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半段, 易今莳紧紧跟在易琮茗身后,一声不吭,真成了乖乖小姐。
听大人聊缂丝榫卯之类的话,她听一半走神一半, 相当于没听。
崔凌就在她身侧, 将她的表情看的仔细。
大小姐何时如此愁眉不展过。
崔凌想了想, 觉得别人都不靠谱,索性一条信息发给何舒芩。
何舒芩被她当行李一样带进牧家, 却不被允许出现在身边。何舒芩知道这是防她, 因为但凡她在, 必定要缠着大小姐玩的,这样一来, 崔凌想跟易今莳说句话都难。
突如其来的召唤,让何舒芩受宠若惊。
撇下一帮刚刚结识一小时的好友,伴随着动人的乐曲声音, 她穿过满厅的迷醉酒香,一身妖艳的紫色裙子,皮肤白的发光。
崔凌看到她的一瞬间,登时后悔叫她来。
何舒芩哪里还管得着她, 使劲朝着易今莳挥手。
易今莳对她笑, 愁容渐缓:“小芩,这儿来。”
崔凌有些压抑, 但事已至此, 她必然分个轻重缓急。
见她没多大异意,何舒芩便小跑过去,先和易琮茗问了好,得了几句夸奖, 紧接着就和易今莳去了一旁的小座。
易琮茗自然也发现易今莳这会儿情绪不对,见状便问:“凌凌,那是小莳的朋友吗?”
崔凌眼神带刺,落在何舒芩身上,“是我的朋友。”
易琮茗愣了愣。
……还真是没看出来。
何舒芩从头到尾连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她这么介意,会不会是真假千金的隔阂终于开始爆发了?
易琮茗更加坚定了要和她好好聊聊的想法。
自认识易今莳以来,何舒芩极少见她愁成这样。
两道漂亮干净的眉毛快要皱到一起,心早不在这里了,神色飘飘忽忽。
高低得是个为情所困。
难道她终于知道崔凌的心思了?
今天可不巧,人都齐了。
在何舒芩的想象中,那几个人轮流表白,各个被拒。
所以她才能站在易今莳身边。管她总裁还是明星,都不敌她。
她含蓄地问:“怎么了这是?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易今莳肯定不能说她联合徐惜鹤把郁檀放走了,只能说一半留一半:“我把魏宴宁惹了……”
徐惜鹤刚刚来信,说郁檀登机了。
中途魏宴宁追上去,却没阻拦。
以魏宴宁的敏锐,她们的计划根本瞒不住,所以徐惜鹤是在赌。
徐惜鹤委婉地提醒她,最近魏宴宁的脾气肯定不会太好,对她的态度必然大变,她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易今莳告诉她,魏宴宁要掐着点儿跟她翻脸。
她现在有点人格分裂。
一面为郁檀重获自由而开心,一面又为魏宴宁的孤守而难过。
郁檀走了,她不能撂下魏宴宁不管。
何舒芩本来斗志满满,暗自发誓要帮她解决眼下的麻烦,一听和魏宴宁有关,气焰消了,低头端详着桌上的果酒,随便挑了杯粉嫩的,浅尝一口,“不错,这个好喝。”
易今莳知道,魏宴宁那边还得她自己想辙。
今晚魏宴宁不知道还回不回这里。
不管回不回,她先去院门口守着。
和易琮茗说了声,她就像魂一样飘走了,整个人郁郁不乐。
易琮茗心中有数,拦着崔凌没让打扰。
崔凌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大逆不道的话,趁着易琮茗不注意,将何舒芩拉到一边质问:“叫你来是让你跟她好好玩,你把她放走什么意思?”
今晚这里人多,她连徐惜鹤都防不过来,何况谢绮言和蔺庭昱都神神叨叨的,变得很难对付。
何舒芩悄声说:“我劝你最好去打听一下今晚出了什么事,小莳她说把魏宴宁惹了,我觉得这句话有学问。”
崔凌听进去了。
她回忆刚刚易今莳的状态,不顾易琮茗唤她,脚步不停地出了宴厅。
…
到了院里,闻见秋天残留的桂香,而魏宴宁不见踪影。
易今莳来回踱步。
刚刚过来的路上,她甚至怀疑魏宴宁会找人把她套麻袋,狠狠揍一顿泄气。
但是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魏宴宁不理她。
就连刘特助的电话也打不通。
焦急到她胸腔里都在发痒。
系统很不合时宜地出来通知:【白月光出国任务进度:100%】
【本阶段强制剧情:失效】
【奖励:黑化值清零*2】
它解释,如果某个反派的黑化值降了百分之十,系统就会计入百分之二十。
易今莳这时候哪有心情研究奖励的事,她快急死了。
系统安慰:【虽然你失去了两个朋友,但是你得到了我的认可。】
易今莳说:“……”
系统神秘地下线了。
它的话让易今莳的心彻底死透。
所以剧情其实根本没变化,原著中她和魏宴宁就是因为郁檀出国一事而决裂。
细节没对上,结果都一样。
此刻她满心都是出走的郁檀和不知所踪的魏宴宁,以及迟迟未归的徐惜鹤,压根没有空余的心思去想别的,否则她一定会考虑到另一件事:
如果原著中所有人的结局不会因过程而改变,那她是不是也要像原著中一样死去。
…
给易今莳发完信息,徐惜鹤并没有立刻回到牧家。
不知道魏宴宁在哪里,但牧家一定有她的眼睛。
如果这时候她和易今莳走的太近,魏宴宁会因愤怒失去理智。
杨秘书也是这样想的,最近一阵她们二人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魏宴宁看来,她们二人‘狼狈为谋’抢了郁檀,一旦同框,就像是炫耀。
再给气出个好歹,易今莳心里也不会舒坦的。
可是,杨秘书道:“谢小姐她们还在牧家,如果……”阴差阳错给了易大小姐安慰,她们徐总岂不是哭都没地方?
徐惜鹤说:“如果她们能帮到易小姐,那再好不过。”
杨秘书:“……”
好想给她颁个奖。
杨秘书是在郁檀离开之后才过来的,所以不知道甩开魏宴宁之后,郁檀说了一番话,让徐惜鹤从机场沉思到现在。
“这份人情算在我这儿,徐总,我先向您道谢,将来有用得上的地方,您只要开口,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但是关于小莳,我有些不太礼貌的话要说。”
“一年前我做过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发生的事很多都在现实中得到验证。在那个梦里,你伤害了小莳,我回国的时候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徐惜鹤,我相信你现在是真心为她好,但未来的事千变万化,我不愿意拿她的人身安全做赌注,你也不愿意吧?”
徐惜鹤那一刻还在思考要用什么借口将那条多层珍珠项链送出去,听到这番话后,她错愕几秒,眼神怔愣,慢慢看向郁檀。
车顶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朦胧梦幻。
徐惜鹤还以为在做梦。
郁檀说的对,她不可能拿易今莳的生命安全做赌。
那个梦……
之后郁檀又补充了许多前世的细节,与徐惜鹤所知的信息一一对上。
太神奇了。
而郁檀所说的话,又让徐惜鹤回忆起她曾经的猜测。
读研时易今莳表面刁难、背后帮忙,假千金出现时,易今莳像是早有所料,迅速接受,当晚办了欢迎会。
徐惜鹤猜想过,会不会是有某种机制,让易今莳不得不违背本心去做一些事,会不会……易今莳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但那时她也只当做一个猜测来对待。
毕竟世上没有这么离谱的事。
她不禁唏嘘。
回去时,司机开车。
杨秘书与她沟通集团明日的会议安排时,徐惜鹤想了想,“改线上吧。”
改会议形式并非什么大事,震撼的是杨秘书竟然从她的嗓音中听出几分困惑与疲惫。
刚刚郁小姐说了什么,竟然能把徐惜鹤搞成这样?
徐惜鹤是个发高烧也能赶去公司和高管们面对面沟通的老板。
她现在这个状态,为什么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杨秘书在系统中更改了会议形式,又给各位参会人员弹了通知信息。
都不用猜,郁小姐说的话百分百与易大小姐有关。
…
回去时,宴会结束了。
隔着院墙,徐惜鹤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动静。
没有动静。
要么易今莳睡着了。
要么…易今莳不在。
让晚间的冷风一吹,她的思路倒是通畅许多。
郁檀说的那个梦里,她那么厌恶易今莳。
可是她不可能厌恶易今莳。
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预知梦她不了解,但她了解自己。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易今莳,那她一定还是现在的徐惜鹤。
这是唯一永不更改的事实。
假设郁檀所说的梦当真发生过,在那个梦里,她害死了易今莳,那只有一个可能,那个易今莳不是‘易今莳’。
想的头疼。
徐惜鹤又站了一会儿,仍旧听不到任何动静,手机也没响过,和易今莳的聊天还停留在‘郁檀走了’这句话上。
她回屋洗澡。
头发吹的半干时,听到敲门声。
她耳力极其敏锐。
但她只是将吹风机拿远一点,并未关掉。
身上的浴袍实在遮住太多。
谢绮言是艺人,职业素养不错,时常健身,手臂能看到肌肉线条。
紧实的肌肉不会让她显得干瘦,整个人凹凸有致。
徐惜鹤也练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薄肌,尤其是腰腹,拍下来就可以当健身房的招牌。
然而整个浴室找不出一件能让她露出腰腹的浴袍。
…
浴室暖灯亮着,吹风机的声音竟然不会让人觉得烦躁。
易今莳静静听着,身上的凉意也退了不少。
她等了很久,魏宴宁没有回来,最后只好去问牧管家,牧管家说魏老板先一步回了兰宜,接下来几天的展会不参加了。
易今莳心里很乱,许多事到这一刻才捋清楚。
魏宴宁应该早就知道她们的计划。
徐惜鹤应该知道魏宴宁知道。
易今莳觉得自己蠢,因为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送走郁檀。
她难受极了,甚至想速速降完黑化值,回到现实世界去。
可是冷静下来,她也知道这是赌气。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来。
易今莳赶紧出声,“徐惜鹤,我刚刚敲门了,你在吹头发没听见,外面太冷,我就直接进来了。”
正说完,徐惜鹤开了门,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出来了。
头发蓬松地覆在后背,一张脸很是干净,眉眼深邃,身形高挑有致,成熟的女人。
易今莳看的呆住。
过了很久,徐惜鹤已经走到她身边,她才回过神,深受惊吓般往后一退,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徐惜鹤伸手扶她一下,弯腰时满身温香萦绕。
易今莳偏开视线,“谢谢。”
徐惜鹤收回手,低头一看,有点怀疑自己了。
她拿来两瓶水,递过去,“魏宴宁不在?”
易今莳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她回兰宜了。”
徐惜鹤只能说:“郁檀还会回来的。”
易今莳抬起脸时,眼眶里的泪摇摇欲坠。
郁檀一个人在国外一定会很辛苦。
“魏宴宁一定恨死我了。”
易今莳说:“她不但要恨我自作主张,还要恨我把郁檀送出去吃苦。”
在魏宴宁看来,她的家底足以让郁檀好好过一辈子,无须追名逐利。
比起分离,魏宴宁更害怕郁檀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幸好整件事一开始就没瞒住,她也不怕魏宴宁会从她这儿定位到郁檀的踪迹。
她会联系所有认识的人,拜托她们帮忙照顾郁檀。
徐惜鹤看到她眼中的泪终于滚落面颊,抬手去帮她抹泪,细腻冰凉的脸颊,泪却很烫。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更不敢揽她入怀。
帮助郁檀离开,也是她‘迫不得已’要做的事吗?
背后的人真是残忍,怎么如此为难她。
“郁檀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徐惜鹤安抚着她。
“下飞机就有人接她去工作室,附近有我常年订的套房……”
她想像别人一样叫‘小莳’,又担心会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如果你想走的话,明天我们就回兰宜。”
她的声音很容易让易今莳放松下来,“可是……”
徐惜鹤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回兰宜之后,我去洮州参加一个乡村振兴的会议,会在那边待一周左右,我尽量少出现在魏宴宁面前,免得她又把气撒在你身上。”
易今莳的确在担心此事,可是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竟让易今莳的心往下坠。
徐惜鹤如此周到,她本该觉得放松才是。
……
所以有什么事能让徐惜鹤方寸大乱?
易今莳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易琮茗。
易琮茗什么都知道,只是年轻人的事她并不能参与,只能哄着孙女睡下,回到厅里唉声叹气。
崔凌做了一个小程序游戏,解压用的。
本来她犹豫要不要发给易今莳,但看到易琮茗出来,便知道今日心情不佳的大小姐睡下了,于是关了电脑,也准备回房睡觉。
易琮茗放下展会的浏览图,迟疑一会儿,喊住她:“凌凌,你困吗?”
