是今天用来联系陈奶奶的。

    她打开微信,手止不住地颤抖。

    主页最上面是边野,她喉头哽住,深吸了口压住情绪,给池念发过去消息和定位。

    刚发完,她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是、是程杭越吗?

    不可以被他看见。

    姜栀紧张不已,又慌又急地把手机关机塞回书包。

    快爬回去!

    她咬着牙,忍着手脚磨出的疼,往回爬-

    会所里。

    边野正在和宋言旭打台球,一通电话突如其来,打断了这局。

    宋言旭磨着球杆,把手机搁在桌上开了免提。

    “啥事儿啊池念妹子?”

    “出大事了!”

    池念急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声音明显不稳,“边野在你边上吗?”

    边野掀了下眼皮,“什么事?”

    池念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边野,知知出事了!”她忍不住哭起来,“她被程杭越那个疯子绑了,你快去救救她!”

    宋言旭瞪大了眼。

    卧槽?看不出来啊!

    边野原本懒淡的面色一瞬凝结,“她在哪儿?”

    “我、我发给宋言旭手机上。你们一定要尽快!”池念抽噎着挂断电话,下一秒,宋言旭就收到定位消息。

    边野拿过手机看了眼,冷着脸一秒不耽误地冲出去。

    宋言旭愣了下,也赶紧跟上。

    上了车,他沉着脸,一脚猛踩油门,跑车疾驰着如离弦之箭飞出去。

    一路穿插着空挡,不要命似的开法。

    宋言旭虽然玩过赛车,但也只是在专用赛车跑道上,他紧张地拉紧了车内的把手。

    太……他.妈刺激了-

    地下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程杭越一眼看见跟前的姜栀,眼眸一瞬间阴沉。像被什么刺激到,他一把抓住姜栀的头发,往后一扯,怒吼:“你.他.妈敢跑!谁让你跑的!”

    头皮痛得发麻,她咬紧了牙关,“我、我没……”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拖行到笼子边,被他猛地一甩,脑袋硬生生撞在铁笼上,疼得发抖。

    “对、对不起,弄疼你了是不是?”

    程杭越一脸紧张地捧着她的脸,举动温柔地去抚摸她脑袋。

    气色状态都很好,哪还有她之前见到的那样。

    “你、你别碰我!”

    姜栀往后躲,想要逃离他的触碰,却没半点用。

    他伸手眷恋地抚摸着她的脸,却被她别过,看到她脸上的怒意,也没生气,“也是,这么漂亮,就应该有点脾气的。”

    “知知——”

    他眯起眼,手指一路流连到她脖颈,好软好嫩。

    “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吧。”

    “程杭越,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满脸警惕,白皙的脸苍白几分,心底升起惧意。

    程杭越打开铁门,哐哐当当的刺耳。

    抓着她的手,把人直接塞了进去,“别想着跑,你也跑不掉的。”

    姜栀拧眉,浑身泛起颤栗,想躲都躲不开。

    “你别碰我,我恶心。”

    她生气起来也没什么威力,让程杭越看着反而心痒痒。

    “恶心?”

    他冷笑一声,就坐在她边上,强行把人搂进怀里。

    姜栀挣扎,但被他按得很死。

    “你本来就应该跟我一样,像个空气一样不被任何人喜欢,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不该跟边野那种人搞在一起。”

    他越说越激进,“我们才是同类!”

    姜栀强迫自己冷静,“所以上次踏青我落水也是你干的对吧。”

    “对啊!”他呵呵笑起来,很张狂,“那是我第一次跟你近距离接触,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兴奋,可惜啊,”他眼底露出狠意,“被边野搅黄了,该死的东西。”

    边野……

    姜栀失神片刻。

    “你放开我,有什么我们可以好好谈,你这样绑着我,明天就是周一,我一个大活人要是不见了,老师会报警的。”

    程杭越嗤笑,“我知道,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拿出破烂般的手机,强迫姜栀拍了很多张亲密的合照。

    “有了这些,我什么时候叫你岂不都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姜栀挣开他,眼底一片恶寒。

    上一世,这张脸在高中没有恢复,也就没有程杭越这档子事,但这辈子……

    她强忍住恶心,拉着他衣服,试图缓解他激烈的情绪,“我、我饿了。”

    “你绑我可以,但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手脚被绑成这样,也不可能跑,再不济,你把门锁上行吗?”

