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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直视内心的欲望

    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 哄闹的庄园恢复安静,夜风吹乱门外那一丛散草,吹落了一片粉白的花瓣。花瓣掉落的瞬间美不可言,转瞬却再无踪迹。

    蔺庭昱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欢迎会上。

    哪怕离开时, 她也隐在人群中。

    而她是否出现, 对于易今莳而言, 差别不大。

    刚刚所有人都在猜易今莳和徐惜鹤的关系。

    还有人说,以前从没发现这两人站在一起如此养眼。

    蔺庭昱暗暗记下说这话的是谁, 不自觉逸出冷笑。

    养眼?

    没吃过好饭时, 连一碗泡面都能津津有味地享用。

    她面色如常地看着徐惜鹤和易今莳进进出出, 成双成对,然后不可自抑地想到了郁檀被魏宴宁带走时的场景。

    蔺庭昱从前不屑用这种手段, 更是厌恶魏宴宁的冷刻。

    但是如今,她的想法似乎变了。

    隐约也明白,当初魏宴宁为什么会那么做。

    在国外时, 她听说过有人为郁檀打抱不平的事。

    一些朋友劝魏宴宁放郁檀自由。

    魏宴宁从此和那些朋友断联,或许暗地里还做了些什么。

    蔺庭昱感到悲催,因为她已经慢慢共情了一个疯子。

    宁愿遭报应,魏宴宁也不愿意离开郁檀。

    蔺庭昱抬头看阴暗的天, 云层缝隙中掉落一缕月辉, 她静静望着。用另一种方式,直视内心的欲望。

    ***

    易家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圈子, 一周之内, 易今莳接遍了所有人的电话,每个人的问题都那么单一,每个人的语气如出一辙地压抑兴奋。

    “那真的是你妹妹?”

    “她是亲生的,你还能在家待吗?”

    “要不来我家?”

    “……”

    在她们口中, 崔凌成了洪水猛兽。

    易今莳想起那张白净的脸,其实妹妹更像是一只有个性的布偶猫,毛是雪白柔软的长法,摸上去像棉花糖。

    欢迎会过去好几天,妹妹都没怎么回家,打电话过去时,一片吵嚷声中,崔凌敷衍回话:“演出呢,没空回家。”

    她只说这么一句,然后利落地挂断电话。

    易今莳本来就爱凑热闹,一听有演出,就想跑去现场。

    但易沉宵觉得现阶段她们与崔凌的关系还没缓和好,如果突然出现在崔凌演出的地方,可能会让崔凌感到不适。

    易今莳只好忍耐。

    她自己动手给崔凌布置房间,期间还跑去溪荷一趟,买了许多装饰品。

    易琮茗见她忙成这样,不免好奇房间被装成什么样,于是专程看了一回。

    崔凌不像会喜欢公主房的人,但易今莳最喜欢粉嫩的布置。

    但看完之后,易琮茗便不再担心了。

    这个房间很适合给崔凌住。

    每一样装饰品都放在最合适的位置,颜色没有过分清亮,处处透着温馨,明明东西很满,却看上去十分简洁,色调柔和轻缓,一切都恰到好处。

    易琮茗起先还很担心她们相处不来,这么一看,便将心放回肚里。

    或许她和易沉宵都做不到的事,易今莳能做到。

    只是这样一来,小莳又要奔波受苦。

    可如果不这样,崔凌还是不会接受这个家,她们想弥补都没办法。

    当时大人的疏忽,竟然让两个孩子承担了后果,实在残忍。

    易琮茗对此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钱。

    易今莳拿到一笔巨款,三秒之内就决定了该怎么花。

    后天晚上是杂志社的活动,有一个送礼环节,杂志社的工作人员和品牌方都要给嘉宾送礼物。

    她答应要把礼物送给徐惜鹤。

    至于送什么,她已经想好了。

    朋友的藏品店有一颗天生地养的珠子,大小刚好,圆润精巧,古朴中蕴着灵气。

    据说这颗珠子来自涩尼,是一个修佛的人发现的。

    杂乱万变的城市,已经没有传说了。

    易今莳当时看到那颗珠子,立马想到远在它国的徐惜鹤。

    那么湿润、阴郁、沉稳、坚韧,仿佛掩盖着许许多多的往事。

    那颗珠子初看类似木质,但细瞧就能看到温淳的玉泽。

    刚认识那一年,在一次大学生助农公益项目会上,她在徐惜鹤的眼睛里也看到过被敛藏的光润。

    只能说她和徐惜鹤认识的太晚,刚打过几次照面,系统已经开始走强制剧情。

    她让徐惜鹤当众给她穿鞋、当众下跪,大大小小的捉弄不计其数。

    即便系统劝她,这只是走剧情,不用太在意,但易今莳还是恐慌。

    她这辈子的坏事都在这儿做完了。

    项目会,在系统的帮助下,她跟徐惜鹤分到一组。

    任务是摘花椒。

    花椒树长得秀挺瘦拔,散发出的味道能将人麻醉。

    她戴着手套摘了一些,人已经飘飘忽忽了。

    那天发生的事她大多记不得,只记住了花椒树叶的刺鼻味道,和徐惜鹤看向她的眼睛。

    园子里的小黄狗欢快地跳着,徐惜鹤一言不发,很快摘完花椒。

    夏天刚刚开始,地里还种着瓜果蔬菜,水管是用来浇水的。

    徐惜鹤将摘好的花椒放在箱子里,开了水管,洗手的时候,香皂的味道飘了过来。

    到了傍晚,太阳不再那么炽烈,易今莳看到她毫无顾忌地洗了脸,散下来的头发柔软湿润,抬眸时,眼睛灼亮深沉,引人探究。

    风吹过远处的麦田,掀起一阵柔软的麦浪。

    空气中有花椒的辛味,有麦子的香味,如同一场缤纷的梦。

    她忽然对徐惜鹤这个人有了另外的看法,或许这个人的沉默并非是冷漠,而是另一种温和。

    从那时候起,易今莳就想过要送徐惜鹤一件特殊的礼物。

    用了四年,她才挑到满意的。

    …

    午饭之后,易今莳去了藏品店。

    一踏进去,系统就跳出来提示:“触发剧情——”

    易今莳人都麻了,“为什么?”

    “郁檀出国的任务毫无进展,强制剧情通道开启,预估此次剧情需五分钟。”

    易今莳明白、甚至已然熟练了。

    看样子又是扮演小反派推动剧情。

    【出场人物:崔凌(女主),何舒芩(女主跟班),易今莳(恶毒女配)

    情景概述:女主和恶毒女配看上同一件藏品,恶毒女配羞辱女主,并抢走藏品。

    暗处,谢绮言和蔺庭昱都在看着这一幕,对女主心生怜惜。

    强制台词:“买得起吗?看你不像有钱的样子,不然我帮你付账单?”】

    易今莳:“……”

    这就过分了吧,妹妹才刚认回来,就要走这么伤感情的剧情?

    她别别扭扭走过去。

    崔凌和朋友就在展台处,她们看上一个有年代的衣柜,古风古色,还有深深的刻痕,大约这样东西背后,还有个不俗的故事。

    看上去不便宜。

    易今莳扮演反派轻车熟路,快步过去。

    老板和崔凌同时看到她。

    但两人的反应可谓截然相反。

    老板笑眯眯地说:“易小姐,您要的珠子帮您装好了。”

    易今莳点点头,道了声谢,看向崔凌。

    崔凌脸色冷淡,紧皱着眉,打算装作不认识。

    但她还是低估了八卦的传播速度。

    老板的视线在她们俩身上游走来回,“那账单是……一起付?”

    崔凌拉下脸:“不需要!”

    易今莳观察着这个古旧的衣柜,像是随口一问:“有钱吗?要是买不起,我帮你付账。”

    崔凌一听这话,怒气瞬间被点燃。

    她身边的何舒芩也来气:“凌凌要是买不起,那还有易家,用外人操心吗?”

    易今莳麻木,点点头说:“不需要吗?那算了。”

    她问:“妹妹,你今晚回家吗?房间我帮你收拾好了,就在我隔壁,还有照片,你加我微信,我发给你。”

    崔凌还在生气,“用不着,我有地方住。”

    她也是倒霉,怎么就在这儿碰上易今莳了。

    一直旁听的老板倒是察觉出不对来。

    小莳总出手大方,是她们这些人的活财神,可不敢得罪。

    这么看的话,她似乎对这个妹妹也很在意,不然不可能亲自布置房间。

    而且还住在隔壁。

    何舒芩大手一挥,一张卡放在桌上:“我们凌凌买了!”

    崔凌顿了顿,压低声量:“那是我的卡。”

    何舒芩点头:“我知道。我卡里没那么多钱。”

    崔凌说:“……”

    几十万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在于这个柜子损毁太严重,根本不值那个价,老板见她们是新客,想宰。

    易今莳诚恳地看着她们:“所以,有困难吗?需要我付吗?”

    老板见状,很快上前去说和:“崔小姐既然和易小姐关系亲厚,那就按熟人价来,易小姐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崔凌很不给面子,尽管今天穿的简单,没有梳辫子,没有穿皮衣,但两道剑眉还是很容易透出森冷的意味:

    “我不是她的妹妹,更不是你的!”

    老板讪讪,求助地看向易今莳。

    易今莳拿着自己的手机,根本没将崔凌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这样吧,十五万,我帮妹妹付,怎么样?”

    何舒芩诧异。

    她们来看过好几次了,老板都说要二十万以上。

    难不成易今莳刚刚那一出是在帮忙压价?

    老板咬一咬牙,“成。”

    她这个店不算大,除去被易今莳看中的那颗珠子之外,再没什么稀罕玩意,店里的客人一大半都是易今莳介绍来的。

    她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

    只是她心中有个疑惑。

    易今莳跟崔凌的关系……看上去没那么差。

    易家真的会把两个女儿一视同仁吗?

    这种真假千金的梗放在现实,真的很刺激。

    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有争抢家产的戏码。

    付了账单,何舒芩给了一个地址,交代要完好无损地送到。

    老板瞧了眼,见目的地是一个旗袍店,离这边不远,于是拍胸脯保证。

    易今莳拿好自己的东西,问系统:“这剧情过了吗?”

    系统说:“女主都想掐死你了,当然过了。”

    易今莳叹气。

    再次确定,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恶毒女配。

    离开藏品店时,崔凌的脸色还很差。

    她不打算和易今莳说一句话,坐上车就走。

    何舒芩被丢在原地,无言半晌。

    易今莳知道她是崔凌的好朋友,或许今晚她们还要去酒吧演出,“何小姐,你去哪里?我送你。”

    何舒芩不太好意思。

    刚刚她还那么凶易今莳,对方非但没计较,还要送她。

    崔凌怎么不早说假千金是这个人设?

    早知道的话,她今天好歹化个妆啊!

    “我去鸣华路那边。我的酒吧刚开业,凌凌帮我演出,所以才没回家……”

    何舒芩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说太多了。

    但三秒不到,易今莳的车来了,司机帮她们开门。

    何舒芩坐进去,感觉怪怪的。

    易今莳跟她聊了会儿天,又开始发愁。

    徐惜鹤送给崔凌的礼物她看过,很贵重,应该也很合崔凌的心意。

    但是妹妹不回家。

    那么多礼物一个没拆。

    必须得想个办法,今晚把妹妹带回家去。

    她的视线慢慢落在何舒芩身上。

    何舒芩身子一顿。

    怎么这么看着她?

    易今莳笑着问:“你跟凌凌住在一起吗?”

    何舒芩点点头。

    崔凌有钱,但她早些年吃过苦,所以一分多余的钱都不肯花。

    吃穿用度都很节省,连电动车都选了最便宜的牌子。

    不过她也只是对自己抠,对家人朋友却很大方。

    比如刚刚那个衣柜,还有何舒芩名下的房子和新开业的酒吧。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样。

    易今莳说:“那天的欢迎会办的仓促,凌凌自己都不愿意多待,更别说叫朋友来了。我感觉好遗憾,要不你们今晚来家里住?家里好多礼物都没拆,你们可以一起拆。”

    何舒芩有点心动,但是不敢做崔凌的主:“我回去问问,好吗?”

    易今莳把号码留给她:“当然好啊,谢谢你。”

    她道谢时,笑意恳切,眼里密致温柔。

    何舒芩看了好一会儿。

    易今莳送她到酒吧门口,但不进去。

    何舒芩劝:“凌凌她就是刀子嘴,你进去她不可能再把你赶出来。”

    易今莳说:“这样不太好,她还不适应新的家人,我要是进去的话,太不尊重她了,总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看凌凌唱歌。”

    何舒芩心中感叹不已。

    事情的走向,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们凌凌可怎么抵抗易大小姐啊。

    易今莳走后,她才进去。

    崔凌打车过来,这会儿已经换好衣服了,看她一个人,表情变得怪异:“那谁呢?”