崔凌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不困。”她折回去坐下。
易琮茗将一杯羊奶推到她面前,“小莳说你不喜欢喝牛奶,这个是羊奶,味道不错……”
崔凌诧异。
她很确定,喜欢羊奶这件事没告诉过易今莳,更没在易家表露过。
从她正式入住开始,每天早上送到她面前的早餐都有羊奶,她还以为血缘强大到所有人的喜好都一致了。
原来是易今莳……
她这个姐姐为什么总是这么戳人心。
易琮茗年纪大了,想的格外多,‘真假千金’是她的心病,她希望两个小辈都不要受委屈,可是无论她怎么做,总是崔凌受的苦更多一些。
而此事起源,都是她。
易沉宵第一次当妈妈,什么也不懂,她作为长辈,理应将一切都安排好,如果当时她再仔细一些……
到现在,她们谁都没提帮易今莳寻亲的事。
她们默认家里有两个小孩。
此事过于敏感,也都不好和易今莳提起。
易琮茗最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先将家里的事处理好,然后再去找易今莳的家人,如果找到的话,易今莳就是她们两家的孩子。
她今晚要将这个决定告诉崔凌,同时也要与崔凌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崔凌尝了一口羊奶。
不如易家的好喝。
“凌凌,前不久我见了许帆。”
崔凌放下杯子时,就听易琮茗说了这句话。
她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扬唇,“噢。”
易琮茗看她不设防般,一大把年纪也体会到极度的心虚,“她是你的养母,如果她对你好的话,我们易家肯定会出面感谢,但是上次见面,她说的话太气人,这也是我和你妈妈做的不对,如果早一点找到你,你也不至于被许帆坑去几百万。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去过你工作的地方,你们年轻人玩的行业我也不了解,但你年纪还小,演出挣点钱不容易,何必白给她们。”
她拿了一张卡出来。
“先前给你的你都不要,打到你账户的钱也退还了,想给你安排工作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你收下,之后每月的生活费都会打在这张卡上,凌凌,给我们一个机会弥补你,可以吗?”
崔凌盯着那张卡,没有收。
她不缺钱。
她知道,易琮茗或许是真心想给她钱,但是更多的还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不缺钱。
崔凌不是很愿意说。
这是她的私事。
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秘密。
“给许帆的钱就那么多,算是买断了我跟她的关系,之后许家没理由找我了。这卡我就不要了。”
易琮茗将那张卡放在桌上,犹豫着说:“小莳有,你也有,这样就公平了。”
崔凌挑挑眉:“姐姐当然得有,就算你们不给,我也会给。”
易琮茗:“……”
如果先前她还想和崔凌解开心结的话,现在的目标已经缩小到死之前弄清楚崔凌在想什么。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对姐姐是满意的。
“凌凌,我们都希望你和小莳能相处好。”
崔凌的眼神变了变,细思一番,问道:“真的吗?”
易琮茗道:“当然了,奶奶一样疼你们。”
崔凌再度思索,眼睛看过来时,炯炯有神:“我还有个办法,能让我们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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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奶牛猫
都是一家人了, 还能怎么亲上加亲?
不过崔凌难得和她主动说这么多话,虽然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但她心里是高兴的,所以问:“怎么个……”
话至一半, 卧房门开了。这整座院子都是仿古建造, 房门上有厚重的雕花, 开合时会发出很沉朴的咯吱声音。
易琮茗和崔凌同时看过去。
易今莳昏昏沉沉地走出来,看起来困的很, 眼睛里飘着血丝, 头发蓬乱。
像是噩梦惊醒之后的模样。
游荡到沙发边上, 她坐了下来,“你们在聊什么?”
灯光让她眼下的疲惫无处遁形, 崔凌想到刚刚打听来的消息,紧抿着唇不说话。
郁檀的离开、魏宴宁的误解,她最近怕是难有一个好觉了。
易琮茗看她这个模样, 心疼极了,更是生悔,早知道这样,她就出面了。
实际上她想多了, 如果送走郁檀的人不是易今莳, 而是别人,早被魏宴宁乱刀砍死了。
“小莳, 怎么起来了?床不舒服吗?还是我们刚刚吵到你了?”
易今莳强颜欢笑:“奶奶我没事儿, 您快些去睡吧,我在这边坐一会儿就好了。”
易琮茗看她这么逞强,也知道留下来并没什么用。
她暗暗叹息,摸摸易今莳的头发, 语带怜惜:“好,待会儿回来睡觉,明天奶奶带你们去玩。”
易今莳准备明天回兰宜,但是说了又怕易琮茗担心,所以敷衍地答应下来。
明天的事只能明天再说了。
易琮茗一走,她斜着一躺,瘫在沙发上,动作一气呵成,颓靡俩字写在脸上。
崔凌观察下来,差不多可以确定,易琮茗也知道郁檀离开的事。
但她没有出手。
联想到刚刚的试探,以及桌上放着的那张卡,崔凌厌烦极了。
她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家。
但她已经喜欢上了姐姐。
易今莳闭着眼睛,眉毛微微蹙起。
崔凌看到灯光将她漂亮的脸照出清晰的明暗分区,起身去关了灯,只留下桌上一盏。
她折回来时,刻意站在沙发前,垂眸盯着易今莳的脸。
第一次看到这张脸,是蔺庭昱让她回易家的时候,她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理顺了所有情节。
她是易家流落在外的女儿,有一个人代替她过了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痛恨。
但她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平等地厌烦易家每一个人。
如果不是欠了蔺庭昱的人情,她根本不会回到易家。
她那时淡淡瞥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甚至都没想过去平台看看她的账号,以为配合蔺庭昱走完这场戏,就此再不会有任何纠葛。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对某个人有相见恨晚的懊恼。
灯光最边缘的暗影落在易今莳身上,她半睡半醒。
崔凌决心要做点什么。
她慢慢俯身下去,几乎要贴在易今莳的耳边低语:
“你是喜欢妹妹的,对吧?”
说出这句话,崔凌有种揭开面具的快意。
她摸了摸易今莳的头发,手感好到不可思议。
就在她准备叫醒姐姐,让她回屋睡时,易今莳迷蒙中半睁着眼,回应她刚才的话:“当然喜欢妹妹。”
她一定不清醒,因为崔凌来不及表示自己受到惊吓,人还未退开时,易今莳的掌心已经触摸到她的侧脸,笑意慵懒温和。
崔凌发现自己的脸被滚烫的红浪淹没,屏住了呼吸。
***
第二日,仍然没能联系上魏宴宁。
早餐时,易今莳提出要回兰宜,易琮茗说:“正好陈管家也回去,机票买好了,你们一起好不好?”
易今莳昨晚睡得不错,脸色比昨晚好了许多,只是心里许多委屈和无奈不能说,只能委婉地抱着奶奶撒娇。
崔凌低头吃饭,一声不吭。
她吃完饭就帮易今莳搬了行李,顺便将昨天做好的小程序游戏发给她。
让她意外的是,易今莳没问这个游戏是谁做的。
崔凌看到她挥手告别时的笑脸,心里莫名有种猜测。
姐姐知道她的一切。
如果继续往前追溯,那天在藏品店花二十万买一个柜子时,就已经不对劲了。
许家对她那么差劲,她哪来的钱?
易琮茗昨晚都在旁敲侧击地问,姐姐为什么不好奇?
那晚许凛萱在鸣华那边砸门时,她自己提到给许家花了三百万。
姐姐不好奇那三百万是怎么来的吗?
好好的艳阳天,崔凌骤然打了个寒颤,回头发现易琮茗就在身后慈爱地看着她。
两人一道往院子那边走。
经过长桥时,水里的鸭子已经在叫唤了。
易琮茗说:“凌凌,你昨晚怎么睡在沙发上了?”
崔凌情绪有些低落,随口答道:“跟姐姐聊了会儿天,太晚了怕您睡了,就把她送到我那边了。”
易琮茗纳闷地瞧着她。
明显这两个小辈的关系有所缓和,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昨晚难道闹了什么不愉快?
易琮茗猜了半天。
因为昨晚的‘交锋’,她已然明白不可能从崔凌这儿套出什么话,索性也就不问了。
崔凌的防备心很强。
…
回到兰宜之后,易今莳先去了趟鸣华,但是十六楼的阳台上空空如也,没有花草,搭好的秋千也拆掉了,窗帘紧闭。
魏宴宁不在这里。
易今莳苦恼不已,只能回家去。
易沉宵最近一直在忙跨国项目,这时候已经到公司去了。
陈管家担心她一个人太无聊,打听了不少的聚会,问她去不去,易今莳累倒在沙发上,恹恹地说:“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陈管家这才意识到,她们大小姐真的遇上棘手的事了。
易今莳躺了会儿,拿起手机翻了一遍联系人,最后还是打开徐惜鹤的聊天框。
早上她发消息说回兰宜。
徐惜鹤问要不要陪。
她说不用。
徐惜鹤发来一个字:好。
易今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但别人发单字都觉得失落。
徐惜鹤应该去洮州了。
郁檀呢?
等她哄好魏宴宁,一定出国去看看郁檀。
在家里愁了一天,如果不是崔凌发的小游戏,她要胡思乱想到晚上。
睡之前,她给崔凌发了自己在小游戏里的战绩。
崔凌秒回一句:晚安。
实际上,崔凌根本睡不着。
易今莳一走,她跟易琮茗半点共同话题都没有,所以跑去跟何舒芩住。
何舒芩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提议道:“不然你回兰宜呢?正好陪陪小莳,说不定近水楼台……”
崔凌说:“我如果回去,徐惜鹤她们几个肯定随后就跟上了,传到魏宴宁耳朵里,又要恨死了。”
这时候,最好别给易今莳拖后腿。
魏宴宁估计要难受死了,如果听说易今莳还跟朋友们打打闹闹,还不知道会恨成什么样。
何舒芩明白,这一招叫做按兵不动。
“那易家的事,你准备怎么办?你奶奶都摆在明面上问了,你不打算说?”
崔凌笃定:“没必要,不说。”
何舒芩算是追了现实连续剧,又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崔凌似乎在思考,长达三十秒的时间没有说话。
何舒芩还以为她不会回了,正要去卫生间洗漱时,突然听到崔凌说:“我要想办法跟姐姐谈恋爱。”
何舒芩像是听到鬼故事,也有长达三十秒的时间没有吭声,随后转头,看崔凌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关爱:“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们易家就要火了。”
崔凌的决心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动摇。
…
第三天,还是没能联系上魏宴宁。
易今莳一大早就去了云麓那边的独栋别墅,魏宴宁不在。
她在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连个鬼影都没等到。
她又叹气,开车往杂志社去了。
杂志社临时决定办活动,时间就在今晚。
易今莳看到合作方,觉得这个品牌很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毕竟孙浩茜现在还是主编,人家都同意跟进了,她这个副主编也没理由提出异议。
何况她今天心情跌到底了,参加活动倒也算个排遣的办法。
周霓给她挑礼服时,发现她心不在焉,一直在看手机。
聊天框一会儿是魏宴宁,一会儿又是徐惜鹤。
作为助理,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打探老板的私事,但是周霓实在太好奇了,因为从她们相识起,就没见过易今莳愁成这样。
像是失恋,但又好像比失恋更严重。
如果是失恋,那是什么时候谈的?
她到底没好意思问,帮易今莳换好衣服。
易今莳去活动现场的时候,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
现场被布置成游乐园,周霓说这是合作方的意思。
客人们一半穿着礼服,另一半穿着臃肿但可爱的玩偶服,甚至她还看到三五个恐龙玩偶服。
“……”
是不是有点破次元了?
这合理吗?
周霓告诉她:“品牌那边策划的,这次活动要给专题,十一月的杂志要出。”
易今莳觉得对方的策划是个神人。
就连孙浩茜都被拉去跟凯蒂猫拔河比赛了,场面一度到了玄幻的地步。
易今莳在二楼看着,心里杂乱,没有一点玩心。
直到她远远看到一只奶牛猫。
准确来说,是某个人穿着奶牛猫玩偶服。
在一众粉嫩的颜色里,黑白显得那么突出。
那个人应该身材很高挑,或许还是个严肃的人。
因为她穿玩偶服走路时有种犯法的谨慎。
易今莳终于对今晚荒唐的场面有了一丝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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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万一易小姐需要她呢?
挑选舞伴时, 孙浩茜作为主编,拥有优先选择权。
她的助理罗涵也在人群中挑选起来。
同事们偷偷讨论:
传闻换主编的事真不真?
这孙浩茜一点失意之色都无,罗涵更是日复一日的目中无人,难道都是误传?
易今莳充耳不闻, 专注盯着奶牛猫的方向。
情绪低落时, 她反而不爱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
孙浩茜遥遥投来视线, 发现她的目光落在何处,跃跃欲试, 想往那边走。
易今莳皱起眉峰。
她选中的人, 不会让。
周霓本想劝她忍忍, 还有摄影师在拍,总不好跟自己人闹得太难看。
但是她还未张口, 就发现孙浩茜不甘地转头瞪了易今莳一眼,然后选了另一个舞伴。
易今莳没工夫去思考她为什么转换目标,而是快步走去那边, 向自己选定的人伸出手。
对方僵硬地抬起手,放大版的猫爪落在掌心,易今莳虽没有入过玩偶坑,但是勉强能分辨一点做工和材质, 这样的触感太过真实, 像是一只与人等高的猫站在跟前,成精一样, 她隐约还能闻见猫味。
面前这个人看来很严谨。
易今莳领舞。
她今晚很安静, 心事重重。
看起来瞬间成熟了许多,眼神变得深邃,简单的白裙子也能穿出往日不常见的韵味。
远处,有同事感慨:“小莳总现在这气质, 我就不信没升官儿。”
周霓作为助理,都没听说过换主编的确切信息。
“还没升呢。”她莫名觉得这样的易今莳让人很想去安慰。
不知道小莳总遇上了什么事,竟让她如此束手无策。
她不会跳舞,所以忽略了这个流程,在一旁观察着这场略显荒诞的舞会。
在今晚之前,她想象不到会在杂志上见到这样的组合。
就算给专题,占比也不会太多。
毕竟太超前了。
易今莳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跳完舞,她准备提前离场,转身就看到孙浩茜仇恨的眼神。
主编还没换,这就恨上了?
