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筠心急如焚, 赶紧站起来，想跑下去看看自己小猫碗碎片。
可刚一起身，身体突然软绵绵的, 没了力气，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小猫踉跄几下, 勉强稳住身形，只是脑袋还有些发蒙，跌跌撞撞慢慢地跑下床。
筠筠盯着满地碎片, 整只猫都僵直住了, 低头用粉鼻子嗅嗅自己的小碗，抬头看向贺璟沅。
琥珀色的瞳孔里泪水开始打转。
贺璟沅心猛地一跳, 扭头就对林乾说：“道歉。”
毕竟是他闯出来的祸, 林乾马上就蹲下和筠筠平视：“学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碎你的碗的……”
“呜。”小橘猫声音都在发颤, 用爪子动了动小碗碎片。
我的碗死掉了。
筠筠垂着脑袋，甚至都没有用白手套打林乾, 只是低着头, 看着地上碎掉的碗。
生怕小猫被碎片划伤，贺璟沅把猫抱起来, 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
林乾更慌了：“筠筠，要不然你打我几下吧, 你想吃什么？我赔给你零食猫粮猫罐头, 再不行赔你个一模一样的猫碗。”
筠筠直接把脸埋在贺璟沅肩上，不想看也不想听。
一开始知道林乾会说喵喵语，他还以为林乾也是个好人。
结果骗猫打扮成蟑螂，还打碎了猫的碗！
这个宿舍就没有一个好人！
见筠筠不吱声, 林乾心都凉了半截。
小猫静悄悄，一定在憋大招。
他当场就掏出手机给筠筠买一个新的碗，结果停电之后信号也没了，橙色软件疯狂转着圈圈，就是进不去。
“等明天台风过去我一定给你买！”林乾大声保证。
他转头就问贺璟沅：“你那边还有没有塑料盒子，这几天先应急一下。”
贺璟沅摇摇头：“没事，不用买猫碗了。”
他抱着筠筠小心翼翼绕开地上碎片，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打开一个柜子——
“你看。”
只见柜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十个一模一样的蘑菇猫碗，筠筠瞪大眼睛，顾不上伤心了。
好、好多……
林乾“啊”了一声：“你怎么备这么多在这里。”
贺璟沅道：“陶瓷碗容易摔碎，所以多买了几个。”
他伸手拿出一个碗放到桌上，把怀里的小猫放下来。
筠筠探头轻轻嗅嗅，这个碗上面全是纸箱和泡沫的味道，没有猫的气味。
小橘猫一爪把猫碗推开。
这不是我的碗QAQ！
贺璟沅又把碗拿到筠筠跟前，轻轻哄着：“碗已经碎掉，救不回来了。外面还在刮台风，如果想要新的碗，到时候让林乾赔给你行吗？”
筠筠：“喵！”
我就要原来的蘑菇碗！
“或者让他送一些猫玩具给你。”贺璟沅挠挠他的下巴、头顶。
见猫还是气鼓鼓的，直接把筠筠抱到怀里，用脸颊贴着他的小脑袋蹭一蹭，鼻尖也凑过去轻轻碰筠筠的鼻子。
“他下次肯定会小心，绝对不会那么莽撞了。”
这一套熟练的哄猫流程看得林乾目瞪口呆。
就跟哄小孩似的。
他也趁机走上前，结果筠筠一见他就转身，只留给林乾一个冷酷的背影。
林乾也没辙了，干巴巴道：“学长，那我赔你十包青口贝冻干，那个很好吃的……”
猫没反应。
林乾继续说：“再加一个猫玩具？”
猫尾巴轻轻在桌上扫了一下。
林乾下定决心，咬牙道：“二十五包青口贝冻干和两个猫玩具。”
筠筠总算转头看他一眼。
林乾都快给猫跪下了，要什么东西都行，别把美洲大蠊扔到他的床上就好……
贺璟沅拿起扫把，收拾满地碎片。
小猫就在旁边看着，见他把碎片都倒进黑色垃圾袋，又用旧衣物包裹一层又一层，最后才扔进垃圾桶里，简单完成小猫碗的葬礼。
贺璟沅去洗了个手，回来捏捏筠筠的小猫爪：“今天晚上不要随便跳下去跑酷，我不能保证地上有没有没扫到的碎片。”
林乾下意识去按几下电灯开关，毫无反应：“什么时候会来电啊？”
“难说。”贺璟沅抱着猫回到床上，“先睡觉吧，明天起床再看看情况。”
小猫前爪刚搭上床垫边缘，整个身子就顺着贺璟沅的手滑到床上。
他团成毛球滚到床中间，立刻从圆鼓鼓的橘色毛线球化成橘色垫子，肚皮贴着柔软的被褥，四条爪子伸直。
贺璟沅推推小猫：“睡进去点，我没位置了。”
宿舍的床本就不大，如今睡着一人一猫，稍显拥挤。
筠筠还在为自己的小猫碗哀悼，眼皮都没抬，往里面翻了个身，露出自己的肚皮。
依旧霸道地占据着大半张床。
贺璟沅只好侧着身躺下，拉上床帘睡觉。
外头风雨更急了，风吹得玻璃嗡嗡发颤，连雷声都没停下来。
断电后宿舍里的空调也停止运作，贺璟沅早就准备充分，给小电风扇插上充电宝，稍微带来点丝丝凉意。
筠筠大概是真困了，带着悲伤入睡，毛绒绒的肚皮还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起伏。
贺璟沅盯了半天，没忍住，给小猫的肚皮盖上一层被子。
他的意识也逐渐混沌，听着雷雨声、风声和小猫呼噜声陷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树木断裂的脆响劈开黑夜。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贺璟沅猛地睁眼，胸口竟闷得难受，呼吸也有点不畅，就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压住了。
他下意识抬手，触到一团温热柔软的东西。
筠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他的胸口上，尾巴也随意搭在他的手臂上。
贺璟沅僵着身子，不敢随便惊动筠筠。
猫可爱，但真的喘不过气。
贺璟沅轻轻皱眉。
一定是最近经常熬夜导致心肌耗氧量增加，引发心肌短暂缺血，所以才会胸闷。
和筠筠睡在他胸口没关系。
贺璟沅继续补觉，结果突然“砰”的一声脆响在宿舍炸开，潮湿的风猛地灌进宿舍，原本低垂的窗帘瞬间被吹得哗啦鼓胀起来。
在他胸口上熟睡的猫炸毛弹起，整个宿舍都被这动静给吵醒了。
离阳台门比较近的林乾迷迷糊糊掀开自己的床帘，往声响来源处一看，被吓了一跳：“我去。”
筠筠立马缩到角落里，贺璟沅也坐起来，打开床帘：“怎么了？”
他打开手电筒往阳台门上一看，门框右侧的裂痕清晰可见，残余部分发出可怕的吱呀声。
地上甚至还有些小碎渣。
林乾惊了，马上翻身下床：“门框都被吹坏了。”
两个人类迅速处理突发事件，筠筠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一下去，居然踩到了一地的水。
漏进来的风把小猫吹得乱七八糟，他赶紧跳到空桌上，抬头看向窗外。
碗口粗的树干在风中剧烈扭曲，连对面楼顶上的铁皮顶棚在风中像是纸一样脆弱，什么东西都在天上飘。
窗户不断往里冒着水，林乾和贺璟沅拿毛巾一个一个塞住会进水的地方，然后又勉强用东西塞住碎掉一块的门框，用胶布贴住。
看起来并不太牢固。
林乾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堵着门，两人一块死死按着门板，防止它被吹跑。
两人一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同时看见外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在飘来飘去。
筠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林乾艰涩开口：“……我看见什么，空调外机怎么在天上飞啊。”
对面楼顶的铁皮棚在狂风中剧烈震颤，终于不堪重负，整个棚顶脱离楼顶，在空中翻滚着急速下坠，狠狠砸向地面。
“活了十多年我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林乾快吓哭了，身前门板像是被风压得快要破裂，几乎像是用双手在和大自然作斗争，他连声音都哆哆嗦嗦的：“下辈子我绝对不在沿海城市上大学。”
贺璟沅：“……我也只见过两回。”
筠筠僵在原地，尾巴不安地拍着桌面。
突然，他想起什么，前爪急促着划着玻璃。
玻璃边缘传来细微的“咔咔”脆响，筠筠立马不敢动了，赶紧缩回爪子，在桌上焦躁地走来走去。
完蛋了。
关于台风威力到底有多强，他也只听老白猫说过。
如今亲眼所见，身体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虽然猫协已经收拢了非常多的猫，但还有多他的同类在外面自行寻找避难地点。
他记得，那只三花猫还带着自己的三只猫崽子，就躲在铁皮房附近！
如今看到这些铁皮都难以抵抗这种怪风，筠筠突然猛地跳下桌，爪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打滑，却固执地冲向门口，边跑边发出急切的“喵喵”叫。
谁知道看着安全的地方，跟放了催命炸弹一样。
贺璟沅实在难以抽手去管小猫，大喊一声：“筠筠，别乱跑。”
小橘猫及时刹车。
不能乱跑，自己现在跑到外面只会添乱。
筠筠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全身都无力发软，连带着爪子都又麻又冷。
如今一切都是未知的，没水没电没信号。
两人拼劲全力抵着门，过了一阵，风声忽然诡异地消失了。
抵着门的手突然失去阻力，林乾茫然地问贺璟沅：“结束了？”
小猫竖起耳朵，又往前门猛冲。
这次贺璟沅逮住了筠筠，把他塞进猫窝：“先别乱跑，等会儿还会吹风。”
筠筠：……
还有下半场？！
贺璟沅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阳台上全是积水和被风吹进来的树叶，云层裂开巨大的空洞，月光穿过空洞倾泻而下，远处天际灰黑色的□□还在无声地翻涌而来。
这种死寂比肆虐的狂风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正在台风眼内。”
这种平静的时间不多，贺璟沅迅速去阳台疏通积水，林乾也忙着简单加固门框。
二十多分钟后，宿舍被简单打扫了一下，门用更多东西抵住，总算能解放双手。
狂风再次席卷而来。
注定是个不眠夜。
这下两个人都睡不着了，把凳子拖到角落坐着。
猫窝微微颤动，被塞进去的小毛团先探出半只软乎乎的小耳朵，琥珀色的瞳孔警惕打量四周。
筠筠先伸出爪子扒住窝沿，紧接着肚皮贴着地，匍匐前进，跳到贺璟沅怀里。
贺璟沅摸摸浑身颤抖的小猫：“没事的，我们在屋子里，不会出事情的。”
林乾也被吓得抱住自己的椅子，哽咽出声：“谁来安慰一下我呜啊啊——”
贺璟沅：“滚。”
林乾被他的双标态度震惊到了，“果然，舍友是无法成为好朋友的。”
两人勉强也算苦中作乐。
筠筠眼里全是担忧，满脑子都想着那三只小猫崽和手底下其他猫。
他害怕地勾住贺璟沅的衣角，脑袋率先扎进人类的衣摆里，慌乱地往他衣服里钻。
小猫柔软的绒毛擦过紧实的腹肌，痒意顺着皮肤炸开。
贺璟沅喉结猛地滚动。
他咬住后槽牙：“别乱动。”
猫才懒得搭理他。
筠筠找到舒服的地方蜷成一团，脑袋埋在人类胸上，蓬松的尾巴从衣摆探出，疯狂扫着贺璟沅的大腿。
……
直到白天下午，这场恐怖的台风才逐渐过去。
猫和人几乎一夜未睡。
等到外面雨停了，林乾终于感觉浩劫过去，死里偷生。
筠筠一晚上都靠在贺璟沅的衣服里，身上的绒毛压得扁扁的，正给自己舔着毛，林乾突然走过来抱着他哇哇哭。
“学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了！”
小橘猫忍无可忍，打了他好几拳。
台风虽然过去，但依旧是停水停电没信号，两人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查看情况。
筠筠却看准时机，在贺璟沅开门的一瞬间跟着窜出去。
贺璟沅一把抱住他，拍拍小猫屁股：“真是关不住。”
筠筠挣扎着跳下去，急着去查看其他猫的情况。
结果刚迈出前爪，整个身子都跟着晃了晃，没走出两步，就吐着舌头累得直喘气。
奇怪，我的体能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筠筠努力强撑着，走出歪歪扭扭的曲线，没多远就瘫坐在地。
贺璟沅弯腰把他抱起来：“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舒服吗？”
小猫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一味地刨着前爪，想要去别的地方。
“算了。”贺璟沅向猫妥协，“你要去哪里，我带着你一起去。”
两个人都毫无目的，干脆跟着筠筠一起出去走走。
贺璟沅一手抱着猫，一手扶着扶手往下走。
如今外面一片狼藉，几乎所有树都被连根拔起，树枝上挂着被风撕碎的衣服，地上糊满泥点，走得格外艰难。
一楼的天花板塌了半边，贺璟沅小心翼翼绕过，路上也有不少穿橙色背心的工人和学生一块清理道路。
林乾感慨道：“太好了，大家都还活着。”
这次劫难给人和猫都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筠筠窝在贺璟沅怀中“喵喵”叫着指路，先是把人类带到安置流浪猫的那间教室。
方蝶裤腿袖子全部卷起，与众人合力一起将堵在门口的沙袋搬开。
林乾上前打招呼：“学姐好。”
女生累得喘气，拍了拍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干巴巴道：“这次大家都辛苦了。”
筠筠跳上窗台，往里面看去。
地板有点湿，但受灾不会很严重，非常安全。
为首的花花翘着尾巴，带领一群猫站在教室门前等着放饭。
“等过几天恢复供水供电，就一只只把这些猫的蛋蛋给摘了。”
嘎蛋狂魔的话幽幽传入小橘猫耳中，筠筠忽然感觉身下一凉，乖乖坐好。
方蝶满面愁容：“我这几天要努努力，想办法去化缘点钱……”
林乾：“……学姐你真是一开口就是要钱啊。”
两人当场象征性地捐了点，筠筠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缩在角落，听人类如何谋划偷走猫咪小铃铛。
确认这里的猫没事，筠筠冲贺璟沅“喵”了一声，跳到地上准备去看那三只小猫崽的情况。
“等一下，你去哪里。”贺璟沅在后面紧跟上去。
橘猫走得很焦急，一直在急切地“喵喵”叫。
干救助这么久了，方蝶一看就知道筠筠这是在求助，喊了几个学生跟上前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筠筠今天浑身无力，走几步路就得歇几分钟。
赶到铁皮房旁边时，即便做好心理准备，心还是狠狠震了一下。
铁皮房的残骸像是被揉碎的锡纸，倒伏在地上，上方还压着一棵树。
三花猫焦急地边走边叫，旁边还有其他小猫，也低头在上面寻找什么。
都是成年猫，没有小猫崽。
真的出事了。
筠筠强撑着不适跑过去，围在那边的猫纷纷吓得四下跑开。
小橘猫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突然反应过来。
现在的自己正在发.情期，那些猫一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都被吓到了。
三花猫心里焦急，见筠筠带着一堆人走过来，素日怕人的它突然冲上去，抓着一个人的裤腿不放。
“这是怎么了？”
见人类没动，三花猫又跳到废墟上，前爪拍打着铁皮。
贺璟沅走上前去，突然听到细碎的小猫叫声。
他眼皮一跳，赶紧道：“这底下压着猫。”
“啊，我想起来了。”一名女生说：“这只猫叫可乐，身边带了三个孩子。”
可现在它的身边并没有小猫，孩子都被压在下面了。
白猫总算大着胆子凑到筠筠身边，语气焦急：“老大，那三只小猫崽子都被困在里面。”
“昨天刮好大的风，整个房子都被吹倒了，压到猫窝，可乐好不容易跑出来，三只小崽子被吓破了胆，呆在里面怎么都不肯出来。”
筠筠细细去听，猫崽子的叫声已经很微弱了。
那边的四五个人类已经开始商讨如何把树挪开，筠筠也冷静道：“你们到处去找找，有没有可以进去的洞口，顺便看看这几只小猫崽子在哪里。”
几只猫迅速围着废墟周围寻找，筠筠跑到贺璟沅身边监工。
贺璟沅蹲下摸摸脚边的小猫：“不要急，我们会救出来的。”
一个男生抠了抠树皮：“树被拔出来后根须还带了很多泥，非常重，恐怕需要起重机。”
时间可不等人，林乾第一个伸手抱住树干：“我们先试一试吧。”
众人都围上来，膝盖顶住树干，齐声发力——
“一，二——”
树纹丝不动。
贺璟沅喊道：“再试一次。”
结果有人脚底一滑，险些撞在地上。
太危险了。
那名女生往四周一看，随手找到一根很粗的铁棍子，与身边的人一起插进树干与地面的缝隙。
几人使了半天劲，铁棍子都被压得变形了，树依然没有挪动半分。
“可能真的需要起重机。”