    何舒芩故意说:“谁啊?你姐姐吗?”

    崔凌冷冷道:“我看你是想死了。”

    何舒芩挑挑眉,坐到化妆桌前,拢了拢头发,“凌凌,为了你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姐姐,我也要跟你一辈子。”

    崔凌瞥了眼:“你以为她是好人?”

    “刚刚在店里她就是为了帮我们,省了五万多,你不高兴吗?”何舒芩无奈,“她挺尽心的,都到门口了,怕你生气,愣是没进来。”

    “她走了?”

    崔凌心里顿时恹恹。

    何舒芩想笑了:“你一副随时要掐死人家的表情,凶的连我都害怕,易大小姐那么娇贵,你再给人吓坏了。”

    崔凌下意识看了看镜子。

    难道她真的很凶吗?

    何舒芩继续说:“她邀请我们晚上到你家住。”

    崔凌听到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没有最开始那么抗拒了。

    何舒芩说:“你先考虑吧,晚上再说。”

    崔凌没回应。

    但熟悉她的都清楚,如果是她不愿意的事,只会第一时间拒绝。

    既然沉默,说明有戏。

    何舒芩哂笑。

    崔凌看到了,但是没理会。

    她在想另一件事。

    贝斯手在试音。

    她的思绪断断续续。

    …

    藏品店发生的事,谢绮言都看到了。

    她本想过去打招呼,但被蔺庭昱拦住。

    两人在店里最僻静的地方,四目相对,双方眼里都是鄙夷不屑,以及防备。

    谢绮言看到蔺庭昱,就会想起易琮茗寿宴那天晚上,易今莳被推的那一下。

    在她这儿,蔺庭昱已经失去了竞争资格。

    可说到底,蔺庭昱比她更早认识易今莳,情分自然也不是假的。

    她总不能弄死蔺庭昱。

    “真巧。”

    蔺庭昱仍然是那幅光风霁月的温和面目,她的长相不知掩饰了多少她内心的罪恶。

    谢绮言压低帽檐,冷笑一声:“巧吗,我不觉得。”

    蔺庭昱情绪起伏不大,“至少我来这里,比你要名正言顺。”

    谢绮言听笑了:“你指的是四年前不告而别,还是回来之后恶言相向?实话说,蔺庭昱,你是最没资格当我对手的那个。”

    蔺庭昱摆弄着一个模型,依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自乱阵脚,“谢老师,我没资格吗?你知不知道,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我就穿过如今的工作服给她看,她喜欢看我,但她有看过你吗?你也演过医生,可她看过吗?她甚至都不知道。”

    谢绮言的表情变得僵硬,“那时候她还小。现在呢?你不回国,她都要忘掉你了。”

    蔺庭昱暗暗手上用力,“是吗?我出国四年,跟她四年没见,所以她忘了我。但谢老师呢?这四年你星光很盛,可如果不是寿宴那天的事,她会跟你讲话吗?”

    谢绮言道:“你——”

    蔺庭昱劝她:“离得这么近都没有结果,为什么不思考一下,是不是没你的份?”

    “我至少坦荡,”谢绮言抢过她手里的模型,“高中的事情你忘了吗?小莳为了我,很多次都忽略你,这还不能证明什么?”

    蔺庭昱脸上还是看不出怒色,“像你说的,那时候她年纪小,分不清好坏而已。”

    谢绮言看她这样子,突然连徐惜鹤都看顺眼了,“那就走着瞧吧。”

    她戴上墨镜,怒气冲冲地走了。

    一直到坐上车,她还没消气。

    蔺庭昱怎么没死在国外呢?

    庞琳睨她一眼,“易今莳都走半天了,你还在里面干什么?”

    谢绮言摘掉帽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额头,表情实属称不上友善:“撞上蔺庭昱了,真晦气。”

    庞琳一听这个名字,啧了声:“刚要跟你说的,差点忘了。这个蔺庭昱不简单,她跟崔凌认识,真千金的事还是她先透露出来的,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谢绮言讶然,“消息属实吗?”

    庞琳给她一叠照片,“花大价钱买的。”

    谢绮言打开看完。

    照片只有一张拍到正脸,但很容易辨认。

    那就是蔺庭昱和崔凌。

    难怪那天蔺庭昱突然出现。

    她一定早就谋划了。

    是因为恨易今莳吗?

    当年那些‘角色扮演’的秘密她也有所耳闻,但蔺庭昱离开后,易今莳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所以她没多想。

    还是说……不止是在玩?——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

    第22章 标特否

    这天晚上, 兰宜飘下一场毛绒绒的小雨,到了清晨,薄雾浮动,草木如新, 空气中都是植物发芽的香气。

    易今莳躺在客厅沙发上, 眼皮不停打架, 但她坚持没深睡,最多浅憩几分钟, 然后强制醒来。

    身上的绿纱裙一点褶皱都没有, 可见她这一晚躺在这儿多规矩。

    易沉宵很少见这么素净的易今莳。

    她没戴首饰, 没化妆,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长发散落下来,发丝泛着柔软的光。

    又闷又静的庄园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易沉宵刚从公司回来, 看到这一幕,浓重的疲惫减轻不少,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身上的钩针披肩盖在易今莳身上。

    然而只是这么一点轻微的动作, 易今莳醒了。

    易沉宵紧张了一下:“吵到你了?”

    易今莳意识还很朦胧, 看到她的脸,立刻坐起身, 身上的披肩还有余温, 她眼睛红红的,或许太难过,耳鬓边也晕着微红。

    “妈妈,昨晚你跟凌凌都没回来。”

    易沉宵怜爱地摸摸她的脸, “我在公司开会,以为你睡了,就没打电话。凌凌……小莳再给她一点时间。”

    其实至今为止,易沉宵还没调查过崔凌的过去。

    她总担心会伤害到崔凌。

    如果私下去查,她的确能更加了解这个刚回来的女儿,但在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侵犯了对方的隐私。

    易沉宵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

    易今莳拍了拍自己的脸,白皙的皮肤立刻冒出红印,“妈妈你去睡吧,我在这儿等凌凌回来,她昨天没说不回来,要是回来看到我们都不在,她会难过的。”

    易沉宵心里难受。

    这些本该要由她来做,现在易今莳帮她承担了。

    她说:“我去洗澡,洗完下来陪你一起等。”

    易今莳裹紧披肩,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之后,易沉宵收拾好下楼,就看到易今莳在客厅放了味道很淡的熏香,还找来一个粉色绒毯。

    两人就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等待。

    易沉宵想抱她,易今莳不让。

    她的睡意彻底消失,蹦蹦跳跳跑去门口守望,没一会儿又回来。

    易沉宵在她身边总是很容易放松下来,唇边带着笑,轻微的睡意袭来,她模模糊糊问:“昨天你说要去藏品店取东西,取到了吗?”

    易今莳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柔软的长发遮盖肩头,“取到了,就是我上次给妈妈和奶奶看的那颗珠子。”

    易沉宵问:“要送给凌凌吗?”

    易今莳摇摇头,拿了浅绿的发圈,将头发全部绑起来,露出流畅的颈线。

    “凌凌不会喜欢的,我要送给徐惜鹤。”

    易沉宵的睡意立时被这句话惊走。

    “徐惜鹤?”

    她支起身,表情变得有些许严肃:“小莳,你跟徐惜鹤最近来往多吗?”

    四年前发生的事她都清楚,徐惜鹤绝不是一笑泯恩仇的人,而对于易家,她如果想动手,那再简单不过。

    但一切都与预想中不同,易琮茗寿宴时,她送了那么贵重的礼。

    崔凌的欢迎会,她带了有钱都买不到的棋盘和棋子。

    还给易今莳带了一份礼物。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徐惜鹤跟蔺庭昱不一样。

    毕竟当年易今莳和蔺庭昱是好朋友,两家就住在隔壁,哪怕分开,见面亦有三分情。

    但徐惜鹤呢?

    易沉宵这么想着,心里沉重起来。

    易家从不争先,从易琮茗那时候,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现在被徐家压着一大截,她根本防不住徐惜鹤。

    易今莳思考几秒:“还挺多的,我这周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欢迎会那天,我还把她介绍给郁檀认识了。”

    提到郁檀,易沉宵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疼,但难受。

    “这样啊,”易沉宵叹气,“郁檀对徐惜鹤印象好吗?”

    她忽然觉得,四十五岁正是拼搏的时候。

    即便无法超越徐惜鹤,至少别被魏宴宁和郁檀压一截。

    易今莳想了想,“不好说。妈妈,郁檀好像很防备徐惜鹤,我不明白,徐惜鹤很谦和,从不凶人。”

    易沉宵心中冷嗤。

    年纪轻轻就老谋深算,有人被她送到牢里,还在里头感恩戴德。

    城府那么深,郁檀又是个眼光毒辣的人,印象能好就怪了。

    “不合眼缘吧。”

    易今莳苦恼。

    除了徐惜鹤,再没人能从魏宴宁眼皮底下把郁檀送走了。

    除开系统的任务之外,易今莳也想让郁檀出去走走。

    那天见面,她看得出,郁檀不开心。

    坐在窗边时,像一朵永远不想盛开的素莲。

    她应该也很纠结吧。

    魏宴宁可以是遮风挡雨的大伞,也可以是遮星掩月的乌云。

    而郁檀有自己要去雕琢的理想。

    易今莳开始也觉得她们的事很复杂,可现在想想,却发现再简单不过。

    “妈妈,你觉得我合郁檀的眼缘吗?郁檀喜欢我这样的吗?”

    易沉宵眼皮跳了跳。

    合,怎么不合,那可太和了。

    “她应该挺喜欢的。”

    “那我把徐惜鹤也打扮成我这样,郁檀会不会喜欢她?”易今莳想到这么一个主意。

    易沉宵笑出声:“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让魏宴宁知道,不得气死。

    易今莳大概也觉得这个主意离谱,“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易沉宵没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心里已经开始构思四十五岁事业第二巅峰的方向了。

    清晨很冷,但身旁有人,无意间加温,易沉宵睡了三个小时。

    醒来时,粉色绒毯全部盖在她身上,易今莳还给她垫了一个枕头。

    陈管家请她去吃早饭。

    易沉宵随便洗漱了一下,去餐厅看到易今莳正在拨弄几颗樱桃。

    她原本笑着,但看到身后的陈管家,笑容消失,瘪着嘴巴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这边了。

    易沉宵坐过去问:“怎么了这是?”

    陈管家讪讪:“昨晚小莳一直在等凌小姐,我看不下去劝了两句……”

    易沉宵无奈,让陈管家先去用餐,问易今莳:“陈姐说什么了,你这么不高兴?”

    易今莳连樱桃都不想吃了,“她说凌凌不想见我。”

    易沉宵点点头:“那是挺过分的。对了,待会儿陈姐要去乡里运果蔬,这次运回来,咱们连一片菜叶子都不分给她。”

    易今莳为难:“……我们吃不了那么多,还是…还是分点儿吧。”

    易沉宵笑了好一会儿,“那魏宴宁那边,你自己去送吗?”

    上回魏宴宁发癫喝进医院,易今莳差点吓死,一边照料郁檀,一边跑医院,易沉宵担心她身体熬不住,也去联系了医生。

    结果倒是没那么严重,不过要控制饮食。

    易今莳自己去乡里联系人。

    营养师也是她找来的。

    那一阵易沉宵也被看的牢牢的,酒水半点不沾,有一天她馋疯了,去酒窖偷了点易琮茗的藏酒,易今莳好几天没理她。

    就这样,给魏宴宁戒酒的同时,把她爱酒的毛病也治了大半。

    “我下午去送,早上等等妹妹。”

    易今莳还是不相信崔凌真不回家。

    易沉宵安抚几句,刚吃完早饭又被一通电话叫走。

    家里冷清起来,易琮茗去溪荷会友,最近都不在,易今莳一个人无聊极了,想起欢迎会那天徐惜鹤送的礼物。

    有一份是给她的。

    她跑去库房找了半天。

    看到一个巨大的礼盒时,人都傻了。

    “这么大,徐惜鹤是怎么带过来的?”