她的反应显然过激,易今莳寻思当上主编后有必要请几个保镖。
深秋的夜里,温度骤降。
易今莳被一场烟花秀留住。
她在露台看烟花时,舞池的音乐随意切来切去,每个人想到哪儿跳到哪儿,笑声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易今莳想到上一次杂志社的活动,那时郁檀还在,魏宴宁哪怕再生气也只会叫她全名,她们都不会不理她。
她裹紧身上的大衣,看到烟花在天边散干净,便提前离了场。
…
直到易今莳的车彻底远去,和她一起跳舞的那个人才摘下头套。
冷寂的小道上,风吹过来,满身的汗瞬间冷了,徐惜鹤拿ຊ手帕擦了额头湿掉的头发。
她沉默不言,并不明亮的路灯照出她半边脸上的巴掌印,杨秘书看的心内唏嘘。
今早徐惜鹤是跟着易今莳一同回到兰宜的,今晚的舞会不算临时起意,昨晚徐惜鹤就安排好了。
她准备明日动身去洮州。
关于万芙和徐穗的事,徐惜鹤的确抛到脑后了。
回徐家时,徐枫荃坐在轮椅上,怒沉着脸,强硬地吩咐顾管家打人。
顾管家如果不用力点,让徐枫荃听个响,这事儿肯定没完。
大半天过去了,巴掌印一点没消。
徐枫荃指责徐惜鹤,明明万芙那么个背景,现今都要坐牢了,徐惜鹤难道提前不知道?当时肯定是故意送徐穗过去受罪,徐穗得知万芙沾上官司的事后,人给吓晕了,烧了整整一夜。
徐枫荃说:“徐穗再一事无成,那也是徐家的孩子,别把你算计外人那一套拿到家里来。”
徐惜鹤神色淡漠,没有说话。
杨秘书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往往最平静的面色,就是她最生气的时候。
但又能怎么样?
难道她冲上去把徐枫荃打一顿?
别说于理不合,她也不想欺负残疾人。
徐惜鹤本就不想住在徐家,这下更是有了理由搬走。
她的房子买在云麓那边,别人都不知道,她和魏宴宁还是邻居。
杨秘书问:“徐总,明天的会议……”
徐惜鹤道:“找人替我吧。”
她脸上的红印在高清摄像机面前肯定藏不住,何况今晚见了易今莳,她更加笃定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兰宜。
杨秘书明白她的想法,提醒道:“易董和崔小姐已经回家了。”
简而言之,易今莳有人陪,并不是很需要她。
但徐惜鹤甘愿做那个备选。
万一易小姐需要她呢?
“魏宴宁还在国外?”
杨秘书点点头:“魏老板看来很不信任您和易小姐,她帮郁小姐又各处打点,只是没露面。”
徐惜鹤陷入沉思。
她并不是很能理解魏宴宁这种强到可怕的掌控欲。
郁檀尽管离开了,但是暗处仍然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她。
某种程度上,她依然没有自由。
杨秘书见她如此神情,便知道她是看不上魏宴宁的行为。
但如果有一天易小姐跟别人在一起,她会怎么做呢?
其实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一直很平静的人,没人知道她何时会爆发。
…
接下来一周,易今莳除了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
只是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对谁都适用。
这天,她跟孙浩茜吵架了。
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办公室的门牢牢锁着,周霓想进都进不去,快急死了。
罗涵淡定地解释:“小莳总说孙主编没有才华只会营销,孙主编说小莳总是关系户,她的金主都是变-态。”
周霓:“……”
等两位当事人打完,各自带伤昂首挺胸地出来后,周霓赶紧带着易今莳去处理伤口。
易今莳骂骂咧咧一路:“骂我关系户就算了,还说我朋友,下次再见到她,我揍不死她。”
周霓安慰道:“好好好,祖宗,下次我替您打行不行?这细皮嫩肉的,我看了都心疼,回家你可怎么办?”
易今莳看着镜子,嘴角的乌青确实有点吓人。
她说:“今天是我心情好,不然她比我还惨。”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
孙浩茜力气比她还大,她打不过。
心情是真的好,因为昨晚郁檀打电话了。
听得出来,她已经脱胎换骨,声音满是雀跃,从前未曾见过这样的郁檀。
易今莳便确定,她做的是对的。
换成前几天的她,情绪那么低落,都不会听孙浩茜那些挖苦的话,但是今天不一样。
郁檀说了,她联系过魏宴宁,不准魏宴宁跟她生气。
所以易今莳什么都不怕了。
虽说这次打架她挨的打更多,总归还是爽的。
她这厢挨打挨的爽了,孙浩茜却不肯善罢甘休,找了人告状。
她找的人又把状告到魏宴宁跟前了。
近来有关郁檀出走的事情闹得也不小,所有人都以为魏宴宁和易今莳要闹翻了。
那人将场面形容的很血腥,将易今莳的战斗力毫无依据地夸大,听起来易今莳快要把孙浩茜打死了。
魏宴宁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孙浩茜的医药费我管了,前提是她真像你说的那样单方面挨打。”
那人一噎,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会错了意。
魏宴宁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和易今莳翻脸。
但是传闻又不是空穴来风,那人试探着又说:“易小姐当众打人,未免也太跋扈了……”
魏宴宁皱着眉:“郁檀非要惯着,我有什么话语权吗?”
她把脸偏过来,脸颊赫然一个巴掌印,力道得是多大,感觉连血丝都抽出来了。“我前天当着郁檀的面说了两句易今莳的不好,人家把我抽成这样了,你不会以为我做得了什么主吧?”
“……”
这件事传到孙浩茜的耳朵里,气地砸了办公室。
易今莳刚好路过,头往里探,劝告说:“少砸点,我上任了还要用这间办公室呢,别随便处理我即将拥有的东西。”
孙浩茜一本书扔出去。
易今莳灵巧地躲开。
关于魏宴宁在兰宜露面的事,易今莳已有耳闻,只是她还没见到人影。
周霓从罗涵那里打听到,公司在给孙浩茜施压,想让她主动卸任,而公司做出这个决定,一方面是因为孙浩茜的营销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好几次活动策划,她为了上热搜,不把艺人的命当命,粉丝早就积怨了。
另一方面,听说跟魏宴宁有关。
她这么为自己出头,易今莳还以为郁檀出国的事情能就此放下。
可是她追到哪儿,魏宴宁躲到哪儿,连面都见不上。
所谓见面三分情。
见不上面,一份情也没有了。
郁檀再打视频来,她也不好意思说这事。
工作室肯定很忙,冬季上新、秀场策划,郁檀比她忙多了,她不能总给郁檀找麻烦。
这晚挂视频前,她只问郁檀有没有联系过魏宴宁。
郁檀说:“当时走的时候她那样子,我还以为她买不起机票,但前几天……见到面了。”
易今莳有点激动:“你们说什么了?”
郁檀笑着说:“抽了她一耳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没个三五天消不了。”
她似乎长胖了一点,脸蛋圆润许多,眼里神采奕奕,皮肤不再是不见天日的白,而是像花瓣那样嫩嫩的细腻的白,有种气血充足的美。
易今莳第一次见这样的她,也不自觉笑了。
…
易家大门外,一排高大的香樟树下面,魏宴宁来回踱步。
现在回想那天跟易今莳说的那句狠话,真是太装了。
她还不知道怎么跟易今莳和解。
来回走了许久,易今莳房间的灯都关上了。
她叹了叹气,踩着摇曳的树影,准备回家去。
刚走两步,有车灯闪了一下,她抬头去看时,徐惜鹤靠在车前,朝她微笑。
魏宴宁的脸色冷下来。
约到了一家藏香店。
徐惜鹤态度谦和,“上次的事,一直想找机会给魏总道歉。”
魏宴宁冷嗤:“不必。”
徐惜鹤拿香著摆弄小盘中的散香,淳厚的味道慢慢散发出来。
她说:“这种香好闻吗?”
魏宴宁不清楚她的意图,淡淡地回:“太浓了。”
徐惜鹤点点头:“这香刚制出来时,比现在要浓上许多。”
魏宴宁细细闻了闻。
味道太浓,也太杂,根本闻不出是什么香味。
“徐总,什么意思?”
徐惜鹤放下香著,从侧桌拿上来一个香炉,味道清新,将放才那种香的味道掩盖了不少。
“再浓的香也会散,从政从商也是如此,谁能保证自己风光一辈子?”
“这家店的老板就是个例子,十年前,她的风头一度盖过牧家,但现在呢,只能躲在这儿开个藏香店。她管这叫大隐隐于市。”
“当年跟着她的人要不是各有本事,现在恐怕连饭碗都端不上了。”
“如果我想护住一个人,那从一开始,我就要做好没有我的假设,没有我,她也能过的很好很好。”
“魏总您觉得呢?”
店里的灯很暗,但魏宴宁看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同时,也听明白了她的话——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
第74章 姐姐真的…在意她。
徐惜鹤脸上的印记其实没有那么明显, 过了这么几天,已经消肿了。
但魏宴宁眼神好,还是看到了。
她并不好奇是谁打的。
新点的香弥漫着一阵沁香,魏宴宁顶着半张脸上的巴掌印, 若有所思地道:“徐总说的大义凛然, 不知道有没有想过, 易今莳她跟郁檀不一样?”
徐惜鹤只当她是在教唆。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她不能给易今莳那么大的压力, 因为徐惜鹤的确没有信心能给易今莳想要的一切。
如果易小姐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 还会像现在这么开心吗?
“改日我送一幅字给徐总。”香烟淡淡, 魏宴宁幸灾乐祸。
徐惜鹤微微蹙眉,表达了感谢。
烟雾散去, 两人各自归家。
次日,魏宴宁真让刘特助送了一幅字,上面狂草写了两个字:伟大。
徐惜鹤看了半晌, 许久没说话。
刘特助担心被骂。
最近,她的戏份有点多了。
这是特助该干的事吗?
好在徐惜鹤没有别的反应,道谢的话说的简洁,过后让杨秘书给了回礼。
刘特助带了回去, 魏宴宁一瞧, 正是昨晚在藏香店点的香。
味道冲的不一般。
才闻了一下,鼻头就有点酸涩感了。
刘特助唯恐被殃及, 站远了一点。
岂料魏宴宁也像徐惜鹤一样沉默很久, 但没说话。
***
徐惜鹤向来是个听劝的人,所以魏宴宁的话她也思考了很长时间。
魏宴宁似乎已经能够接受郁檀出国的事情,那她也不必与易今莳再保持距离。
她已经有危机感了。
因为在她没有出现的这段时间,谢绮言和蔺庭昱轮着往易家跑。
何况易家还住着一个崔凌。
在她思考一个合理的偶遇方案时, 并不知道易今莳正在怀疑她。
洮州的乡村振兴会议在地方台播出,易今莳找遍了嘉宾席,都没找到徐惜鹤的影子。
那一周,她们二人的的确确没有见过面。
徐惜鹤去了哪里?
易今莳分析了半天,最后把电话打到了杨秘书这里。
杨秘书没想到她会问洮州特产之类的话。
徐惜鹤没去,她也没去,怎么可能买到特产。
她尴尬地编瞎话。
来去匆匆,没来得及买,如有需要,可以找朋友代卖。
这应该是个很好的理由?
易今莳听了之后,沉吟一阵,甜甜地说,谢谢,不过不用了。
杨秘书起初并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等她告知徐惜鹤时,徐惜鹤很久没有回应,表情很严肃。
杨秘书这才开始疑惑。
难道她说错话了吗?
但徐惜鹤没有表态,很快让她去推进别的事了。
杨秘书走后,徐惜鹤才面露期待。
是她想的那样吗?
或者说,她可以那样想吗?
如果是的话,她能否认为,在易今莳心中她也是特别的存在?