“那我去找！”
贺璟沅皱了皱眉，现在整个云城都在救灾，很难让起重机过来救三只小猫。
筠筠看着人类的脸色，也懵懵懂懂明白一些什么东西。
这时一只黑猫跑过来，大喊：“老大，这里有能进去的洞！”
筠筠挠了一下贺璟沅的裤腿，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人和猫都围在这小小的洞口前，小猫崽子的叫声格外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林乾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服，直接趴下来打着手电筒往里面照。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救援又陷入僵局。
那只黑猫用胡须比划一下洞口宽度：“我好像能进去诶。”
小橘猫朝他点点头，煤球团子绿眼睛泛着光，立马钻进去。
“等一下！”林乾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再打着手电筒看去，那只猫已经消失在洞的最深处。
贺璟沅紧抿着唇，着手准备第二个方案：“你们再去叫些人，一起从这个洞口开始清理，小心不要被生锈的铁划到。”
正当林乾喊完人回来时，洞口突然传来细碎响声。
黑猫嘴里紧紧叼着一只小猫崽，从里面爬了出来。
三花猫赶紧冲上前去，心疼地舔舔自己的孩子，方蝶手里带着医药箱，把小猫抓起来检查一遍。
没有受伤，就是被吓得浑身哆嗦。
她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小猫擦干，又送回母猫怀里。
黑猫再次钻进去，不多时，第二只猫也出来了。
还差最后一只，黑猫却不进去了。
“老大。”黑猫同筠筠说：“还有一只小崽子怎么都不肯出来，好像尾巴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小橘猫在洞口来回踱步，尾巴甩来甩去。
里面几乎听不到小猫叫声了。
人类都开始忙着清理废墟，但不知道还要清理多久。
筠筠咬咬牙，在众人目光下钻进废墟里。
贺璟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往洞口一看，隐约可见橘色小猫在里面挪动。
废墟里的铁锈味呛得筠筠直打喷嚏，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见那只小猫崽子虚弱地躺在地上。
见到小橘猫出现，猫崽子猛地撑起前爪，发出可怜的细弱叫声。
筠筠上前一看，猫崽子的尾巴已经被压成可怕的形状，流着血液。
腿突然软了一下。
筠筠定了定心神，强撑着不适，走上去用脑袋去顶那块石头。
锈屑簌簌掉进毛里，石头纹丝不动。
猫崽子的叫声他听得都烦了，立即转变策略，用爪子扒土。
成年公猫爪子尖利，筠筠三两下就刨出一个坑，把小猫崽子的尾巴给拖了出来。
头顶已经传来“吱呀”响声。
这个洞快塌了！
筠筠来不及多想，猛地发力，用牙咬住小猫后颈，快速拖着它跑出洞口。
坍塌的响声从身后传来，筠筠的后腿突然被掉落的铁皮砸了一下，传来一阵刺痛。
在贺璟沅接住两只猫的瞬间，小橘猫终于支撑不住瘫软下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乾赶紧冲筠筠竖起大拇指。
“喵喵队立大功！”
还来不及高兴，方蝶突然惊呼一声：“筠筠的后腿划出好大一个口子！”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筠筠腿上, 那里赫然裂着一条大口子。
鲜血从伤处不断冒出，连周围的毛发也变得一片殷红，黏糊糊地贴在伤口上。
筠筠这才感觉到腿上传来的剧烈刺痛, 残存的力气仿佛一点一点随着血液流失，他下意识攀紧了贺璟沅的手臂, 浑身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
“学姐，医疗箱能给我一下吗？”贺璟沅愣了半秒，迅速找方蝶要医疗箱。
方蝶把箱子递给贺璟沅, 他打开一看, 从里面拿出一瓶生理盐水。
一只手抱着猫，动作不太方便, 林乾迅速给生理盐水剪开一个口子, 看贺璟沅慢慢给筠筠冲洗伤口。
水刚倒上去，筠筠深吸一口气，缩起自己的腿。
“不要乱动, 我把脏东西冲掉就没事了。”贺璟沅抿了抿唇，声音都在发颤。
他再次拿起生理盐水, 林乾看他手抖得厉害, 一手抓住筠筠受伤的腿，另一手接过瓶子：“我来吧。”
最后从医疗箱里拿出干净纱布, 让贺璟沅轻轻按压住伤处。
方蝶叫人送了航空箱过来，把那只救出来的小猫崽装了进去。
小崽子的尾巴上也全是血, 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目前也只能和筠筠一块送往宠物医院。
“手机没信号，也不清楚那家宠物医院有没有开门，先过去看看吧。”方蝶急切道：“现在打不到车，我叫人去问问学院里的老师帮个忙, 就麻烦你们两个了。”
林乾慌忙摆手：“没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筠筠也意识到医院才能救自己，估计要离开学校几天。
他转头看见那几只猫呆呆站着，连忙喵喵叫喊那只小黑猫过来。
小黑猫畏畏缩缩上前。
老大腿上的血流得到处都是，连人类衣服和地板上都有血迹。
黑猫艰难地呼吸，浑身汗毛竖起，可当真的走近看到筠筠的伤口时，视野都变得格外模糊。
“老大……”小黑猫忍住眼泪，“老大，你一定不会死掉的。”
筠筠也没力气跟它打闹了，气若悬丝地道：“你过来。”
黑猫又上前一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橘猫语气凶巴巴，像是要吃猫：“不准抢走我的地盘！”
以为筠筠要说遗言的小黑猫一下子就不伤心了：“……哦。”
小橘猫凶恶地威胁，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然你们就完蛋了！”
黑猫拔腿就跑，被吓得远远的。
看到三花猫一家被困后，方蝶安排两人去照看还在教室里的那群小猫，剩下的学生纷纷去寻找还有没有被困住的流浪猫。
一黑一白两只猫都扒着人类的裤腿寻求帮忙，筠筠也只能窝在贺璟沅怀里等车去医院。
信号中断，几人仿佛回到原始社会，只能靠腿跑来跑去传递信息。
所幸有学生找老师帮忙，两人才带着猫坐上车。
外面的情况同样很不好。
倒下的路灯、大树、广告牌都成了阻碍，即便已经有人开始清理道路，依旧是寸步难行，只能走走停停。
筠筠躺在贺璟沅怀中，看着外头的街景，身体逐渐变得软绵绵的。
青年捏捏他的肉爪垫，不知道是在安慰猫还是安慰自己：“没事，我们很快就到了。”
在路上折腾半个小时，总算到了最近一家宠物医院。
大厅中有些拥挤，不少人抱着自己的猫猫狗狗等待就医。
目前还没来电，医院仅能靠自备的柴油发电机维持，连挂号牌都是手写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贺璟沅和林乾带着两只猫走急诊通道，刚到诊室门口，小橘猫便听到里面传来小狗的惨叫声。
格外凄惨。
筠筠默默将脑袋往人类臂弯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耳朵。
门开了。
小猫悄悄看过去，一个女生艰难抱着一只阿拉斯加走了出来。
“没事没事，妈妈在呢。”
巨大无比的阿拉斯加犬缩在主人怀里，嘴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这么大一只狗都被整哭了！
筠筠又惊又惧地往诊室里看，仿佛里面随时会冒出一个恶魔，张牙舞爪地来吃小猫。
贺璟沅抱着他进了“恶魔窟”。
里面开着灯，亮堂堂的，还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贺璟沅一把他放到桌子上，筠筠马上吓得匍匐前进，把自己硬挤进电脑后面。
电脑一点都挡不住猫，毛绒绒的毛发从各种地方溢出，大尾巴也还暴露在外面，左右摇晃。
“是有什么问题？”
修小猫的年轻医生直接把毫无抵抗能力的筠筠掏出来，一眼就注意到小猫腿上用纱布盖住的伤口。
贺璟沅道：“可能是被生锈的铁皮给划了，来之前紧急做了点处理，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周围，还加压止血。”
医生掀开纱布一看，筠筠的伤口还有点渗血，但没刚才那么可怕。
“得缝合。”
小猫面露惊恐。
缝？用什么缝……
医生又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嚯，挺有份量啊。”
筠筠：…………
“不会啊，抱着感觉挺轻的……”
贺璟沅话还没说完，医生就把筠筠放到体重秤上。
11.9斤。
“回去之后要减肥。”医生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话，他认真看了看筠筠的伤口：“长毛猫啊……这块毛可能要剃掉。”
还要剃我的毛？！
筠筠挣扎跑开，桌上的笔纸全被他踹了一地，疯狂在诊室中找安全庇护所。
但因为筠筠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贺璟沅轻而易举把猫按在地上，见筠筠的伤口又裂开出血。
他气恼地抱起来一看，看到一个可怜的流泪猫猫头。
小猫泪水啪嗒啪嗒流了出来，一抽一抽地哭着。
不！要！剃！我！的！毛！毛!
虽然他的毛很长，很难打理，有时候舔起来还会把自己噎到。
但是他的毛毛是全学校最漂亮的毛毛QAQ
柔顺发亮，像最高级的丝绒，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摸着自己漂亮的毛毛睡着。
如果剃掉……
筠筠打了个颤，已经能想象到那时候的自己会有多丑多难看，被学校里的人类和猫嘲笑。
贺璟沅心软了半截，可筠筠的伤口必须要缝合，只好强硬道：“没得商量，必须要剃掉。”
猫哭得更难过了。
“但不会全部给你剃掉。”贺璟沅心疼地又亲又抱，在他腿上划了一个范围：“我们就剃掉这一块可以吗？”
筠筠停止哭泣，悄悄瞄了一眼——
还是好难看！！
贺璟沅叹了一口气，更多的还是自责，当时为什么不再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这样筠筠就不用以身涉险，亲自进去救小猫了。
事情已经过去，再自责也没有用。
他耐着性子，和筠筠讲道理：“你的伤口非常大，如果不把毛毛剃掉不处理，这里会形成很大很明显的疤痕，这一块地方就会秃掉。”
小猫吓得抖了抖耳朵。
见筠筠有听进去，贺璟沅松一口气：“这个伤害还是最小的，如果伤口一直不处理，虫子跑进去你会流脓会生病，甚至你可能会死掉，到时候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罐罐了。”
“现在把毛剃掉进行处理，等伤口恢复，你的毛会重新再长出来的。”
他顿了顿，询问道：“那你现在要剃掉毛毛吗？”
筠筠眼里含着泪：“咪……”
剃掉吧。
“他上一次吃饭喝水是什么时候？”医生问。
筠筠本身就不爱喝水，最后一次吃东西也是在昨夜停电前……
贺璟沅犹豫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昨天晚上小猫浑身就有些绵软无力，还险些从床上栽倒下来，今天早上出门甚至没走几步路就开始大喘气。”
“浑身没力气？”医生愣了一下，“确定是从昨晚开始的吗？因为失血过多也有可能导致小猫浑身无力。”
贺璟沅坚定道：“确定，昨天晚上发.情之后就会这样了，但我看这个症状又不太像是发.情。”
公猫发.情可难缠得很，整晚都会叫个不停，可筠筠除了食欲减退和踩荤奶……其他表现都不太像。
“这个我也难说。”医生沉思片刻，“这样吧，我多开几个检查看一看。”
……
做完检查，小猫就被推进门诊手术室。
贺璟沅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心绪不宁。
林乾提着一些吃的走了过来，在贺璟沅旁边坐下：“筠筠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贺璟沅道：“现在推进去缝合了。”
缝合还好，最让他内心不安的是筠筠突然体力变差的事情。
贺璟沅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想那么多，筠筠可能只是被台风吓着了。
“没事就行。”林乾道：“那只小猫崽尾巴被石头压太久，血液循环受阻，已经坏死，需要做断尾手术。”
也幸好筠筠过去得及时，否则就不是失去一条尾巴这么简单了。
两人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手机总算有了微弱的信号。
林乾忙起身给亲友报平安，贺璟沅手机里也收到好几条消息。
[物业管家]：小贺先生您好！很抱歉打扰到您，受台风影响，您家别墅因直面海面，强风导致多扇窗户出现破裂，客厅、卧室等多个区域被浸泡，部分家具也出现不同程度的受损。
[物业管家]：因为联系不上您的父母，所以只好来联系您，想确认一下后续的维修及处理方案。
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图片，贺璟沅点开一看，全落地窗几乎破损，因为海水倒灌，家具都等于泡在了海里。
筠筠还在手术室，贺璟沅没心思处理这些杂事，直接把聊天记录转发给自己的爸爸。
这次对面倒是没拖两三天才回复了。
[爸]：以后这种小事不用问我，维修要多少钱你直接给他就行。
看着语气，是不准备出钱了。
贺璟沅冷着脸回复：[这套房子写的不是我的名字。]
[爸]：你怎么就掉钱眼里了，你爷爷不是还给你留了三套房产？前几年为了念书卖掉一套，还有两套在那边，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算那么清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念书，你弟弟这病不知道哪天又要抢救，家里信不过外人，亲哥哥当主治医生，我们才放心。
[爸]：不是我不肯出，实在是因为璟银的病情反复无常，现在还在住院，美国医药费又贵，暂时没办法出这笔钱，你先垫一垫。
每次都是这样。
说着垫一垫，垫完之后就拿贺璟银的事情搪塞，再也没有下文。
贺璟沅盯半天这条消息，突然点开贺璟银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是昨天晚上发的。
信号差，贺璟沅耐心等半天图片才加载出来。
照片里的男生长得和他有两三分像，唇色略显苍白，却大咧咧斜倚在真皮沙发上，像个被骄纵坏的孩子，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指尖抵在额角，非常不经意地露出腕间手表。
贺璟沅攥紧手机，把图片保存下来，搜索了一下这块手表目前的价格。
然后将图片与价格一起发给那个男的。
[贺璟沅]：真不愧是发达国家，住院手环都是三千多万的百达翡丽【点赞】【玫瑰】【爱心】
对面突然没话说了。
物业管家再次发来消息：[小贺先生，真的抱歉打扰到您，您的父亲已经联系我了。]
[贺璟沅]：没事。
消息没发送成功，信号又断了。
贺璟沅把手机收起来，闭上眼睛，仍无法平息胸腔里翻滚的燥意。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滚轮的声响划破死寂。
听见响动，他猛地睁开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小猫麻药还未散尽，瞳孔微微有些呆滞，粉嫩的爪垫蔫蔫地耷在推车边缘。
医生说筠筠还需要住院观察三天，贺景沅看着他被送进笼子没多久，意识差不多就恢复了。
只不过站起来时还摇摇晃晃。
小橘猫低头看看自己秃了一块的大腿，缓慢地低下头舔舔，只能舔到脖子上的伊丽莎白圈。
又伸爪想舔舔自己的白手套，结果够不着。
筠筠呆滞地抬头盯着贺璟沅，又开始哭了。
骗子！
明明还是很难看！
毛秃了一块很难看，被缝上后更难看了！
贺璟沅给他盖上一块毯子保温：“别哭了，现在暂时还不能吃东西，但是可以喝点水。”
筠筠：QAQ
东西都不让吃。
隔壁笼子的小猫已经开始进食，筠筠无力地靠在墙上，圆圆的脸蛋都被挤压变形，偷偷闻着罐罐的香味。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的小橘猫用力一吸——
差点吐出来。
筠筠猛地远离。
平日里香喷喷的罐罐此时闻起来又腥又臭，实在难以让猫产生旺盛的食欲。