    说完,肚子配合的叫了声。

    “那我买什么你吃什么。”程杭越没给她任何选择。

    “嗯。”

    临走前,他拽了拽她手脚上的锁链,确定牢固才准备走。

    在他转身的瞬间,姜栀屏气凝神,小心抬手,带着手腕上很重的铁链狠狠朝他脑袋砸过去。

    却在半空中,被程杭越一把控制住。

    “呵——”他面容扭曲,“你还想伤我?”

    “我弄死你!”

    他一把掐住姜栀的脖子,眼底有莫名其妙的恨意。

    “呃——!”

    姜栀憋红了脸反抗,力气却越来越小。

    “程、杭……越……”她艰难至极地开口,眼神逐渐失焦。

    他猛地松手,惊恐地握住她,“姜栀,姜栀!”

    “咳咳,咳咳——”

    她剧烈地喘气,痛得难以言表,浑身都在发颤。

    “姜栀,姜栀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才……对不起,对不起!”他把人抱在怀里,狠狠勒住。

    “放……开。”锁链硬生生膈在胸口,她痛得眼眶泛红。

    “砰!”

    地下室门被人一脚踹开,重重摔在墙上,发出激烈的哐当声,摇摇欲坠。

    边野一眼看到被程杭越硬扣在怀里、面色惨白又狼狈的姜栀,怒意像激流冲上来,他一把拽过他衣领,狠狠给了几拳。

    拳拳到肉。

    姜栀脱离了快要窒息的怀抱,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疲惫地靠在铁笼边缘,眼前都快模糊。

    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

    闷哼声和怒骂声搅和着。

    “边野……?”她艰难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随即猛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会是你。

    不要。

    不要打死他,你会出事的。

    “咳咳……”

    边野。

    姜栀想说话,嗓子跟失声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宋言旭冲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么个荒唐的场景,吓了一跳,看了眼还有气儿的姜栀,赶紧先去拉边野。

    “野哥,你收着点,你往死里打没事,但别把人打死了,打死了很麻烦的。”

    边野喘了口气,怒意未消,目眦欲裂。

    他咽了咽嗓子,看了眼姜栀,奄奄一息,手脚上的锁链已经把白皙的肌肤勒出血迹。他吸了口气,低声叮嘱宋言旭:“你送她去医院,这里你别管。”

    宋言旭见他眼神坚决,不好再说什么,扶起姜栀往外。

    她头很疼,全身都疼,但还有一点意识。

    “边野……”她声音轻飘飘的,宋言旭费了点力才听清楚。

    “没事没事,野哥自己有分寸的。”

    出地下室前,她努力回头看了眼,对上边野幽黑深邃的眼眸,凉得阴沉,没有温度。

    姜栀还想再说点什么,眼前一阵阵的晕眩。

    很快就倒在了他肩上。

    室内。

    程杭越被死死压在地上,嘴边全是血,趁他还没回神,猛地给他一拳头,“英雄救美,没用的,我已经享受过了,呵呵!”

    “我草!”

    边野被激怒,咬牙揍过去,“我他.妈弄死你!”

    四个拳头搅和在一块,都是往死里打的程度。

    家具破碎一堆,满屋狼藉-

    医院vip病房里,静得针落可闻。

    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消毒水味。

    病床上躺着身形单薄的少女,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手背扎着针,吊瓶里的盐水一滴一滴滴下去。

    姜栀纤长黑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被困在了巨大的梦魇里。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得到你!”

    程杭越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发力,眼角赤红,“你要敢跟别人在一起,你就跟我一起死!一起死!”

    歇斯底里的吼叫,狰狞扭曲的面目,像青面獠牙的恶鬼,捶打着她。

    她奋力挣扎,窒息感却越来越重。

    几乎快要死掉。

    “嗬!”

    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交错笼罩,姜栀猛地睁开眼,双手抓紧了被子。

    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完全不同于地下室般的阴暗。

    离开地下室前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闪现。

    她惊恐地睁着眼睛,后知后觉地缓过来,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嗬——嗬——”

    姜栀紧握着领口,后怕地大口喘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事了。

    没事了,姜栀。

    她紧紧咽着嗓子,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病房门被人敲了下,姜栀回过神。

    “进。”她声音沙哑。

    门被人推开,她偏头去看,是白司裴。

    “你怎么来了?”

