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人体坠落的声音震耳欲聋，血色侵染后却寂静到冷。


    南山迟缓的垂下眸，盯着那摊扭曲的血色，呼吸都带了颤意，她似愣怔又似恍惚的眨了眨眼，双臂不受控制的轻颤。


    这到底是什么……


    梦？


    【检测到玩家初次进入游戏】


    【个人信息载入成功】


    南山缓慢站直身子，又眨了下眼。


    脑海中的电子音消失，面前弹出一个电子屏，和她玩过的一些手游的游戏面板很像。


    【玩家编号：h004000004】


    【昵称：qga404（可修改次数1）】


    【种族：人类】


    【性别：女】


    【等级：f（未定级）】


    【技能：无】


    【灵魂币：0】


    【道具：1】


    【副本通关数：0】


    【当前副本：希望热线（e？）开启次数：1；历史通关数：0；通关率：0％】


    【当前副本玩家总数：4】


    【副本身份：受害者】


    【主线：存活三日】


    【副本探索度：1％】


    【剧情解锁度：5％】


    【污染值：10％】


    【玩家可意念呼出玩家面板】


    污染值是什么？


    眼前的界面突然隐去，脑海中再次响起机械音。


    【请注意，副本已开始】


    【玩家临时队友已分配，昵称：血殃；请尽快与你的队友取得联系】


    队友？目前她的视线范围内只有一个死人。


    【游戏中死亡，现实死亡】


    【生命只有一次，请努力强大自身，通关副本】


    【玩家专属直播间链接成功】


    什么直播间？


    南山眼睫一颤，眼前弹出新的界面，和网上那些平台的直播间相差无几，只是界面中没有画面，一片漆黑，左上角是打赏数值，右上角是观看人数，目前是0.


    她轻颤着吸了口气，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目前的情况已经不能用梦来欺骗自己，根据机械音说的，这里是一个游戏副本，想弄清楚一切，必须先在这个副本中存活。


    主线任务需要存活三日，看似简单，但她可没忘开局的坠楼、阳台袭击的怪物和个人面板上那明晃晃的三个字——“受害者”。


    她为什么坠楼，是被谁推下来的吗？


    要想活过三日，首先需要查出自己，或者说她获得的这个身份“受害”的原因，避开死亡节点。


    还得尽快联系到临时队友，既然副本有这条提示，这位队友对她的存活率一定有所影响。


    理清思绪，南山闭上眼，缓缓吐出胸口的浊气。


    掀开眼，直播间右上角突然跳动，观看人数由0变成了1.


    屏幕中央滚过一条文字。


    [居然是新副本！]


    她皱眉盯着界面，试图得到一些信息，然而过了几秒也没有新的文字飘过。


    “咚咚咚。”


    有沉重快速的奔跑声传入耳中。


    南山立即抽回思绪，快速打量周围环境。


    右侧是超过二十层的一栋居民楼，她和那具仍在淌血的尸体就正对着这栋楼的出入口——是小区的内部道路，路宽足有两米，道路两侧是绿化带。


    道路和楼栋四周被一片浓郁的白雾笼罩，看不到小区大门，没有其他楼栋。


    这一片区域似被白雾隔绝。


    [哟，居然是新人！]


    [怎么没有头发？]


    [开局杀，有的看了]


    [这样瘦弱，秀秀气气的，多半活不过一天，没意思]


    直播间又飘过几条弹幕，在线人数增加到5，又掉到3，南山简单瞥了一眼，只看到最后飘过的弹幕，皱了皱眉，耳畔的跑动声越来越近，她默念“收起直播界面”，在眼前的界面消失后，立即转身退后一步，盯着大门敞开的出入口，全身肌肉绷紧。