偏偏听这声响，隔壁那只猫又吃得很欢快。
完了……
做手术把猫的嗅觉都做坏了。
小橘猫彻底软倒在地，继续偷偷流眼泪。
贺璟沅很想摸摸他的脑袋，因为笼子挡着，又摸不到。
他只好放柔了声音：“先忍一忍，出院后我就带你回家。”
蜷缩在笼子里的筠筠原本耷拉着耳朵，听到这句话突然竖了起来。
真的要带我回家？
“那个家不算太大，只有八十平，新家给你留了整面墙做猫爬架。”贺璟沅絮絮叨叨：“有一个比学校里还要大的柜子，里面全塞满了你的小零食和罐头猫粮。”
“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筠筠矜持地看着他，没装多久，也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猫有家了！
他从小就跟着妈妈在外面流浪，每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都会被坏猫或者坏人赶走。
现在虽然有固定居所，可学校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经常会打扰到猫睡觉。
但是——
筠筠突然皱起眉，如果以后跟海鲫鱼住在一起，他欠自己的罐罐还作数吗？
肯定还作数！
欠债还罐罐，天经地义！
海鲫鱼不要试图靠养他而逃避债务。
还没高兴一会儿，筠筠又纠结起来。
如果跟海鲫鱼走了，那他在学校里那么大的地盘怎么办？
小猫一秒一个想法，就在高兴和纠结里反复横跳时，护士走了进来。
“筠筠这么开心呀。”护士小姐姐笑眯眯的，“是不是因为一醒来就看见爸爸在旁边陪你？”
筠筠：？
我爸爸，谁？
他惊恐地上下打量贺璟沅。
你吗？
莫名其妙被占了便宜，筠筠气恼地伸手去掏贺璟沅。
根本够不着。
护士上前打开笼子，趁猫之危，扒开筠筠的后腿夹了一根体温计进去。
“乖乖，我们先量个体温。”
小橘猫被迫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五分钟，护士终于把体温计抽出来，仔细一看。
贺璟沅看见她的表情有细微的愣怔，随后很快收敛起神色，匆匆出门。
眼皮猛地一跳。
没过多久，她回来了，拿了一根新的体温计，跟贺璟沅解释：“不好意思，刚才那根体温计坏了，可能要再重新量一次。”
贺璟沅点点头。
又是五分钟过去，护士认真看看体温计，表情严肃：“宝贝的体温有点高，我现在去叫医生过来看一下。”
贺璟沅这次坐不住了，站起来摸摸筠筠，并没有感觉到异常。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看护士走出门去。
紧接着，林乾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林乾焦急道：“我怎么听护士说，筠筠烧到了四十度？”
明明是闷热的夏季，贺璟沅却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冻得发颤。
四十度，怎么会？
术后吸收热？猫传腹……还是猫瘟？
都不太像。
贺璟沅眼神涣散地盯着小猫，各种声音像是在他耳中隔了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医生护士走进走出，直到医生让他跟着出去，贺璟沅才迟缓地抬起头。
“筠筠家长。”医生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猫不见了。
两人就站在病房门口, 门上观察窗可以将病房内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林乾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在那边逗筠筠玩，可小猫怎么都没精神。蔫蔫地抬眼看林乾一眼, 背过身去趴着休息。
过了良久，贺璟沅才对医生说：“是什么问题, 多少钱我都拿得出来。”
只要能把筠筠治好，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医生表情凝重，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缓慢地组织语言：“小猫这个病目前还没有一个什么正规学名, 但是我们业内都称呼这种状况为宠物的‘异变期’。”
贺璟沅：“异变期？”
“通俗来说，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小动物发.情期前后, 具体表现为全身无力、剧烈疼痛, 有些动物还会出现反复高烧。如果不及时干预，小动物会硬生生地疼死。”
“发.情期前后？”贺璟沅问道：“那如果发.情期过去就会好吗？或者直接绝育……”
医生摇摇头：“没用的，而且目前全世界并没有相应的特效药, 死亡率高，只能让它们自己硬熬。”
贺璟沅手搭在墙上, 只听得清“没有特效药, 死亡率高”这几句话，他的唇色有些发白：“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筠筠怎么可能会……”
明明前几天还活泼乱跳的，会钻进人怀里撒娇, 还会气得去打林乾。
不过是今天见义勇为的时候被铁皮划伤, 缝完针观察三天就可以出院……
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
“换任何一家宠物医院都是和我同样的说法……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医生宽慰道：“前几年这的确算一场大病，百分百死亡，可近几年也有越来越多的治愈病例，同时也有相应的治疗方案……还是有一定成功几率的。”
他又说：“现在找你, 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肯定是不会放弃任何一只小动物，但规定摆在这，我们必须往上报告，到时候会有人过来看看情况。”
“可是最近……”
贺璟沅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最近台风侵袭，整个云城断水断电没信号，甚至出去的路都被堵上。
而台风虽然风力减弱，还在一路往上走，给各地都带来不小的自然灾害。
筠筠目前只能硬熬，熬到天气稍微好一点。
“目前也有正规的治疗方案，主要是让小猫保持充足的水分和食物，补充体力……当然，最主要的是多喝水。”
可偏偏筠筠不怎么爱喝水。
“我等会也会给小猫开点挂瓶……”医生突然低头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贺璟沅：“这个人是研究这方面领域的专家，姓李，我们也在想办法联系他了，号码给你，或许会有帮助。”
贺璟沅盯着那串号码，声音发涩：“谢谢。”
他打开手机，将号码存了进去。
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贺璟沅拨打电话，手机却显示“不在服务区内”。
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这种反应。
贺璟沅只好将纸条收起来，又对医生道：“谢谢您。”
他去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随后收拾好心情，走进病房内。
筠筠见到他回来了，两眼放光，乖乖冲贺璟沅叫了几声。
林乾小心翼翼问道：“医生说什么啊？”
筠筠聪明，当着筠筠的面贺璟沅也不好多说，只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医生说筠筠的伤口比较大，可能还要多住一段时间。”
林乾“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宿舍阳台还没打扫，他待了没多久就走了，留贺璟沅一个人在这里照顾。
原本大半个学校都是他的地盘，筠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如今反而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小笼子里，只能看着贺璟沅解闷。
尾巴放肆地甩来甩去，不一会儿甩到自己前爪旁边，被筠筠一爪按住。
猫尾巴和猫脑袋仿佛分了家，筠筠玩自己毛绒绒的尾巴也玩得不亦乐乎，捉到自己尾巴后就抬头去看贺璟沅。
平时的人类都会露出微笑，然后摸摸他的小脑袋。
今天却一言不发，紧抿着唇，表情有点难看。
小橘猫爪子底下的尾巴越甩越慢，也跟着担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突然频繁来给他测量体温，前腿又被重新扎了一针，连接着一个装着液体的小袋子，源源不断往里面输液。
再笨的猫看到这种情况也反应过来。
筠筠无措地趴在角落，大脑一片茫然。
我可能生了很重的病。
贺璟沅在这里一直呆到筠筠结束禁食，期间不断看着手机信号，但凡亮起一格都会努力尝试打电话过去。
林乾带了一些宿舍里的猫粮猫罐头过来，贺璟沅倒到塑料碗里，放到筠筠跟前：“吃点东西吧。”
小猫低头凑到碗边轻轻嗅嗅，一股难闻的腥味扑鼻而来。
他扭过脑袋，不肯吃。
“吃点吧。”贺璟沅小声道：“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会饿坏的。”
筠筠肚子的确饿得咕噜噜直叫，长久不进食甚至导致胃一阵一阵地抽痛。
我真的是生病了。
小猫有气无力地想。
否则怎么会觉得美味猫罐头会怎么恶心呢？
贺璟沅又把水碗递过来，和他商量：“那我们喝点水可以吗？”
猫还是不肯喝。
人类的语气严厉了点：“筠筠，再这样不吃不喝，我就生气了。”
肚子叫得厉害，筠筠内心挣扎半天，缓缓睁开眼睛。
以前都还捡过垃圾吃，现在怎么可以吃不下猫罐头。
小猫摇摇晃晃站起来，贺璟沅此时也正要把碗收回去。
等一下！
筠筠迈着小短腿上前，生怕贺璟沅直接把碗端走，直接用自己脖子上戴的喇叭形伊丽莎白圈一把罩住猫碗。
严严实实，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猫迅速低下头，屏住呼吸，疯狂啃啃啃。
贺璟沅：……
眼泪都被硬生生塞回去了。
不过筠筠只吃了半碗，感觉体力稍好一些，继续躺在角落休息。
结果第二天，病情就突然加重了。
麻醉药的药效过去之后，先是伤口缝合处开始泛疼。
酸胀感一路往上游走，骨骼深处逐渐传来细密的刺痛，仿佛无数根银针在反复搅动。
筠筠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全身上下就像被撕扯一般，连呼吸都成了酷刑。
小猫的意识逐渐昏沉，一动不动。
医生讨论之后，决定给筠筠用一点止疼药，可是毫无效果。
现如今连吃饭喝水都成为极其困难的事情，贺璟沅尝试喂了几次，怎么都喂不进去，只好用针筒强行将水和食物注入到筠筠的嘴巴里。
中途方蝶和林乾都来看过筠筠——本来还很活泼的小猫，此刻竟像是被抽走一半皮肉，蓬松的毛毛也紧紧贴在筠筠的身上，失去光泽。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方蝶本还佯装镇定，见到筠筠这幅样子突然轰然崩塌，声音都带着哽咽。
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失态，方蝶忙擦了擦眼泪：“医生怎么说？”
“还是有希望的。”在这里照顾一晚上，贺璟沅都没睡着，黑眼圈沉沉压在眼下，整个人一夜之间憔悴得可怕，“就是要等信号恢复，才能联系得上那位专家。”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他甚至不清楚这个“异变期”究竟是什么，只能无助绝望地等待。
写着号码的纸条都被贺璟沅捏得皱巴巴的。
胸腔里翻涌的懊悔无法驱散。
贺璟沅磕磕绊绊道：“如果当时……”
林乾马上打断：“你也不要想太多，医生说了，筠筠这个病跟铁皮划伤没什么关系，而且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发病原因是什么。”
“而且我去打听过了，我们这片的信号基站明天就修好，你再耐心等一天，不会出事的。”
说来说去还是那一个字。
等。
贺璟沅伸手摸摸小猫脑袋，筠筠也慢慢睁开眼睛，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咪。”
林乾见他这样子，担忧道：“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睡一觉再过来照顾筠筠？”
贺璟沅喉结动了动：“没事，我继续在这儿呆着。”
他想再喂点东西给筠筠吃，站起来时身形摇晃，吓得方蝶和林乾快步上前扶住他。
“你还说没事。”方蝶忍不住训斥，“先回去睡觉，已经给医院留了电话了，有什么大事他们都会打电话通知，你在这里傻等反而什么忙都帮不上。”
“况且你这样，也会让筠筠担心。”
贺璟沅看向小橘猫，小猫乖乖趴在那边，正盯着自己。
他沉默良久，终于泄了气，最后强行给筠筠喂了点水，小声道：“你乖乖的，我明天再来看你。”
贺璟沅被两人强行拖走，筠筠也闭上眼睛，继续忍受痛苦。
冷汗浸透身上的猫毛，黏在身上格外难受。
因为疼痛，筠筠的意识也在清醒和混沌之间反复沉浮。
就这样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小猫无意识蜷缩着自己的躯体，发出含混的呜咽。
又开始掉眼泪了。
筠筠喉间溢出含混的呜咽，尖锐的痛感令他忍不住大喘着气。
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零碎画面——
看起来很难过的海鲫鱼、吐着血的妈妈、以前吃起来香喷喷但现在格外难吃的罐罐。
老白猫说，临死之前脑海里总会闪过自己最惦记的画面。
我是要死掉了吗？
死掉了也好，这样就可以去见妈妈了。
可是他不想看见贺璟沅哭得很惨。
那样他也会很难过的。
匆匆的脚步声划破寂静，筠筠抬头往门口看去，一个人类跌跌撞撞从门口跑过去。
“医生，快来救救我家的狗，它被车撞了。”
随着人类崩溃的哭喊声，筠筠看见他怀里的狗，嘴角一直流着血，后腿无力晃荡。
现实和记忆逐渐重合，筠筠记得，妈妈也是这样死掉的。
妈妈也是一只漂亮的长毛橘白猫，只有他一个孩子。
身为独生子，即便在外流浪，筠筠也被她养得胖嘟嘟的。
直到一次异常天气，云城下了一个星期的大暴雨，母子俩饿得快要昏过去。
猫窝外面也始终有一个男高中生在那边徘徊，看起来不怀好意。
实在饿得受不了，妈妈大胆上前，结果没想到居然被这个人类投喂了猫罐头。
鹅肉味的，很香。
这是筠筠第一次吃到猫罐罐，这个罐头或许不贵，却是他猫生中吃到过最好吃的食物。
筠筠胆子小，一连几天都缩在窝里，等妈妈把罐头叼过来。
直到暴雨过去，天气终于放晴，筠筠再次吃到了美味罐头。
妈妈突然问：“宝宝，你想一辈子都吃这么好吃的罐头吗？”
他当然很想。
第二天，妈妈一大早就喊他起来，把他舔得干干净净，还收拾好筠筠捡来的玩具塑料小球。
一大一小两只猫，跟复制粘贴似的，在马路旁边等那个男高中生放学。
筠筠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妈妈送人了。
他不敢哭闹，说不准这个人类好心，能把他们一起带回去养着。
结果没有等到人类放学，反而等来一阵风吹过，塑料小球骨碌碌滚到路中央，妈妈弓着背刚伸出爪子，一辆车疾驰而过……
妈妈走了，筠筠再也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罐头。
直到前段时间，贺璟沅带着熟悉的鹅肉罐头出现在他的跟前。
筠筠虚弱地看着塑料碗里他最爱吃的罐头，突然慢慢挪上前，低下头边吃边哭。
鹅肉味罐罐怎么变得这么难吃了。
小橘猫一点一点嚼着罐头肉，很努力把它吃了个干净。
外头突然传来尖锐的哭嚎声，筠筠看见那个人类抱着身体变得僵硬的狗狗，断断续续地哭着。
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那近乎崩溃的绝望。
或许是真的快死了，各种记忆都被翻了出来。
台风之前，筠筠曾经对其他猫说过。
如果自己快死了，会躲得远远的，不让任何猫和人找到自己。
然后给自己挖一个坑，再躺进去慢慢等死。
那种看着熟悉的猫死在自己眼前的感觉太难受了，简直是锥心般的疼痛。
筠筠不想看到其他猫这种难过的样子。
更不想看到贺璟沅难过的样子。
我真的是一只很倒霉的猫。
筠筠小声哭着。
两次……明明两次都快要过上安稳的生活了。
……
今天贺璟沅睡在新家，这里离宠物医院更近，方便有事的时候能更快赶过去。