    晕倒前,明明只有边野和宋言旭在的。

    白司裴把一大束康乃馨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衬衣,戴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斯文俊秀,温润儒雅。

    “是池念,她拜托我来看看你。”

    他眉眼温和,“她说她一时间出不来,又很担心你,你知道的,这种事我很乐意代劳。”

    姜栀靠坐在床头,低垂着眼睫,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状态比地下室那会儿好了很多。

    “谢谢你。”她哑着嗓子,模样柔软。

    “程杭越已经被送警局了,学校里,边野为你请了一天假,你可以多休养两天,身体重要。”

    姜栀愣了下,“好。”

    “你看起来很疲惫,要不要再睡会儿?”白司裴温和笑问。

    她偏头看向窗外,临近夏天,虽然已经下午,但阳光还是很好。

    “嗯。”

    “行,你睡吧,我在这陪你一会儿,顺便给池念汇报一下。”

    姜栀没反驳,她缓缓闭上眼睛。

    胸口却像压了块吸满了水的海绵,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闭着眼,脑子里满是边野和程杭越扭打的场景。

    边野他……还好吗?

    姜栀默不作声地吸了口气,侧过一点脑袋,试图入睡。

    两分钟后——

    “白司裴,你知道边野在哪儿的对不对?”她琥珀色瞳眸本身就清透,此刻似乎还带着点湿意。

    他低笑一声,“我哪里知道,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不。”姜栀摇摇脑袋,“你知道的,求你,告诉我可以吗?”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有渴求,也有紧张。

    白司裴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说的,可这眼神他根本受不住。

    他扶了扶眼镜框,半晌还是实话实说。

    从医院到警局,半个小时的路程。

    姜栀一路都很平静,只是眼神有点失焦。

    到警局后,她跟着白司裴往里走。

    没几步,边野跟着警员迎面而来。

    姜栀呆呆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血渍。

    那样深邃好看的五官,挂了彩,依然不减半点帅气。

    看见她的那一瞬,边野面上的冷厉阴狠之色一瞬消散,只余惊愕。

    “你……”怎么来了。

    话刚出口,眼前单薄的身影风一样朝他奔来。

    不顾及旁人的目光,紧紧抱住了他。

    “边野……”

    她踮着脚,一出声就哽咽得难以自控,晶莹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白司裴远远看着,低叹了口气。

    笑着转身离去。

    边野怔忪片刻,很快回神,伸手拍着她的背。

    动作轻柔。

    “没事了,已经解决了,别怕,嗯?”

    姜栀紧搂着他脖子,既不应他也不说话。

    只一直掉眼泪。

    边野看不见她的脸,只以为她是被吓怕了,不断地安抚着她。

    直到滚烫的泪滑落在脖颈肌肤上,他拍抚的手一顿。

    “知知?”

    他蹙眉,想让她松手,却没拉动。

    “知知,你怎么了?”

    “没。”她嗓子哑哑的,吸了吸鼻子,迅速用手擦掉脸上的泪才松手。

    她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被眼泪打湿几根粘连着。

    脸上的泪痕还在,瞳孔湿乎乎的。

    边野心口像被人掐了一把,想到地下室那一幕,眼底有凶狠的戾气闪过,努力压了压,他喉结动了动,弯身替她擦脸。

    “知知,不哭,程杭越那个畜生以后都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姜栀眼底又蓄起泪,她摇摇头,“我是在担心你,你疼吗?”

    边野眼睫颤了颤,黑色瞳眸晃动了下。

    ——我是在担心你,你疼吗?

    “你说……什么?”心脏在胸口里怦怦直跳,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栀吸了吸鼻子,伸手轻轻抚摸他嘴角的伤,“疼吗?”

    他摇头,“不疼。我送你回去。”

    边野低眸准备牵她的手腕,却发现两个腕骨上都被包了纱布,他眉心忍不住蹙了下,转瞬即逝。牵着她手臂往外走,姜栀乖乖跟着他。

    上了车,他吩咐司机:“回别墅。”

    “可以不回吗?”她迎上他的视线,轻软问道。

    “嗯?”