跟易今莳的微信聊天框止于十几天之前的‘郁檀出走’事件。
原本说好去洮州一星期,为了不让魏宴宁多心,她们两人可以适当减少往来。
但现在约好的时间早就过去,她们还没有重新联系。
那日魏宴宁说的话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徐惜鹤突然感受到深深的危机感。
…
易今莳还是没有联系徐惜鹤。
她很少会想这么多,然而这段时间她把徐惜鹤的行为猜了个遍。
比如那一天的单字回复,还有洮州会议上没有出现,以及最近的不联系。
如果最开始她怀疑徐惜鹤帮她是出于喜欢,那现在不用怀疑,她对徐惜鹤绝对不同于别人。
想着想着,她晚上一点都睡不着了。
从床上爬起来,她寻思看点小说打发时间,但是第一行都没有读完,就接到了何舒芩的电话。
何舒芩说酒吧出了点事。
易今莳预感不妙。
果然何舒芩又说:“凌总她跟人打架,还喝醉了……”
易今莳即刻翻身下床,穿了件羊绒大衣就往外跑。
司机送她去酒吧。
好在晚上车不多,很快到了目的地。
何舒芩正千哄万哄,将崔凌带出酒吧大门。
易今莳下了车跑过去,从另一边将人扶住,顾不得极冲的酒味,牢牢将崔凌揽在怀里。
何舒芩满头大汗,“我就不该放她一个人在酒桌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人大吵了一架,后面还动了手。”
对方不知道是理亏还是迫于易家,总之没有追究。
“没事,我先带凌凌回家,明天我托陈管家来帮忙处理一下,该赔偿就赔偿。”
两人一起将崔凌带到车上。
也许是错觉,何舒芩觉得崔凌这会儿醉的没那么狠了,人也不那么重。
“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你们快回家去吧。”
车里,崔凌靠在椅背上,似乎睡了过去,不闹腾了。
易今莳担心她吹点风会生病,很快辞了何舒芩,两人回了家。
易沉宵最近出国不在家,易琮茗早早睡了。
易今莳一个人将崔凌带到房间里。
这个房间还是她装设的,崔凌刚来时并不满意,但这么久过去,她一分一毫也未改动,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
崔凌清醒了大半,只是脸还红的厉害,眼睛朦胧。
她没有像一般醉酒的人一样往床上躺,而是板正着身子走到了桌前,打开抽屉,很郑重地拿出一张卡。
那卡很眼熟。
易今莳想起来,正是在溪荷那晚看到过。
崔凌沉着声:“奶奶给的。”
她的声音竟然有几分异常的失落。
易今莳不明所以。
门外,陈管家敲门,送来一碗醒酒汤。
易今莳拿来给崔凌喝。
陈管家知道崔小姐是个要面子的人,应该不会想让别人看到她醉酒的样子,所以悄悄关上门走了。
这会儿崔凌的状态还可以,不像何舒芩电话里说的那样疯癫。
易今莳看着她乖乖喝了醒酒汤,将碗放在桌上,又按着易今莳坐在床边,自己拉来椅子坐下。
两人面对面。
她此刻这么乖巧,让易今莳更难想象她会跟人打架。
“凌凌,你刚刚在酒吧为什么跟人打架?”
易今莳循循问。
崔凌坐姿板正,神情更是板正,“对方骂我。”
这间屋子有她放的香,将酒味中和掉,闻不到太多了。
易今莳心疼,“骂了什么?”
崔凌将一直攥在手中的卡递给她,“那天晚上奶奶给我这张卡的时候,是想套我的话。”
易今莳隐约能猜到套了什么话。
崔凌注视着她:“我给许家的钱,她们都怀疑来路不正。她们不相信我。”
伴随着入冬之后窗外疾厉的风声,崔凌说:“姐姐,只有你是我的家人。”
易今莳方才明白,她的妹妹是个脆弱的人。
或许书中女主这个身份并没有消解现实的残酷。
她对崔凌的能力了如指掌,但易琮茗和易沉宵却不是。
她们相认不久,彼此的感情并不牢固。
即便知道这是剧情的锅,但易今莳还是心软,伸手抱着崔凌,轻拍着她的背,哄着说:“奶奶应该是担心你被人骗,我明天就去说,那些钱都是你自己赚来的。”
崔凌这下确定了。
易今莳知道她的职业。
姐姐一定是提前调查过她了。
姐姐真的…在意她。
这个家只有易今莳是她的家人。
崔凌不知道哪来的眼泪,等易今莳发觉她掉泪时,心里震撼又怜惜。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妹妹打扮的那么叛逆,整个人就像是脱离群体的小狼,故意露出来凶狠的表情,轻而易举让人识破她的青涩。
那时候易今莳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能看到崔凌掉眼泪。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安静地陪着,等到凌晨一点,她才哄着崔凌去洗漱,到睡觉时已将近两点。
那张卡她又放回抽屉里。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后,原本醉意汹涌的崔凌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支起身凝望着身旁人的脸。
***
崔凌在酒吧打架的事很快在圈里传开。
就在孟咸等人还在疯狂猜测易家真假千金的平衡能维持到几时的时候,徐惜鹤和谢绮言都看出这是崔凌的算计。
示弱,这种手段其实很好用。
看崔凌就知道了。
打架事件过后,易今莳陪了崔凌三天。
徐惜鹤和谢绮言的邀约一直排到第四天。
按理来说徐惜鹤帮了忙,易今莳应该先赴她的约,但是联想到先前种种,易今莳先去和谢绮言吃了顿饭。
她拒绝徐惜鹤的理由是要陪崔凌。
但事实是她和谢绮言在盛金吃饭。
她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和谢绮言出现在盛金大堂里。
她想知道,徐惜鹤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这时候,她根本没顾及到这是小说世界,也没想过自己早晚要走。
徐惜鹤如果喜欢她,那今晚这顿饭,兴许要受刺激。
再敞亮的人,面对喜欢的人都会有占有欲。
易今莳期待看到徐惜鹤摘掉谦和面具的那一刻。
…
杨秘书将易今莳的回绝说辞告知徐惜鹤时,又忐忑了许久。
她天天跟着徐惜鹤,最是知道徐惜鹤的心思。
与谢绮言的邀约同时送到,在有那么多纠缠的前提之下,易小姐选择了谢绮言。
徐惜鹤难道不会疯掉?
她仔细观察着徐惜鹤的脸色。
略微一点讶然不解,并没有愤怒。
这下轮到杨秘书不解了。
难道是她会错了意?
徐惜鹤其实并不喜欢易今莳?
就在她纳闷时,徐惜鹤突然说:“我突然想起来今晚要约人吃饭,订在盛金吧。对了,易小姐她们在哪层?”
杨秘书道:“……”——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mua[玫瑰]
第75章 “没关系,来日方长。” “巧吗?”
谢绮言订了二层的开放式包厢。
易今莳以为她是嫌闷, 所以进去之后连窗子都打开了。
两人面对面一坐,突然无话,气氛变得怪异。
易今莳也发现了,谢绮言最近变得沉默寡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身边很多人渐渐都有了徐惜鹤的影子。
抬头对视一眼, 谢绮言的目光坦荡又温和。
易今莳诧异,尴尬地笑了笑。
上一回在易家, 谢绮言把她堵在卫生间里, 之后又发了那样一条模棱两可的动态。
那一阵易今莳被她吓坏了, 想尽办法躲,但不知何时起, 谢绮言变得含蓄。
卷帘半放下,廊道有人经过,易今莳忽然听到了徐惜鹤的声音。
她的心骤然紧张起来, 眼神一直往外飘。
谢绮言发现了,只是没吭声,默默给她夹了菜。
易今莳心不在焉地道谢。
隔壁的包厢来了客人,是这层的经理亲自招待, 易今莳大概能确定, 这个人就是徐惜鹤。
谢绮言看出她坐立难安,有点后悔这么大张旗鼓了。
她自然知道会有人跟过来, 位置选在二楼, 也是故意在向徐惜鹤炫耀。
她觉得自己算的很准,唯一没算准的是易今莳对徐惜鹤的在意。
这让谢绮言更加后悔了。
高中那年,她就不应该赌气和易今莳断了联系,如今颇有些破镜难圆的无奈。
倘若她一直跟着易今莳, 哪怕没名没分,那也不会有徐惜鹤什么事。
徐惜鹤应该感谢她那时的愚蠢,否则她怎么能有机会成为大小姐的仆人。
谢绮言觉得她比徐惜鹤会伺候人。
隔壁包厢很安静,时不时传来一两句交谈声,具体内容听不太清。
易今莳一直没等到徐惜鹤来打招呼。
她心里堵了堵,不愿意浪费这么好的夜晚,所以将内心的纠结暂放一旁,和谢绮言聊天。
聊到娱乐圈的八卦,又聊到兰宜一些家族的恩恩怨怨,最后聊到高中时代。
谢绮言真想把自己剖开来给她看:“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屈辱,但其实我很开心,小莳,我说真的,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易今莳喝了一点酒,醉意上头,又敬她一杯,“那时候我也开心,现在…现在……”
她不往下说了。
沉默片刻,“谢绮言,我去一下卫生间。”
谢绮言连忙站起来:“我陪你。”
易今莳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坐下,坐下,我去去就回。”
盛金的安保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谢绮言看她醉的也没那么厉害,便放她一个人走了。
易今莳走到包厢外,还笑着朝她招手。
谢绮言心软极了,轻声说:“快去吧。”
等到易今莳离开,她才接通庞琳的电话。
庞琳刚刚打了好几次电话,幸好谢绮言有先见之明,将手机静音了。
回过去后,庞琳在那边吼道:“你找人拍你俩?”
那么清晰的视频传到网上,很快上了热门,竟然还有几个营销号剪辑。
这么及时的推送,哪可能是巧合。
庞琳觉得谢绮言有点疯了。
“拍了,”谢绮言淡定地说:“我的优势就是豁得出去。”
反正她也该到谈恋爱的年纪了。
庞琳顿了顿,郑重其事地劝道:“你正常一点好吗?”
谢绮言小声说:“你不懂,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别让公司压热度。”
庞琳说:“……那我不管了,后果你自己承担。”
“放心吧,”谢绮言说:“我会抓住一切机会。”
之所以选择这时候,是因为她发现易今莳和徐惜鹤最近有点奇怪。
她们两人很久没有见过面。
似乎在僵持。
这时候最适合趁虚而入。
能让易今莳这样坦荡的人开始患得患失,说明徐惜鹤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这很吓人。
也侧面印证了,徐惜鹤这种老谋深算的做法真的有用。
谢绮言焦虑了好多天,前儿个晚上彻夜不眠,就在思考应对之策。
她瞪着眼睛,看到外面天色渐渐清明时,忽而福至心灵。
假如是徐惜鹤,面对这种情况她会怎么做?
她将自己代入徐惜鹤。
从而想到另一件事。
最初她们所有人都将蔺庭昱排除在外,认为她没有任何竞争力,会早早出局。
但就是在怀山露营那次之后,蔺庭昱变了。
她不再歇斯底里,整个人表里如一般,没有再疾言厉色过,说话总是淡淡的,即便看到易今莳和别人在一起,也不生气,甚至会很明事理地腾位置。
谢绮言心想,蔺庭昱也一定有过这么一刻,将自己代成徐惜鹤,思考徐惜鹤会如何解决她的困境。
所以天一亮她就打电话过去。
那会儿才六点多,她急不可耐打过去的,实际上做好了这通电话会被撂下的准备,但是蔺庭昱接通了。
不但接通了,而且声音很清醒。
谢绮言还以为在这场不见血的战争中,她已经打通任督二脉,能够接受任何事情的发生。
但还是没想到蔺庭昱一大把年纪去做义工了。
她先是去跟医院下乡义诊,义诊结束后,她就去隔壁的县里做义工。
谢绮言的电话打过去时,她刚刚打扫完民宿。
问话都很礼貌,“这么早打来,有什么事吗?”
谢绮言卡了一下词,剩下的话没有说了。
她发现,蔺庭昱已经变成了一个……易今莳很感兴趣的人。
义诊义工、去的地方都是边境地,算是见到了世面,易今莳一定很想知道她每次发生过什么。
就如徐惜鹤一样,这四年在外,她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有如今的地位?易今莳同样也很感兴趣。
谢绮言感到莫大的危机感。
她又想通另外一件事。
对手们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变成了提升自我。
那她是否也要用同样的策略?
今晚这顿饭,她找人来拍的目的并不是想跟易今莳‘公开’什么。
只是一个简单的营销而已。
她要让易今莳好奇她的来时路。
蔺庭昱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
大家在争抢的时候也要注意和睦相处,不要给易今莳太大压力。
她们都想让易小姐更加快乐,共同努力难道不好?
谢绮言慢慢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今天她故意来了这里,选了这样一个位置。
她也知道,此刻隔壁坐着的人已经找去了卫生间。
…
易今莳洗了把脸,人很快清醒了。
她今天没化妆,脸色看上去没有前一阵那么好。
镜子里看上去,倒是多出几分成熟。
她并不能笃定徐惜鹤一定会跟过来,只是靠在门边等。
过了一会儿,静谧的廊道终于传来脚步声。
她慢慢抬起眼,朝那边看过去。
影子先一步投在古朴的墙面上,易今莳站直了身。
徐惜鹤似乎一直都很低调,几乎没见她穿过鲜艳的颜色,除去重逢那一日的绿裙子之外。
今天她仍然穿了件细两片连衣裙,身量纤长,长发微卷,神色淡漠,周身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与惆怅。
她看到易今莳后,用极其温和的语气说了句:“好巧。”
这样的反应,仿佛今晚她没有邀请过易今莳,像是真的巧合遇见。
明明这样善解人意,没有拆穿什么,可是易今莳却无比来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巧吗?”
她说:“我和谢绮言一起来的。”
徐惜鹤大概只是来洗手,唇边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水声有点盖住她的声音:“刚刚有看到。”
易今莳让开一点。
盯着镜子,徐惜鹤的表情没有一丝的不满。
一如既往的平和。
让人怀疑山崩地裂她亦能面不改色。
“你的邀约我看到了。”
是赌气说出的话,易今莳做好随时道歉的准备。
徐惜鹤擦了手,莞尔一笑:“没关系,来日方长。”
说这话时,易今莳从她眼中看到放纵、疼爱…
唯独没有占有。
她突然有种挫败、自作多情的感悟。
“郁檀的事你帮了我,我应该感谢你的,但是……”
徐惜鹤抢先说:“我知道,能帮忙的人很多,算不上多大的功劳。”
易今莳头一次气成这样。
她紧咬牙关,瞪着徐惜鹤,胸口起伏,不停深呼吸。
紧攥着的手又慢慢松开了。
她的眼睛有点发红。
“谢礼送到你家吗?”