可不管怎么睡都睡不安稳，脑子里一直惦记着在医院的小猫，做着稀奇古怪的噩梦。
等彻底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窗户缝隙里漏进路边的光，将整个房间染得冷灰。
贺璟沅早已习惯这种孤独，因此整日都想着能把筠筠接回家，和自己作伴。
他看着微亮的路灯，表情怔松，突然伸手打开灯，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
来电了。
贺璟沅打开手机一看，信号是满格的。
他立即颤抖着指尖点开电话簿，顾不上什么时间，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手机不再显示“不在服务区内”，而是轻轻“嘟”了三声，对面很快接起电话：“喂，您好？是谢医生介绍来的小贺吗？”
压在贺璟沅心头的乌云轰然散开，他赶紧道：“对，我是。”
对面的人道：“没事，不用紧张，你叫我小李就行。”
出于礼貌，贺璟沅还是小心地说：“李老师，我家的猫……”
“没事，情况我都了解了。”小李打断了他的话，随即问道：“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我听谢医生说你还是学生，家里同意养猫吗，现在是住在学校还是住在外面，是和爸妈一起住吗……”
语气严厉，几乎是等于盘问。
贺璟沅内心闪过一丝质疑，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所有问题。
可没想到小李越问越过分，甚至盘问到贺璟沅的经济情况。
“我其实还算有钱。”贺璟沅耐着性子问：“李老师，给猫治病的话需要详细到户口本都问一遍吗？”
小李听出他的不耐烦，干笑几声，解释道：“事关重大，肯定要详细问清楚。该问的我也问差不多了，明天我就会到云城，看看猫的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你要认真听。”
他的语气变得极为严肃：“现在，立刻去医院给猫办出院，把猫接回家，等我明天过来。”
贺璟沅一头雾水：“所以筠筠到底是什么问题？”
筠筠现在还病着，真的可以给他办出院吗？
虽然不理解，他还是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电话中的小李说道：“你的猫，会变成人。”
贺璟沅：？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李：“搜这个手机号可以加到你的微信吗？”
“……可以。”
电话对面的人深吸一口气：“我等会把研究文献和一些资料都发给你，你可以抓紧看看。但不管信不信，都先把猫带回家，不要让他到处乱跑。”
“事情紧急，这段时间的他可能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变成人，一定要现在就去把猫带回来。”
不等贺璟沅追问，小李就挂断电话。
……猫，变成人？
前面还好好的，后面宛如诈骗电话一样荒唐发笑。
可是对面也没骗走他的钱。
该不会是被联手做局了吧？
他半信半疑地把门关上，看到一个陌生好友申请，边通过申请边往宠物医院走去。
结果走到一半，医院的医生打了电话过来。
“对不起贺先生。”听筒里的人格外慌张，“您的猫不见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加更） 这是自己啃过的猫……
林乾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 贺璟沅正坐在监控室里。
监控清晰拍到事发过程，这家医院有一只猫院长，总爱四处溜达。
在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 筠筠把四处溜达的院长叫了过来，隔着笼子、还生着重病, 都把人家揍了一顿，威胁猫院长给自己打开笼子，然后将伊丽莎白圈挣脱开, 摇摇晃晃地溜走。
病得那么严重, 依旧还是猫霸王。
毕竟是夜间查房时没关好笼子，才让筠筠逃了出去。
目前医院已经关闭好门窗, 在院内四处寻找小猫踪迹, 甚至动员了员工分工搜寻，最后确认筠筠已经逃出医院。
林乾赶忙将情况告知方蝶，猫协官方账号也在各个平台发布了寻猫启事。
贺璟沅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是说：“他应该跑不远，你们要负责帮我联系专业的找猫团队, 并且承担相应的费用,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给我找回来。”
而且筠筠怕车……一定跑不远的。
院方自知理亏, 连忙拿出相应方案：“真的很抱歉，现在我们会安排人搜索附近区域, 每天会向您告知进展, 如果找到小猫，我们会免费提供疫苗服务。”
“如果一直没找到猫……我们也会协助您筛选其他待领养小猫。”
贺璟沅沉默很久。
“我不要其他猫，我就要这一只。”
……
从医院逃出来后，筠筠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由于是深夜，路上没什么车，筠筠一路都畅通无阻。
上次出来的时候他一直盯着车窗外看风景，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猫咪也有落叶归根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回到学校，找个后山慢慢等死。
身体的疼痛依旧无法忽视，筠筠走走停停，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筠筠终于回到云城大学，走到没什么猫的后山，给自己寻找好风水宝地，慢慢躺下。
一整个晚上的行走，他的肉爪垫都磨破了，渗出血丝，白手套也变得黢黑，又冷又饿。
小橘猫浑身发抖，无暇顾及其他，在自己的墓地上好好睡了一觉。
再醒来后，身体情况越发严重。
这回连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因为痛太久，筠筠已经快对疼痛免疫，强忍着不适给自己刨出一个坑，有点拥挤，连猫带尾巴一起塞了进去。
坑不深，却正好合适。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天空，濒死感愈发强烈。
这一躺就是两天。
天上还时不时下雨，睡着睡着就会被冰冷的雨水给冻醒。
因为两天没有进食，筠筠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没有。
我现在是真的快死了吧。
小橘猫无力地想。
也不知道贺璟沅这几天有没有找他。
只希望这个人能像其他小猫一样没心没肺，很快把他忘记……但是欠的猫罐头一定要还，虽然自己现在吃不下了，但如果能烧过来也不错。
别送给其他小猫就行。
意识渐渐混沌，筠筠感觉自己离妈妈越来越近了。
四周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筠筠耳朵动了一下，继续躺在坑里一动不动。
学校后山生态挺好，有其他小动物走来走去也挺正常。
只是他现在身体虚弱，已经没力气和其他小动物打架了。
恐怕自己会在饿死之前，命丧其他动物的口中。
筠筠静静闭着眼，感觉到那个动物凑过来，轻轻嗅了一下他的身体。
接着筠筠听到一连串陌生的喵喵叫声。
“叔叔，你还活着吗？”
筠筠：？
叔叔？？
刚成年的小公猫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看到那只猫时，差点被吓了一跳。
这是一只七个月大的布偶猫，长长的毛发大片大片打着结，肉垫也沾满青苔与污泥。
筠筠不想理他，艰难偏过头，继续等死。
小布偶猫用脑袋顶了顶筠筠，见筠筠没反应，直接走了。
就当筠筠以为自己清净下来时，布偶猫又回来了，带着半根香肠放到筠筠脑袋旁边。
“叔叔你饿吗？”
筠筠忍无可忍，气恼地喵喵叫：“谁是你叔叔，我明明很年轻！”
许久没有喝水，筠筠声音嘶哑得难听，龇牙咧嘴的模样看着格外恐怖，小布偶猫一溜烟就跑了。
没礼貌的小崽子！
筠筠爬起来看一眼地上的香肠，浓郁的肉脂香直往猫鼻子里钻，他竟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看起来比猫罐头好吃多了。
小橘猫左看右看，确认布偶猫不在旁边，迅速低头咬住香肠，囫囵吞进肚子里。
吃完简单一餐饭，筠筠继续躺尸。
结果第二天，布偶猫又来了。
这次它站得远远的，小心喊道：“你可以把昨天的香肠还给我吗？”
都吃进肚子里了！
筠筠没好气道：“不还。”
他想故技重施把布偶猫赶走，结果那只布偶猫突然“啪嗒啪嗒”流着眼泪：“可是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
怎么比他还能哭……
筠筠皱起眉：“你没吃的还把香肠给我？”
布偶猫弱弱道：“我不是看你快死了吗？”
“那你就不会自己打猎？”这只布偶猫虽然干干瘦瘦的，但至少看起来比他健康多了。
“……不会。”
“捉老鼠也不会？”
“也不会。”
筠筠无语了：“那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布偶猫嘿嘿笑了一下：“以前主人打猎回来都会给我罐罐吃啊。”
筠筠上下打量它几眼，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的确像是家养猫：“那你主人呢？”
“我和主人走丢啦。”布偶猫说：“有一天我一觉醒来，从猫窝里走出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地方，主人却不见了，我害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直在找他。”
小橘猫在学校里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布偶猫应该是被抛弃了。
他没直接告诉它真相，而是给布偶猫指了一条明路：“你下山去学校里找其他猫，他们会教你怎么生存下去。”
布偶猫局促地用爪子踩踩地上的泥土：“我去找了，它们嫌弃我丑，直接把我赶跑了。”
筠筠：……
白猫都在猫群里混得风生水起呢。
说白了那些猫就是排外，过段时间等熟悉布偶猫的气味就会接受它了。
话到嘴边，筠筠又收回来。
猫怎么不会捕猎呢？
他三个月大的时候就在妈妈的带领下，捉到一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南方大老鼠，现在的猫反而不会捕猎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算了，我来教你。”筠筠顿了一下，补充道：“就当是赔给你的香肠。”
一只病猫教其他猫捉老鼠，真是见鬼了。
老鼠一般出没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筠筠撑起身子，带着布偶猫在后山逛了半天，突然压低身子。
布偶猫盯着他的动作，有学有样。
五米外有一只正啃食果子的老鼠。
“你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小橘猫的耳朵紧紧贴着脑袋，肉爪垫轻轻刨动地面，等那只老鼠冒头时，突然如弹簧般弹出，精准地罩住仓皇逃窜的老鼠。
虽然动作有些迟钝，却没有一丝多余，依旧很精准。
小猫爪子松开些许力道，让老鼠有机会挣扎着向前逃窜半米，又用爪子拍回，反复戏耍着老鼠。
然后，他放走老鼠，对着布偶猫道：“你现在自己去试一试。”
布偶猫倒也是个优秀学生，一点就通。
先是缓慢移动，让老鼠放松警惕，接着在合适距离时猛地窜出，动作略显生疏，但好歹也是把老鼠逼到墙角。
布偶猫一口咬死老鼠，蹦蹦跳跳走到筠筠身边享用食物。
吃到只剩一半的时候，它伸出爪子往筠筠这边推了推：“给你。”
小橘猫露出嫌恶的眼神：“我不要。”
“那你不吃东西吗？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他只是现在吃不惯罢了。
布偶猫坚持不懈，非要筠筠吃掉这半只老鼠，当做学费。
筠筠实在不想啃这个生的东西。
他看到地上老鼠啃了一半的果子，指着那个果子道：“你还是用这个给我交学费吧。”
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布偶猫居然听进去了。
连续好几天都带着自己捉的老鼠和果子找到筠筠。
一会儿看着筠筠吃完果子嘿嘿傻笑，一会儿又说自己找不到水源，让筠筠教他找水喝。
筠筠想死都安生不了，两眼一睁就是被布偶猫叫着去干活。
一周之后，筠筠实在受不了，朝着布偶猫吼：“你能不能不要来烦我了，我只想一只猫安静地躺着。”
布偶猫突然被骂，满脸委屈：“可是只有你不会嫌弃我丑，跑来打我。”
“那你也不要天天过来。”筠筠生气地喵喵叫：“你看不出我是个病号吗，我快死了，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等我死在你的面前，你就等着哭吧。”
他本意还是想把布偶猫赶跑，结果布偶猫没走，认真打量着他。
“你快死掉了，一点也不像啊？”
筠筠闻言一愣。
布偶猫道：“而且你现在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经过它的提醒，筠筠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上下都不痛了。
这几天也没再出现什么浑身无力的情况，老鼠吃不下去，但是果子倒是吃得香喷喷的。
布偶猫见他不说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那好吧……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了。”
筠筠呆呆地看着它离去。
他低下头，用爪子摸摸自己的尾巴，又舔舔自己的白色毛绒围脖。
真的没有什么不适。
我的病……好了？
好像真的不会死掉了。
喜悦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尴尬。
从医院出逃十天，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又是哭又是给自己刨坑等死。
结果折腾半天，现在居然没事了。
小橘猫跑回到自己挖的坑旁边，赶紧用土，还用爪子用力拍拍，努力把土压严实，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筠筠坐在草丛边，尾巴来回甩动，每一下都重重打在草上。
这个病也太儿戏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逃跑了十天，这让他怎么回去面对贺璟沅！
小橘猫气鼓鼓地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困倦，决定先睡一觉。
明天把自己毛毛舔干净了再去找人。
……
筠筠已经失踪第十天了。
方蝶再次找到贺璟沅，险些都要认不出他来。
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脊梁，眼神格外茫然，机械地翻着手机里筠筠的照片。
今天还是没什么消息，医院那边找到她，不断地让她劝说贺璟沅放弃找猫。
猫协这里也早早编辑好筠筠的讣告，准备随时发出去。
站在贺璟沅旁边的林乾见到方蝶来了，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小心询问：“有找到筠筠吗？”
方蝶摇摇头。
林乾表情也渐渐失望。
这种场景是谁都不想见到的。
林乾忍不住拉着她说话：“你知道吗，我这几天都不敢放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上课也没在认真听，每天也睡不着觉。”
“前几天他发烧了，烧得很厉害，还坚持要去找猫，结果自己就是布洛芬和扑热息痛混着吃，把我吓得赶紧抓起一盒药给扔了……”
方蝶哑然半晌：“要不要让他爸妈劝劝他啊。”
林乾冷笑道：“劝？我就没见过他这样的爸妈，偏心偏到极点。你说来台风之后，正常爸妈总该问平安吧，他爸妈倒好，这几天就没见问候一下，打个电话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
这么一想，筠筠反而是贺璟沅唯一的家人了。