    陈管家回想起那天杨秘书满脸憋红的窘迫,“她的秘书抱来的。”

    易今莳拆开来看。

    当这份不寻常的礼物露出真容,哪怕见多识广的陈管家也呆愣住。

    那是一座迷你版的粉色城堡,城堡外有一棵樱桃树,树上的樱桃是红碧玺打磨出来的。

    里面所有的珠宝都价值不菲,开了小城堡的门再看时,还有间小卧室,卧室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化妆桌,桌上所有的化妆品都是奢牌,并且是易今莳喜好的牌子。

    陈管家瞠目结舌。

    不是…徐总…这也太标特否了吧!

    易今莳的关注点放在樱桃树下的小人身上。

    应该是专门找人雕刻的,身上的小裙子也是定做,假发也那么逼真,发冠熠熠闪光。

    “这是我吗?”易今莳问。

    陈管家对比着看了看:“不太像。”

    易今莳讶然:“不像吗?这么漂亮,不可能是别人啊。”

    陈管家说:“……好像也是。”

    …

    易今莳将这份礼物拍了五十多张照片,挑选出九张,发了朋友圈,还给徐惜鹤发了一张自己和小城堡的合影,另外发来好几张用她的照片做成的表情包。

    徐惜鹤一一保存下来,心情大好。

    杨秘书进办公室时,就看到她表情温和,手里翻着杂志。

    杂志仍然是编辑寄语那一页。

    是易今莳写的。

    她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有意思吗?

    背下来就能追到女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帮忙查找各种信息的她就会成为易今莳的下一任。

    因为这篇文章里,易今莳写了自己喜欢的旅游景点和珠宝风格,为了选礼物,她比徐惜鹤背的还熟。

    她和徐惜鹤的差别就在于,徐惜鹤有实力买钻。

    哈哈。

    “徐总,昨天谢小姐和蔺小姐都在藏品店,不过没有和小莳总说上话,走的时候两个人好像吵架了。”

    徐惜鹤满意了,“这么看,我的优势还挺大的。”

    杨秘书真心好奇:“您的优势在哪儿呢?”

    徐惜鹤说:“就算易小姐跟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我也可以做见不得光的那个。反过来的话,她们都不能接受。”

    杨秘书托住自己的下巴。

    不止她们不能接受,正常人应该都不能接受吧?

    杨秘书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当豪门霸总,因为她太太太太太正常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mua,明天(其实是今天)继续嗷

    第23章 你怎么不去当玩物?

    昨夜满城冷雨, 清晨草色新新,郁檀站在阳台边,长大衣将瘦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一丝冷风都吹不到她。

    那天回来和魏宴宁吵了一架, 这一周她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昨晚魏宴宁赖在她房里不走, 被她打出去, 她在门口偷听,听到刘特助说公司的跨境业务出了点岔子。

    魏宴宁到现在还在书房开会。

    郁檀一晚上睡得不安稳, 梦到前世, 梦到母亲。

    她太难受, 醒过来的那一刻,像是一炉数年陈灰飞撒而下, 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梦醒后惊恐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轻微发烧。

    她发消息给莫黎。

    虽说莫黎是易家的私人医生, 但易今莳应该很信任她,经常带过来给郁檀看病。

    所以郁檀也很信任莫黎。

    莫黎听她描述完症状,回复说是感冒,叮嘱她去喝药, 又说昨晚下过小雨, 今天天冷,别出门, 在家休息。

    郁檀又打听易家。

    莫黎说, 无事发生。

    易沉宵那日初听崔凌的消息,从楼上摔下来崴了脚,不过不严重,她又格外逞强, 走路都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异样,恐怕到现在也没人发现她受伤。

    莫黎前天还去看过,当然了,那点伤用不着她去跑一趟,会显得小题大做,月底算工资的时候,工作人员可能以为她就是为了八百的出诊费才过去的。

    但其实她也想知道易家的事会怎么发展。

    崔凌回来了,易今莳在易家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她想象不出小莳老板被赶出去的场景。

    在她的认知里,易今莳永远光鲜亮丽。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从正面侧面各种打听,才知道崔凌一直不回家,易今莳在忙着给崔凌装屋子。

    易琮茗给了易今莳一笔巨款,去溪荷会友。

    这一家子的节奏还是那么稳。

    郁檀想听的不是这些。

    她直接拨通电话。

    “徐惜鹤最近有没有去找过小莳。”

    莫黎讶然。

    这也太私人了,她没敢打听呢。

    “有没有找过我不知道,但……小莳总在朋友圈发的图你看了吗?”

    那么精致可爱的礼物,莫黎都估不出价,有些刺眼的珠宝她见都没见过,只知道挺贵的,具体多贵,她也不知道。

    有钱人真该死。

    那是欢迎会那天送的,徐惜鹤这么周全的人,给崔凌的礼物必然也不俗。

    为什么她不是易家走丢的女儿?

    郁檀当然看了。

    不止看了,还被气病了。

    前世,徐惜鹤对易今莳的报复那么激烈,这一世明明什么都没改变,为什么徐惜鹤的态度如此不同?

    徐惜鹤想要什么?

    郁檀已经忍受不了喝一口水都要被问个究竟的日子。

    在走之前,她希望能解决徐惜鹤这个麻烦。

    或许,魏宴宁能派上用场。

    “莫医生,我生病的事,你帮忙告诉小莳。”

    莫黎说:“……好。”

    挂了电话,郁檀深吸一口气,往楼下看了看。

    有出门上班的,有买菜回来的,还有穿着睡衣拖鞋下楼取外卖的。

    烟火气很足。

    这无疑是个好住处。

    可她只是个旁观者。

    有时候郁檀觉得自己就是被修剪整齐、打理干净的花,摆弄在架子上,一架艳丽的花。

    在她神思低迷时,屋里传来魏宴宁的声音。

    大概是发现她不见了,着急地寻找。

    郁檀没有回应。

    她不是刻意不回,而是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无力去回。

    魏宴宁掀开帘子,看到她站在阳台边,毫无生气,静默无声。

    这么短的路,像梦中的无尽长路。魏宴宁耷拉着眉,锐利的眼睛都变的迷离,脸色苍白,唇紧抿着,身上一件宽大的马海毛针织衫显得她如此清瘦。

    郁檀才明白,这几年,不快乐的何止是她。

    魏宴宁一句话不说,上前去抱她,下巴搭在她肩上,轻轻叹气。

    “进去吧,我做点吃的,吃完了喝点药。”

    郁檀没反驳,进去之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她根本不知道电视播放什么节目。

    但她知道,每晚她赶走魏宴宁,魏宴宁又会趁她睡着时进来。

    昨晚或许也是这样,不然魏宴宁怎么知道她低烧。

    吃饭时,郁檀提了徐惜鹤的事。

    魏宴宁说:“我会找人盯着她的,如果她想对易今莳做什么,我不会放任不管。”

    郁檀放下筷子,“我要你亲自去盯着。”

    “我?”魏宴宁愕然,“那成何体统?”

    别人还以为她要用下作的法子跟徐惜鹤抢生意。

    郁檀很平静:“你不去我去。”

    魏宴宁沉默一会儿,“我去。”

    她找了药,看着郁檀吃下去,才让刘特助来接她。

    刘特助说:“徐总现在在盛金吃饭,算算时间,一个小时之后就出来了。”

    魏宴宁烦闷,自己不痛快,别人也休想痛快:“车开快点,我直接进去找人。”

    刘特助道:“……”

    她从小看电影,两个帮派打架,最后死的只有跟班。

    当初找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忧虑。

    魏宴宁说到做到,一到盛金,径直而入,准确无误找到徐惜鹤的包厢。

    里面的人正在谈事,一看她进来,纷纷蹙眉,待看清她的长相,意识到是活阎王,又连忙起身来迎:“魏老板?您快请坐。”

    一帮人将位子让了让,服务生迅速将餐具换新。

    徐惜鹤一动不动,斜靠在椅上。

    两人都不开口。

    其余人战战兢兢,生意肯定谈不下去,于是各自找借口出去。

    等人俩说完话,她们再进来。

    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包厢里清净了些,漫长地对峙之后,魏宴宁才说:“谢绮言跟你们公司的合同不是早就签了?为什么突然给她加行程?”

    还是去国外拍短片广告,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徐惜鹤说:“她如果乖乖做易小姐的玩物,不要越界,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魏宴宁冷笑:“玩物?徐总说话真是低俗,你怎么不去当玩物?”

    徐惜鹤挑眉:“魏总,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魏宴宁道:“……”

    徐惜鹤盯着她:“你不也是争着抢着,想当郁檀的玩物吗?大家都一样。”——

    作者有话说:先更一章muamua

    第24章 ‘等了你一整晚’

    宽阔的包厢内, 有一扇花屏,花屏后的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画。

    不知谁自作主张叫来小提琴手,或许本意是阻止两人当面翻脸,但在徐惜鹤听来, 那琴声如此憔悴。

    她没有心思欣赏, 反倒浪费了琴音。

    魏宴宁也一样。

    剑拔弩张之后, 短暂地安静。

    谁都没再说话。

    两人心中各有思量。

    徐惜鹤在想,魏宴宁人品不行, 万一她回去之后将方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告知郁檀, 郁檀再另外加工转告易今莳, 岂不是有损她的形象。

    她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向对面。

    魏宴宁在想,徐惜鹤心地恶毒, 如果她去找易今莳卖惨告状,易今莳脑袋空空,根本不会思考, 再糊里糊涂告知郁檀,那么郁檀一定以为她在外横行霸道,肯定会更抗拒她。到时候别说一起睡,拉手都要被打死。

    她用防备的眼神对上徐惜鹤的视线。

    这一对视, 两人的坐姿都慢慢变了。

    等外头的人等不及敲门进来时, 就看到她们面对面办公,别说打架, 甚至都没去打扰对方。

    看上去很礼貌。

    刘特助挤过来看到后, 诧异地瞪直了眼。

    魏宴宁那副‘要死一起死’的嚣张气焰不知所踪,徐惜鹤一改目中无人的姿态,莫名形成和谐的画面。

    她好不理解。

    一般出现这种世纪大和解,都是其中一个得了不治之症。

    会是谁呢?

    她看了看长发红唇的徐惜鹤, 又看了看瘦削白脸的魏宴宁。

    还真是不难猜。

    难怪魏宴宁那么早就起草遗嘱。

    财产由郁檀小姐和小莳总继承。

    刘特助心想,小莳总能不能把她也继承过去?

    不管两人息战的原因是什么,只要没有打打杀杀,都是好结果。

    何况不是谁都有幸能和两位财神出现在一个局上的。

    很快,一桌人坐好,热闹起来,刘特助把小提琴手带走,将门关上。

    谈起生意场,徐惜鹤偶尔搭腔,魏宴宁却始终一言不发。

    有人喝酒上头,对魏宴宁说:“魏老板,我们平常不容易见着您,今天沾了徐老板的光,算是幸运极了,要是能听您说两句,今晚真不白来。”

    旁边的人听她这么说,有点尴尬。

    这话挺没情商的。

    合着魏宴宁不讲两句,她就白来了呗?

    把徐惜鹤置于何地。

    再看徐惜鹤,听到这话一丝不恼,体体面面,也跟着劝:“魏总,讲两句?”

    她的话音带有戏谑。

    魏宴宁本就很烦,现下更烦。

    “讲什么?”她将一桌人挨个看了个遍,说:“各位对我好奇,我对各位也好奇。”

    “公司做起来以后把创始人踢走的是你吧?”

    刚刚说话的人猛一个惊醒,酒意都下去了。

    继而表情变得窘迫。

    公司内斗,实属平常,圈内很多人心知肚明,从未当面说过,可她忘了,魏宴宁就是个刺头,不高兴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现在做的那个餐饮,靠抄袭起家的吧,还把原创公司抄倒闭了?”魏宴宁看了另一个人,然后目光一转,落在一个始终沉默的人身上:“她抄的不就是你吗?你俩还能坐一块儿喝酒呢?”

    “漂亮。”魏宴宁抚掌,“这就是胸襟,一般人没有,反正我没有。”

    这几人面如土色,想怒又没敢怒,各自找了蹩脚的借口离开。

    宽敞的包厢里,又剩下她和徐惜鹤两个人。

    刘特助在外头看着,总觉得枪药味很重,于是走远了点。

    徐惜鹤看够了好戏,明着问:“专程来这一趟,魏总不会就是为了搅黄这点生意吧?”