徐惜鹤说:“我搬到云麓那边了。”
“知道了。”
易今莳转头就走了。
她打电话给周霓,“我那顶发冠和钗子呢?视频拍完的话送回来吧,还有,稿子我已经写完了,音频什么时间录?”
周霓听出她心情很差,直入重点:“东西已经在路上了,稿子给孙主编看完,我们明天就可以去录音棚。”
这个寻古栏目变来变去,最后还是落定,只不过没有最开始计划的那样有排面。
易今莳本来就觉得视频录制太铺张,她只看重杂志的最终呈现效果,所以照片和稿件最重要。
稿子是她自己写的,照片是在牧家的私人博物馆拍的。
她很满意。
公司内部在传,这个栏目反响好的话,她能当主编。
孙浩茜肯定会使绊子。
“如果稿子有问题,你让孙浩茜来找我。”
周霓应下来。
她一直是这么干的。
整个公司只有易今莳敢骂孙浩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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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姐姐,跟我谈恋爱吧。”
易今莳调整好表情, 回了包厢,和谢绮言吃完了这顿饭。
网上的视频她还没看到,刚刚周霓听出她情绪不好,所以也没说。
谢绮言见她不问, 猜想她还没看到, 思量之下还是没有主动告知。
易今莳回来后不久, 隔壁包厢的徐惜鹤也回来了。
时间比预想中要短,大小姐的兴致显然不高, 谢绮言暗暗推测, 她们一定没有聊太多。
到底是因为什么?
易今莳很少对谁生这么长时间的气。
哪怕蔺庭昱那么对她, 她也始终好言相对。
她的世界足够富足,所以许多事情能够轻轻放过。
徐惜鹤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能将人惹成这样。
谢绮言幸灾乐祸的同时,暗含一点嫉妒。
她要了几份甜品,两人又聊了些日常, 这才离开。
这边的欢声笑语一停,更显得另一边落寞寂静。
杨秘书坐立难安,顶着巨大的压力问了句:“要不…走?”
徐惜鹤神情微怔,点一点头, 说:“好。”
她明显魂不守舍, 直到车上还一言不发,待会儿去哪儿也没说。
杨秘书真担心她把自己憋出毛病, 犹豫很久还是问了句:“您跟易小姐……吵架了吗?”
徐惜鹤听后, 沉默几秒,“她生气了。”
杨秘书真的很佩服她。
易今莳鲜少对身边的人发脾气。
就算当时和孟咸只是几面之缘,也没有追究那一次的撞车事件,听钱老板说那次修车花了几十万。
大概是因为各方面都太过富裕, 所以她总是格外大方。
命运对她也很慷慨,她善待过的人总是会用更多的利益来回馈她。
现在易沉宵在忙的国外业务,孟家是出了力的。
“您做什么了吗?”或是说了什么?
徐惜鹤心中那个猜想越来越能立得住。
“刚刚在卫生间碰到,我没有问她为什么去赴谢绮言的约,她好像在为此生气。”
杨秘书懵圈。
她捋了半天,才问:“您不觉得…易小姐是因为在意您才这样的吗?您真的不在意她去赴别的人约?还是说您没意识到对易小姐的不同?”
这么多天了,徐惜鹤对易今莳的态度那么明显,杨秘书还以为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内心。
谁想从春天重逢,现今已是入冬的天气,徐惜鹤竟然还来这么一出。
不过这一阵两个人都很奇怪。
莫名其妙那么多天不见面。
兰宜的冬天和秋天很相似,去年有一夜大雪,今年据说不会再有。
前路上风吹着树叶打璇,徐惜鹤什么都不说。
没意识到的人不是她。
大小姐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低下头,脑海中全是刚刚的画面。
易今莳何时这么生气过。
当时她应该拉起大小姐紧攥着的手,吻着她松开,亲她微红的眼睛。
可是她必须要等到易今莳肯要她的那一天。
她承认自己的贪心。
她承认就连三个人也无法接受。
她要自己一个人陪着易今莳。
刚刚听到她和谢绮言饮酒言欢,徐惜鹤一颗心就被揉捏撕烂。
***
视频出来后,网上并没有多少人猜测谢绮言的恋情,反而是她大红之前的视频流量比较大。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回忆起她没火之前就那么灵动,真像野草一样。
易今莳用自己的账号点赞推荐这些视频,又被营销号拿去当素材,将她们之间的友情形容的坚不可摧。
当易今莳得知她们还有CP粉时,她刚录完栏目音频,躺在办公室里歇息。
周霓把稿件送到孙浩茜手上后,被骂了一顿,孙主编勒令她用一晚上时间修改到符合要求,但凡她那些建议真的有用,易今莳都不至于找上门去跟她吵架。
这两人近来都有点坎坷,吵起架来不分昼夜。
易今莳险胜。
次日她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去录音棚。
长达三小时的工作结束,她丝毫不困,回了趟公司,打算把下一期的稿子提前写完。
周霓好说歹说才劝她休息。
没想到一会儿不见,她又玩上手机了。
一杯牛奶放到桌上,周霓叹气,“小莳总,你再这样下去,心脏真的要出问题了。”
易今莳那双眼睛亮的可怕,像是吃了仙丹一样,都有几分超脱的意味了。
她忽然问:“你也会磕CP吗?”
周霓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偶尔磕吧。”
“那你磕谁?”
“谁都磕。”
“具体呢?最好是身边的人,你有磕的吗?”易今莳很好奇。
周霓没明白她的意思:“身边的人吗?具体呢?”
易今莳的眼神放空了一瞬间,沉着声音:“比如我跟谁。”
周霓还是没反应过来:“……跟我?”
易今莳用一种关怀的眼神看着她,随后丢给她一张PR的卡,“你去商场玩儿吧,我睡觉了。”
“……噢。”
周霓离开的时候,猛然觉得小莳总已经有点霸总的味道了。
…
又过了三天,第二期节目的稿子写好了,上次那个玩偶&高定联合聚会的专题也登上杂志了。
徐惜鹤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易今莳收到了她送的无数礼物,却没有等到想要的。
她越来越失落。
以前她遇到任何事都会跟别人说,但这件事,她却牢牢藏在心里。
她越来越焦灼。
这天录完音频,她回到家,看到崔凌在吧台调酒,心情似乎也很糟糕。
她喝的有点醉。
易今莳诧异,赶紧把人从吧台拉开,两人在客厅坐了会儿。
她问出了什么事,崔凌不说。
还是陈管家告诉她,原来易琮茗又审了崔凌。
关于崔凌账户上新到的两千万从何而来。
陈管家说起时也很惊讶。
崔小姐不显山不露水,背地里是能干大事的。
易琮茗作为长辈,担忧也在情理之中,奈何崔凌是个敏感的姑娘,被她那么盘问,仿佛那些是黑钱,自尊心大大受挫。
易今莳听后,大为无奈。
上次她已经跟易琮茗保证过了,崔凌的职业绝对不涉黑,毕竟是小说女主,天赋异禀也是正常的事。
易琮茗当时还承诺会相信她。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这样盘问。
崔凌刚来的时候那么恣肆,如果按照她那时的性格,绝不会为这样的事苦恼,显然她已经将易家当成自己的家,在意家人,才会这样难受。
易今莳只得安慰:“我明天再去找奶奶说一下,她会理解的。”
崔凌低着头,脸颊带着微醺,眼睛湿润,很是可怜,“我好生气。”
易今莳抱住她:“我明白。”
闻着她身上特制的香水味,崔凌唇边浮出一抹笑。
又失落地重复:“我真的…好生气。”
易今莳轻拍她的背:“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明天必须找奶奶好好谈谈。”
崔凌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睫被泪沾湿:“我应该忍耐吗?”
易今莳默了默,然后摇头。“不应该。”
站在崔凌的立场,易家从未抚养过她,从始至终她都不需要易家,来到家里是被要求的,如果她还在外面自由自在,怎么会有这样的苦恼。
她本来就无需向易家人解释自己的职业。
这件事,易今莳发现她也有很大责任。
是她恳求妹妹住进家里,却没有好好保护妹妹。
她轻声问:“你想怎么做都行,我支持你。”
哪怕是搬走。
到时候她会把自己的工资卡…不、是所有的卡都给妹妹。
每次这样抱着崔凌时,她都觉得自己很高大,是个有担当的姐姐。
妹妹的一切要求她都会满足。
崔凌的头发从没有刻意打理过,是一种自然的美,她的脸也不需要任何发型或者妆容的修饰,此刻她将浑身的刺收起来,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易今莳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等待她提出要求。
就在她指尖绕着一缕对方的头发时,猝不及防听到一句她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话:
“姐姐,跟我谈恋爱吧。”
说这话时,她的脸埋在易今莳的颈窝,鼻息微热,喷洒在颈间。
易今莳呆滞住许久,方才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崔凌抬起头,从她怀里慢慢退出去,眼神带些小心翼翼,“我只是气不过,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的确,易琮茗和易沉宵都拿易大小姐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如果崔凌想让她们难受,从易今莳这里下手自然是最有效的。
可是……
易今莳不敢答应这么荒诞的要求。
她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所惧。
同时,崔凌发现她并非完全的抗拒。
“一个月,”她像是在诱惑,“就一个月,可以吗?”
易今莳犹豫了,“毕竟是奶奶和妈妈,要是气坏了……”
崔凌见她松口,又握住她的手:“我会把握好尺度,如果她们真的特别生气,那就当玩笑过去。我只是想让她们也难受一下,姐姐……”
易今莳更加动摇了。
理智告诉她,这不对。
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无法完全理智地思考。
她想到徐惜鹤的含糊态度,想到妹妹因为她受的委屈,想到自己越来越纠结的内心。
深夜,酒味颇浓的厅里,易今莳感受到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断。
根本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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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是我最后的机会对吗?
这天晚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不止易今莳。
自上回搬出徐家之后,徐惜鹤一直住在云麓,隔壁的邻居就是魏宴宁。
近来她时常看到魏宴宁好几天不在家,猜测约摸是出了国。
邻居很忙, 她也没闲着。
过几天是她的生日, 她要送易今莳一件独特的礼物。
这份礼物本该在重逢那日就送出去, 但因为工期太长,一直延至今日。
玻璃柜里, 蓝宝织缎项链在黑夜中泛出柔和光彩, 精工打造, 质地轻盈,值得等待这么长时间。
这条项链与易今莳再相配不过。
但项链再好看, 与大小姐配在一起,也不会成为主角。
实际上谢绮言那一天说的没有错,她就是自卑。
寻古栏目的音频上线之后, 她不知听了多少遍。
她以往不怎么办生日会,这次不同,邀请函都是特别定制。
她希望能在最漂亮最有氛围的场合,送给易今莳最独特的礼物。
此时夜色孤寂, 她独坐院中, 手机里播放着音频。
徐徐道来的甜美声音占据了她的注意力,所以没发现魏宴宁何时进来。
直到沉沉的桌面被瞧出闷响, 她才抬头, 看见了居高临下的魏宴宁。
魏宴宁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像是被人打了一样,心里终于舒坦了。
有关她与易今莳,刘特助持续关注着, 魏宴宁什么都没落下。
“还有闲心在这儿听音频呢?”魏宴宁看笑话:“小心明天连人都约不到。”
徐惜鹤不睬:“看看这条项链。”
她指着旁边的玻璃柜。
这份礼物,她迫不及待要送出去。
到时易今莳一定会明白她的心意。
魏宴宁瞧了瞧那条项链,也觉得适合易今莳,但是……
“你确定还有机会送出去吗?”
魏宴宁看她也挺可怜的,所以劝道:“我跟你说过,易今莳她跟郁檀不一样,装大度是行不通的,这种拙劣的刻意刺激更是下下之策,不信打个赌,这份礼物你绝对送不到点儿上。”
生意人到哪儿都喜欢弯弯绕绕,魏宴宁觉得这一点她比徐惜鹤要强,面对郁檀时,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爱和占有欲。
她就是卑鄙,就是要郁檀独属于她。
徐惜鹤呢?
今日的从容,将来要还回去的。
魏宴宁点到为止,她今晚来是为了问郁檀工作室的事。
前些天郁檀跟同事起了冲突,愁的她好几天没睡好,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个人和徐惜鹤认识。
徐惜鹤听了便说:“正常竞争而已,郁檀的设计比她更出彩,她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看到郁檀的作品,一定会心服口服的。”
魏宴宁当然知道。
但她放心不下。
这些年她把郁檀困在身边,很少让她接触外界的人,许多人情世故都是吃亏吃出来的,郁檀一个人肯定很难应对。
魏宴宁自己心里不舒服,又开始挑事:“你这么作,万一易今莳跟别人谈了,你就把这条项链送给人俩当定情礼物,六千万的东西,易今莳肯定记你一辈子。”
徐惜鹤说:“不是有人送了郁檀一枚蓝宝石戒指吗?你看见了吗,听说也有几百万。”
魏宴宁冷笑,“等着看吧,徐惜鹤,不是所有的事都会按照你的预想发展。”
徐惜鹤表面不以为意,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担忧。
魏宴宁看到后,更是心情大好,“我发现你这种人就配不上易今莳,她如果喜欢谁,对方只要认真跟她告白,她就开开心心跟着对方跑了。你这种底层出来的人,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心里太肮脏,思想也不纯粹,还是上一边儿玩去吧,她值得更好的。”
…
第二天,平静了很久的易家传出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
真假千金迟迟不争夺财产已经足够耐人寻味,谁能想到人家两个莫名其妙谈上了。
据孟咸所说,两人坦白恋情是在今早的餐桌上,易琮茗和易沉宵都在。
崔凌刚坐下没一会儿,语气寻常地说了句:“我跟姐姐谈恋爱了。”
易琮茗和易沉宵都以为幻听了。
尤其是老人家比较迷信,寻思家里进什么东西了,在耳边蛊惑她。
易今莳到餐厅时,整个厅里静的不像话。
易沉宵问她:“刚刚凌凌开玩笑说你们谈恋爱了,哈哈哈怎么突然开这种玩笑?”