    姜栀乖乖看他,“去壹臣院吧,好吗?你的伤要上药的。”

    边野愣了下,“没事,这点伤没多久就会好的。”

    “你不是听到老东西的话了吗,离我远点,我不想让你为难。”

    莫名的,姜栀鼻子一酸。

    她眼眶一红,透过泪意看他,“如果我说,我不想听边叔叔的话了呢。”

    “可以吗?”

    “……什么?”边野感觉自己像是幻听了一般。

    什么叫不想听老东西的话。

    眼泪啪嗒一下掉落,眼前是地下室里各种情景交替浮现。

    姜栀很难过。

    她那一刻都想过死掉,为什么是他来。

    一次又一次,发了疯不要命的救她。

    她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抓着他衣服,肩膀忍不住抖动。

    边野有点无措。

    他第一次见她这样,一定是被吓坏了。

    “边野。”

    她脑袋埋在他怀里,少年胸肌结实,“你还喜欢我的对吗?”

    边野搭在腿上的手缓缓收紧。

    “你是好学生,以后要读很好的大学。”没见她的那一个月里,他一遍一遍地想,一次一次地反思,她这样好的女孩,是他配不上。

    他不该用一句喜欢就强行闯入她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次程杭越的事,他会努力克制自己不来见她。

    姜栀咽了咽嗓子,抑制住泪意。

    她从他怀里撤开,眼眸湿润地看着他,距离很近,她能看见他瞳眸里自己的身影。

    “好。”她抹掉脸上的泪。

    “那是不是……以后我读了大学,可以跟别的男生谈恋爱、牵手、接吻、然后结婚、生——”

    “姜栀。”边野淡着脸色打断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样的话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他都觉得难以接受。

    想到她要和别的男生接吻,他就嫉妒得发狂,也许还会控制不住自己,弄死他们。

    姜栀看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爽。

    她伸出柔软的手,覆盖住他双眼。

    边野蹙眉,想要说话,一个轻轻软软的吻落在脸颊上,带着浅浅的香气。

    脑子像是炸了簇烟花,在寂夜里绚烂璀璨。

    他呼吸滞涩一瞬,喉结滚动。

    然后,又落下了个吻。

    姜栀收回手,已经羞涩得脸颊绯红。

    她努力去迎视他的目光,“你、你不给点反应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乱跳,边野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他咽了咽嗓子,瞳眸黑沉得厉害,一把握住她手臂,把人往跟前一带,浓烈的情感在心底汹涌澎湃。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在意了。

    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兄妹。

    在边野亲下来的那一刹那,姜栀很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可以,亲脸颊已经是……”她面红耳赤,话都快要说不清楚,羞涩难当,“已经是犯规了。”

    “草。”

    边野血液都在发热,无数细胞在身体里躁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耳根烧得厉害,好烫好烫。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反、反正不可以……嘴巴。”她坚决地捂着他,眼底是誓死抵抗的可爱。

    边野被她气笑,“行,老子服你。”

    他手臂一拉,姜栀轻而易举落进他怀里。

    “既然开始是你提的,结束的主动权就得归我,知道吗?”他可以听得在一起,可听不了分手,他根本没办法想象。

    “如果你敢跟老子提分手,我就先弄死你,再陪你一起死。”他佯装凶狠地吓唬她。

    姜栀蹙眉,“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老子一向这样,你第一天认识我?”他忍着笑挑眉,仍有种不真实感,“小女朋友,叫声男朋友听听?”

    “……不叫。”她羞得把脸往他肩窝里埋,车里还有司机师傅呢,好丢人啊。

    她压着声音,闷闷的很可爱,“快闭嘴,不许再调戏我了。”

    “成。”边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不叫就不叫,只要你一直在就好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壹臣院。

    姜栀到的时候情绪已经好很多了, 明明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上个学期,四处熟悉得却好像是昨天就来过。

    “你在这坐着休息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等下——”

    姜栀拉住他衣角, “你的伤还没上药, 万一破伤风怎么办?”