    几个呼吸后，出入口冲出一道纤细的身影，南山神色一凝，在那道身影速度丝毫未减，直直冲过来时，右腿退了半步，脚尖蹬地，握紧拳头。


    突然，身影停在离南山五步远，停步站定。


    是一名看起来很正常的年轻女人，身高只到南山肩膀，长发披肩，清秀漂亮，着一席青色长裙，裙摆扫过白皙小腿。


    她奇怪的打量挡在前面的人。


    身高优越，瞧着直逼一米八，一席藏青色僧袍，衣领和衣摆有暗红色的痕迹，光头，面庞年轻、白净，五官清隽，眉目如画，丹凤眼细长、眼尾上挑，眼皮和脸上有几滴暗红色的痕迹。


    作为僧人，这人气质倒是出尘，身上没有佩戴佛珠，僧袍宽大，胸前看不出明显的起伏。


    脸过于出众，雌雄莫辨，脸上那几滴似血的痕迹使得那张隽秀的脸染上几分妖冶。


    染了俗尘，便少了空幽浩然的佛气。


    不似高僧，倒像妖僧。


    她迟疑道：“cosplay？”


    脸上是特殊妆？


    南山微愣，头顶奇怪的寒意、行动时衣物带来的奇怪阻塞感再次袭上心头，她突然低头，视线中的僧袍令她瞪大眼，颤抖着抬手摸上头顶——一片光滑。


    阿弥个陀佛！她养了十八年的乌黑秀发呢！！！


    女人疑惑：“不是cos？”


    南山压下颤抖的心，闭了闭眼，沉吟：“嗯……算原皮吧？”


    那就是真的僧人？


    更奇怪了好吗！


    秦唱小区什么时候住进来了个和尚，长得还这么女气，她天天来怎么不知道？


    女人看着南山的眼神更奇怪了，打量几眼，迈开腿打算无视掉直接离开，眼角扫到一片血色，神色猛地僵住，迟缓的转过头。


    南山松开一直戒备的拳头，后退一步，抬手捂住耳朵。


    下一秒，女人脸色惨白，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她抬手点击手机：“我靠怎么拨不出去，有信号啊！？”抬头冲着居民楼高喊：“叔叔阿姨！秦唱唱！快下来！快报警！死人了！！！”


    女人又急又怕，喊得破了音，见无人回应，又转头看向南山：“带手机了吗，快报警啊！”


    南山摸了摸衣袍，没有找到手机，却摸到了熟悉的一小片冰冷——钥匙。


    她心跳微乱，攥紧手，松开，将钥匙贴身放好，抽出手，冲女人摇了摇头。


    抬头望向一片寂静的居民楼，心下微沉。


    太奇怪了。


    从坠楼到现在，虽然她浪费了一些时间接受这所谓的游戏设定，但总的时间并不久，最多两三分钟，到目前过去的时间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五分钟。


    但不论是坠楼的巨大声响，还是女人的尖叫呼喊，楼内没有一人回应，即便是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就好像——这里只有她和女人。


    那么楼内的是什么？


    没有一个正常人类状的npc吗？


    难道全都是袭击她的那种怪物？


    那——面前从楼内跑出来的女人又是什么？


    南山盯着女人，看她捂着嘴一副不敢看那具尸体，又惧怕到反胃的表情，实在看不出非人的地方。


    那么——她是另外三名玩家之一吗？


    又或是——她的临时队友？


    她的背包没有在身上，更没有手机，衣服也更换了，甚至连形象都有所变化，合理推测是身份的“皮肤”之类的机制，然而这个女人有手机，虽然没有信号，但看她刚才操作的样子，手机其他功能是存在的。


    再次合理推测，手机之类的外物玩家是不能带入到副本中的，所以，比起这个手机是玩家身份特许的“道具”这个答案，她更倾向于“手机”是属于这个副本背景下“本土人”的日常用品。


    而且根据这人见到尸体的反应来看，是npc的可能性很大。


    南山看了眼周围的白雾，朝道路正前方，最可能是小区大门的方向指了指，试探道：“你要出去找人报警吗？”


    “出去？”女人一愣，惨白着脸抬起头，看向南山指的方向，瞳孔巨震：“什么时候有的雾？”她反应极大的转头看向四周，整个人都在颤：“这到底是……”