    魏宴宁不屑:“你觉得你配、还是她们配?我来…就想看看徐总在忙什么。”

    徐惜鹤逸出丝笑,不戳穿,“我还能忙什么,左右这点事儿。”

    上回易今莳带她去见郁檀,郁檀估计是在担心,所以才让魏宴宁来打听。

    这会儿,她倒是挺羡慕魏宴宁,至少还能被人使唤。

    魏宴宁拿了酒杯,想起易今莳的嘱咐,半点没沾,又放回去。

    徐惜鹤来这儿谈生意,没缠着易今莳,那她回去也能交差了。

    “回了。”魏宴宁起身就走。

    郁檀生了病,她一刻也等不下去。

    她着急回家。

    徐惜鹤目送一阵,杨秘书进来时,她还一副思索模样。

    杨秘书问:“徐总,崔小姐出来了,我们要过去吗?”

    徐惜鹤点点头。

    她穿好衣服,出了门,在廊道那头看到崔凌的背影。

    工作人员跟她说了什么,她转身看了过来。

    徐惜鹤颔首。

    …

    楼上,隔着坚薄透澈的玻璃,观赏鱼游动时,水流曳动,灯光照在鱼尾上,晕出鲜艳的光影。

    徐惜鹤坐在对面点茶。

    崔凌好奇地观察她。

    这个传闻中与易今莳有仇的人,看上去冷静淡然,即便离得这么近,却不会有压迫感,或许是对方刻意收敛,因为徐惜鹤那双眼睛渗墨一样幽黑冰冷。

    崔凌跟她没有丝毫交集,本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评头论足,但此刻,她心中莫名有些抗拒。

    总觉得徐惜鹤不是个好人。

    一杯醇香的茶放在跟前,徐惜鹤声音温和悦耳:“崔小姐,我来见你是想从你这里买一样东西,实在唐突,如果有机会,改天我再去易家……”

    她话没说完,崔凌就说:“我不住易家。你要买什么?”

    如果刚才只是抗拒,现在已经变为防备。

    崔凌敢肯定,徐惜鹤一定觊觎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前几年易小姐拍走了两枚粉钻戒指,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转送给崔小姐。”

    崔凌想起那枚粉钻。

    她后来查过,那戒指来头大着呢,价值不菲。

    细密的粉珠镶在戒圈上,与钻石衔接的极好,很少有细圈能承载住钻石的重量。

    那晚,易今莳像送一颗糖一样,把它送给崔凌。

    每每想到这里,崔凌就会烦躁。

    “徐小姐也喜欢那个戒指?”那为什么之前不去找易今莳买?

    她对易今莳真有那么恨吗?

    徐惜鹤说:“我妈喜欢,买给她的。”

    崔凌知道徐枫荃,有一年峰会上还见过面。

    ……看着不像。

    倒不是她刻板印象,属实是…徐枫荃看上去严肃的很。

    崔凌说:“人家把东西送给我,我转头卖掉,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

    徐惜鹤给她定心丸:“据我了解,易小姐对崔小姐是十分在意的,早上我让秘书去过易家,佣人说易小姐一直在忙着收拾崔小姐的房间,昨天晚上在客厅等了你一整晚。”

    说到后面这句,她低垂下眼,表情变得微妙。

    崔凌并未注意,满脑子都是‘等了你一整晚’。

    这句话让她轻易乱了阵脚。

    她到底要怎么面对那个没有边界感的‘姐姐’。

    明明最开始她只是为了还蔺庭昱的人情。

    这些年她一个人奔波,早已习惯,她不需要家人,她不需要牵挂,想走哪儿就走哪儿。

    直觉告诉她,易今莳是个变数。

    …

    下午,易今莳去鸣华区,将果蔬送到郁檀家里。

    魏宴宁也在,不过被赶去书房。

    她和郁檀说了会儿话。

    这次,郁檀不提要离开的事,而是说起徐惜鹤。

    她问:“小莳,那天我见了徐惜鹤,她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易今莳小声说:“她人挺好的,而且这几年在国外嘛,她或许能帮你。”

    “帮我?”郁檀讶异。

    易今莳道:“你想想,魏宴宁那么守着你,凭我这点能耐肯定没办法送你出国的,但是徐惜鹤可以呀。”

    郁檀回忆了一遍,从最开始她提起徐惜鹤,再到上次的见面……

    原来小莳都是在为她打算。

    这让郁檀眼眶酸胀,她自以为能保护易今莳,没想到最后却反了过来。

    “……小莳,如果我走了……”她想说魏宴宁会找麻烦。

    但易今莳却神情坚定:“我会照顾好魏宴宁的。”

    郁檀诧异。

    因为她用了照顾这个字眼。

    其实她想说的是,魏宴宁到时候如果发疯,可能会连累易家。

    门外,魏宴宁扒在门上,只是屋内谈话声太小,她什么都没听到。

    没多时,她察觉脚步声,迅速跑去沙发坐下。

    易今莳朝她挥挥手:“魏宴宁,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魏宴宁冷嘲:“谁稀罕。”

    她瞥了眼易今莳身上的衣服,嫌弃道:“今天这么冷,你就穿这点儿?冻不死你。”

    易今莳撇嘴,“要你管。”

    她说:“郁檀睡了,你别打扰她。”

    魏宴宁点点头,“我知道。”

    等易今莳出门时,一件风衣从里面丢出来,正好丢她身上,魏宴宁的声音冷漠:“下次饭点来,我做好吃的。”

    易今莳看了看怀里的衣服,慢慢叹息,心里难受。

    如果郁檀真的走了,魏宴宁会杀人吧。

    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进度:35%。”

    易今莳高兴不起来。

    等她下楼,手机有陈管家来电,还有几条微信。

    看完后,易今莳沉痛的心才有所缓解。

    崔凌回家了。

    陈管家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因为崔凌回家就问房间在哪儿,然后上去进屋,再没出来——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我恨加班(心碎)

    第25章 崔凌快要被她整死了

    清亮有序的房间里, 处处透露着克制的柔和,就如徐惜鹤所说,是用了心的。

    崔凌有一瞬间、轻微的动摇。

    兴许易今莳真的就是个蠢蠢的好人。

    但很快,她压下这个想法。

    好人?

    哪家好人能同时拿捏住徐惜鹤和蔺庭昱。

    这种假千金心思都重的很, 她可不能被玩弄于鼓掌。

    那本小说怎么写的来着?

    崔凌随意躺倒在床上, 翻出网文, 接着上次的进度开始看。

    小说里,真千金回归后, 假千金装的善解人意, 给真千金送衣服、送首饰, 还帮忙布置房间。

    所有人都以为假千金有颗金子般闪光的心。

    事实是,衣服是假千金自己穿过的, 首饰是人家不要的,房间床上是藏了针的。

    看到这里,崔凌一身冷汗, 麻利地跳下床,扔了手机,掀开被子到处找。

    要是找到一根针,易今莳就死定了!

    她一定会让易今莳给她道歉的!

    也绝不允许易今莳再碰她一根手指头!

    找了半天。

    一无所获。

    这个假千金做事还挺缜密的。

    没一会儿, 她额上一层薄汗。

    崔凌泄气。

    拿上手机, 出门,她再也不会进这间房了。

    下了楼, 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蔺庭昱的电话打过来:

    “见到人了吗?”

    “…没。”

    崔凌惊魂未定。

    蔺庭昱说:“你问问陈管家, 她去找谁玩了。”

    崔凌说:“噢。”

    其实一进门陈管家就说了,易今莳去给郁檀送东西,待会儿就回。

    但崔凌不想说。

    蔺庭昱道:“麻烦你了,如果徐惜鹤来找她, 一定提前告诉我。”

    崔凌说:“知道了。”

    她这么说着,思绪慢慢飘出去。

    沙发远没有那张床舒服,可那张床不安全。

    蔺庭昱大概察觉她的疲累,做出承诺,“等事情办成以后,你想要什么都行。”

    崔凌看不上她的承诺:“用不着,别来烦我就行。”

    蔺庭昱大多时候都装的温文有礼,此刻也是,“我说到做到。”

    …

    玻璃窗外闪过一只长毛橘猫的残影。

    崔凌关了手机,靠在沙发上往外看。

    不论陈管家怎么跟她搭话,她都敷衍地回以单字。

    哪怕陈管家再迟钝,也明白崔小姐很烦她,于是闪远了些,连茶水糕点都是别的工作人员送来。

    那只长毛橘又从树枝上跳下来,崔凌看清了它的长相。

    三瓣嘴,长胡须,大舌头。

    样子很熟悉。

    她想了很久才记起,蔺庭昱画过这么一只猫。

    按照蔺庭昱的说法,大概在七年前,易家的后院里就有这么一只猫。

    但不是这只。

    七年,一切都在变。

    想着想着,崔凌睡意沉沉。

    陈管家做贼一样过来,给她盖了条毯子。

    她不明白崔小姐为什么又下楼来了,是因为房间不合心意吗?

    不应该呀,小莳老板的审美还可以的。

    会不会……

    陈管家有个猜测。

    易家现在有两位千金,按照各大豪门正常的走向,下一步肯定就争财产。

    放眼易家整个庄园,只有她陈管家能算老板跟前的红人。

    崔凌现在这么睡在沙发上,或许是想表现自己的脆弱,好引起她的怜悯。

    原来是想拉拢她。

    陈管家陷入两难。

    这要怎么选?

    小莳老板人缘好,出手大方。

    但崔小姐也不差。

    要是能同时被这两个人收入麾下、领两份工资的话……

    ***

    午后阳光露了半边脸,傍晚又被阴云掩盖,天色再次变得昏幽。

    易今莳回到家,从玻璃窗外走过去,粉白的皮肤,淡蓝的衣裙,柔顺的长发,轻盈地路过,如昙花一现。

    熟睡的崔凌仿佛感知到什么,眉头微蹙。

    易今莳进了客厅,轻手轻脚过来。

    她在外面已经看到睡着的崔凌,只觉得睡着的妹妹乖乖的,没有一丁点攻击性,特别像一只在阳光下晒肚皮的小猫。

    陈管家看到她时,不禁心虚,小声问:“小莳总,你吃过了吗?”

    易今莳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没有,我等晚上跟妹妹一起吃。”

    陈管家知道劝不住她,所以放轻脚步,离开客厅,去看晚上的菜单了。

    时间很快流逝,到了晚上,屋内开了灯,易今莳坐在对面翻杂志,浓密卷翘的眼睫时而颤动,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

    一切都静若止水。

    崔凌终于醒来,她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去桌上找手机。

    易今莳看到后,帮忙把手机递给她。

    崔凌触碰到她的手,温凉宜人的触感惊的她睁开双眼,连手机都忘了接过去。

    朦胧隐约的光色笼在易今莳身上,衬得她肤色柔腴,眼睛莹亮。在这种氛围的加持下,她身上多出几分慵稳的气质,真的像姐姐了。

    崔凌迟钝地接了手机。

    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了。

    她觉得离谱。

    今天来这里竟然就是为了帮蔺庭昱当眼线。

    她是疯了吗?

    竟然跟着蔺庭昱一起胡闹。

    易今莳问:“凌凌,你晚上还有演出吗?”

    崔凌又是一脸烦闷,“没有。”

    易今莳高兴了:“那我们去吃饭,吃完饭去后院散散步?”

    崔凌刚想说不吃,人已经被易今莳拉着往餐厅的方向走。

    “今晚厨师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易今莳担心她逃跑,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崔凌总觉得自己被挟持了。

    等看到餐桌上的菜时,她才意识到易今莳没开玩笑。全是她的喜好。

    这让崔凌感到不适。

    欢迎会那天她根本没有在易家吃多少东西,易家人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调查了?

    她的脸色顿时冷淡下来。

    易今莳浑然未觉,帮忙夹菜的动作非常熟练:“那会儿你在睡觉,我偷偷问了何小姐,不然都不知道晚饭怎么做。妈妈她又去开会了,最近特别忙,没时间回来,家里就剩下我们两个。”

    崔凌本来能占理去谴责两句,因为这番话又歇了。

    难道她真的拿易今莳没辙吗?

    一桌山珍海味,她看上去吃糠咽菜。

    没一会儿,蔺庭昱的电话打到易今莳那儿。

    崔凌漠然看着。

    蔺庭昱既然能让她当眼线,想必易今莳对她的态度并不很好。

    要是这两人待会儿吵起来,她倒可以看会儿好戏。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没那么糟糕。

    然而,易今莳接起电话,语气带有欣喜,‘庭昱’两个字都被她喊的甜丝丝的。

    崔凌的心一沉到底。

    易今莳这个人真搞笑,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真假千金这出戏码是谁的手笔,还对蔺庭昱这么亲密,等真相公布那天,她就是小丑。

    这厢崔凌还在腹诽,那边易今莳已经跟蔺庭昱寒暄完了。

    “杂志社晚会的邀请函吗?可以呀。”易今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你在哪家医院?这两天忙吗?我给你送过去吧。”

    蔺庭昱的声音照样冷淡,“明天中午有空。”

    晚会就在后天晚上。

    易今莳高兴:“好,你发我一个地址,我准时到。”

    蔺庭昱嗯了声,果断挂了电话。

    崔凌在对面气的牙痒。

    装什么装?装什么装?