    即便只有很小的风险。

    边野不以为意低笑,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这点小伤算什么。你饿吗?我让人送点吃的来。”

    “嗯……”她蹙眉, “不要转移话题。”

    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脸上的伤口了。

    姜栀指了指沙发, “你在这坐着, 不许动。”

    他挑眉,顺着她坐下。

    眼看着她熟门熟路地去拿药箱,他随意地靠着沙发,唇角忍不住勾起,扯到伤口,引起一阵刺痛。

    这顿打没有白挨。

    姜栀拿着药箱过来时, 见他眼底还浮着笑意, 忍不住拧眉严肃脸,“你还笑,你多大啦?”

    “嗯,姜老师说的是。”

    她在他跟前坐下,取出药膏,拿棉签仔细地给他涂抹,瞳眸干净纯粹。

    “靠这么近,不怕我亲你啊?”边野凝着她, 忽然启唇。

    “你——”她愣了下, 立马往后撤开,“你不许耍流氓。”

    他握住她手腕, 指腹在她腕间摩挲,很细腻的触感,跟男人的硬朗完全不一样,“亲自己女朋友怎么算耍流氓?”

    “你、你不许说了。”姜栀耳根泛红。

    边野低笑一声,“逗你的,别生气。”

    姜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安安静静给他涂药膏。

    看到他眼角的伤口时,她手指一顿。

    一道豁口,连着眼尾,再近点就要伤到眼球了。

    她鼻子忽的一酸。

    “怎么了?”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边野出声问。

    “没。”姜栀摇头,把酸涩压了回去。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送。”

    姜栀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都可以的,我不挑。”

    他低笑一声,“你倒是好养活。”

    今天精神紧绷了一天,姜栀吃完晚饭,洗了个澡就困倦得不行,几乎是沾床就睡。

    夜色深寂,万分静谧。

    但她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地下室里的事像个阴湿的噩梦,又一次缠上来,跟水鬼似的阴魂不散,她紧抓着被子。梦里浓烈的窒息感袭来,姜栀短促地惊叫一声,被猛的吓醒。

    看到熟悉的房间,她松了口气,坐起来靠在床头,闭着眼平复紊乱的心跳。

    又是这个梦。

    已经是第二次了。

    “知知?”

    隔着门,外面传来边野带着紧张的声音,还有敲门声。

    她没开灯,就着黑暗回应:“我没事的。”

    下一秒,边野推门进来。

    房间里一片昏暗,客厅的灯光透进来几许,他看见她发白的脸,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边野走近,才瞧见她额角边被汗打湿的碎发。

    心口揪起,他放低声音,“做噩梦了吗?”

    姜栀抬眼,于昏暗中看他。

    少年轮廓模糊,眼神赤诚。

    “几点啦?”她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三点,怎么了?”

    姜栀摇头,目光凝在他脸上,温温软软,“怎么不睡觉?是被我吵醒了吗?”

    “想什么呢?”他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我熬鹰呢,你这点小猫叫怎么可能吵得醒我。”

    姜栀眼眶微微湿润,“好啦,你快回去睡觉吧,我没事的。”

    “嗯,看你睡着了我再走。”

    姜栀弯了弯唇,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说话,目光温温地看着她。

    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从房间里出去。

    很轻地关上门。

    回了卧室,边野拨了个电话出去。

    窗外一片黑寂,他目光冰冷,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边少这么晚有什么事?”

    那边传来恭敬的声音,他声音低沉:“程杭越这个人,我不想他明天还出现在圣嘉。”

    “啊?不是说这周……”

    他眉目压下来,“是我说得不够明白?”

    “不不不,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他揉了揉鼻梁,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回头看了眼就在对面的客卧,他走进浴室重新冲了个澡。

    天际大白。

    姜栀醒来时已经八点多了,想到今天是周一,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起来换衣服,换到一半才意识到白司裴说边野帮自己请过假了。

    “呼——”

    她这两天真是精神紊乱了。

    拍了拍脑袋,她过去开门。

    轻手轻脚的,担心打扰到边野休息。

    走出客卧,姜栀愣了下。

    对面的主卧开着门,桌上摆着好几张卷子,她走过去,没在里面看见人。那些卷子勾勾画画的,看得出来做得很认真。

    “刷牙了吗?过来吃早饭。”

    身侧忽然传来低磁的声音,她回神,边野正拎着一堆早餐进来。

    “……哦,好。”她乖乖跟过去。

    餐桌上,姜栀坐在他对面,捧着杯豆浆,迟疑地问:“你昨晚……后来没睡吗?”