    “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女人神思不属的呢喃。


    南山皱起眉，分辨不出来，看反应很大可能不是玩家，有面板和副本提示，不至于会这样，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新人。


    只不过接受速度没有她快。


    至于手机，也有可能是“道具”。


    只是她还没有找到。


    算了，还是先管自己活命吧，提防着她一些就是了。


    如果这人是npc，突然变成袭击她的那种怪物的可能性不小，但至少目前还是人类的形态，可以打探打探消息。


    她抬眼看着寂静的高楼，问：“楼里没有人吗？”


    女人的脸色唰的一下更白了，“什，什么没有人，我刚刚还和好几个人打了招呼呢。有人，有人。”


    “我朋友秦唱就住这里，叔叔阿姨也在，我每天都来找她的。”


    她说着，想起朋友这么久还没下来，颤抖着声音高喊：“秦唱！秦唱你下来！死人了！”


    楼里安静得只剩女人颤抖的尾音，她哆嗦的更厉害了。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女人拿起正响铃的手机，南山眼前突然弹出游戏面板，副本探索度和剧情解锁度在飞速增加。


    【副本探索度：1％……5％……19％……20％】


    【剧情解锁度：5％……8％……18％……20％】


    怎么会突然增长这么多？


    这部分数值不属于她，她没有得到任何具体的信息。


    南山抬眸观察女人，对方没有查看面板的举动，只顾盯着响铃的手机。


    周围的白雾突然退去了一部分，南山眉眼一颤，一句“不要接”还没能说出口，女人就接通了电话。


    “啊——”


    癫狂刺耳的尖叫声从手机里传出。


    “救我！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


    “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听不见？为什么？为什么！！！”


    尖利的声音似要穿透耳膜，尖锐的、粗糙的、沙哑的……


    哭嚎和尖叫声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大声。


    刺得耳膜生疼，一阵阵耳鸣。


    天色由傍晚瞬间入夜，周围漆黑一片。


    【污染值：15％……20％……28％】


    眼前一阵阵发黑，思绪混乱，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深入脑中，用力撕扯神经，在诡异的尖叫声和求救声中，身体似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南山不受控制的朝着小区楼迈开步子，身体撞上颤抖着的身躯，她猛地抽回意识，颤抖着全力抵抗，在污染值涨到30％的时候终于成功抬手捂住了耳朵。


    声音减弱，污染值停滞，身体的控制权回归了大部分，她立即冲着面前耳朵溢出血的女人高喊：“挂断电话！！”


    “快！！！”


    女人完全没有反应，双耳淌血，眼角也逐渐渗出血，她咬了咬牙，侧身用肩膀撞向女人握着手机的右手，竟然没有撞掉。


    她单手捂着耳朵，快速伸手夺过手机，打算直接丢下踩碎时犹豫了一秒，咬牙忍着双耳的剧痛，手指压在屏幕中，用力点下挂断，尖叫声瞬间减弱，只余回音飘荡，她将手机丢在地上，立刻捂回去，就这么一两秒，她捂着耳朵的掌心也有了湿润。


    “嗡——”


    诡异的声响彻底消失。


    南山脱力般松开手单膝跪地，耳朵淌出鲜血，耳鸣一般尖锐的嗡鸣声响彻脑海。


    有什么东西扩散开来，刺骨的风突兀搅动。


    “咕噜。”


    “滴答。”


    阴冷的风扫过背脊，血腥气扑入鼻间，有水声滴答。


    一声，又一声，极近。


    【你的临时队友已解锁20％的副本探索度与剧情，已同步加载完成】


    南山忍着尖锐的耳鸣，听到这句播报，心情五味杂陈。


    好消息：她的队友很强。


    坏消息：是不顾队友死活的强。


    白雾的另一边，踩着一团扭曲的黑色软体物质的高挑女人瞥了眼手机中一直未能接通的去电界面，抬腿将脚下的东西踩成一滩黑水，不耐地“啧”了一声。


    这次的临时队友貌似有些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