方蝶也没了办法，犹豫道：“那再找几天吧，如果实在找不到……”
“就这样算了。”
林乾默默领起和贺璟沅沟通的任务，走到他旁边。
可真的看到贺璟沅憔悴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中午了。”林乾小心翼翼道：“要不然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吧。”
人不吃饭是会饿死的，他拖也要把贺璟沅拖到食堂去。
结果吃饭途中，贺璟沅还是沉默地看着群里的消息。
希望下一秒就有谁告诉他，筠筠找到了。
都是我的错。
当初要是再坚持一会儿，不离开医院就好了。
他的手死死攥着手机，指尖都开始泛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内心翻涌的自责。
林乾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当初他家猫跑丢的时候，他都哭得快要昏厥过去了。
贺璟沅已经是很努力强撑着自己找猫了。
只不过林乾家里的猫最多只走失三天，筠筠一只生病的猫……按道理来说应该跑不了多远。
就怕是凶多吉少。
林乾在心里不断叹气，脑子里回想当初自己是怎么找猫的。
他倒是很想安慰贺璟沅，可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乾只好夹起一块豆角放进嘴里，跟着一块沉默。
快速把饭吃完，林乾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了。
他“啪”地放下筷子：“走吧，我们继续去找猫。”
“我还有一个方法。”
两人回到宿舍，抱着一袋猫粮，又拿上筠筠用过的小猫碗，直接去了快递驿站。
“这个方法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让其他猫一起帮忙找找筠筠。”林乾絮絮叨叨地同他说：“筠筠和学校里的猫关系好着呢，你到时候喂点猫粮，再把筠筠的东西拿给它们闻一闻就可以了。”
“然后我们再去医院附近找流浪猫，人和猫一起出动，总会找到的。”
贺璟沅跟溺水的人似的，事到如今，看见一根绳子都会试图牢牢抓住。
大老远就看见警长和花花坐在那里晒太阳。
警长正眯着眼舒舒服服躺着，突然听见脚步声，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一看，是经常投喂老大的那个人来了。
猫协如此大张旗鼓地找猫，几乎全学校的猫都知道，筠筠失踪了。
刚开头几天，花花也试着带其他猫找了一下，可惜并没有发现筠筠的踪迹，只好放弃了。
他怎么还在找啊……
连警长也不得不佩服起贺璟沅的毅力，翻身坐好，看看这个人类要干什么。
贺璟沅手里捏着塑料猫碗，看着地上的两只小猫。
以前警长和花花，还有筠筠，三只猫经常一起出现在快递驿站门口，偶尔还会在一块打架，但打得不是很凶。
警长晃了晃尾巴：“喵？”
你来做什么呀？
贺璟沅一言不发地蹲下了，把猫碗摆在两只猫的面前：“你们有看到过筠筠回来吗？”
警长一直冲他喵喵叫，似乎想回答他的问题，可是贺璟沅一句都听不懂。
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给两只猫分别倒满了猫粮。
花花舔舔爪子，正想上前吃饭，林乾却一把将猫碗拿走了。
他对贺璟沅说：“狸花猫就不用了吧，你也不怕筠筠被打得鼻青脸肿。”
花花：？！
该死的刻板印象！
贺璟沅抿了抿唇，还是给花花吃了猫粮。
他安安静静等两只小猫吃完，拿出筠筠的小猫碗，给它们闻了一下。
“筠筠已经失踪很久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找他。”贺璟沅说得很慢，努力让两只猫听清：“不要去打他，能让他回来就好……我真的很担心他。”
贺璟沅眼底布满血丝，心中只余一片执拗的空白。
这几日不断地找猫，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筠筠是猫也好，人也好，或是什么其他古怪的东西也好，只要活着就好。
只要平安就好。
警长轻轻嗅嗅猫碗上的气味，一声不吭低下头吃完猫粮，收拾收拾准备干活。
突然，一颗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面前地板上。
警长抬头一看，贺璟沅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滴，每一声哽咽都像是在惩罚自己。
……
这一举动把猫吓得不轻。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然吃了贺璟沅送来的猫粮，就要开始认认真真找猫。
花花行动力强，立即把猫召集起来，询问有没有线索。
学校那么多只猫，一来二去还真的问出点东西。
住在后山脚下的橘猫弱弱道：“有次我见到一只很丑的猫，嘴里还叼着果子，在它身上隐隐约约闻到老大的味道。”
“不过当时我没太在意，会不会老大被它绑架了啊？”
老大居然被绑架了？！
吃了贺璟沅猫粮的警长气势汹汹：“我们一定要救回老大！”
一群猫浩浩荡荡地前去攻打后山。
结果那只布偶猫刚见到他们，就什么都招了，连忙带着这一群恶霸猫去找那只小橘猫。
警长远远就看见一只橘猫躺在地上。
像一团被遗弃的橘色绒线团，皮毛蓬松，沾满尘土。
警长和花花脚步突然一顿。
它们都没见过筠筠这么狼狈的模样。
警长突然想到贺璟沅说的，筠筠生了重病。
奶牛猫泪水当场就止不住了，喵哇喵哇哭着冲上前。
老大，你不要死啊QAQ
身体不痛之后，筠筠睡眠突然变得很沉。
可还是被这死动静给吵醒了。
睁开眼一看，一只熟悉的奶牛猫吵吵嚷嚷扑过来，抱着自己就是一顿干嚎：“老大——！！”
筠筠：……
该死，怎么突然找过来了。
花花也飞奔上前，抬起手就是气得想打筠筠好几下。
可又想到贺璟沅的叮嘱，狸花猫语气凶凶的：“你干嘛这几天不回去，大家找你找得都疯了。”
筠筠一阵心虚，尾巴乱晃：“我生病了。”
“生病了就好好治病。”花花咬牙切齿道：“偷偷躲起来干什么。”
警长嚎完，赶紧和他说外面的情况：“那些学生天天都在找你，尤其是你那个海鲫鱼，今天我一看他的样子，差点都被吓到了。”
筠筠表情怔松：“海鲫鱼怎么了？”
“他找不到你，就来求我们。”警长说得很大声，在场所有猫都听见了：“而且你知道吗，他找不到你急得都哭了，边哭边走，一路从宿舍哭到我家门口，好大一个猫碗，里面装满了他的泪水，人都要哭晕了！”
筠筠：？
这是贺璟沅吗？
“你不信我吗？”警长瞪大眼睛：“我们奶牛猫从来不乱造谣的！”
筠筠只是没想到，他会哭得这么伤心。
难以言说的愧疚涌上心头，小橘猫低垂着脑袋，闷闷地说：“我知道错了，我会和他道歉的。”
花花冷冷一笑：“你是应该道歉，人家为了找你都破费了，学校里的猫基本上都被他喂了一遍。”
筠筠失声叫道：“什么？！他还喂了你们？”
那可是我的猫粮！！
愧疚什么都被抛之脑后，筠筠当下就往山脚的宿舍冲去。
警长和花花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赶上去，把贺璟沅找回来。
筠筠气喘吁吁赶到宿舍，发现门居然没关。
小猫走进去一看，里面没有人，连放着猫粮猫罐罐的柜子也没锁上。
好啊，为了喂其他的猫，居然急得门都没有关！
筠筠数了数里面的猫粮和猫罐头。
数不清，反正就是少了。
小猫把脑袋探进去，翘着尾巴拖出一袋猫粮，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猛地在上面打了好几个孔。
撕咬片刻，猫粮立马破了个大口，筠筠张大嘴用力一挖，狠狠嚼嚼嚼。
……明明病好了，怎么还是那么难吃QAQ
小橘猫把嘴里的猫粮吃干净后就不肯再吃了，脏兮兮地跳到贺璟沅床上，打了个滚。
随后一点一点挤进柔软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睡了那么久的泥地板和笼子，还是海鲫鱼的床舒服。
小猫在被子里拱来拱去，连日来的疲惫终于一扫而空，闻着上面贺璟沅的味道，安心陷入沉睡。
……
贺璟沅一出教室就看到一只狸花猫在外面等他。
他恍恍惚惚地走上前，狸花猫立马蹭着他的腿绕了一圈，往前走几步，又回头喵喵叫着让贺璟沅跟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
狸花猫走几步路就回头看他一眼，似乎是在确认贺璟沅有没有跟丢。
贺璟沅也一路跟着他走到宿舍楼下。
他抿着唇，猜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发现宿舍的门居然没有关。
狸花猫看他抵达宿舍，便悄悄走了。
贺璟沅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那大开的柜子门，和桌上的猫粮。
他走过去拿起包装袋一看，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窟窿，一看就是猫咬的。
坏猫偷偷干坏事，却没把宿舍弄得乱七八糟的，只有这袋猫粮遭了殃。
筠筠回来了。
他一声不吭把门锁好，生怕小猫再次跑走。
自己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贺璟沅确定好猫的方位，猛地拉开自己的窗帘，往床上看去时，一时间僵在原地。
没有猫，但有个人。
很漂亮的少年闭着眼蜷曲着身躯，金色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几缕碎发垂落在泛红的脸颊，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颤动。
微曲的膝盖处，一道蜈蚣状的缝合疤痕蜿蜒至大腿根。
少年突然无意识翻了个身，毛绒绒的猫耳在头顶抖了抖，蓬松的尾巴从被褥里滑落——
贺璟沅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啃过的猫耳朵和猫尾巴。
他下意识伸手触碰，尾巴就如往常一样，圈住了他的手腕。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一个亿！
这个人是筠筠。
圈住手腕的尾巴毛绒绒的, 微痒的感觉不断提醒着贺璟沅，这不是梦境。
即便这几天不断给自己洗脑，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可真正面对这个不可思议的景象时，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直到床上少年慢慢睁开眼睛, 贺璟沅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
筠筠听见声响，醒了过来，琥珀色的瞳孔还蒙着层薄雾, 目光涣散地盯着贺璟沅好一会儿。
等看清楚眼前的人, 筠筠猛地坐起身，惊喜开口：“你……”
嗯？？？
他突然瞪大眼睛, 下意识摸摸喉咙, 却摸到自己光滑的肌肤。
小猫缓缓低下头，摊开手一看。
没有尖利的小猫爪，没有粉嫩的肉垫, 最重要的是——
漂亮的毛毛全不见了。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光溜溜的！
“贺璟沅。”筠筠满脸惊恐：“我的毛毛都去哪了。”
我怎么变成人了？！
贺璟沅愣愣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如梦初醒, 赶紧去找合身的衣服给筠筠穿。
一人一猫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得乱作一团, 贺璟沅匆忙给筠筠套上一层宽松的卫衣，马上说道：“不能呆在学校里了, 回去再跟你解释。”
筠筠捂着自己的猫耳朵：“那这个怎么办。”
人类不长猫耳朵和猫尾巴。
贺璟沅找到一个帽子，给筠筠戴上。
猫耳朵被压得扁扁的, 很不舒服。
筠筠晃晃脑袋：“不行, 有点痛。”
贺璟沅又把他的尾巴塞到裤子里。
屁股后面鼓起一个诡异的小包。
贺璟沅有点自暴自弃了。
他拿起剪刀就给裤子后面剪了一个洞，把筠筠的尾巴从洞里掏出来，再找到一件长度能遮住屁股的外套给小猫穿上。
“就这样吧。”贺璟沅道：“我们直接走。”
筠筠瞪大眼睛，死活不肯出去：“我不要！这样我会被抓走的！”
“没事。”贺璟沅拉着筠筠就出门：“你在大学穿什么都正常的。”
他紧急给林乾发去消息, 告知他自己已经找到筠筠，又和辅导员请了半天假，带着筠筠回家。
结果刚到宿舍楼下，两人就撞见方蝶。
筠筠耳朵抖了一下，吓得往贺璟沅身后躲。
他握住小猫的手，示意他不要慌张，直接朝方蝶的方向走去：“学姐，这几天谢谢你，刚刚我们找到筠筠了。”
这几天怎么都找不到小猫，方蝶都不敢面对贺璟沅了。
听到这话，原本低垂的眉眼瞬间扬起，她不自觉拔高音量：“真的？筠筠找回来了？”
“嗯。”贺璟沅面不改心不跳地撒谎：“被好心人送去宠物医院，有人认出了他，打电话联系我了，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方蝶：“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贺璟沅摇头：“不用，我朋友会陪我一起去。”
“……朋友？”
刚才方蝶就注意到贺璟沅身边的这个人了，他的装扮……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长度到脊背的橘黄色头发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得土气，眼睛很圆，像小猫，头上顶着一对毛绒绒的猫耳朵，身后的尾巴也低垂着。
还挺可爱。
筠筠看见她的表情，更紧张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人都是喜欢漂亮的事物的。
方蝶没收住目光，多看好几眼。
……今天是哪里在开漫展吗？
少年的表情逐渐警惕，方蝶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冒犯了，恍然回神，冲两人笑笑：“那行，如果有事记得发消息给我。”
贺璟沅带着人走了。
方蝶还在回味，那个人的美瞳还挺好看，很透，下次可以要个链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见少年身后的尾巴轻轻左右摇晃了一下……
现在的可动兽尾真是越做越好了。
目光逐渐上移，方蝶看到了两人交叠的手，十指相扣，拉得特别紧。
方蝶陷入深深的沉默：……
这一路回去筠筠都紧绷着身体，碰到的人多数会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几秒，并不会冲上前打他、踢他，还喊他“妖怪”。
等回到家，筠筠彻底放松下来，捂着胸口道：“吓死我了。”
筠筠蜷着尾巴四下打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以前小小的一只猫，慢吞吞地在房子里巡视自己的新领地。
每个房间都被他走了一遍，回到客厅时，筠筠看见贺璟沅还站在门边。
这种角度看人类还挺新奇……
但是好尴尬。
十天没见，筠筠明显能感觉到贺璟沅瘦了一大圈。
小猫有点心虚，压平了耳朵，不自觉提高音量：“你别站在那里呀。”
贺璟沅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平时和小猫相处，基本上都是他强行抱着筠筠亲亲这里，亲亲那里。
如今突然变成人，他总不好焦急地冲上去抱着人一顿亲，嘴里还说着“你快把我吓死了。”
贺璟沅叹了一口气，走进房间拿出一件没穿过的睡衣递给筠筠：“先去洗澡吧。”
消失这么久，干净小猫都变成脏脏小猫了。
他带着筠筠走到浴室，仔细给猫介绍这里面东西的用法，细心调好水温。
快走的时候还不太放心，又多问一遍：“你自己可以吗？”
筠筠垮起个小猫脸：“我很厉害的，以前那——么长的毛毛，我都可以清理得干干净净。”
贺璟沅：“……那如果有事你就叫我。”
他帮筠筠把浴室门关上，坐在客厅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脑子里全是混乱的。
猫居然真的能变成人。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三观在不断被打碎重组，贺璟沅拿起手机，给小李发一条消息：[李老师，我找到筠筠了，他的确变成了人。]
[明天我带他来找您可以吗，也让筠筠自己适应一下。]