    边野咬着三明治,“嗯,这不是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吗?”

    “……哦。”

    原来不是因为她。

    “主要是怕你再做噩梦,我不能及时听见,时间也不剩多少,就懒得睡了。”

    姜栀喝豆浆的动作一顿,看着他的眼神柔软。

    少年懒散地靠着椅子,一举一动都很随性,甚至连因为担心她而整夜不睡这件事也风轻云淡得像今天天气很不错似的。

    风透过窗户吹起边野卧室桌上的那些卷子,带起纸张交叠的猎猎之声。

    很轻很轻。

    她心口融化得一塌糊涂。

    “傻了?看我这么久,动都不要动一下的?”边野黑眉微挑,忍不住逗她,“难道我已经帅到你都挪不开眼了?”

    “嗯。”她没否决,漂亮清透的眼眸亮晶晶的,“对呀。”

    他原本还想调侃几句,听到她承认得这么顺畅倒是有些意外,“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姜栀一本正经:“我这是基于事实的夸奖。”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她试图商量:“我感觉今天已经好很多了,马上要期末考,我还是想去学校。”

    “嗯,我送你。”

    这么好说话?

    姜栀愣了下,就坡下驴,“好。”

    到西区门口已经九点多,这个点同学们都在上课,校门口空空荡荡。

    “要我送你进去吗?”他偏头看她,目光温柔。

    姜栀摇摇头,“不用啦,我自己进去就好。”

    她解开安全带,刚准备去开车门,左手就被他握住,“就这么走了?”

    “……啊?”姜栀呆了下,“还有什么事吗?”

    女朋友又单纯又不粘人,一点体验感都没有。

    边野无奈一笑,“没事,你进去吧。”

    “……哦。”她打开车门,一脚踏出车门又很快收了回来。

    转身,飞速地抱住他。

    耳根噌的红起来,她忍着羞涩在他耳边低声道:“谢谢你送我呀,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又轻又软,羽毛似的扫在边野心口上。

    他眼眸颤动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背影纤柔轻盈。

    边野低笑一声,心底的甜意跟拉丝的蜂蜜似的,在血液里急速涌动,“男朋友……”

    草!

    真他.妈甜。

    靠着座椅,他嘴角忍不住勾起。

    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驱车去了金霆,宋言旭和几个富家公子哥已经在那等他。

    “野哥!来一局?”

    边野还没说话,宋言旭已经先一步开口,“去去去,野哥最近烦着呢,没心情。”

    “来。”他径直答应,拿过桌球球杆,“今天谁赢我,我请客。”

    “野哥大气啊!”

    几个公子哥笑呵呵地擦着巧克粉,纷纷应承。

    宋言旭惊呆了,凑到他边上,“卧槽,野哥你转性了?都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个月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滚。”边野懒懒睨他一眼。

    “发生什么好事了?”宋言旭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他对着球打出去一杆,“离我远点,我不跟单身狗玩。”

    宋言旭:“?”

    “??”

    “???”

    他脑子飞速转动,“卧槽,姜妹妹不会成你女朋友了吧?”

    几个公子哥闻言纷纷看向边野。

    “有意见?”他挑眉。

    气氛沉静了一瞬,几个人连连恭喜。

    “卧槽野哥牛逼!”

    “那可是校花学霸,这都能搞定,今天咱们就算是输了也得请客吧野哥!”

    “就是啊野哥,这可是大喜事儿!”

    宋言旭惊讶一瞬,但很快又想明白了,“野哥,你们该不会是昨天确定关系的吧?”

    “不行吗?”他头都没抬。

    “当然行!野哥透露点呗,我最近也想跟个女孩儿表白,不知道送点什么,你都给姜妹妹送什么了?”

    边野动作一顿,偏头看他一眼,“一定要准备吗?”

    宋言旭:“……?”

    “肯定啊,女孩子最喜欢浪漫了。”转而一脸震惊,“你该不会什么都没给她准备吧?”