    听到易今莳真要去找她,做梦都笑醒了吧?

    蔺庭昱真是个¥%#@。

    崔凌脸拉的很长,随便吃两口就要走。

    易今莳喊住她:“凌凌,你吃这么点?”

    崔凌两道剑眉皱的很凶,白净的面颊含了绯色,她转过身,垂眸盯着这个姐姐,忽而变得平静,而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是无法挑明的沉重:

    “易今莳,你对谁都这么虚伪吗?”

    易今莳怔了怔,自己调整了一下这句话: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好像是。

    除非系统让她走强制剧情,不然的话,她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

    尤其是她自己,要无比开心。

    “就算我对某个人虚伪,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你。”易今莳轻轻叹息。

    这让崔凌更加生气,她走回来坐下,目光带着浓重的探究,“我知道,你给我礼物,帮我布置房间,都是有目的的。”

    “当然有啊,”易今莳说:“我要你在家里住的舒服。”

    崔凌有种对牛弹琴的绝望,“我是说,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易今莳平日叽叽喳喳,此刻难得沉默了很久,“……妹妹,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崔凌抬眉,“电视上看的。”

    易今莳觉得自己任重道远:“宝宝,以后不要看这种电视了,对脑子不好。”

    崔凌说:“……”

    她这下真生了气。

    但生气的原因很模糊。

    如此亲密的称呼,如此越界的戏谑。

    崔凌毫不停留地出了大门。

    外头只有路灯亮着,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见不到几颗。

    她的电动车停在边上,钥匙插上去,她戴好头盔,打算离开,身后却传来易今莳的声音。

    “等等我……”

    崔凌烦躁地回头,最先看到的是那张漂亮至极的笑脸,然后视线往下,看到易今莳没穿鞋。

    她匆忙追出来,穿着拖鞋不方便,索性扔在园子里。

    崔凌快要被她整死了,只得认命地关上小车子,摘下头盔,心里满是绝望。

    “我说了,我不会住在易家的,易今莳,你别烦我行不行?”

    易今莳跑过来,抓着她的手:“那我住你家里,好不好?你带我回家去,我不能一个人住这儿。”

    崔凌看到她眼睫湿润,眼睛还有点红,立刻撇清关系:“我没怎么你,别演,掉眼泪对我没用。”

    易今莳抬了抬右脚,脸上笑着,眼泪已经滴下来,“在门口磕到脚踝了,疼死了。”

    很久,崔凌凝望着她。

    灰暗的天色,鲜活的眼前人,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就是个废物,被易今莳算计了,算计的毫无反击之力——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

    第26章 最见不得光的身份

    这晚, 崔凌没有选择,只能留在易家。

    易今莳伤了脚踝,但涂完药之后还是坚持陪她去散步,园子里种了什么树、开了什么花, 她一一讲解清楚。

    崔凌并不是很想听这些,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到了睡觉时间, 为了不被易今莳拉去同被而眠,她冒着生命危险住进那间房。

    换了套厚点的睡衣, 她像迎接刺杀一样、怀着避无可避的心情, 躺到床上去。

    但凡外面出点什么动静, 她都会穿着这身睡衣,毫不犹豫地狂奔出去, 骑上电动车离开。

    何舒芩拨了视频过来,最先入目的是柔软的大床,然后是床头柜上的精致香薰。

    她感叹道:“凌总, 你终于过上有钱人的日子了。”

    崔凌很不甘心:“来之前,蔺庭昱没告诉我这一家人心机都这么深。”

    “都?”何舒芩对这个用词存疑,“别人我不知道,但易小姐……你连她都看不穿吗?她心里有事都往脸上写。”

    崔凌才不信, “那是假象!”

    何舒芩比较无语:“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崔凌不满她说话的语气:“她已经收买你了, 对吧?”

    何舒芩给她分析:“你现在的面目,就是小说里那种被攻略之后恼羞成怒、死不承认的样子。还有, 易小姐没收买我, 就是送了两个包,她说成双成对的意头更好。”

    崔凌想抽死她:“别烦我了,这家子人邪的很。”尤其是易今莳。

    何舒芩早已看透了她,“直面自己内心的肮脏也是一种坦诚。”

    崔凌说:“……再说一个字, 还钱。”

    何舒芩说:“还就还,我再找小莳老板借去。”

    这下崔凌没话说,因为易今莳真的会借。

    何舒芩又说道:“但是她愿意借我钱,只是因为你。”

    崔凌受不了这种话,“说点别的,不然别说了。”

    何舒芩聊起正经的,“你上次黑进园区的事被人家挂出来了,人家把你通缉了。”

    崔凌突然又觉得,谈这些还不如谈易今莳。

    “随便她们。”

    何舒芩就知道是这个回答,“所以你真要留在兰宜,搞乐队这么好玩吗?”

    崔凌将旁边的枕头靠在后背,半坐起身,回她说:“许阿姨身体不好,许凛萱忙的顾不上她,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何舒芩欲言又止。

    许家当年收养她,是因为许凛萱出国,家里太冷清。

    就连她名字里的凌字,最开始也是凛。

    许家不让她姓许,她的户口最开始也只在一个亲戚那边。

    换成何舒芩,这事就跟刺一样,永远过不去。

    但崔凌不一样。

    对于这一切,她平静地接受,也从未试图改变。

    就好像得到与失去是同一种选择。

    “你演出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出去了,易家肯定要被戳脊梁骨。”

    崔凌本想脱口而出一句‘关我什么事’,但不知怎么,眼前忽然闪过一张流着泪的笑脸,心情低沮起来。“我再想想办法。”

    何舒芩笑了半天,稀奇的是,崔凌竟然沉默着,神情无异。

    她挂断视频,走到窗边,外面摇曳的树影像是水墨挥洒出的画,她的心出奇的宁静,侧耳听着风的低吟,仿佛听清命运的启示。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以为易今莳还在睡觉,本想偷溜走,却在下楼时被陈管家叫去吃早饭。

    陈管家说,小莳总已经去杂志社了。

    早饭也都是崔凌爱吃的。

    出了门,电动车也被擦洗的干干净净。

    不同的是,旁边停着一辆一模一样的。

    陈管家说,那是易今莳买给自己的。

    崔凌没说话,戴上头盔,很快消失在陈管家的视野之中。

    陈管家心情复杂。

    难道小莳总发现她对崔小姐的怜悯,所以买了同样的车,打算引起她的注意吗?

    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么难的选择。

    就不能都要吗?

    猛然间,陈管家有了一个惊天大计。

    谁说没有两全之法?

    小莳总和崔小姐谈上,不就好了?

    从此正式成为一家人,财产都是她们两个人的,连陈管家也是她们俩的。

    ***

    杂志社每年的晚会都要癫一下,今年也不例外。

    水上森林的主题,细窄的小道,阴冷的打光,已经好几个人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cos小鹿的人去施救,现在还在做人工呼吸。

    易今莳看到这情形,觉得她很快就要升职了。

    主编的审美越来越偏激。

    她努努力,把主编挤下去。

    同事来找她要今晚送嘉宾的礼物,易今莳将重新包装的珠子递过去,嘱咐道:“是送给徐惜鹤的,千万别弄错了。”

    同事的目光一言难尽,大约也是听说过四年前的事,所以感到震惊。

    但易今莳似乎一点不觉得这件事很荒谬,还在人群中寻找徐惜鹤的影子。

    只不过并不顺利,同事折返时,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

    “小莳总,你这边还发出去一份邀请函,是给蔺小姐的,您给蔺小姐的礼物……”

    易今莳说:“在路上了,十分钟之后小霓会送到你那边的。”

    秋千旁是一架艳丽的花,花瓣娇艳欲滴,即便这样,也不如易今莳身上那件樱花粉缎面裙迷人。

    她腰间的珍珠链闪着熠熠光彩,长发编在一侧,唇色偏粉,浓密的睫毛是绒雾感。

    同事看的呆了。

    过了一会儿,有工作人员拿着甜品过来,易今莳取了两份,自己一个,同事一个,吃到一半,忍不住说:“你觉得我当主编怎么样?”

    同事呛到脸红。

    …

    徐惜鹤来到现场时,晚会已经开始了。

    杨秘书收好车上所有的办公用品,文件一一装好,心中无奈。

    为了今晚,她们徐总将行程全部提前,差点没把自己累死。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了。

    前天为了让易今莳高兴,她特地去找了崔凌,打着买戒指的名义,说了不少易小姐的好话,崔凌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她的意图,总之还是回家去了。

    两人应该相处的挺好,因为那晚崔凌住在易家,而且易今莳还给自己买了电动车。

    杨秘书有时候不知道这算格局大还是别的。

    换了她的话,一定做不到。

    入场时,和蔺庭昱碰上。

    今晚,蔺庭昱穿了简单的白裙,不过是露背的,后腰是细珍珠腰链,她身材本就极好,稍一点缀,就有别样的风情。

    徐惜鹤冷淡以待,招呼都没打。

    蔺庭昱更是如见仇人,扭脸往另一边走去。

    杨秘书不解。

    崔凌是蔺庭昱带来的,按理来说属于同谋,为什么徐总对这两人的态度截然相反。

    路过小道,两侧都是奔卷的水流,徐惜鹤轻提着丝绒黑裙的裙摆,她的肤色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白皙,眼妆稍带一些烟熏,唇色是原生红,比起明锐的眼睛,便不那么抢镜。

    落座后,不少人上来攀谈,询问到邀请函出自谁手时,徐惜鹤拢一拢长发,语气平常地道:“是易小姐,她主动送来的。”

    对面那人愣了半天。

    易今莳真是不同凡响,换成任何人,都能被现在的处境压垮,一边是大权在握的仇人,一边是刚接回来的真千金,她还像没事人一样,活的一天比一天精彩。

    没的说,我辈楷模。

    徐惜鹤根本不在意晚会上的表演,到处寻易今莳的身影,只是没有寻到。

    直到为嘉宾送礼物的环节,她取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正襟危坐,看上去很重视。

    旁边的人不懂她为什么一惊一乍,直到工作人员陆续下台,有一个走到徐惜鹤面前,托盘中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有时物品也有灵气,这份礼物绝对是被爱惜过的。

    好些人同时看了过来。

    之前没听徐家跟哪家品牌有深入交流,所有人都很好奇。

    因为徐惜鹤的一举一动对她们来说很有参考价值。

    到人家那个位置,消息都是一手的,很多时候,旁人刚反应过来商机,钱已经被徐惜鹤挣走了。

    然而,那个礼盒打开时,一个温厚淳朴的珠子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众人讶然。

    ……这是最新的流行趋势吗?

    该说不说,这珠子跟徐惜鹤的气质极其相配。

    可以说是互补的程度。

    周遭那些目光都被徐惜鹤忽视,她眼里只有这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珠子蕴藏着别人看不懂的灵性,她心里深受触动,手摸上去时,无比珍视。

    原来易小姐说要送礼物并非还人情,而是真心送她。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时兴起,她能感受到易今莳的用心。

    细想一下,四年前易今莳每次刁难她之后,也都会送她很多东西,每一份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绝不敷衍,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徐惜鹤心想,她之前太刻薄了,怎么能向易小姐要求名分呢。

    她可以用最见不得光的身份,永远陪在易今莳身边。

    她不能对易今莳有任何要求,她要知道易今莳要什么,然后全部给出去。

    杨秘书在旁边看呆了。

    她们徐总这表情,在燃什么啊?

    这是个珠子,不是金子。

    她都怀疑如果易今莳出现在台上,徐惜鹤能毫不犹豫冲上去下跪道谢——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

    第27章 “打我一下。”

    嘉宾陆陆续续都收到礼物, 满场握手言欢,徐惜鹤独自坐着,伸手触摸那颗珠子。

    敛润的光泽比起晚会现场的鎏金华彩,是那么寂静, 可以忽略不计。徐惜鹤由此想到四年前、旁人眼中她和易今莳结仇最深的一件事。

    那是初春, 一场手工艺术活动。

    下雨, 大教室里开着灯,窗前春雨淅沥, 天际压着阴云, 潮闷的天气, 让室内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学生们发出的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 显得那么闷噪。

    徐惜鹤折纸的时候,心不在焉。

    一会儿想着自己的论文,一会儿眼前闪过易今莳的脸。

    事实上, 她们坐的很近。

    中间只隔了三个同学。

    一开始徐惜鹤对这种社团公益活动嗤之以鼻。

    一帮人坐在这儿折折纸编编筐就能引人来买?拿到的钱全部捐出去?