易今莳观察她的反应,来了句:“是真的。”
易沉宵的大脑当时就停止运转了。
两位长辈对视一眼,齐齐放下筷子,长久不语。
两个小辈吃完了早饭,也放下筷子,坐着不动。
一早上再没人说话。
流传出的内情就这么多。
不知道后续易家人是怎么商量的。
反正消息很快传到了徐惜鹤的耳朵里。
如果不是因为细节过分完整,她都要怀疑这是恶作剧。
杨秘书忐忑地站在一旁,假装在调资料,实际上每三秒就要观察一次徐惜鹤的神情。
这算个……大事吧。
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
有的人失去了观赏真假千金斗法的乐趣,有的人则是失…恋?
她暗暗猜测,不知徐惜鹤会如何应对这件事。
老板的感情生活真是迷雾重重,到了现在,杨秘书甚至开始怀疑徐惜鹤究竟喜不喜欢易今莳。
如果不喜欢,那之前做的那些算什么?
资助假千金吗?
老板有这爱好?
她脑中各种思绪跑来跑去,突然听徐惜鹤调整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生日会她要提前,并且就在刚刚,徐惜鹤让助理透露出去一个溪兰新区的消息。
有了这么一出,明晚就算是丧葬会都有不少人参加。
与新区建设一同透露出去的,还有一个生日会游戏环节。
徐惜鹤要在生日会上抽奖。
奖品是云麓一套房。
外界猜测纷纭,猜到最后给出个结论:有钱人的脑子就是不太正常,以及,这种活动多来点。
去试礼服时,徐惜鹤坐进车里,没像以往那样办公,反而开始闭目养神。
杨秘书还以为她要睡一会儿,修改文件的声音都放的极轻。
红灯路口,天灰蒙蒙,欲雨未雨。
徐惜鹤睁开一双沁出红血丝的眼睛。
杨秘书突然听到她问:
“那天在盛金,是我最后的机会对吗?”
杨秘书:我哪里知道去?
万幸徐惜鹤再没说什么。
不然她回答不出来,很有可能要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年底了,明年要开始涨薪了。
徐惜鹤抹了抹眼睛,再次闭眼,很可能睡着了。
杨秘书这次连键盘都不敢动。
但她毕竟做了好几年秘书,人情世故上精的很,没一会儿就弄明白徐惜鹤在愁什么。
那一天在盛金,还真是她最后的机会。
准确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也许徐惜鹤是想让万人簇拥的大小姐意识到自己喜欢谁,但是她有没有想过,大小姐身边那么多人,难道会只喜欢一个吗?
再说,易今莳跟别人在一起,徐惜鹤就能放弃?
既然不能,不如一开始就和和睦睦。
搞这么一出,平白丢失先机。
杨秘书能理解徐惜鹤这次的做法,她在徐家的作用就是撑起家业,然后让徐穗这些小辈们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徐枫荃对她的感情太复杂。
她没有被爱过。
如果能从易今莳这里得到一点确定的爱,那从前失去的也都不算什么了。
杨秘书不谈感情,所以难以感同身受。
徐家的一切、徐惜鹤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易今莳造成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必要去帮忙承担后果。
刚刚好像看到徐惜鹤哭了?
现在就哭,以后怎么办?
死吗?
照例,礼服送去易家六套,由易今莳挑。
项目结束,易沉宵闲下来,最近也不用常去公司。
她看到徐家送来的衣服,心里燃起一点微弱的希望:“徐惜鹤送的?”
易今莳点点头。
好像自打重逢时起,徐惜鹤就包揽了这些事,她很久没有为此费过心了。
易沉宵看了眼沙发那边串珠子手链的崔凌,“徐惜鹤对莳宝还是挺好的,明明是她的生日会,还要……”
崔凌打断她:“六套?这个数字吉利,应该是为了恭喜我跟姐姐。”
易沉宵背过身去掐人中。
易今莳没有吭声。
这几套衣服她都很喜欢,但是她对徐惜鹤很生气。
外面有关她跟崔凌谈上的绯闻都满天飞了,徐惜鹤也不来问问,还送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买不起吗?
周霓收到她拍的礼服照片,很快搭完珠宝,拼了图发过来。
同时贴心地附上礼服价格。
易今莳看了那几串数字,恨得想咬死徐惜鹤。
她知道徐惜鹤很有钱。
所以她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也知道,不是谁在徐惜鹤面前都有这种待遇。
可是不够。
有时她真想把徐惜鹤关起来,好好看看这个人的心里装着什么。
别说反派了,她现在也想黑化。
崔凌把手串给她。
光色浑融的紫檀木中还嵌着一颗翡翠玉珠。
“谢礼。”
易今莳很少戴这类珠子,喜欢的不得了,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
崔凌默默看着她。
在此之前,她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快乐能让自己加倍快乐。
她眼睛里的爱意赤裸裸。
易沉宵刚缓好,转头就看到这一幕,又背过身去掐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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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配,很配。”
徐惜鹤请了易家所有人, 但易琮茗中午就去怀山念佛了,得吃斋一个星期,去不了。
如果是之前,易沉宵也不一定去,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易琮茗将希望寄予神佛。
她不信这些, 便将徐惜鹤也看顺眼。
总之家里再没人好奇过崔凌的职业。
这算是唯一一件好事。
易今莳还挺惆怅的, 晚上和郁檀通话时,整个人都悒悒不乐。
隔着海洋和时差, 郁檀都听说了她的恋情, 一阵感叹。
世界真小。
这个消息还是同事告诉她的。
那个同事和徐惜鹤相熟。
“小莳, 你跟崔凌真的?”
易今莳无精打采:“是呢。”
郁檀也谈过恋爱,虽然后来她无数次想一刀捅死魏宴宁。
这不是谈恋爱该有的状态。
很不对。
“……那徐惜鹤呢?”
直到现在, 郁檀还是心有余悸,不愿意易今莳和徐惜鹤走太近,但是这个结局也不合理。
徐惜鹤难道接受了吗?
一提到这个名字, 易今莳心头涌上不甘。
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即便受挫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唯一一次患得患失就是因为徐惜鹤。
“她?”易今莳睁着大眼睛,“她可能也觉得我俩挺配,送了六件礼服给我, 吉利数。”
郁檀想了想:“就算你不跟崔凌谈, 她也送。她没别的反应?”
易今莳说:“徐惜鹤你还不知道嘛,我抽她一鞭子, 人家都不会皱眉头, 没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
明晚她非要风风光光地去参加生日会,和崔凌合送一份礼。
郁檀不说什么了。
她怕说多了招来魏宴宁。
魏宴宁刚刚还发信息给她,不让管这事。
打完电话,易今莳又想试一遍礼服, 出门时碰上崔凌。
崔凌手里提了袋子,外面印着运动服品牌的logo。
“朋友约我打排球,你要一起去吗?”
易今莳不太会打排球,婉拒了。
崔凌走之前深深看她一眼,“姐姐,早点睡。”
易今莳眼睛莹亮:“好,你让司机去接,不然我担心。”
崔凌点点头,容光焕发地走了。
…
凌晨两点,俱乐部的灯还亮着。
三个人汗如雨下,谁都不服输,眼神凶狠如困兽,不肯放过最后的搏斗。
但如果仔细看,崔凌的状态明显比另外两人好的多。
她越战越勇。
谢绮言擦了擦汗,将球拍给了蔺庭昱,坐到休息区观战。
蔺庭昱相貌柔婉,打球却不含糊,且善用战术,几局下来,战绩颇丰。
可是她即便赢了也不是很开心,擦擦汗又坐回去了。
谢绮言沉默一阵,说:“不打了。”
崔凌收了球拍,坐到另一侧。
她风光得意,自然不明白别人的失落与痛苦。
蔺庭昱不吭声,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谢绮言歇了会儿,攒了点力气,就开始质问了:
“上一次是谁说我越界的?没看出来啊崔凌,留了后手啊?”
犹记得上回对峙,谢绮言信誓旦旦说她最没可能,谁能想到这话说完没两天,恋情都出来了。
谢绮言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哪儿好?”
我又哪里不好?
谢绮言自我审视。
她长得好,有钱,专一,还会伺候人。而且她会伺候人这件事,易今莳是知道的。
怎么会输给崔凌这个小王八蛋。
面对她的疑问,崔凌淡然不语,那神情能把人气死。
谢绮言真想跟她打一架。
蔺庭昱拦住,眼睛似乎能看透什么,问道:“你用了什么手段?”
崔凌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滞涩,但很快恢复,“非得是用手段,不能是情投意合?”
蔺庭昱很冷静:“不可能。”
崔凌只是冷哼,并不回话。
谢绮言明显发现,她的气焰弱了不少。
合着她针对了半天,还不如蔺庭昱一句话有效果。
“我也觉得,小莳只拿你当妹妹,谁都看得出来,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谢绮言立马站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老实说,你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崔凌耸耸肩:“我手把手教,你也学不会。”
谢绮言来脾气了,“我——”
蔺庭昱再次拦住她,“你先回,我跟崔凌要说会儿话。”
谢绮言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一个来回,冷冷一笑:“又要琢磨害人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真假千金的事儿就是你俩闹的。”
她留下一个冷酷莫测的眼神,拿上东西走了。
崔凌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她知道了。”
蔺庭昱很早之前就没想再瞒着,是该找个时间坦白。
然后她听到崔凌说:“要不然让她永远闭嘴?”
蔺庭昱:“……什么意思?”
崔凌的目光看向她,“我不想让姐姐知道那件事。”
蔺庭昱讶异:“你要继续骗她?”
“不是骗,”崔凌说:“大家都不提了,行吗。”
看似在问,其实她已然决定如何处理。
如今,她既是易今莳的妹妹,又是女朋友。
如果真相曝光,不讨好的肯定是蔺庭昱自己。
思考许久,“我不会再问你用了什么手段,我也接受你们在一起,那件事不提就不提。”
“条件。”崔凌意会,所以这么问。
蔺庭昱淡淡凝她:“我跟她继续发展。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的关系。”
崔凌考虑了一会儿。
“可以,我们互不干扰。”
***
生日会当晚,客人很多。
一大半是冲着溪兰新区来的。
众人打量着这座别墅,心头各有猜想。
抽奖……不会就抽这套房吧?
很快又都否定这个答案。
徐惜鹤又不是真傻子。
云麓这边普通的房子也得几百万了。
易今莳出现后,大家的注意力又全放在这边。
薄纱裙,满钻项链,灵动的盘发。
属实是每一根发丝都有设计。
谁能想到她会跟自己的妹妹谈恋爱。
这比萧家那一对还让人诧异。
易沉宵和崔凌就在后面,察觉这么多人的目光,易沉宵头一次不那么享受,尴尬地扭转视线。
崔凌刻意问:“妈,你为什么低着头?你不会是……觉得我和姐姐丢人吧?”
易沉宵:“……哈哈哈怎么会呢。”
她昂首挺胸,笑比哭还难看。
易今莳刚想给她们拿鲜榨果汁,就被杨秘书叫到一边。
杨秘书指了指身后,“小莳总,徐总说有话想跟你说。”
徐惜鹤今天穿了蓝色的抹胸裙,气质冷艳,看向她的眼里却充满不安。
易今莳瞥了一眼,回过头,无辜地问:“那边没人啊。”
徐惜鹤抿抿唇,站着不动了。
杨秘书说:“……唔……”
她求助地看了眼徐惜鹤。
徐惜鹤说:“你问一下易小姐,方便去二楼书房吗?”
杨秘书看了看易今莳。
易今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小莳总,您方便去二楼书房吗?”
易今莳:“去干嘛?”
杨秘书又看向徐惜鹤。
徐惜鹤说:“定制了很久的礼物,趁今天送给她。”
杨秘书面向易今莳:“徐总说有礼物送您。”
易今莳说:“噢,我待会儿过去。”
杨秘书后背都出汗了:“好的。”
易今莳转身,唇边带了笑,小跑着去找易沉宵和崔凌。
徐惜鹤看着她灵动的背影,礼服是她送去的,当时她就觉得这件最贴。
淡淡的粉色,柔和的纱。
她为此着迷。
杨秘书走到她身边,很是担忧:“徐总,小莳总好像在生你的气。”
徐惜鹤问:“有吗?”
杨秘书说:“……”
人家都装作看不到你了。
没给你扇死就不算生气?