对面回复了一句“好”。
……现在筠筠变成人，囤的猫粮猫砂都用不上了，但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恐怕要换宽一点的床。
自己的衣服穿在筠筠身上都不太合身，要买衣服，等会儿还得下楼紧急买一些生活用品。
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了。
筠筠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从里面走出来。
发梢还滴着水，贺璟沅的睡衣松松垮垮挂在他的身上，筠筠一张小脸皱着眉，揪紧了衣领，生怕掉下去。
小猫浑身香喷喷地在贺璟沅旁边坐下。
贺璟沅看见他正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不断向后转头看去。
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筠筠气鼓鼓地道：“当人不好。”
“我没有办法把自己扭来扭去，也没办法舔到后背的毛毛了。”
贺璟沅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给筠筠拿了电吹风过来：“我给你吹干。”
小猫认得这个，放心把长发交给贺璟沅打理。
家里的电吹风功率比宿舍大多了，刚一打开，筠筠就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贺璟沅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电吹风缓缓游移，时不时将纠缠在一起的头发轻轻梳开。
吹完头发，贺璟沅再给他吹干耳朵尾巴，把这两处吹得蓬蓬软软，强行忍住揉一把的冲动。
筠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发就干了。
……好吧，人类的毛毛比猫咪的毛毛好打理许多。
贺璟沅随手把电吹风放到一边，拿起梳子给筠筠梳头发。
身前的少年盯着手边的电吹风看半天，突然把它往外推了推。
贺璟沅没制止他。
筠筠又伸手把电吹风拨回来。
就这么反复几下，可怜的电吹风毫无招架之力，“啪”一声摔在地上。
筠筠吓一跳，险些扯痛自己的头发，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对贺璟沅说：“我没有想到它会掉下去。”
“好，是它自己滚下去的。”贺璟沅捡起电吹风，放回原位。
“贺璟沅。”刚休息没多久，小猫又叫他了，“我肚子饿了。”
贺璟沅看着他：“你这几天都吃了什么？”
“……果子啊。”筠筠说：“我遇见一只被主人扔掉的布偶猫，它每天都有叼果子给我吃。”
贺璟沅神色微怔，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这几天……你都吃果子？”
没生病之前，筠筠都是被他好吃好喝地供着，至少从见到小猫后，筠筠每天都不用愁自己今天会不会挨饿。
方才给小猫吹头发的时候，整个人都瘦瘦的，完全没有猫型那种三角饭团的感觉。
筠筠点点头：“嗯！”
因为老鼠真的好难吃。
“你想吃什么。”贺璟沅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吃，但柜子里还有猫粮。”
小猫马上白了脸：“我不要吃猫粮！猫粮也变得难吃了。”
贺璟沅站起身，默不作声地检查好家里每一个门窗。
饿了那么多天，还不能吃大鱼大肉，得慢慢复食。
“我下去买菜给你煮粥喝。”贺璟沅看他几眼，倒是很想一起把筠筠带去，可那小猫耳朵和小猫尾巴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再三交代：“这次你不可以乱跑了，乖乖待在家里。”
筠筠：“我这次绝对不会乱跑啦。”
小猫咪的心思一会儿就变一个，贺璟沅实在不敢相信他。
家里的防开门神器防得了筠筠猫，却防不住筠筠人，于是一出门贺璟沅就警惕地把监控打开。
筠筠坐在沙发上，一直玩着自己的尾巴。
过了没多久，他把尾巴放下来，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家。
贺璟沅心猛地一抽，紧盯着监控画面，加快买东西的速度，跑回家里。
坐电梯时，手机突然熄屏了一下，再次打开，小猫已经消失在监控画面当中。
贺璟沅颤抖着放大画面，反复查看，在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快速走到家门口，开门一瞧，屋里的确空荡荡一片。
他的衣服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猫又不见了。
冷汗都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贺璟沅焦急地喊着筠筠的名字，四下翻找。
房间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他转头一看，房门旁边悄悄探出一颗橘色猫猫头，小心翼翼打量他。
是猫型的筠筠。
小猫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回原型，见贺璟沅看过来忽然转身往房间里跑，脚底打滑，整只猫险些摔了一下。
贺璟沅跟着走进去，只见窗户底下鼓出来一块，露出四只白白嫩嫩的猫爪子，尾巴还紧张地蜷在身侧。
坏猫，害他白担心一场。
猫到新家都会有适应期，加上突然变成人，实在是难掩恐惧，于是筠筠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现在最好是当他不存在，不搭理他，让他自己慢慢适应。
贺璟沅不喊了，走到厨房给筠筠熬粥。
吹凉后倒在碗里，放到窗帘旁边，里面立即探出一只小猫爪，把碗捞进去。
不一会儿，贺璟沅就听见猫吃东西的声音。
要让筠筠自己静一静。
贺璟沅只好回到客厅干自己的事情。
到了深夜，小猫消化完毕，终于耐不住寂寞走了出来。
贺璟沅捧着平板，装没看见，刷了几道题后关掉软件，偷偷看着筠筠的举动。
小猫站在房门边，呆呆地看了贺璟沅一会儿，突然走到放着玩具的角落。
筠筠是一只有点礼貌的猫。
今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贺璟沅，让他担心自己这么久。
他慢吞吞走到角落，那边放着贺璟沅给他买的玩具。
小猫掏掏自动逗猫棒，挠挠猫抓柱，最后看中一只里面放了猫薄荷的小黄鱼，一口咬住鱼的身子，抱在怀里用小短腿疯狂蹬着鱼。
没多久，小猫叼起鱼，跑回房间，一脚把房门关上。
门再次打开时，筠筠变回人形，抱着那条小黄鱼，贴着贺璟沅一屁股坐下。
他一股脑把鱼塞进贺璟沅怀里，闷声道：“这个，很好玩。”
贺璟沅抓起鱼，没搞懂他什么意思，小心回了一句：“嗯……里面放了挺多猫薄荷。”
见贺璟沅接了话茬，小猫尾巴得意地摇晃起来。
“难怪这么好闻，你给我买的玩具里我最喜欢这一个了。”
贺璟沅：“嗯？”
“那我给你多买几只？”说着，贺璟沅打开橙色软件。
谁知筠筠脸上没见一点高兴，又重复一遍：“我说我很喜欢这个玩具。”
贺璟沅拿着黄色小鱼翻来覆去地看，也没见这个鱼有什么特殊的。
小猫自己憋不住了：“我都把最喜欢的玩具给你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贺璟沅就没见过这种道歉方式：“原谅你什么？”
筠筠低下头，尴尬地挠了挠沙发，含糊不清地说：“我不该从医院溜出去，还让你担心那么多天。”
而且警长说，海鲫鱼这几天找他的时候，哭得特别特别惨。
他出逃的本意本就不想让贺璟沅为自己伤心，结果更加适得其反。
筠筠不敢抬头看他，贺璟沅现在干什么也好，只要不再伤心就可以。
而面前的青年只是静静地看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那你愿意跟我说一下，那天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那么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有点丢脸，筠筠还是说了：“我那天……很难受很难受，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所以就跑了。”
贺璟沅抿着唇：“事情已经过去，你现在身体也好很多，就不要再去想那天的事情。”
“我担心的不是你突然逃跑，而是担心你一只猫在外面安不安全。现在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你也还活着……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下次害怕的时候可以跟我说。”贺璟沅道：“反正不要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小猫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也弯成月牙：“嗯嗯。”
谁知他话锋一转：“现在你该跟我道歉了。”
贺璟沅：？
筠筠很生气地瞪着他：“你去喂了其他猫！警长花花都跟我说了！”
“你的猫粮就是我的猫粮，你不可以拿我的食物去喂其他小猫！”
喂其他猫是为了找回筠筠。
贺璟沅默一会儿，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
猫现在开心了：“没关系。”
勉强解开一点心结，贺璟沅总算能和他谈正事。
“那天你刚拆线就直接跑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就怕出门几天，腿上的伤口会感染发炎。
筠筠大咧咧把腿架到贺璟沅的腿上：“你看吧。”
他穿着短裤，对贺璟沅毫无防备心。
贺璟沅一伸手就能碰到那圆润匀称，白皙细腻的大腿。
他不说话，只是愣了一下，细细检查筠筠腿上的伤口，不会很红肿，恢复得还挺好。
“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问问需不需要凃什么祛疤的药膏。”
筠筠眼里浮上一丝惊恐：“不要去医院。”
医院的医生，会剃他的漂亮猫毛！
贺璟沅说：“那我帮你买点药膏，天天涂一涂。”
筠筠表情更惊恐了：“也不要你开药。”
贺璟沅：……？
“你没实习、没毕业、没规培、没有证。”筠筠把他说过的话复述一遍：“而且你是修人的，不是修小动物的，帮我看病是非法行医。”
小猫担心地抓住贺璟沅的手臂：“你不要被抓起来，不要被关到笼子里。”
关在笼子里好难受的。
贺璟沅：……
真是好一个回旋镖。
“那明天就去医院。”
“不要。”
“我给你买药。”
“不要！！”
“医院和我，你选一个。”
筠筠泫然欲泣：“能不能不治了啊。”
贺璟沅低下头，迅速下单买好药膏。
筠筠：QAQ
怎么办，海鲫鱼好像偷偷犯法了。
猫会死死守住这个秘密，绝对不告诉任何人，就算警察知道了，也要把他们两个一起抓走，这样他才可以在笼子里陪海鲫鱼。
买完药，贺璟沅想起什么：“不过明天还是要带你去看医生。”
眼见着筠筠又要开始伤心，贺璟沅补充道：“主要是看看你变成人的问题。”
“我问过他了，这几年有一些小动物都会经历这么艰难的时刻……简单来说就是进化，只要能变成人，就算过了生死关。”
“他那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小动物，那些小动物跟着他一块读书，找工作，融入人类社会，能养活自己。”
小猫表情呆滞。
我也要一起过去吗？
他咬了咬唇，严肃道：“贺璟沅，我是绝对不会把你丢掉的。”
贺璟沅：……这脑回路又弯到哪里去了。
他顺着筠筠的话：“好，我也不会把你丢掉的。”
一说出口，贺璟沅琢磨过来。
……筠筠是害怕自己把他送到李老师那边，从此不再管他。
他张了张嘴，很想告诉筠筠，自己是不会把他扔掉的，都答应过他，会养他一辈子。
筠筠听到这话，嘿嘿一笑：“那就好，反正你不能丢掉我，还欠我罐罐呢。”
欠他罐罐？
是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他不小心惹猫生气，许诺要给筠筠带罐罐吃。
现在应该早就还清，还倒贴不少进去吧？
贺璟沅疑惑道：“我还欠你多少个。”
小猫表情深沉，慢慢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亿！”
贺璟沅：“……………多少？”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恶毒海鲫鱼
筠筠以为他没有听清：“一亿个猫罐头, 一亿个！现在听清楚了吗？”
贺璟沅头疼的揉揉眉心：“我什么时候欠你那么多罐头……”
“当然欠了这么多。”筠筠当即拉着贺璟沅开始算账：“你第一次见我，就不顾我的阻拦擅自掏我的小裤.裆，初始欠款是五个猫罐头。后来你又强行捏我小铃铛, 罪加一等，欠一千个猫罐头。”
"抓起我的爪子按猫爪印, 罪加二等，一万个猫罐头。亲我的爪子，罪加三等, 十万个猫罐头……"
说着说着, 筠筠突然恶狠狠瞪了贺璟沅一眼，脸颊浮现可疑的薄红：“你骚扰我, 说想日我, 害我在猫猫堆里丢尽颜面，罪加十等！”
贺璟沅听完表情不太自然：“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句猫语是这个意思……”
“不止这些，你还啃我耳朵屁股, 天天摸遍我全身，欠一亿个猫罐头已经算很好了。”
筠筠道：“你还要谢谢我呢, 要不是我心疼你, 你欠我的猫罐头肯定不止这些。”
以前筠筠还是猫的时候，对他干这些事情毫无负担, 如今他变成了人，又以人的模样委屈控诉, 简直说不上来的诡异。
贺璟沅皱起眉。
我以前……有点太变态了。
筠筠朝他摊开手, 索要猫罐头：“所以你什么时候偿还欠款，而且林乾也欠我青口贝冻干和猫玩具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不敢相信地说：“你不会是不想还了吧？”
筠筠当场举起拳头威胁：“知不知道我在学校咪里的地位很高，还有一百多个小弟, 小心我让你在学校混不下去。”
贺璟沅目光掠过他气鼓鼓的脸。
好凶。
可爱。
他算是招惹上学校里这股邪恶猫势力了，还莫名欠下极高的猫利贷，得打一辈子的工还债。
“还，肯定会还。”贺璟沅道：“你想怎么还，可以用什么其他东西替代吗？”
毕竟天天吃猫罐头对身体不好。
筠筠陷入纠结，过了半晌，他才道：“那你也让我啃啃吧。”
贺璟沅：？
“你都啃过我这么多回了，我啃回去也是应该的。”小猫理所当然地说：“让我啃一次就能抵消十个猫罐头，很划算吧。”
划算，是挺划算。
都不知道谁占谁便宜。
贺璟沅一阵头疼：“不用这么抵债，我是说一亿个猫罐头要不要换成人类食物，比如铁锅炖大鹅，红烧鲤鱼，反正是你爱吃的……”
小猫舔舔唇，眼睛放光。
人类食物可比猫罐头好吃多了！
反正他现在吃不下猫粮猫罐头，换成人类食物明显更划算。
筠筠当场给贺璟沅表演一场拙劣的痛心疾首、勉勉强强、要不是我心疼你我才不会这么做……
“那好吧……”小猫慢吞吞道：“以后就不用买猫粮和猫罐罐了。”
可是家里和宿舍都还有一大堆猫粮呢。
筠筠突然想到学校里的那帮流浪小弟……
有点不太情愿，但到时候可以找机会把猫粮赏赐给它们吃。
“当然，一亿餐饭这辈子还是有点难偿还的。”贺璟沅问道：“你还想要些什么东西，我都可以买给你。”
筠筠摇摇头。
现在猫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家，好像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贺璟沅却盯着他：“衣服好像还没买。”
明天要出门去见那位李老师，但筠筠还没一件像样的衣服。
他突然站起身，本来还靠在贺璟沅身上的筠筠一下没了支撑的地方，跟没骨头似的倒在沙发上。
贺璟沅去拿了卷尺：“去贴着墙站好。”
筠筠懵懵地走到他的旁边，背紧紧贴着墙，见贺璟沅用指尖捏着卷尺，抵住他的发顶。
卷尺哗啦啦垂到地上，小猫偷偷踮脚，被人类发现诡计，一掌把他按了下去。
“站好。”贺璟沅收起卷尺，报出上面的数字：“172。”
筠筠“哇”了一声：“我好高啊。”
正想和贺璟沅炫耀，一叉腰仰起头，猫陷入沉默。
可恶，海鲫鱼怎么可以比我还高！
“你有没有把我的耳朵算进去。”筠筠抖抖自己头顶上的猫耳朵：“这个也要算到我身高里的。”
贺璟沅：“加上猫耳朵176。”
筠筠：QAQ
还是没高到哪里去。
知道身高之后，贺璟沅打开橙色软件：“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衣服？”