    想法是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谁愿意花几十块买这些人做的丑东西。

    直到,中午她在食堂楼下看到易今莳和她的朋友摆摊,卖自己做的茉莉花耳环。

    她买了一对, 已经戴上了。

    为了让耳环显眼一点, 她特意扎起头发,只有一两缕碎发落在肩颈, 看上去随意又淡雅。

    只是从她进来到现在, 易今莳都没朝这边看过一眼。

    偶尔视线对上,她刚想眼神交流,易今莳已经仓促地闪避,像是很介意她的存在。

    徐惜鹤也只是下意识触碰耳边的茉莉, 没有强行搭话。

    别人都说她们之间没有情分。

    可她不这么觉得。

    如果易今莳真把她当一般人看待,那这么久的刁难和刁难之后的补偿要怎么说?

    今天这么躲着她,或许是…运势上说今日不宜交流。

    她和同学做了蕾丝编织戒指,做了好几对,她留出一个最好看的,趁着别人都去填价的时候,把戒指送给易今莳。

    她并没想和易今莳多谈什么,只是身边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们之间是隔着巨大鸿沟的。

    大概,她们能认识,是因为这所大学。

    大学,短暂模糊了一些天堑般的东西。

    等到毕业,各归各位,再见面就不是如今的情形。

    徐惜鹤只想尽可能把握,留下足以在今后回忆的事。

    风吹斜雨,雨滴优雅地从窗面滑落。

    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蕾丝编织戒指,易今莳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她皱起干净漂亮的眉毛,别开了脸说:“我不要。”

    徐惜鹤不强求。

    大小姐要什么没有,这样普通的东西,的确配不上她的。

    就在徐惜鹤要收回去时,易今莳犹疑不定地看向她,仿佛心中没底,而她说出的话也的确足够使人吃惊:

    “你跪下,跪下给我戴。”

    说话的同时,她将手伸出来。

    那只手柔美纤巧,细白的手背能看到淡青的血管,优越的指骨,透粉的指甲,圆润的月牙,细弱伶仃的手腕……

    徐惜鹤发觉自己心海浮浪,有一些念头潜滋暗长。

    身边有人听到这话,为她抱不平。

    徐惜鹤看着易今莳,说:“可以。”

    她是着火的稻草人,余烬有托付之处。

    耳边的茉莉像是喧噪中的寂光,她那张白皙的脸上浮出薄薄的粉,因为跪下戴戒指,真的像结婚。

    徐惜鹤郑重其事。

    浅绿的蕾丝,细长的手指,再相衬不过。

    她真的依言跪下了,穿的长裤,膝盖抵住地面,在周围或唏嘘或同情的注视下,她将戒指戴在易今莳手上。

    指腹触碰到对方的温度,她把自己送出去,她就是易今莳的人了。

    可能大家都以为戴完戒指之后,易今莳会再做些什么,事实上并没有,她只是端详着那枚戒指,觉得和自己身上针织裙很搭,她在欣赏自己,全然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

    活动结束之后,徐惜鹤跟随人群离开教室,出了大楼,抬头看到天边有彩虹,很多人举手机拍照。

    徐惜鹤看到易今莳也在拍,下意识就拿起手机。

    她想拍易今莳,但同学们拥挤,挤来挤去,她再没看到易今莳的影子。

    那一天结束的很草率。

    徐惜鹤总以为跪下戴戒指是有特殊意义的,但后来易今莳的种种反应告诉她,那不过是玩笑,与之前无数次的捉弄一样。

    徐惜鹤在内心谴责易小姐无数次,她都想找到易家去问问易沉宵,有没有教过易小姐‘为人为彻’的道理,肯定没有,否则为什么易小姐从那之后再不找她?

    她甚至想过去堵易今莳,告诉那个大小姐,这样是不对的。

    正是这时候、她快要疯掉的时候,徐枫荃来见她,告知身世的秘密。

    徐惜鹤用了一秒接受自己是徐家走丢的孩子,迅速适应这个身份。放弃金银珠宝和豪宅别墅的引诱,选择了学业。

    换一种说法,也可以是选择了家业。

    徐枫荃当时不理解她的选择,问她很多次,“难道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徐惜鹤说没有。

    她只希望这个身份能带给她更加实际的东西,比如,将来有能力教易今莳为人为彻的道理。

    又或者,在她想拍一张易今莳的照片时,不要再被阻扰。

    那一天的当众下跪,原委便是如此。

    徐惜鹤怨怼四年,也的确想过让易今莳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但是再坚硬的冰,也赢不过明媚的太阳。

    除了易今莳,没人会给她挑这么好的礼物。

    她一定花了很多钱,用了很多心思。

    ***

    主编讲完一大段感言,把易今莳的时间挤掉了,流程砍掉一部分,直接开始舞台表演,易今莳准备好的稿子没用上。

    她生气的很,但这会儿主编到处社交,她找不到独处的机会。

    一气之下,她回了休息室,准备换一身衣服。

    但没想到的是,刚进门,她就发现自己的休息室里多出个人。

    室内只开着一盏夏布绣桌灯,灯色昏幽,一个女人虚弱地趴在桌上,迷迷糊糊,身上穿着半袖,手臂上起了许多红痕红疹,看着骇人。

    易今莳吓了个半死,赶紧进去关上门。

    谢绮言几乎是气若游丝,比起上次见面,脸小了一圈。

    她拿到晚会邀请函再简单不过,稀罕的是她穿着随意的半袖和长裤,只是身材优越,气质出众,依旧很容易辨认。

    易今莳缓步走过去,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了。

    她走近时,身影落在墙面上,挡住一部分灯光,阴影笼罩下来,谢绮言艰难地抬头。

    那双潋滟的眼睛里含满委屈,脸抬起一会儿,又低回去。

    易今莳微微叹息,轻推了下谢绮言的手臂,“才几天没见,谢绮言,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谢绮言鼻音很重,“小莳,她又来找我了……”

    易今莳讶然。

    这个 ‘她’,她当然知道指谁。

    “谢绮言……”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几秒后,门被敲响。

    易今莳可不敢让人看到谢绮言现在的样子。

    “我在换衣服。”

    “…我有事找你。”

    这道声音很熟悉,很压抑,但有别样的清韵。

    不是蔺庭昱是谁。

    易今莳可不敢赌。

    蔺庭昱的黑化值是最高的。

    哪怕这么多天过去,还有二百多。

    谢绮言有那么可怕的身世,黑化值也只有102%。

    “你先过去,我换好衣服去找你,好吗?”

    蔺庭昱直觉不对,又瞧了一下门,“我等等你。”

    易今莳为难起来。

    谢绮言这种病症如果传出去,肯定要被人做文章。

    她不是怀疑蔺庭昱的人品,只是不能拿谢绮言的前途去赌。

    等她完成任务之后,这个世界的剧情还会继续,总不能让谢绮言下半辈子要饭去吧。

    她示意谢绮言别出声,先给莫黎发了消息,让她过来帮忙,然后找出备用的白裙子换上。

    开门的时候,她用一种生死时速挤出去,然后将门关上,朝着蔺庭昱微笑挥手,“庭昱,我送你的手链你收到了吗?”

    蔺庭昱蹙眉,“里面有人?”

    易今莳故作轻松:“没啊,我刚换完衣服,里面太乱了,待会儿小霓会帮忙收拾的。”

    蔺庭昱不太相信,她朝里面看。

    照这架势,有点糊弄不住。

    易今莳去拉她的手:“手链你没戴吗?”

    蔺庭昱脸色稍沉:“没。”

    那条手链的确贵重,但比不上徐惜鹤的那颗珠子。

    竟然已经开始区别对待了吗。

    易今莳只盼着早点离开这儿,于是笑着说:“过去我帮你戴。”

    蔺庭昱点点头,两人走到一半,她突然捂住后腰,说:“易今莳,我的腰链断掉了。你休息室有备用的吗?”

    易今莳的笑容僵在脸上。

    非去不可了吗?

    这可怎么办?

    她一时想不到办法。

    “…有。”

    刚说完,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蔺小姐,需要帮忙吗?”

    易今莳愣了愣,回头去看,见徐惜鹤站在廊口,看向这边的眼神潋润,她的眼睛忽然就像被晚霞烫红的湖水,夹杂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蔺庭昱防备起来:“不麻烦徐总。”

    徐惜鹤说:“不麻烦,我车里什么都有,已经让秘书去取了,贵宾休息室的卡你拿着,要是困的话,还可以在里面睡一觉。”

    蔺庭昱道:“……”

    易今莳立即出来劝:“庭昱,这不是正好吗?我的休息室里没有适合的腰链。”

    蔺庭昱沉默几秒,上前接过房卡,咬咬牙,最后还是走了。

    易今莳松了口气。“徐惜鹤,谢谢你。”

    徐惜鹤看到她劫后余生般的表情,只觉得蔺庭昱不懂事。

    易小姐只是藏了一点秘密而已,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

    “不用谢。”

    易今莳摇摇头:“得谢,但我不知道怎么谢。”

    这个廊道,这么隐蔽的休息室和卫生间,让徐惜鹤想起曾经那个梦。

    她想起梦中那么真切的吻。

    可是她不能提‘亲我一下’这么无礼的要求。

    想了很久,她说:“打我一下。”

    易今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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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更深的触摸

    廊道冷风开的太大, 易今莳打个寒噤,许半天无言。

    有那么一刻,她想不如聋了算了。

    可是徐惜鹤看过来的眼神很认真,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

    她的身影描落在地面上, 眼睛里是海浪柔潮般的灰涩, 易今莳不太敢仔细看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梦中欣赏一片不知名的海,海水中随时会有水怪冒出来。

    徐惜鹤心中自嘲。

    她本就不是什么光正的人物, 她的某些底线早已摇摇欲坠。

    易今莳走近一步, 上半身微倾, 端详她的脸色。

    徐惜鹤做好被骂的准备。

    像四年前一样,听到那些冷漠的话、鄙夷又不忍的眼神, 她内心会激荡,会翻腾,就如同暴露在大雨里, 连坠如线的雨幕洗劫了一切。

    她变得迷离怅恍,开始期待。

    易今莳看不懂她的反应,脑海中回忆起大学时候孤身自立的徐惜鹤。

    “徐家是不是对你不好?”

    过了半晌,徐惜鹤听到这么一句。

    她愣了愣, 面带困惑地对上易今莳的眼。

    明润又温柔。

    没有任何恶意的揣测, 跟从前一样。

    徐惜鹤认真对待她的每个问题,仔细回想一遍, 发现徐家每个人在她这里都是模糊的, 包括徐枫荃。

    她压根记不得好或不好。

    “还可以。”

    易今莳看透一切似的,转移话题:“我送你的礼物你看过了吗?我选了很久,特别久。”

    在小说里,徐枫荃只把徐惜鹤当成继承家业的工具, 徐家别的人都将徐惜鹤视为仇敌。

    徐家连一场欢迎会都不办。

    徐惜鹤在徐家一定不开心,不然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成变/态。

    易今莳想到原著里自己的死法,心口都觉得凉嗖嗖。

    徐惜鹤很诚恳:“谢谢,我很喜欢,以后会随身带着。”

    易今莳欣喜:“真的?”

    那颗珠子的来历很有说头,指不定真的能净化心灵。

    虽说徐惜鹤的黑化值一直在降,但反派大多都是情绪不稳定的,也许某一天黑化值会突然飙升。

    徐惜鹤说:“真的。”

    这份礼物她挑的如此认真,当然要随身携带。

    如果不是太大,她都想戴头上,让所有人看看。

    易今莳看她这么满意,心想黑化值一定会降。

    三秒过去,系统果然提示:【徐惜鹤黑化值:68%】

    易今莳感到奇怪。

    大反派这么好哄的吗?

    系统更奇怪,“你要不试试迷倒她?”

    黑化值很可能降到0。

    易今莳不认可这个做法:“下药是犯法的。”

    系统说:“……”

    晚会尚未结束,徐惜鹤接到徐枫荃的加急电话,只能赶回家去。

    这期间,她没问过休息室里的异常,易今莳只当她没发现。

    …

    徐枫荃坐在茶台前,旁边是徐穗。

    两人等待时,心里都没底。

    尤其是徐穗。

    她觉得小姑很不对劲,为什么一回来就让她和易今莳分手?