“哈哈哈没有。”
杨秘书不跟她争。
…
易今莳去二楼时,徐惜鹤已经在里面等了很久。
简单的香氛蜡烛,室内照出一片温馨。
时间慢慢淌走。
易今莳敲门。
她决心要向徐惜鹤问个清楚。
门一开,她看到徐惜鹤那双深邃的眼。
这双眼睛比她本人坦诚的多。
易今莳发善心,给了点笑脸,进屋就问:“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徐惜鹤拿起桌上的一个丝绒礼盒,看起来很沉,打开时,里面的织缎蓝宝石却那么轻盈。
易今莳对于珠宝最高的评价,就是看到的那一眼立马想戴在脖子上。
蓝宝石,和她的裙子很配。
徐惜鹤担心她会不喜欢,犹豫着问:“要不要再改改……”
易今莳摇头:“不用,太漂亮了,我要戴。”
徐惜鹤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她将盒子放桌上,轻轻取出项链。
易今莳早将自己的满钻项链拆掉了。
她抬着下巴,上半身倾过来,挨得很近。
徐惜鹤呼吸一滞。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就落在易今莳的唇上。
明艳的颜色,丰盈的形状,引诱着她想去靠近。
可是戴项链的时间太短,易今莳很快从她怀里跑掉,去找镜子。
一面铜镜。
收藏品。
从徐枫荃的库房里拿的。
本就要送易今莳。
蓝宝石的光色突然有了神性一样,易今莳回味着方才,笑容越来越真切。
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她要徐惜鹤如同这条项链一样,成为她的。
除了她,没人能摘掉。
易今莳欣赏完项链,回过头朝着徐惜鹤招招手。
徐惜鹤快步过去,在她面前,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来。
易今莳仰脸,指着嘴巴,“我今天的口红,和这条项链配吗?”
说话时唇的张合,更像是一种引诱。
徐惜鹤呼吸加沉,声音放轻:“配,很配。”
好像是错觉,易今莳靠的越来越近,微微踮脚,唇擦过她的侧脸,在她耳畔说:“我也觉得。”
徐惜鹤头脑发热,想追过去吻。
可是易今莳已经躲掉了,唯有专属她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像火在灼烧骨血。
她真的快要疯了,她想求易小姐可怜可怜她,给她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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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们偷偷的。
崔凌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 迟迟不见易今莳回来,又见杨秘书鬼鬼祟祟守在楼梯口,明白徐惜鹤贼心不死。
她要上楼时,被杨秘书拦住。
崔凌居高临下:“我去找姐姐, 你要用什么借口拦我?”
杨秘书很难。
眼前这位, 是易小姐非常看重的妹妹, 现在还莫名其妙成了易小姐的女朋友。
她纠结了几秒,恭恭敬敬把人请上去了。
崔凌走在幽暗的长廊里, 脚步声放的很轻很轻, 像是担心会惊扰谁。
书房门口, 寂静无声,门缝一点光都没透出来。
她抬手, 停顿很久才敲门,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叫了声:“姐姐?”
屋里,易今莳坐到书桌前, 对着那面铜镜补口红。
徐惜鹤站她身侧,紧盯着她的面容,额上一层细密的汗。
垂下来的手,淡青的血管颜色加深, 恰到好处地凸出来。
灯光并不清亮, 她那双眼睛里藏着不少越界的渴求,都没被发现。
她似乎很压抑。
易今莳似乎没发现。
崔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易今莳眼珠转了转, 站起身又欣赏了一下颈间的项链,然后错开徐惜鹤,跑去门口,准备开门。
这么昏沉的一间房, 她是最浓重最耀眼的色彩。
但她毫不犹豫地奔向外人。
徐惜鹤从铜镜中看到自己手背上几乎狰狞的血管。
一道超度般的钟声响起。
易今莳刚要开门回应,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她微微扬唇,但回头时满脸的惊讶,看向身后的人:“徐惜鹤?”
惊讶的语气,压低的嗓音,空寂的房间。
徐惜鹤的眼神再也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你们在一起了?”
易今莳:“是呀。”
徐惜鹤感到一种溺水似的窒息。
“……那你还要我吗?”
“我可以偷偷的。”
她轻轻拉住易今莳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易今莳摸到了温热的泪水。
她仍然懵懂:“我不懂你的意思啊徐惜鹤。”
“我妹妹要等着急了,”易今莳拍拍她的脸,眼泪都不帮她擦一下,就要抽手离开:“我得去找她。”
隔着一扇门。
不知道外面能不能听到她们说话。
这时,崔凌又敲了敲门。
敲门声没有规律,透露出强烈的不安。
易今莳把手抽回去,再一次按住门把。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狠狠将门关上。
明明这门才开了个缝,关门的动静却大成这样。
易今莳吓了一跳,准备再次转头,睁着自己那双无辜的眼睛问这是为什么。
然而这一次,她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徐惜鹤就覆在她身后,紧贴着背,一只手按住她要开门的手,一只手穿过她的颈项,强硬地控住她的下巴,让她只能背对着转头。
易今莳张了张唇,刚补好的口红颜色鲜艳,面颊还透着点粉。
徐惜鹤不由分说,捏着她的脸,她的嘴巴张开一点,徐惜鹤的眼神变得更吓人,像吃人一样。
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她吻上来,控制了她的呼吸。
易今莳第一次跟人接吻,却是一个完全被动、又足以让她享受的场景。
她的嘴巴不受控地张开着,徐惜鹤吻得深情,温凉的唇逐渐变得灼热,很快牙关失守、虽然她没守过。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像尝到美酒,品到甘泉。
她浑身发软,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等徐惜鹤再一次探了舌尖,她也有样学样,弄得徐惜鹤意乱情迷,将她转了过来,紧抵在门上,沿着下巴一路往下吻。
易今莳要从自己不寻常的身体反应中找回理智。
今晚的药下猛了,徐惜鹤大有做到底的意思。
“别……”
徐惜鹤在她胸口轻吻,引得她浑身颤栗。
“放心,我不会留印记的,我们偷偷的。”
易今莳:“……”
一扇门,隔绝了里外。
崔凌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等待。
她手里拿着易今莳送的粉钻戒指,玩弄了半天。
是徐惜鹤勾引。
这个贱人……
不行,她不能留在这儿。
待会儿姐姐出来看到她,可能会不自在。
她先离开,之后再找徐惜鹤算账。
***
徐惜鹤被推开的时候,表情还很茫然。
易今莳整理好衣服,不让她再靠近,“我跟凌凌的事,你今天才知道?”
唇齿间满是她的味道,徐惜鹤简直无畏无惧了:“不是,前天就知道。”
“那你不问?”
“我……”
徐惜鹤沉默了。
她不知有什么立场去问。
“我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我会藏好。”徐惜鹤再三保证。
易今莳深深看她一眼,什么话都不说,开门要走。
徐惜鹤被这个眼神吓到,赶紧将人拉住,又去吻她,易今莳不让她接吻,她只能亲亲额头,连头发都不敢摸,担心弄乱易小姐的造型。
易今莳烦闷地推她,“我刚刚就当被狗啃了。”
徐惜鹤顿了顿,眼里恐慌,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会控制自己。”
易今莳气急败坏,一巴掌扇过去。
她的力气才那么点,疼是不疼的。
徐惜鹤愣了愣,摸上左脸,脸颊烧红。
她慢慢逼近,牵住易今莳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右边也可以来一下。”
易今莳望着她,满脸失望,“徐惜鹤,你对不喜欢的人也能这样吗?赔我的口红。”
这次她开门走了,没有停留。
徐惜鹤在门口站了很久。
杨秘书找来的时候,就听她说:“让人帮忙取一下这个色号,送给……易小姐。”
杨秘书快要疯了。
徐惜鹤不是最会哄人吗?
她怎么能把易今莳气成这样?
“好。”
徐惜鹤舒了舒气,这才下楼。
易今莳的新项链惹来不少目光,朋友们都问是哪儿买的。
易今莳随口说是别人送的。
孟咸最八卦,紧追着问:“谁?”
易今莳现在不是很想提起徐惜鹤的名字,默了一阵。
孟咸正要猜是不是崔凌。
这时候,易今莳余光看到徐惜鹤朝这边走过来。
于是她重新扬起笑脸,手摸着项链,下楼之前,她又补好了口红,嘴唇盈润艳丽,“是徐总送的,可能为了祝福我跟凌凌。”
徐惜鹤的步子停下。
遥遥相望,她的眼睛里充满迷恋,神情受伤,最终黯然离去。
听到这话的人不止她,还有易沉宵。
易沉宵又背过身去掐人中。
这场提前的生日会,看似所有人都很开心。
奖也抽了,新区的消息也打探到了。
易今莳走之前没同徐惜鹤道别,坐在车上时,系统突然出现:
【徐惜鹤:黑化值下降10%】
【按照新算法,反派一号的黑化值清零。】
【恭喜,距离完成任务又近了一步。】
易今莳火气更大了。
她都扇人了,黑化值还降?
到底怎么降的。
徐惜鹤在想什么?
…
深夜,徐惜鹤盯着桌上的刺绣台灯,整晚不睡。
书房发生的事被她翻来覆去整理很多遍,但没能整理出什么名堂。
每当有新思路时,那些炙热的吻犹在眼前,她又不由自主地笑。
怎么会有人连发丝都对她有致命吸引。
因为那十三分钟的吻,她可以十三天不吃不睡。
至今她还怀疑那是幻觉。
桌上的台灯是上过非遗展的,易今莳非常细心,知道她不喜欢屋里太亮,这盏台灯最是适合她。
这是易今莳送她的生日礼物。
徐惜鹤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
也不知道这时候易小姐在做什么。
崔凌又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得到她的喜欢。
如果……
只有这时候,她的阴暗心思才会占据上风。
她想要易今莳。
她就是卑鄙,她就是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亲她抱她,对她做很多。
除了她,易今莳身边再不能有任何人。
尤其是今晚之后,这种念头更加强烈。
她想到了魏宴宁和郁檀。
某次她看到魏宴宁脖子上的抓痕,和类似吻痕的东西,简直羡慕至死。
假如她也有这么一天……
可是她不配。
她一个人,怎么爱的好易今莳。
…
次日孟咸听说抽奖结果出来了,到处一打听,发现中奖的人是崔凌,紧赶慢赶跑去贺喜。
到了才发现,杨秘书也在。
崔凌并没有什么中奖的喜悦,脸色甚至是很不好,“请转告徐总,如果房子合适的话,我会和姐姐一起住的。”
杨秘书讪讪,提了交税和过户的事,很快走了。
出了易家大院,她转头一看,见易今莳在茶楼那边的阳台上坐着,阳光刺眼,却因为即将入冬的关系,并不太热。
易今莳原本紧闭着眼睛,突然侧头朝杨秘书这边看了眼。
距离挺远,杨秘书还是下意识笑了笑。
她老板在易小姐面前卑微成那样了,她难道还能风光得起来?
昨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惜鹤跟成精了一样,大半夜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工作,她早上过去时,人家精神头不要太足,邪门得很。
犹记得半年前,她陪同徐惜鹤来易家参加寿宴时,徐惜鹤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报复。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徐惜鹤都能找根绳子把自己栓在这门口。
抽个奖还要搞内定。
内定就算了,竟然还定了崔凌。
一问人家就说是补偿。
不懂——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mua
第80章 “你歇着,我亲。”
崔凌中奖的事传出去后, 大家一致认为她时来运转了。
千金小姐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之后就要享福了。
这不有前辈在打样吗。
徐惜鹤被认回徐家之后,直接‘登基’了,如今徐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看来崔小姐不容小觑。
众人唏嘘, 命运的安排真是太戏剧了。
…
交税过户的事都是助理办的, 徐惜鹤没怎么操心。
杨秘书见不得她安心, 汇报完集团事务,提起易家:“小莳总和崔小姐出双入对, 可能太般配了, 最近已经没人再议论什么了。”
“什么叫出双入对?”徐惜鹤道:“你不也整天跟着我到处跑?”
杨秘书假笑。
看上去这么平静, 其实牙都咬碎了吧?
她跟一个孤寡的人计较什么。
徐惜鹤也挺好的,惨成这样也没有报复社会。
“徐家有通知, 让您回家一趟。”
徐惜鹤挑起眉。
她眉骨高,光影落下显得眼眸愈发深邃。
“看来又要去挨打了。”
杨秘书:“这方面您有经验,那天晚上不还被易小姐打了吗。”
徐惜鹤说:“那能一样?你要能让小莳总再打我一次, 我给你五百万。”
杨秘书:“……”
她整了整表情,站的端庄,“其实我就是易今莳,今早一醒来就发现穿到杨秘书身上了。”
徐惜鹤拿出手机:“你站这儿别动, 我找人来研究你。”
杨秘书赶紧拦下:“玩笑哈哈哈玩笑。”
徐惜鹤眼尾勾了勾:“不过你这个玩笑话倒是给了我一点灵感。”
杨秘书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心里咯噔一下。
徐惜鹤脑子不正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不会真想犯罪吧?
比如让她去联系□□, 把小莳总绑起来囚禁?
咦, 她有那胆子?
徐惜鹤这种人,强吻对方之前都得先给人家跪下磕个头。
如她所料,徐惜鹤吩咐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要给徐枫荃办寿宴。
邮轮上办。
杨秘书又不明白了。
徐枫荃都那种态度了,她难道还期待母爱?