    边野握着球杆,沉默两秒后把球杆一丢,“今天我买单,你们先玩。”

    几个人面面相觑,“哎野哥,干嘛去啊?”

    宋言旭笑眯眯地收回视线,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哄女朋友呗,还能干嘛。”-

    放学后,姜栀坐了公交回了边家。

    进客厅时,老边总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知知回来了啊。”他沉肃的面容温和一瞬。

    “嗯。”她乖巧礼貌地喊他:“边叔叔好。”

    “最近学习怎么样,马上要高三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姜栀握着书包带子,欲言又止。

    “知知是有什么事吗?”老边总目带疑惑。

    “嗯……我可以跟您谈谈吗,关于边野。”

    十分钟后。

    楼上书房。

    姜栀眼观鼻鼻观心地看他,声音温温软软:“边叔叔,您别生气。”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臭小子他又闯祸了?”老边总眉头一皱。

    她摇摇头,“没。”

    暗自做了几遍心里建设,她迎着他的视线道:“我跟边野……在一起了。”

    老边总脸色一变。

    “那天您在病房里跟边野说的那些我其实都听到了,您不喜欢我们走得太近,我尽力按照您的想法去做,可……”

    “边野他是很好的人,我会努力带着他在学习上前进,让他不要再像曾经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如果您还是生气就冲我来吧。”

    姜栀低垂着眼睫,面露愧疚。

    老边总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

    书房里安静至极。

    半晌,他沉沉开口,“我不反对早恋,之前不同意,一方面是小野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未来要承担很多东西,也要肩负家族的命运,这些都不是能凭着冲劲就可以完成的。另一方面我以为是小野一厢情愿,没想到……”

    “这条路很辛苦,你想好了吗?”

    姜栀以为他会直接下令让他们分手,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一时有些诧异。

    她摇摇头,“我没想过那些。”

    “我想的最远的事,是和边野一起上大学,其他的我确实没有想过,但我是认真的,不是只想体验早恋的感觉。”

    她眼神纯粹干净,很难令人不信。

    老边总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小野知道你来找我说这件事吗?”

    姜栀摇头,“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知知,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都听话懂事,这件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老边总凝着她的脸,“如果我现在再说反对,是不是也没用?”

    姜栀有点尴尬,态度仍旧礼貌,“我会尊重您的想法,但我会跟边野站在一起。”

    老边总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小姑娘看着乖巧温柔,骨子里还挺倔。

    有些苦头不自己吃过旁人怎么劝都没用,即便他现在不反对,也并不认为他们能长久。

    但这些,他没打算说给她听。

    “事已至此,我有几个要求要跟你说清楚。”老边总敛起笑意,神色严肃了点,“小野如今成绩基本还是垫底,马上就是高三,你们要在一起,也要给我看看你们的决心……”

    书房之下的客厅。

    边野进玄关看见老边总的鞋,眉头一凝,问管叔:“他回来了?”

    管叔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边总回来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正跟知知谈事儿呢。”

    谈事?

    边野面色沉了几分,他们能有什么事好谈?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什么,他眼前一冷,大步流星地冲上楼。

    “这些你确定你都可以接受并且做到吗?”老边总神色淡然地询问。

    姜栀认真点头,“我会努力做到的,请您——”

    书房“砰”一声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闷重的声音。

    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边野?”

    看他一脸冰冷,她呆萌地眨了眨眼。

    边野迅速扫她一眼,见她情绪正常,压下了心底的怒意,护犊子似的把人护在身后。

    “你有意见不满冲我来,为难她一个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语气冰沉。

    姜栀呆了下。

    老边总被他这一出气笑,故意板着脸唬他:“臭小子,跟你爸就这么说话,老子是对你太好了是吧?信不信我给你卡停了?”

    “随你。”他眼神冰冷,锐利如鹰隼。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别碰我的人。我不在乎姓边还是姓什么,也不在乎你那些资产,你爱给谁给谁,但如果你要插手我的事,为难她,我跟你拼命。”

    一脸认真凝肃,没半点玩笑味。

    被护在身后的姜栀心脏漏跳一拍,她看着眼前身形高挺的少年,脊背宽阔,也有顶天立地的模样。

    “还跟我拼命,我看你是要上天!”老边总又气又想笑,板着脸冲他发火,“老子是你爹!”