筠筠不假思索：“要黄色！”
黄色，是威武霸气的象征！
黄色，才能配得上尊贵的小黄猫！
贺璟沅输入几个关键词，把手机递给筠筠：“你自己挑吧，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
小猫学着人类的样子，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目光扫过每件衣服的价格，眼神里慢慢透出几丝惊恐。
怎么……都是四位数的衣服。
海鲫鱼的钱可都是要拿来给他还债的，要是买衣服就花光了，海鲫鱼就要变成流浪人了。
筠筠把手机还给贺璟沅：“还是不要了，我们猫身上是有毛毛的，不需要穿衣服。”
贺璟沅看着他涨红的脸：“但你现在是人，身上没有毛了，必须要穿。”
“可是……”筠筠闷声道：“有点贵。”
贵？
贺璟沅扫了几眼，上面大多数都是两位数的衣服，偶尔会有几件三位数和四位数的。
不会贵啊。
筠筠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贺璟沅突然喉咙发紧，心狠狠揪了一下。
“不用给我省钱。”贺璟沅说：“一点都不贵的。”
小猫指着屏幕上面的数字说：“很贵啊，这件衣服都有四个数字了。”
贺璟沅：……
贺璟沅：“你没看见中间的小数点吗？”
筠筠茫然地说：“小数点是什么？”
原来还是个文盲猫，贺璟沅耐心解释：“小数点的意思就是不要在意这个点后面的数字，你说的这件衣服，点前面有几个数字？”
“两个呀。”
“那这件衣服就是两位数的。”贺璟沅解释完，把这件衣服加入购物车。
猫呆在旁边消化半天，总算反应过来了，喜滋滋抱着手机继续给自己挑衣服。
很快，筠筠相中一件很好看的衣服。
黄黄的，衣服前面的小人还戴着皇帝的帽子，非常具有王霸之气，和他的气质很搭。
筠筠马上拿着手机给贺璟沅看：“贺璟沅，我要这个。”
贺璟沅两眼一黑。
刺眼的黄色，上方印着一张龙图，格外张扬。
底下还印着两个字——
大胆！
“这件不可以。”贺璟沅严肃拒绝。
筠筠抱着手机：“那我如果非要这件衣服呢？”
贺璟沅：“……我会跪下来求你。”
筠筠不敢要了。
这一次人类不会再相信小猫咪的审美，给他挑了几件好看的衣服，
但问题接踵而至。
今晚……要怎么睡。
起初选择这个房子，考虑到一人一猫居住，所以只有一个房间，也是希望以后筠筠会成为陪睡小猫，天天陪着自己睡觉。
长久以来的孤独让贺璟沅并不适应和另一个人类共同生活，甚至在宿舍的时候，只要一拉上床帘，他和林乾就会同时安静，不说任何一句话。
沙发可以睡一个人。
可“我睡沙发”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筠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突然消失，衣服也落在地上，中间鼓起一团，在里面动来动去。
不一会儿就钻出一只小橘猫出来。
贺璟沅：……
他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这大变活猫的场景。
筠筠猫翘着尾巴，叼起小黄鱼，一下扑到自己的猫窝上。
家里的是一个橘子形状的小猫窝，睡在里面就像是被人类抱在怀里。
小黄鱼当作枕头，垫在下面，小猫直接躺下，舒舒服服地踩起奶。
贺璟沅忍不住自嘲一笑，他也想得太多了。
把客厅空调打开，无奈之下，贺璟沅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如今猫找回来，也算能完完全全放心下来。
他盯着天花板，窗外的树干在上面印下朦胧又模糊的影子，心却像被猫爪子一下一下挠着。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筠筠现在应该轻巧地跳上床，用毛绒绒的身子蹭着他的掌心，然后把他的手臂当枕头，直接睡在他的旁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睡里面，一个睡外面。
外面的猫还毫无动静。
贺璟沅翻了个身，已经下定决心。
如果筠筠明天还会变成猫睡觉，他就把猫窝给端进来。
摸不了，看着解解馋也行。
抱着这个想法贺璟沅迷迷糊糊睡过去，结果当晚就梦见自己在吸猫。
筠筠很乖地躺在床上，任人摆弄，他肆无忌惮地亲猫嘴，摸猫脑壳，吸猫肚皮。
小猫咪也越来越不耐烦，尾巴甩得“啪啪”作响。
快要品尝到最美味的猫耳朵时，房间外突然传来“咔咔”声，直接把贺璟沅给吓醒了。
一摸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
猫最活跃的时候。
小猫舒舒服服睡到这个点，骨子里的基因收到起床的信号。
筠筠困倦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爪子无意识地抓着猫窝，意识逐渐回笼。
他探出半个身子，借着猫窝和地面的高低差伸了个懒腰，耳尖微微抖动，随即便开始辛苦一天的劳作。
抬起自己的后爪，低头一顿猛舔。
还是当咪好，舔毛多舒服啊。
认认真真把自己两个后爪子清理干净，筠筠翻身起来，弯着尾巴去挠贺璟沅的房门。
里面没动静。
猫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真懒，我都起床干活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贺璟沅也没准备夜宵放在外面让他能随时吃上，筠筠只好跑到门边放着的快递纸盒里，把自己塞进去，伸出尖利的牙齿开始打孔。
纸箱没一会儿就烂了。
猫爬出来，嫌弃地看着这个纸箱，走到浴室，跳上洗手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筠筠一下变成人一下变成猫，好奇地打量自己。
然后抬起爪子，啪啪打了镜子好几下。
好玩。
筠筠直接和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一架。
打累之后，他坐回到猫窝休息，目光扫视一圈家中，突然看见展示柜上放着的逗猫棒。
羽毛露在外面，轻轻飘荡。
筠筠蹲在地上，盯着羽毛看半天，突然伏低身子，后爪动了动。
猛地往上一扑，羽毛叼在了嘴里，拖出来时连带着柜子上的东西一起倒下。
哗啦——
贺璟沅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
小猫被吓得四处逃窜，一股脑钻进猫窝里，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看他。
贺璟沅听猫在外面跑酷一晚上，到后面确实是睡不着觉，把筠筠拎起来，认命地给猫做饭，教猫洗脸刷牙。
八点时，两人准时出发。
他从衣柜中扒拉出一件自己高中时期的衣服拿给筠筠穿，虽然尺码还是有些宽大，但勉强也能应付。
这次约见地点是在云城一家酒店内。
来之前贺璟沅上网搜过那位李老师的履历，倒是对他有一点初步了解。
一开始的人生平平无奇，考上大学，毕业后考上一家省级动物园当动物饲养员，结果后面的路跟起飞了一样，一路晋升，如今就职于国家林业和草原局，职位不详。
还有很多明星网红都认识他，就比如林乾经常看的那位游戏主播，就和他交情不浅。
贺璟沅表情突然有些怪异。
林乾吃晚饭的时候都会去看那个主播的直播切片，贺璟沅也顺带瞅了几眼，主播打几下游戏就亲亲自己肩上的鸟。
以前倒觉得还挺有意思，现在只觉得细思极恐……
自己身边由猫变成人的筠筠还不断给自己辩解：“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动那个箱子的，都怪你，怎么可以把逗猫棒露在外面，引诱我去咬它。”
“我的错。”贺璟沅从善如流哄人，“下次我不放在那了。”
他看着手机里对方发过来的房间号，一路找上来，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贺璟沅一眼就认出他是那位李老师。
还不等打招呼，小李惊恐地盯着筠筠冒出来的耳朵和尾巴，把两人拉进去。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暴露。”小李慌张道：“这样会暴露的。”
贺璟沅说：“没事，一路过来都没出什么大事，他们只会以为筠筠是二次元。”
小李：？
“下次还是别那么干了。”他心有余悸地说：“万一哪天就被识破了呢？”
可是筠筠的耳朵和尾巴收不起来。
想法刚冒出头，身旁的筠筠“哦”了一声：“那我把它们收起来。”
唰地一下，耳朵和尾巴没了。
贺璟沅和他大眼瞪小眼：“你的耳朵尾巴能收起来？”
筠筠：“能啊。”
“那昨天为什么不收？”
听到这近乎质问的话，筠筠大声喊了回去：“是你自己说在学校里穿什么都可以的。”
坏海鲫鱼QAQ
小李很尴尬地打断两人对话，给贺璟沅递上表格，让他填写：“该说的我这几天在微信上都有和你交代，我们这里主要就是把变成人的小动物进行登记，后面会录入到档案当中。”
“同时我们也会给他一个合法合规的身份，能让他正常上学、找工作。”
贺璟沅东西都准备好了，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都交给他：“谢谢李老师。”
小李轻快一笑：“不用叫我李老师，没关系的哈哈，显得我怪尊贵似的。”
贺璟沅：“谢谢李叔叔。”
小李：？
筠筠也很有礼貌地跟着喊：“谢谢鸟叔叔。”
身上一股浓郁鸟味的鸟叔叔。
小李：？？
他震惊于“叔叔”这个称呼，低头扫了一眼贺璟沅的年龄。
十九岁……
好吧，确实该叫叔叔。
小李局促地喝了一口水：“你还没毕业，户口上多了一个人的事情有和家里人沟通吗，如果不同意我可以出面解释。”
贺璟沅低垂着眉眼：“不用，他们都同意。”
他思考片刻，还是沿用了云城大学的学生们给筠筠取的大名，云筠。
小猫的身份证过几天会寄过来，流程走得很快，小李给筠筠抽了一管血带回去检查，基本上也没什么大事了。
“今天主要是跟你讲一讲关于小猫学业和事业的问题。”小李看了筠筠一眼，谨慎道：“据我所接触到的小动物，里面大部分都是文盲。”
贺璟沅昨天已经见识到了。
筠筠却瞪圆了眼睛，反驳道：“我才不是文盲。”
“我是985高校咪！”
小李倒是眼睛一亮：“真的假的啊？”
他记得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有挺多流浪猫爱跑到教室睡觉，说不准筠筠在耳濡目染之下智商也变得奇高。
小李往纸上随手一指：“那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筠。”
筠筠很快答出来，这个是他的名字，海鲫鱼送给他的第一个小猫碗上就写着呢。
小李又一指：“那这个呢？”
筠筠皱着眉，快把那张纸盯出一个洞了。
过半天，小猫才抬起头，表情严肃：“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李心里有数了：……
他缩回手指，转头就对贺璟沅说：“反正记得要让他好好念书，知识能改变小动物的命运，你也不要觉得他们笨，教着教着就厌倦了，他们都很聪明的。”
“我们这儿就有只鸟，被他主人逼着天天学英语，然后雅思六分，去国外留学了。”
小李补充道：“当然啊，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望猫成虎去卷名校，最重要的是念书。”
贺璟沅虽然不说话，但有在认真听：“好。”
“然后就是带着他多出去走走，大学就是一个很好的环境啊，试着让猫融入进去。”
贺璟沅还是道：“好。”
“然后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小李突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跟着还在读书的小孩讲这件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就……虽然筠筠异变期过去了，但发.情期还没过去。”
贺璟沅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不太清楚这件事为什么要特地提一下，默不作声地在那边思考半天。
“所以……”贺璟沅很小心地问：“还是要给筠筠做绝育手术？”
这真的不犯法吗？
小李：……
小李：“你有点恶毒了。”
筠筠表情惊恐，感觉下面凉飕飕的，对着贺璟沅生气大喊：“你实在是太恶毒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你怎么知道的？
贺璟沅居然到现在还敢惦记他的铃铛！！
筠筠直接在他手臂上狠狠捶了一拳, 盯着贺璟沅一字一句地说：“你！坏人类！”
每只猫猫去到新家前都要被摘铃铛，这是换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代价。
没想到居然连他也逃脱不了QAQ
“这都哪跟哪，当然不需要直接绝育。”小李赶紧打消贺璟沅的疑虑, “我就是和你提一嘴，虽然他们现在变成人了, 但一些习性依旧与动物相同。就比如说在求偶期这点上。”
见两人露出听不懂的神色，小李也深入浅出地讲：“前几年我以为每只动物变成人之后，只要经历过一次求偶期, 以后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就比方说把求偶期比作闹钟, 大多数鸟类是一年响一次，每年春季还得对象陪着他们筑巢。而猫……公猫和母猫又存在差异性, 母猫的闹钟每个月都会响, 公猫能闻到方圆五公里母猫的气味，接收到母猫的闹钟，也会因此被吵醒。”
小李看着两人：“你们明白吗？”
贺璟沅：“明白。”
筠筠还是一头雾水：“没明白, 你说得好复杂。”
小李说得口干舌燥，听见这句话差点没吐血, 咬咬牙问道：“你不是985高校咪吗？怎么连这点都不懂。”
小猫立马改口：“我懂了。”
“反正多经历几次你就知道了。”小李转头对贺璟沅说：“现在变成人后他这种感知力会减弱, 可能母猫走到他的跟前才会诱导他发情，甚至对象可能不是母猫, 是什么其他特定的动物或者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贺璟沅知道了。
猫的闹钟定时疯魔, 想关掉只能直接把闹钟砸了, 也就是——绝育。
然而对待筠筠这种变成人，感知能力变弱的小公猫还有另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关家里，不让他接触发.情母猫。
此举正中贺璟沅下怀。
筠筠这种不听话、逃跑过一次的猫就是要关家里，才不会出现意外。
小猫维持自己985高校咪的猫设, 内心有诸多问题，却还是一直憋着，等离开酒店才问贺璟沅：“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贺璟沅道：“没事，你不用懂，乖乖呆在家里就行。”
筠筠“哦”了一声。
出酒店后恰好临近中午，正是下班高峰期，贺璟沅打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和司机沟通之后还得自己走过去。
筠筠看着紧挨着一同划过的汽车，脸一下就白了。
贺璟沅直接拉着他的手，走了天桥。
直到上车时，小猫的手还在发冷。
他探究的目光落到筠筠身上。
原本以为筠筠害怕汽车只是因为他会对比自己体型大好几倍的物体产生恐惧。
如今变成人后，筠筠的反应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明显了。
但同时小猫消化负面情绪也快，没一会儿筠筠脸色就恢复红润，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
贺璟沅目光微顿，思索问道：“你很害怕马路上的车？”
筠筠说：“因为怕被车撞死啊。”
“所以我每次都会选择路上车很少的时候再过去。”筠筠满脸得意，嘿嘿一笑：“我聪明吧。”
贺璟沅并不觉得好笑。
猫怕车正常，可是无缘无故这么害怕车就不太正常了。
筠筠没有继续说下去，贺璟沅也不敢追问。
果然还是关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最安全。
一到家，筠筠便迫不及待大喊：“快开空调。”
他又变成小猫，从衣服堆里钻出来，趴在地上，肚皮贴着凉丝丝的地板，接着打了个滚。
贺璟沅打开空调，一把将猫从地上拎起来：“你没听见李老师说的吗？要开始读书了。”
筠筠的腿在空中乱蹬：“喵！”
我不要上课！
读书改变小猫命运，贺璟沅在这点上可由不得他，一手捞住猫走到沙发前坐下，一手点开平板。
趁着贺璟沅松懈，小橘猫蹬着后腿就想逃跑.