    起初她以为徐惜鹤真的讨厌易今莳,如同旁人所说,她们结着仇,这是报复。

    但经过这一阵的事,她觉得徐惜鹤那不是结仇,分明是想结亲。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她发现韩宇瑶在偷偷偶遇易今莳,虽然失败了,但还是不可原谅。

    所有的事都开始脱离掌控。

    从分手之后,易今莳就不再搭理她,集团也早没有她的容身之处,韩宇瑶也要抛弃她。

    她现在走投无路。

    正好徐枫荃对徐惜鹤也有不满,索性今天她直接告状。

    徐枫荃实际上早就接受徐穗是个废物的事实,但徐惜鹤老不回家也不是个事儿,她想着这倒是个好由头,所以拿徐穗当枪使。

    徐惜鹤进来时,手里拿着那颗珠子,爱不释手,无比珍视。

    徐枫荃随意瞥了眼,随口问了句:“哪来的珠子?”

    徐惜鹤眉目舒展,坐下来时,还帮她倒了杯茶水:“易小姐送的。她挑了很久,花了很多钱,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回礼,您的库房里还有好东西吗?”

    徐枫荃眯着眼:“你真不是个东西。”

    徐惜鹤只当没听到,待会儿她自己去翻翻看。

    一定要回一份独一无二的礼才行。

    一旁的徐穗还在破防,都忘记喊一声‘小姑’。

    徐枫荃更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拿拐敲地,提醒道:“你不是有事要跟这个混账说吗?”

    徐穗丢了魂一样,看着那颗珠子。“小姑,这个珠子是四年前易今莳从涩尼那边买的,原来她要送给你?”

    那时候她们年纪还小,即便出身再好,零花钱也都是有数的。

    徐穗刚跟易今莳在一起时,就听朋友说了这颗珠子的事,起先以为要送给自己,还装了好几天。

    但一直没等到,后来便忘了有这回事。

    谁知道……

    四年前买的,现在送给徐惜鹤?

    难道这颗珠子一开始就是为了送给徐惜鹤?

    她们俩真的是仇人吗?

    徐惜鹤愣住,“四年前?”

    四年前……

    她失神很久,陷入沉思。

    这下,她真的想将这颗珠子顶在头上了。

    同时,她在想,如果刚才易今莳真的打她一巴掌,她的心情应该比现在还要好。

    如果易今莳真的打她一下,那应该不能算打,而是更深的触摸。

    她的表情变得很怪,徐穗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

    休息室里,莫黎无语。

    她觉得谢绮言像个NPC,每次出场方式和造型都这么相似。

    好像固定剧情一样,她把上回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易今莳可能也发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并未多问,送走莫黎之后,又给庞琳打电话。

    但这次庞琳没有拒绝,直接开车过来接人。

    在这个间隙,易今莳思考了一件事。

    谢绮言到底怎么进的休息室?

    这不是她的专属休息室吗?

    不等她想出个究竟,谢绮言已经清醒过来。

    这次,她身上那些怪异的伤更严重,神情也大不相同。

    易今莳想到刚刚她说的话,隐隐担忧,“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谢绮言眼睛有点红,她的长相明艳,素颜时更有一种荏弱的美。

    她似乎很害怕:“小莳,你坐过来,坐我旁边,我真的很害怕。”

    易今莳道:“……”

    她依言坐过去,叹叹气,“她是不是找你要钱了?”

    谢绮言拉住她的手,虚弱地握了握,“她要钱是应该的,我给了。”

    易今莳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局外人,这件事根本无法评判。

    “小莳,我太害怕了,你能不能带我回家去?我就住几天,等恢复立马就走,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脸颊蹭在掌心,温凉细腻。

    易今莳有点为难:“可是我妹妹……”

    谢绮言抢先说:“妹妹跟你一样心好,她不会不同意的。”

    易今莳心想,妹妹如果知道谢绮言的遭遇,的确不会放任不管。

    毕竟在小说里,她之后会是谢绮言的救赎。

    如果这件事能提前的话,谢绮言的黑化值是不是也能早点降下来?

    易今莳答应下来:“那你先在这儿休息,我还有一点事,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一起回家。”

    谢绮言点头,苍白地笑,目送她离开。

    易今莳刚走,她立即坐姿变了,伤口不疼了,心也不难受了,脸上都有笑了。

    庞琳刚进门,就看到她这幅样子,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没事儿吧谢绮言,我真觉得你有病。”

    庞琳坐到对面,表情一言难尽。

    谢绮言不觉得有什么:“我有病?”

    她抬起手臂,展示自己的伤口:“还真有。”

    庞琳沉默了。

    跟这种疯子有什么好说的。

    “就因为徐惜鹤给你加行程?”

    谢绮言冷笑:“不然呢?”

    庞琳不敢置信:“至于吗?也许那只是正常的工作安排。”

    谢绮言笃定地说:“我太了解徐惜鹤那种人了。”

    表面上看起来宽容大度,实际上小动作不断。

    四年前她就是用这种做派勾引了易今莳。

    “就算是,”庞琳试图跟她讲道理:“那也不能这么偏激啊老师,你怎么能去找那个人?”

    谢绮言没吭声。

    庞琳叹气。

    有时候她根本不能理解谢绮言的想法,那明明是她最痛苦的过去,现在她要为了博取易今莳的同情,亲自去揭开伤疤。

    实际上,这不是谢绮言第一次这么做了。

    高中的时候,她就做过类似的事。

    那时候,蔺庭昱已经上大学,不能经常回家,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易今莳才会找到她。

    可是易今莳和蔺庭昱认识的更早,她总归比不上。

    有一次蔺庭昱生日,和易沉宵同一天,那晚易今莳还送了蛋糕给蔺庭昱。

    晚上,她们拍了合照,之后几天蔺庭昱还在易家住。

    谢绮言开始有了危机感。

    她原本还在烦闷被易今莳缠上这件事,但看到合照,心里不知怎么就变得沉重。

    那天晚上,那个女人在校门口守她。

    而白天,易今莳没找过她一次。

    所以她没有躲开,迎面走了过去。

    她认真感受着不该属于她的痛苦,听着那些咒骂的话,心里冒出麻木的愧疚,倦怠到不想反抗,想将一切认下。

    同时,她在思考易今莳对于她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今天写的超级慢,竟然写到两点了,muamua更新

    第29章 是她该叫的吗?

    ***

    夜里, 整个鸣华陷入寂静,郁檀坐在阳台上看天边稀疏的星星,耳边飘过夜风的私语。

    就是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因为明天一早, 鸣华又会人来人往, 欢声笑语。

    夜里, 人好像都消失了。

    魏宴宁不在家,但很防着她, 把刘特助留在家里了。

    刚刚刘特助提醒她, 杂志社晚会有直播, 无聊的话可以看看。

    郁檀点点头,仍然在阳台坐着。

    直播的事易今莳跟她说过, 连流程都透露了。

    应该是十点半。

    就是现在。

    她把手机音量调到不大不小刚好听清的程度。

    画面里,华丽的舞台停留在灯光暗下来的那一秒。

    下一秒,打光变得简单, 舞台的设计很适合走秀。

    果然,模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郁檀的设计。

    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这些服装细节都很繁复,只是将如此丰富的设计落实在软纱上,穿起来就会显得轻盈飘逸。

    这套设计, 通勤也可以穿。

    大家猜了半天设计师是谁。

    直到易今莳上台, 把模特也留在台上,流畅地介绍了设计思路, 最后说, 设计师是她的朋友。

    现场众人心里一个咯噔。

    因为这种环节大家见过不少了,一般这么介绍的时候,接下来就要说她这位朋友命途多舛,有可能还是身残志坚那一挂的。

    兴许易今莳还会泪洒现场, 再发起捐款活动……

    有人已经想偷偷跑了。

    郁檀也紧张起来。

    她不希望在走之前还影响到易今莳。

    …

    各怀猜测之时,易今莳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说:“她的设计很可爱,她本人也很可爱。”

    郁檀怔了怔,看着镜头下身量纤柔的人,心中漫出层层密密的怜惜。

    她走了之后,易今莳怎么办呢。

    会不会有人欺负她?

    她一个人孤单了该找谁玩?

    她还小,郁檀心想,我怎么能就这么走掉?

    可是……

    魏宴宁越来越过分了。

    正想到这里,手机来电。

    魏,宴,宁。

    郁檀声音闷闷:“在家呢,没乱跑。”

    魏宴宁那边沉默了许久。

    她打电话是想问郁檀睡了没有,有没有看到杂志社的直播,还有…那些衣服设计的真好看,虽然郁檀从没给她看过。

    不过她也偷着看了。

    “郁檀,你想吃宵夜吗,我回来做给你吃。”魏宴宁又补了一句:“给易今莳也送一份。”

    郁檀默了默,“好。”

    又说:“谢谢。”

    魏宴宁如听天籁。

    总算有一次通话的结束语不是‘去死’和‘你滚’了。

    她匆匆离开公司,回家后直奔厨房。

    食材都是易今莳送来的,很新鲜,也很干净,应有尽有。

    刘特助看了看时间,距离她们通话,只过去半小时,魏宴宁真快。

    会不会闯红灯了?

    去举报的话……

    大概这是难得的平静时刻,郁檀给易今莳发了消息,然后站到厨房门口,静静看着魏宴宁忙碌。

    刘特助悄悄离开。

    她可看过不少小说,打扰老板开屏,工资会被扣没的。

    魏宴宁洗完菜,眼睛朝门口看去。

    郁檀站在那里,五官清晰,长发凌乱,简单的裙子,明明再真实不过,却又很像镜里的幻影。

    魏宴宁顿住,思绪飘来飘去,记忆回到高一那年。

    …

    魏家还没出事,一家人齐全,魏宴宁也只是个中产小孩,一切循规蹈矩。

    高中开学那一天,学校门口停了辆低调的车,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朝那边看。

    魏宴宁刚拿到相机,对着校门咔嚓一张。

    高中的校园真是朴实单调,没有任何可以拍的风景。

    她把相机丢回车里,和母亲说了声,自己进学校去了。

    她和母亲有分歧。

    她不想读书,初中毕业之后,她的计划就是到处旅拍,早晚,她的名字会出现在地理杂志上,她拍到的照片会出现在教科书上。

    当时,她无比向往居无定所、飘零无依的生活。

    母亲开了车窗,朝着她的背影不痛不痒骂了几句。

    她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那一天,草暖云昏,头顶是一片闷热,一切都是模糊的。

    唯有那辆黑车的车窗落下,一张清晰无比的脸映入眼中。魏宴宁停下脚步。

    后来,魏宴宁想过用各种词去形容那一眼、那一幕,却都失败了。

    每当再回忆起,都是一枝镜花,一轮水月。郁檀未染过色的黑长头发,干净称身的校服,粉白的皮肤,明润的眼睛和卧蚕,以及商务车。

    当时她在想,如果手里有相机就好了。

    头一回,她想让自己相册中多张人像。

    入学后,同学都传,年级第一多么斯文、多么聪慧、家境多么优越……

    魏宴宁与她的交集,大概就是她的位置在窗边,每天早晨,阳光落满教室时,郁檀会从窗前走过,去播音室做课间朗读。

    每当这个时候,魏宴宁就会深睡。

    郁檀的声音萦绕在耳旁,她睡得很好。

    两个月过去,魏宴宁再没想过浪迹天涯,她的心莫名其妙收回来,期中还考了年级第二,虽然和郁檀差了二十多分。

    现在,郁檀站在厨房门口,这一幕与当年何其相似。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给郁檀,她想极尽付出,想把一切奉送,可是她有什么能给的?

    郁檀的神情慵倦,低唤她的名字,“魏宴宁,明天我想出去走走。”

    魏宴宁点点头:“我陪你。”

    郁檀说:“我想一个人。”

    魏宴宁的表情变得严肃:“郁檀,不行。”

    郁家的事她已经在解决了,最近把那父女两人逼上了绝路,以那两人的品性,必然要找郁檀。

    魏宴宁很想将这件事告诉她,想邀功,可是又担心郁檀会觉得残忍。

    从家中生变之后起,她做事就很偏激。

    大概郁檀问出口时就没抱期望,所以淡淡回了个‘噢’,转身回客厅坐着去了。

    魏宴宁认真做饭。

    因为郁檀和易今莳的口味并不相同,所以一道菜她要做两次,折腾下来,竟然十二点了。

    易今莳那份她找人送去易家。

    郁檀在客厅吃,她去厨房洗碗,没注意到郁檀面颊有泪,还有低弱的哽咽。

    …

    易今莳把谢绮言带回家。

    刚坐下没多久,魏宴宁送的夜宵就到了。她让谢绮言去客房洗澡,自己在楼下吃。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进度:50%】

    易今莳长叹一声。

    如果郁檀走了,魏宴宁……

    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郁檀那么有天赋,这一次出国,是她人生的转折。

    魏宴宁那边……大不了、大不了被打死。

    易今莳悲观地想。

    她这么思索着,半个小时过去,谢绮言下楼,身上的伤痕好转了些,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易今莳奇怪:“你还不睡?”