    姜栀赶紧拉了拉他衣摆,“边叔叔没有为难我,你别这么说。”

    他回头看她一眼,那双琥珀色眼眸清亮认真。

    “真的,我没说谎。”

    边野眼底的戾气这才散去一些,随后盯着老边总道:“我再说一次,她是我要护着的人,不光是这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别想动她。”

    不顾老边总的反应,他拉上姜栀就走。

    速度飞快。

    直到进了他自己的卧室,他才放手。

    “真没哪里不舒服?”边野弯身看她,语调温和,眼底透着紧张。

    姜栀轻笑出声,抬手去抚他皱起的眉头,“我真的没事,你以后不要总是皱眉,皱眉就不好看啦。”

    “今天是我主动去找边叔叔谈话的,我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了。”

    她温温软软,看着像个糯米团子,令人忍不住产生保护欲,可已经先一步走在他面前,替他去承担本不属于她的风霜。

    他喉咙紧涩一瞬。

    “边叔叔没有为难我,反而教我怎么去延长我们的恋爱关系。所以呀边野,你不要生边叔叔的气了好吗,也许他从前做过很多错事,我也没资格替你去原谅他,但还是希望你开心一点。”

    姜栀声音温柔,像春水一般。

    边野看着她,漆黑的瞳眸里浮动起光泽。

    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结结实实地抱住。

    “怎么啦?”她摸不清状况,软软问出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他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地将气息沉下去,“我只是好久没见你,想你了。”

    姜栀眉眼弯了弯,“也就几个小时呀,哪有很久。”

    他勾唇,低声道:“我度秒如年。”

    边野就这么抱着她,房间里安安静静。

    许久后,才把人放开。

    “抱好啦?”她眨巴着眼睛,看人时甜到心底。

    “抱是抱好了,但——”他低笑一声,故意贴近她。

    姜栀及时捂住他嘴,一本正经:“不可以哦。”

    边野被她可爱到,忍不住轻笑出声。

    “眼睛闭上。”

    姜栀愣了下:“……嗯?”

    他耐心道:“闭眼。”

    姜栀听话地乖乖闭眼。

    片刻后,脖子上忽然一凉。

    “好了。”

    她睁开眼,被他推到镜子前,“喜欢吗?”

    透过镜子,姜栀看着脖子上的水滴形项链,缀着精致小巧的碎钻,愣了下。

    “这个很贵重吧,我不能收。”

    她说着要取下来,被他按住,“昨天太临时,没有给你准备好礼物,不值钱,你要是不收,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要是宋言旭知道,估计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这一条项链都能抵宿城一套房好吧!

    姜栀有点尴尬,耳尖泛红,“可是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

    “所以——”他看着她这幅软乎乎的样子缓缓勾唇,“我要收点利息。”

    “什么?”

    “让我再抱一会儿。”

    边野往沙发上一坐,把人拉到腿上,脑袋懒散地搭在她肩窝里。

    “你……很累吗?”

    她声音很轻地问。

    “嗯。”在外跑了一天,好不容易才买到这份适合她的礼物。

    “那我帮你按按吗?”她偏头看着他侧颜。

    “没事,我靠会就好了。”

    姜栀这么背靠着他坐着有点不适应,轻轻动了动。见他闭着眼没什么反应,试图继续扭动缓慢变幻姿势。

    “别动。”边野忽然睁眼,眸色晦暗下来。

    “怎么了?”她回头看他,刚问就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硬巴巴的,“那个……你口袋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比如钥匙什么的。

    “有点硌。”

    边野掀起眼皮看她,见她一脸单纯,声音沙哑:“你要是再动,就要起火了。”

    他气息浓烈。

    “……什、什么火?”

    姜栀一脸疑惑。

    “你说呢?”他喉结滚动,故意调侃她。

    感受到身下越来越硌,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皙白的脸颊一瞬蹿红,耳朵烧得滚烫。

    “你、你……”

    她羞涩得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猛地从他身上起来,咬着唇瓣脚底生火地跑出去。

    边野无可奈何地勾唇,垂眸看了眼。

    裤子都要撑破的程度。

    他舌尖抵了抵牙关,气笑,还真是……只管惹火不管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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