徐惜鹤神色郑重, 似乎要干一件大事,眼风潮暗,目光越来越坚定。
…
回到徐家之后,依旧是三堂会审的氛围。
徐枫荃旁边坐着徐穗。
徐惜鹤坐到另一边。
徐枫荃最近越来越力不从心,但只要一想到上次徐穗被送去万家的事,她就觉得自己还可以撑一撑。
她轻咳一声,也不铺垫什么,直入主题:“我教了穗穗一个月,她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公司有合适的岗位可以给她。”
说白了就是想让徐穗拿点实权,毕竟不管富几代,手里光有钱也干不成什么事。
何况外面的人也知道,徐惜鹤并不很待见徐穗。
徐枫荃很担心,因为徐惜鹤如果想搞死徐穗,那真的比捏死蚂蚁还简单。
可她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年,不可能护徐穗一辈子。
还得从虎口夺食才行。
徐惜鹤没有立刻答应,“大姐在公司还不够吗?”
徐枫荃的心提了提:“什么意思?徐家成你一个人的了?你大姐在公司那是靠自己的能力,怎么说的像是你的恩赐?”
徐惜鹤点点头:“您这不是清楚吗,我和大姐能到今天这个位置,全凭实力,您不也知道徐穗什么样子?”
徐穗想为自己争辩两句,刚开口就被徐轶按住了。
这段时间,作为家中长女长姐,徐轶自己也反思了很多,为什么徐惜鹤回到徐家之后,家里不但没有家和万事兴的美好,反而总是剑拔弩张。
起初她以为是母亲身体虚弱,强弩之末究竟不详。
所以请了不少老中医,想给母亲续命。
但近来她又发现,好像徐穗这种胸无点墨又口无遮拦的性格更影响家庭和睦。
她想过给徐穗喂点哑药。
“小二,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一直让徐穗自己出去找活儿干,她的能力不足以在徐氏立足。”
徐惜鹤向来不与这位温声软语的大姐多来往,这么些年,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彼此认识。
她无奈道:“大姐,能别这么叫我吗,每回听你这么叫,我都想找一条旧抹布擦桌子。”
徐轶说:“……”
徐穗挣脱开徐轶的手,弱弱地说:“小姑,你别欺负我妈。”
徐枫荃一听,当即就怒了,如果不是腿脚不好,她能跳起来再扇徐惜鹤一巴掌。
“你能不能别总针对穗穗她们,这家难道已经是你一个人的了?”
徐惜鹤平静,转头看了眼徐穗。
谁说这孩子笨了,这孩子可太聪明了。
“您让我接徐氏的时候,不就这么说的吗?你说……”
徐枫荃敲了敲拐,“你别扯开话题。”
徐惜鹤继续:“您当时说大姐太软不能用,徐穗的脑子丢在产房了,家里就剩我了,徐家将来都是我的。这是原话。”
…
杨秘书在外面等,看徐惜鹤出来,最先去看她脸上有没有巴掌印。
巴掌印没有。
她松了口气。
在往上一看,脑门缠着纱布。
“……”
她目前没有换老板的打算,赶紧上去问怎么回事。
徐惜鹤云淡风轻,“茶杯砸的。”
纱布还在渗血,“得是多结实的杯子……”
徐惜鹤从西装裙的大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就这。”
杨秘书打开一瞧,是一整套紫砂茶具,看标识还是莫氏壶庄所出。
徐惜鹤说:“打我那个杯子碎了,所以我把别的拿回来了,你联系一下,看有没有人要,卖掉吧,到时候分你一千。”
“一千万?”杨秘书问。
徐惜鹤怜爱地看她一眼:“除非易今莳真附你身了。”
杨秘书道:“……哈哈哈。”
徐惜鹤挨了打之后,还通知了邮轮办寿宴的事,徐枫荃一边懊恼自己冲动,一边研究邮轮路线。
顾管家帮她看了一阵,说:“是去云来岛的,徐总之前说过要把云来岛弄成度假项目,现在应该到了推广阶段,正好趁您生日。”
徐枫荃的神色并不怎么好看。
她不在意徐惜鹤利用她的寿宴,只是究竟是母女,她有种预感,这件事并不简单。
***
深夜,易今莳刚从藏品店出来,就看到徐惜鹤在路边。
戴了帽子,穿着长大衣,靠在车门边上,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被大衣遮住大半。
潮冷的天气,冷风飞卷。
易今莳停下脚步。
系统提示:【徐惜鹤黑化值已清零,你不用攻略她了。】
隔着一段距离,易今莳看着远处的人。
风卷动她的长发,帽檐挡住了她的眉眼,露出漂亮的嘴唇和下巴。
易今莳真是难忘她的味道。
那天晚上,她只是伸手掐了徐惜鹤的腰,徐惜鹤就要吃了药一样,喘的厉害。
【系统,完成任务之后,你们真的没什么奖励吗?能不能把徐惜鹤送我。】
系统:“……”
易今莳快步过去,距离近了,便闻到徐惜鹤身上冷淡的香。
同时也看到了她脑门上的药贴。
“怎么了?”
易今莳凑近去看。
徐惜鹤比她高些,垂眸看时,手伸出去,揉弄着她的头发。“我妈用茶杯砸的。”
易今莳沉脸。
她知道徐枫荃有多宠徐穗,那些宠爱稍微分一点出来,徐惜鹤都能被治愈了。
“你没有还手?”
徐惜鹤盯着她的嘴唇,就这么看了一下,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已经有种浪潮翻涌的刺激。
“不还了,再给气死的话,我就没妈了。”
易今莳思索几秒,与她四目相对,“忍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要是真缺一个妈妈,我给你当也行。”
徐惜鹤道:“……那可不行。”
易今莳好奇:“为什么?”
徐惜鹤这次看她时,眼珠润如黑玉,“你有你的身份和去处。”
易今莳只是开玩笑而已,但她这么一说,却很不对劲了。
然而此刻她更在意另一件事:“你妈妈总是打你吗?”
徐惜鹤点点头,“郁檀刚走那几天,她让顾管家打的我,脸肿的太厉害,我不敢来见你,担心你害怕。”
易今莳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一个。
原来那几天不是故意玩消失。
徐枫荃怎么能这样呢。
看来不是所有的妈妈都像易沉宵这样,对假千金都这么好。
两侧的绿化林里咽出风声,易今莳解下自己的围巾,借了一半给徐惜鹤。
她踮着脚,徐惜鹤配合地低了头。
一条围巾,拘住两个人。
易今莳那双眼睛无辜的像是不知人间疾苦,说出的话那么天真又让人不敢当作玩笑:
“徐惜鹤,你有我就够了。”
徐惜鹤听到这话,呆滞地看着她,没一会儿,她开了后座的车门。
易今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推到车里,身上的重量让她不得已躺下,后脑被徐惜鹤的手撑住。
寒凉的夜里,她的吻太灼热,易今莳觉得自己要失去意识了,起初她还要回应,可是到了后面,她的魂都快飘走,实在无力,只能推一推徐惜鹤,想让她给个呼吸的时间,但是徐惜鹤将这个动作误以为是拒绝,取下围巾绕在她一双手腕上,然后强迫她双手绕在自己颈上,如此一来,更是密不可分。
唇齿短暂分离,徐惜鹤力气是真大,竟然捞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车门紧紧关上。
难怪今晚不带司机。
易今莳求饶:“你让我歇一会儿。”
她的嘴巴都开始疼了。
双手还绕在徐惜鹤的脖子上,贴的太近了,没有避让的可能。
徐惜鹤又亲上来,啄吻时说:“你歇着,我亲。”
易今莳学她,也这么吻她,唇轻轻往她脸颊上贴了贴,“不能了,太久了。”
徐惜鹤说:“不久。”
眼神快要吞没她,“你今天没涂口红,我帮你。”
易今莳面色迷离,心头有几分喜悦。
在此之前,她不知道徐惜鹤这么难调。
明明喜欢,却不说。
像影子一样跟在身后。
易今莳不喜欢这样。
今晚的徐惜鹤才是她心目中的反派作风。
她被伺候的很好。
表面上她被徐惜鹤亲的快要昏厥,实际上是徐惜鹤被她逼疯了。
每次强迫自己平息下来时,易今莳这儿摸一摸那儿碰一碰,导致她无法压抑得住。
易今莳被送回家里时,已经是零点。
没想到崔凌会在门口等,易今莳赶紧下车,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崔凌身上,“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要感冒的。”
徐惜鹤开了车窗,静静看着,脸色发冷。
易今莳的围巾还在她脖子上挂着。
合着人家对谁都这样。
围巾的分量和没有外套重。
早知道她就应该带易今莳回自己家。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方向盘,下车之后不由分说将自己的长大衣盖在易今莳身上。
她身上就一件衬衫,以及易今莳那条装饰大于保温的围巾。
但她并没有将脖颈围起来,刻意露出锁骨处被咬的齿痕。
崔凌自然是生气的,可她无法当着易今莳的面质问,她们的关系本就是假的。
徐惜鹤说:“快进去吧,妹妹都冻了半天了。”
易今莳点点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大衣,“你的衣服我不还了。”
徐惜鹤无奈:“明天送一件尺寸合适的给你。”
易今莳挑眉:“我就要这件。”
徐惜鹤道:“这件也给你。”
易今莳终于满意了,“快上车去。”
她推着徐惜鹤的背,让她上了车,帮忙关车门。
车窗还开着,她弯腰靠近,小声在徐惜鹤耳边说:“你的衣服给了我,今晚肯定很冷,明天什么时候约我,我给你暖暖。”
徐惜鹤的耳面顿时红透,躲避她的视线,“什么时候都行,你定。”
易今莳可太喜欢她这种人前害羞的样子了。
“好,走吧。”
看着车子驶离,易今莳心里又琢磨起来。
如果回了现实世界,她恐怕要开始努力了,不然怎么养徐惜鹤啊。
在现实世界,徐惜鹤一个人都不认识,就会变成她一个人的。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满意地收回视线,转身要回家。
崔凌站在原地,快要哭了似的,“姐姐去哪儿了?”
易今莳跑到她身边,拉着她进了屋,“我去藏品店了,那边有新玩意儿,我还挺喜欢的,还给你挑了一个扳指。”
崔凌忍不住泪意,坐到沙发上时,侧头垂眼,“姐姐为什么觉得我适合扳指?”
以前她送过戒指,送过珠宝和礼服,第一次送扳指。
易今莳捧着下巴,笑容亲和地看着她:“因为我觉得凌凌有帝王之气。”
崔凌本来情绪上头,听她这么说,又被逗笑。
易今莳打着哈欠,“我得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崔凌看着她红肿的嘴巴,眼睛暗了暗:“好……”
***
易今莳从不锁卧室门。
崔凌早就发现了。
她太熟悉这间房里的布置,闭着眼也能走到床边。
窗帘上裁剪出星星和月亮的形状,月光照入,像是一片小小的天空。
借着如此微弱的光,崔凌看清了易今莳唇上的齿印,那印记很淡,明天估计就会消。
“姐姐,”她跪坐下去,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指腹落在姐姐柔软的唇上,“你让那个贱人碰你这里了。”
“姐姐,你给她的,也会给我吗?”
屋里烘出暖香,与外面的冬日氛围大不相同。
崔凌面色虔诚,覆身过去,感受着易今莳平稳的呼吸,唇即将落下吻。
再差一点点,她就要抹掉那个贱人的痕迹。
她们是一家人,她们才应该亲吻。
然而,她停下来了。
不能、不能这样……
姐姐还在睡觉,她今天还选了扳指,应该很累,万一打扰她的美梦,那就太可恶了。
门外,易沉宵快要窒息。
昏暗的廊道中,她靠在墙上掐人中。
崔凌就是在她掐完人中之后才出来的。
房门轻轻关上,如同无人来过。
易沉宵转头看向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可怎么办……
崔凌嘲讽地笑了笑,“聊聊?”
易沉宵叹气,“楼下有果酒。”
两人一道下楼,坐在厅里,各自面前放了杯果酒。
这是易沉宵从萧玉痕那里学来的手艺。
“凌凌,你尝一尝,我自己调的。”
崔凌扬眉:“妈妈,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我就去睡觉了。”
易沉宵深呼吸,不看她:“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事实上如果你和小莳在一起,我会很高兴。但是凌凌,小莳不喜欢你。”
崔凌看似并不惊讶:“我知道。”
易沉宵纳闷,更难受了:“既然知道,为什么要……”
崔凌的声音变得温和:“妈妈,你觉得姐姐人好吗?”
易沉宵说:“你和小莳都是最好的。”
崔凌摇摇头:“我不好,姐姐好,所以姐姐那么好的人,拥有的东西比别人多,又有什么关系?”
易沉宵没听明白:“但是……”
崔凌说:“我要跟她一辈子。”
易沉宵沉默。
她想去死一死。
这圈子里见过强制爱的,比如魏宴宁那种。
还是头一次见强制跟的。
难道真像易琮茗说的那样,祖坟不对了?
崔凌劝她:“姐姐到谈恋爱的年纪了,而且又不是你亲生的,她早晚要离开这个家。可是如果她跟我在一起,就还会在这个家,还会叫你妈妈。”
易沉宵如醍醐灌顶。
是啊……
是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muamua[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