    谢绮言苦笑:“睡不着。你妹妹不在?”

    易今莳道:“妹妹她还在演出。”

    谢绮言心里明镜一样。崔凌大概并不太喜欢易家,而且根据她的消息,那个崔凌和蔺庭昱是一伙儿的,指不定在图谋什么。

    她坐到易今莳身侧,虚弱无力地往过去靠。

    “今天我真的很害怕,还好有你收留我。”

    易今莳觉得她今天过分黏人,不过考虑到她的遭遇,心还是软了,任由她靠着,但不多时,谢绮言把脸往她肩头蹭,呼吸喷洒出来,热热的,还有点痒。

    易今莳推开她,“谢绮言,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反正我不怕当坏人。”

    谢绮言又靠过来,眼睫低垂,遮敛眸色,“小莳有很多朋友,现在还多了个妹妹,我不想让你为我烦心。”

    易今莳正色:“你不能这么想,我恶名在外,她会害怕我的,只要我出马,她至少一年不来找你。”

    但她也只能做到这里。

    谢绮言刚想再说两句时,易今莳手机响了。

    徐惜鹤来电。

    谢绮言眯了眯眼。

    “徐惜鹤?你还没睡吗?”易今莳接起电话,声音轻快。

    徐惜鹤道:“我在外面。看了直播,郁檀的设计很好,有个朋友在问她,所以我来问问你,郁檀有没有兴趣去国外做品牌设计师?”

    易今莳高兴极了:“她有,她很有,是哪个品牌?”

    徐惜鹤说了名字。

    易今莳欣喜,那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前阵子刚挖来一个享誉业内的大设计师,还给开了好大一个工作室,如果郁檀过去的话,待遇好不说,也能学到很多很多。

    易今莳忙回:“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徐惜鹤说:“十月份。”

    秋装慢慢在上,最近都是杂活儿,郁檀过去的话,不划算。

    何况,徐惜鹤认为郁檀还需要时间处理国内的事。

    易今莳刚要说话,旁边的谢绮言突然道:“小莳,外面的灯亮了,是不是你妈妈回来了?”

    易今莳朝外面看了眼,好像是。

    她对徐惜鹤说:“谢谢你,但这件事……”

    徐惜鹤道:“不会告诉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易今莳感动:“谢谢。”

    徐惜鹤维持襟度:“不用谢。”

    通话一结束,她的脸色立刻变了。

    那似乎是谢绮言的声音?

    刚拍摄完,就回国来骚扰易小姐。

    “小莳”?

    是她该叫的吗?

    她配吗?

    真恶心。

    一点玩物的自觉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昨晚写了一半又睡着了,早上补了赶紧发出来,muamua谢谢大家

    第30章 我可以做外面那个

    车灯太亮, 照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驱散了月光浓影,也驱走了客厅里的遐想非非。

    谢绮言把衣服穿好,看似很忐忑:“小莳, 我就这么住进你家来, 会不会不太好?宵姨看到会不会多想?”

    易今莳纳闷。

    能多想什么?

    不等她说什么时, 易沉宵已经进来,先是笑着看向易今莳, 问:“莳宝, 杂志社的晚会还顺利吗?”

    刚问完, 余光瞥见旁边的谢绮言。

    她一直都不会干涉易今莳的交友,哪怕四年前发生那些事, 她也认定小莳那么做有自己的理由。

    但是最近,易沉宵很不安。

    不论是徐惜鹤、蔺庭昱,还是面前的谢绮言, 算到底都是小莳的仇人。

    为什么她们一个个都开始往易家跑,态度还如此…模棱两可。

    到底是想报复还是冰释前嫌?

    对于这些事上,易沉宵向来是急性子。

    她猜不到,也不想猜。

    不管是想报复, 还是要冰释前嫌, 只要态度模糊,一律乱棍打死。

    易今莳没发现她的神情倏而变冷, 跑过去时, 卷翘的发尾飘动,谢绮言的目光追过去。

    “晚会办的可好了,妈妈,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当主编啊?今晚好几个嘉宾掉到水里了, 主编弄得水上森林主题真不靠谱,交给我办的话,一定比这个好。”

    易今莳抱住她的手臂,满脸都是对升职的憧憬。

    易沉宵的眼神对上谢绮言,“小莳想当主编吗?”

    易今莳犹豫说:“想,又不想。”

    她还要忙这一帮反派,系统还给了支线任务。

    眼看着母女俩聊起来,谢绮言找准时机,插话进去,“我觉得小莳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主编的位置。”

    现任主编的来头她清楚,一入圈就开始炒作,全是营销出来的阵势,能力并不算出众。

    之所以选她,估计也是因为她是强话题人,每次办活动,热搜管饱。

    今晚的晚会属于半公开,艺人不多,不然这会儿网络还在讨论这件事。

    但易今莳的想法天马行空,话题也绝不会少。

    “我还是再等等吧……”易今莳发愁,因为谢绮言的黑化值不怎么动弹,太难降了。

    忙活这么多天,只有徐惜鹤看到了她的努力。

    易沉宵表情和气:“小莳,这么晚了,怎么还没送谢小姐回去?”

    谢绮言先一步回答:“宵姨,我家那边出了点事,小莳收留我,让我在这边住几天。会不会打扰你们?”

    易沉宵噎了噎,“……不会。只是谢小姐也知道,我们家凌凌回来了,她……”

    谢绮言说:“小莳说妹妹在外面演出。”

    易沉宵还真没话说了。

    易今莳什么都没察觉,帮忙解释:“谢绮言她不方便回家了,我给她安排了客房,妈妈,你休息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易沉宵心酸。

    谢绮言这么大的人,还需要照顾吗?

    今晚天气不好,半夜打雷怎么办?

    她一个人可不敢睡。

    但当着外人的面,她绝不会表露一丝不满,因为她是个成熟的大人。

    “好,你们也早点睡。”

    她回到楼上,再往下看时,谢绮言正拿着手机,靠的很近,在跟易今莳说什么。

    易沉宵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总之就是很怪。

    她决定想办法叫崔凌回家来,一定不能放任谢绮言缠着小莳。

    …

    谢绮言下午就看到这些绯闻了。

    柳澜音在国外出道,虽然不是很火的团,但至少也算个公众人物,怎么会在回国赶通告的时候,来易家给易今莳撑场子?

    很多人猜测,这两人之间有事儿。

    谢绮言问:“你跟柳澜音到现在还有联系吗?她高一就退学出国了,我还以为你们……”

    易今莳面色平静,“大学的时候联系上的,我当时猜凌凌可能会喜欢她的表演,所以才叫来的。”

    柳澜音虽然在国外出道,但她最终目的还是在国内发展,最近一直在选公司,拉易今莳炒绯闻就是给圈内人看的。

    如果有公司相信她跟易家交情匪浅,合同必然到位,也会很愿意捧她。

    谢绮言神情古怪起来:“她要出场费了吗?”

    易今莳想了想,“算要了吧。”炒绯闻就算变相出场费了。虽然欢迎会那天崔凌并没有很喜欢柳澜音的表演。

    谢绮言疑徊着问:“小莳,你叫她要钱,我不要钱,当时你可以找我,不,下次再有这种事,你找我,我跳舞也可以,什么都能跳。”

    易今莳刚想回绝,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再然后,她诧异抬头,对上谢绮言那双浓润的眼睛。

    对视之时,她没防备,谢绮言将她的手放在自己颈间,让她的掌心从颈项滑下,等到易今莳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什么时,手心已经被控制着,滑到腰腹的位置。

    她瞪大了眼睛。

    “你…你…谢绮言你……”

    她的颈项和脸颊瞬间被滚烫的红淹没,想要指责,但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谢绮言心情愉悦,松开了她,“庞琳说了,我这身材,天生跳舞的料,只是被演戏耽搁了。”

    易今莳深喘着气,脸红的同时,眼睛里全是恐慌,她不再回这句话,匆忙逃跑,因为脚步不稳,在楼梯口还滑了一下。

    谢绮言要过去扶她,易今莳吓死了,赶紧抬手制止:“别!你不许动!你再动、再动我就撞死!”

    “撞死谁?”谢绮言故意问。

    易今莳不回,直到跑到二楼,在二楼的长栏边往下看,不知是气还是怕:“撞死我自己!”

    谢绮言一定…一定…有病。

    易今莳跑回房里,随便换了身衣服,像小时候躲鬼一样钻进被子里,吓得瑟瑟发抖。

    真是…真是见鬼了……

    ***

    徐惜鹤从徐家出来后,去了一家古玩店,找了认识的老师,想将易今莳送自己的珠子嵌起来做个手串。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魏宴宁。

    这么晚了。

    虽说谈生意有时会忙一整夜,但今晚不同。

    郁檀的作品在杂志社晚会上出现,魏宴宁竟然没有留在家里。

    她难道什么都没察觉?

    徐惜鹤想到自己刚跟易今莳通过话,聊的还是私密之事,心情顿时不一样了。

    隔着一架老旧的古董,四目相对,徐惜鹤先开口:“魏总,过去坐坐?”

    古董店里有好酒。

    魏宴宁心情看样子不算好,所以答应了。

    坐在窗边,往外一看,深夜的街道上没有人,窗外有一排簇密纵横的花正在盛放。

    魏宴宁似乎很怕冷,临近盛夏,穿的还是针织衫。

    徐惜鹤尝了点酒,思绪纷繁,也不开口说什么,一双手停放在桌上,纤细修长,眼睛望着外面的夜景。

    蝉应该停在树上,有些微响动。

    她想到那个冬天,第一次遇见易今莳,她穿着价格不菲的羽绒服,坐在窗边,面带愁容。

    在那么漂亮的人面前,徐惜鹤前所未有地想做个好人,想做个体面的好人。

    最初她以为回来之后,她会心急,会做出很不可思议的事,比如像魏宴宁对郁檀那样。

    但是她竟然忍住了。

    过了很久,魏宴宁才说话:“杂志社的晚会你看了?”

    徐惜鹤正襟危坐:“看了,易小姐给了邀请函,我去了现场,她送了很珍贵的礼物,我正在烦恼该回什么礼,理应回一份独一无二的,魏总有建议吗?”

    魏宴宁瞧着她,瞧出她眉目之间的神采,嘲讽地笑:“我来之前给易今莳打了电话,她把谢绮言养家里了。徐总,我看你也不用愁,反正轮不上你。”

    徐惜鹤觉得她说话难听,跟她讲道理,“我知道谢绮言在易家,但没关系,哪怕她们在一起了也没关系。”

    魏宴宁不可置信,只是慢慢的,她拧起的眉舒展开,轮廓分明的脸慢慢低下去。

    曾经,她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高中那时候,喜欢郁檀的人已经多到她数也数不清。

    最开始,她欣赏着这一切。

    那么漂亮,那么聪慧的人,谁都应该喜欢她。

    有一次她经过隔壁班,往教室里看了眼,目光熟练地停落在郁檀的座位上,有个高三的女生误以为她和郁檀同班,将礼物塞给她,郑重其事地拜托:“同学,能帮我转交给郁檀吗?”

    魏宴宁愣了愣,同意了。

    郁檀那样的人,就应该每天都有礼物可以收,每天都被很多人爱慕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走进去,轻轻将东西放在郁檀桌里。

    “徐惜鹤,你跟我是一类人,别打易今莳的主意。”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徐惜鹤疑惑:“我跟你不是一类人,就算易小姐和谢绮言、或者别的什么人在一起,我难道就没机会了吗?我可以做外面那个。”

    魏宴宁说:“……”

    她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困惑至极时,脱口而出一句:“有病吧你?”

    徐惜鹤认真回答:“我没病。也可以有,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这么做。”

    魏宴宁冷着脸:“我跟了郁檀,别人就不能再跟她,你是下贱,还以为自己很豁达吗?”

    徐惜鹤说:“所以呢,你一个人霸占郁檀,郁檀有花四年给你选几十万的珠子做礼物吗?”——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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