下一刻，稚嫩的童声从平板中传出，震得筠筠脚一滑，滚在地上——
“张大嘴巴aaa，公鸡打鸣ooo！”
“从拼音开始学。”贺璟沅毫不留情地把他拖回来，抱在怀里，强迫猫看着平板屏幕上的拼音儿歌。
可恶。
筠筠把自己团成毛球，粉嫩嫩的肉垫紧紧捂住猫耳朵，尾巴极度不满地拍着贺璟沅的大腿。
一点都不想听。
那洗脑的儿歌却顺着爪缝不断传入耳中，贺璟沅直接握住猫的前爪，令筠筠无法动弹。
他眼带笑意地看着小猫：“不是985高校咪吗？不会连最基础的拼音都不会吧？我看快递驿站老板养的那只哈士奇都懂5以内的加减法呢。”
筠筠：……
激将法对这种小猫果然有用，不一会儿筠筠就安静下来，心如死灰地听着洗脑儿歌。
“好好学。”贺璟沅耐心叮嘱：“最好这几天趁我休息把拼音和怎么查字典学明白了，不然等过几天我去学校上课，就没空教你了。”
小猫尾巴晃了晃，也不应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甚至把眼睛眯起来，视频是一点都没看。
贺璟沅：……
随他了。
他和辅导员请假两天，连着周末两天，一共有四天假期。
这四天假期贺璟沅也没闲着，白天到处准备好办理走读的资料，晚上就辅导筠筠的拼音。
走读有一项是需要父母打电话告知辅导员，贺璟沅已经不指望自己爸妈了，在周边亲戚问了一圈，也只有小叔愿意帮自己这个小忙。
走读申请通过，贺璟沅才算彻底松一口气，忙活好几个月的事情尘埃落定，他和自己的猫也拥有了一个小家。
直到星期天晚上，贺璟沅又拎起筠筠一顿操心地说：“我明天估计要到晚上才会回来，电饭锅里会帮你热好饭，如果还是很饿就打电话给我。”
下周课表排得满满当当，光是看着就让人绝望。
星期一更是，从早上到晚上，没有一刻是停歇的。
筠筠点头：“嗯嗯！”
“给你布置的网课和作业一定要写，写完作业才可以玩平板，我晚上回来会检查。”贺璟沅反复道：“一定不可以出门，知道吗？”
筠筠马上道：“知道啦。”
听得耳根都起茧子了。
贺璟沅还想抓着小猫继续叮嘱几句，结果门铃突然响了。
筠筠突然瞪圆眼睛，尾巴紧张地停止晃动，飞快躲到房门后面，怯生生露出一只耳朵。
贺璟沅愣了一下，走上前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中年男人和一位中年女人。
他面露讶异，侧身让开一条道：“小叔、婶婶，你们怎么来了。”
回过头看去，房间门背后的小猫耳朵已经不见了，筠筠也不知道躲到哪里。
小叔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眼角笑出层层叠叠的褶子：“我前几天才知道你搬到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四下打量这间屋子的环境。
婶婶则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眉目间透着凌厉，有些嫌弃地扫开沙发上的猫毛：“真小……”
小叔侧头看了她一眼，赶紧示意她别继续说了。
“就只有我和猫住在这儿，就没想着买很大的房子。”
贺璟沅给两人倒上水，筠筠躲在房间里，见没什么事，默默变成小猫走了出来。
只是盯着两位突然到访的客人，站在房门猫猫祟祟地打量。
小叔仿佛真的是临时起意过来看一眼，喝着水犹豫半晌，缓缓道：“璟银那栋房子不用操心，你爸爸已经把钱打给我了，你好好读书就行，不用操心这些。”
贺璟沅刚张嘴，旁边的婶婶便讥讽道：“你倒是有钱买房，你妈都打电话到我们这儿哭诉你攥着你爷爷的钱死活不帮衬弟弟了。”
“所以说，人还是要折腾一点，小时候再乖有什么用，心都偏到闹腾的那个身上去了。”
婶婶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小叔连忙制止：“好了，你少说一点吧。”
他连忙同贺璟沅道歉：“你别把你婶婶的话放在心上。”
贺璟沅道：“没事。”
房门边的小猫见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个客人旁边，伸长脖子小心翼翼闻两个人身上的气味。
小叔识相地伸手让他闻：“这是你养的猫？还挺漂亮。”
筠筠喜滋滋地应道：“喵。”
人，你很有眼光。
婶婶却冰冰冷冷地盯着小猫，筠筠感觉不对，没敢上前，趴在旁边舔舔自己胸前的毛毛。
放在沙发边缘的手机绑着一个手机挂坠，垂在外面，亮闪闪的。
筠筠小心翼翼凑上前，抬头看看手机挂坠主人的神色，见婶婶正认真喝着茶，迅速伸爪掏了一下。
有意思，猫喜欢。
婶婶低头看他一眼，拿起手机，在猫眼前晃晃。
筠筠瞬间入了迷，追着吊坠乱跳。
小叔尴尬地收回目光：“上学期期末考得怎么样，学这个专业还适应吗？”
贺璟沅淡淡点头：“都可以。”
他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完成看侄子的任务，没坐多久便走了。
婶婶把手机放进包里，筠筠一会儿就失去目标，累得在地上喘气。
“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小叔站起身，有点局促地搓了搓衣角，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和贺璟沅说。
贺璟沅也跟着起身，将两人送到门口。
筠筠竟跑了上去，快要出门的那一刻被贺璟沅一脚拦住。
青年严肃道：“筠筠，不行。”
小橘猫很凶地盯着他。
贺璟沅弯腰把猫抱起，却见小叔和婶婶还站在门口，不肯离去。
婶婶突然捅了小叔一胳膊肘：“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哦。”小叔这才如梦初醒。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生怕贺璟沅不接，直接扔到筠筠身上。
疑惑的小橘猫：？
“你还在读书，哪哪都要用钱，这个先收着，密码是你的生日。”他顿了顿，继续道：“毕竟都是你亲生父母，你弟弟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嘛……”
婶婶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她看了贺璟沅一眼，没好气道：“我还是会好心提醒一下你爸妈你搬出来住的事情，省得他们光顾着在美国围着那个病秧子宝贝疙瘩转，连中国还有个能跑能跳、自生自灭的大活人都忘了。还让人替他们记挂着你，对吧？”
贺璟沅摸摸怀里小猫，拿出那张银行卡缓缓道：“我知道了，谢谢婶婶。”
筠筠看看两人，又看看贺璟沅，莫名其妙感觉到贺璟沅心情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等小叔和婶婶下楼，贺璟沅才把门关上。
筠筠变成人后把衣服穿好，坐在地上看放在桌上的银行卡，靠过去用指尖戳了戳。
“贺璟沅。”筠筠抬头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贺璟沅看他一眼，笑着道：“不告诉你。”
筠筠“哦”了一声，又连忙追问：“那这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
小猫没话说了。
他很安静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又抱着小黄鱼玩了起来。
那只鱼的眼睛突然被筠筠玩坏一只。
“贺璟沅。”筠筠默默捂住鱼的眼睛，不让贺璟沅看，又抬头问他了。“你弟弟生什么病啊？”
贺璟沅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没人和我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小猫生气地说：“那你以后要去美国修你弟弟吗？”
修？
贺璟沅好笑道：“怎么修？”
看他表情，筠筠明白了：“我就说嘛，你肯定不会修人。”
“你没毕业、没实习、没规培、没有证……去修你弟弟会坐牢的，不要去。”
贺璟沅：……
这坎是过不去了吧。
“去美国修你弟弟会坐牢的，你又什么都不会，万一把人修死了怎么办？”筠筠道：“所以，不要去见你弟弟。”
少年抬起眸认真告诫，粉唇严肃地抿起，大有一种贺璟沅敢说“要去”就把他揍一顿的架势。
可爱。
贺璟沅喉结轻滚，还没反应过来，手掌已经覆上筠筠柔软的发顶。
“保证不去。”
说完，他自嘲一笑。
这个专业，最短也要十一年才能给人看病治疗，连猫都懂得的道理，偏偏自己小时候被洗脑了，对此深信不疑。
想要把病治好？
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个医学生身上，还不如直接去求神拜佛。
筠筠见劝住贺璟沅了，哼哼一笑：“你家里真乱，还不如我呢，我可是妈妈的独生猫！”
贺璟沅点头：“嗯嗯，宝贝独生猫。”
高中门口那只橘白母猫也是生了个独生子，两个月大的时候小猫崽体型都快和妈妈差不多大了。
母猫每天给它舔毛都舔得累死。
最后听隔壁店老板说，刚满两个月母猫就不愿意舔孩子了，每天都看着那只小猫给自己舔毛时，都要把自己舔得翻过去，跟毛绒球一样滚在地上。
“所以这只宝贝独生猫。”贺璟沅笑着逗他：“你也是因为被妈妈喂得胖嘟嘟的，小小年纪就要给自己舔毛，还经常舔得滚到马路边吗？”
筠筠惊诧地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上课批奏折
妈妈在他两个月大的时候, 就不愿意给他舔毛了。
筠筠还因为这个疯狂闹腾，把妈妈烦得伸出爪子狠狠把他收拾一顿。
之后，筠筠再也没被妈妈舔过毛。
贺璟沅挑挑眉：“你们独生猫不都是这样吗？掌上明猪。”
筠筠疑神疑鬼地瞪着贺璟沅, 感觉他在骂猫，但是没有证据。
“不过舔毛真的好累, 舌头好酸。”筠筠抱怨道。
所以学校一百来只猫他都没有舔过，打理自己的毛毛已经够累了，还要去顾着那群小弟, 筠筠没吃得这么饱。
还有海鲫鱼, 也是他新收的小弟。
以防人类不懂规矩，小猫表情严肃：“贺璟沅, 我是不会舔你的。”
“你太大了。”
贺璟沅眼皮一跳：“……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舔你的毛’、‘你太大只了’不要随便缺字漏字, 很容易产生歧义的。”
贺璟沅说完，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
好吧，还是有点奇怪。
“我有好好跟你说话呀。”筠筠说：“我是不会给你舔毛的, 但我是你的老大，你也不可以给我舔毛。”
“没事。”贺璟沅闭了闭眼：“我们人类暂时没有乱舔猫的癖好。”
舔完一嘴毛, 还要给自己和猫吃化毛膏。
如果嘴上套个塑料袋舔的话……大概就不会吃到那么多毛。
被小猫这么一打岔, 贺璟沅满脑子都想着套个塑料袋舔猫的可行性，竟没这么难过了。
四天不分昼夜地给筠筠补习, 小猫现在也能熟练掌握拼音，学会自己查字典了。
筠筠乖乖做完贺璟沅今天布置的作业, 有些笨拙地拿起牙刷给自己洗漱, 最后才把衣服脱光，叠好，变成小猫，叼着自己的小黄鱼, 溜到床上去找贺璟沅。
小橘猫轻巧地跃上床铺，把小黄鱼放下来，一爪子拍上贺璟沅的平板：“喵！”
我要玩游戏！
贺璟沅怕筠筠被关在家里会无聊得发闷，就在平板上给他下载了小猫捉鱼的游戏。
他将游戏打开，放到筠筠跟前。
小橘猫的一只后爪搭在小黄鱼上，目光盯着屏幕上游来游去的鱼，尾巴不自觉轻晃起来。
一条鱼游到屏幕边缘，筠筠顺手一掏，拿下一分。
尾巴摇得更轻快了。
贺璟沅深吸一口气，套塑料袋舔猫的思考也有了答案。
要是放在之前，贺璟沅立马就会去尝试这种滋味。
可发现筠筠能变成人后，对筠筠做什么都觉得奇怪。
抱筠筠好奇怪，亲筠筠好奇怪，埋筠筠肚皮也很奇怪。
养了一只能看不能碰的小猫咪。
筠筠又非常喜欢自己的小猫形态，变成人也会把猫耳朵和猫尾巴放出来……
每天看着，更抓心挠腮了。
猫形筠筠，看着会忍不住。
人形筠筠……看着更忍不住。
贺璟沅紧紧盯着小猫的耳朵，小心问道：“今天你要不要睡床。”
一点都忍不住。
筠筠抖了抖耳朵，不理他。
猫还是有些自己的小脾气的，大部分时间怎么叫都不理人。
贺璟沅微叹一口气，看着筠筠在床上打了好几盘游戏，对着自己的小黄鱼又咬又蹬，叼起来去外面睡觉。
“今天晚上好好睡觉。”贺璟沅对他道：“别跑来跑去，我明天还要上课。”
小猫嘴里咬着东西，含糊地应了一声：“喵。”
放心，我知道的！
搬进新家之后，筠筠的生活依旧忙碌。
还是和往常一样，躺十五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不会睡着，干躺着。
打理毛毛的时间也缩短，现在贺璟沅每天早上都会拿着梳子给他梳毛，领地也变小了，如今只要花几分钟就能巡视完。
但是增加了一项非常重要的项目。
每天睡前陪贺璟沅玩半小时。
至此，忙碌的一天才算结束。
小黄鱼放在猫窝上，被筠筠当着枕头垫在后脑勺，一躺下就开始半睡半醒地踩着奶。
可惜今天中午睡了很长时间，晚上快要睡不着了。
没多久，小橘猫又从猫窝里溜出来，一圈又一圈巡视领地。
贺璟沅不让跑，筠筠就静悄悄地走。
差不多把房子逛了三圈，小猫呆呆地站在客厅中间，还是觉得很无聊。
也不知道海鲫鱼睡着没有。
小橘猫转头往房间而去，从房门上那个猫猫洞钻进去，跳上了床。
贺璟沅已经睡着了。
夜晚筠筠的瞳孔会比白天更圆，小猫慢慢走到枕头旁边，打量贺璟沅的样子。
尾巴无意间扫过人类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险些扫到地板上，筠筠立马抬起尾巴，不敢动了。
贺璟沅的眉心即使进入睡眠也没能舒展。
小猫贴过去轻轻嗅嗅，闻到他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
筠筠是一只很容易感受到人类情绪的小猫咪。
反正他能感觉到贺璟沅今晚一直都很不开心。
小猫凑过去，伸手按住贺璟沅的眉心，轻轻叫了一下：“喵呜。”
贺璟沅没醒。
睡得好死！
本来还准备找小弟谈谈心的猫老大气得倒下，朝熟睡的贺璟沅龇牙咧嘴恐吓一番，直接在他枕头边上睡下。
等贺璟沅醒来，筠筠已经醒了。
少年穿好衣服，拿着梳子等他给自己梳头。
贺璟沅又是打理好筠筠，又是给筠筠蒸汤蒸饭，忙碌完发现都七点半了，才匆匆背起书包：“你今天在家乖乖的，把作业做完就可以玩一会儿游戏，汤和饭都在锅里，中午如果我回不来会提醒你吃饭……”
筠筠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我不可以跟着去吗？”
好久都没见到他的小弟了。
“……你还要学习。”贺璟沅移开目光，“等你不忙了再去吧。”
“噢。”筠筠应了一声：“那好吧，如果见到警长和花花，记得帮我打个招呼。”
贺璟沅看了他半晌，才走出家门。
门锁已经换成双向锁，内外都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他没教筠筠怎么开锁，一走出门，就在外面把门锁上了。
钥匙拔出锁孔，放在背包里。
门后的筠筠听见锁上的声音，呆呆地在玄关站了很久。
然后慢吞吞坐到桌前，拿出今天所学的书。
贺璟沅早就给他设置好了，一打开平板就是今天要学的网课，小猫听了半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却清晰听见厨房里的电饭煲“咔哒”一声，是煮好饭的声音。
有点饿了，先吃饭吧。
吃完饭再学习吧。
贺璟沅今天蒸的是玉米排骨汤，筠筠很喜欢吃那个白白的脆骨，咬起来“卡擦卡擦”响。
小猫先是学着贺璟沅的样子，拿了一根筷子往玉米芯上一戳，低头一声不吭地啃着玉米。
接着才拿起汤勺把排骨舀起来吃了个干净，然后将汤和饭拌在一起。
一天的饭，被筠筠吃了个干净。
小橘猫又看一眼书桌上的平板和电脑，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看完小鸟再学习吧。
房间飘窗上垫着软垫，顺着声音往窗户外看去，一只长得很像鸽子的褐色鸟在那边“固咕谷”直叫。
筠筠死死盯着那只鸟，在旁边屋顶上梳理自己的羽毛。
小猫刚想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却发现自己现在是人，没办法这样做。
褐色鸟一转头，看见窗户后有个长着猫耳朵的怪人垂涎地看着自己。
鸟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屋顶上摔下去，赶紧扑腾着翅膀跑了。
筠筠收回目光，回到客厅准备继续学习。
扫地机器人被贺璟沅设置好定时，从充电桩慢慢出来。
筠筠拐了个弯，朝那边走去。
还是玩够了再学习吧。
……
最近贺璟沅上课很容易走神。
第一节是大学生职业生涯规划课，没什么好听的，他和林乾坐在最后一排，林乾拿了自己的书，给他抄上面的笔记。
“你回去再对着网课看一看。”林乾抱怨道：“尤其是生理学，听得我脑子全是乱的，血液循环快把我学死了……”
“好。”
贺璟沅拿起笔在书上写写画画，思绪却飘回了家里。
也不知道筠筠现在在干什么。
出门的时候，小猫想去外面看看的眼神都快把他钉在那了，而一进学校，至少来了三四只猫闻他身上的气味，仿佛在确认筠筠安不安全。
现在连他都在想筠筠安不安全。
贸然把门锁得死死的，万一发生意外，筠筠逃不出来怎么办。
昨天还教他怎么打电话给自己，如果小猫在房子里跑酷，磕磕碰碰伤到自己，真的有办法联系上他吗？
越想贺璟沅越紧张，心脏像被人揪着，跳得很快，快要喘不过气了。
小猫突然失踪的场景再次涌上心头。
贺璟沅手抖得险些没能拿住笔，他摸了一把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回过神来，课本上已经写了好几个“筠筠”。
手机突然发来扫地机器人报错的消息，不断提示贺璟沅清理充电座附近的障碍物。
贺璟沅稍稍冷静了一会儿，充电座附近的障碍物？旁边好像没放什么东西……
打开监控一看，一只橘猫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充电座前面。
筠筠睡得非常香。
扫地机器人充电座上的纹路凸起，躺下来就跟给猫按摩似的，睡得非常舒服。
那个扫地人发现自己的家被霸占了，急得在旁边团团转。
猫耳朵动了一下，筠筠嫌弃它走来走去很吵，后爪直接抵着扫地机器人，不让它动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不知道从哪传出来一道略微有些失真的声音：“筠筠。”
筠筠：？
小橘猫吓得跳了起来，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贺璟沅把手机搁在一边，看屏幕里的小猫在客厅里找来找去。
不知过了多久，筠筠把目光锁定在冰箱上方一个奇怪的东西上，借力从旁边的桌子跳了上去。
小猫粉嫩嫩的鼻子占据大半个手机屏幕，声音关到最小都能听见他呼噜噜的声音。
“喵？”
贺璟沅打开通话，压低声音道：“作业写完了吗？”
筠筠沉默地看向桌上一页没翻的书。
旁边的林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写作业？”
贺璟沅：“……筠筠。”
林乾：？？？
林乾：“啊？”
“兄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林乾不可置信道：“筠筠是猫吧？”
“是。”贺璟沅说：“谁叫他是985咪。”
985咪也不会写作业吧？
林乾懂了：“我就说筠筠学长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高考坐在我后排……”
屏幕中的小猫确认贺璟沅能通过这个看到自己，马上用毛绒绒的身体堵住镜头。
贺璟沅好笑道：“堵住也没用，回去我要检查的。”
筠筠：！
可恶。
他立马不敢造次，骂骂咧咧进房间变成人换好衣服。
见筠筠有所行动，贺璟沅直接手机反扣在桌上，连上蓝牙耳机，不让林乾看了。
那玩意就在冰箱上放着，镜头对准书桌。
在隐形的目光下，筠筠艰难看完一半网课。
海鲫鱼要上课，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吧。
筠筠放下笔，悄悄走到摄像头前面，踮起脚对着镜头喊：“贺璟沅？”
没反应。
“贺璟沅！”
还是没反应。
筠筠拖长了声音喊：“贺璟沅——”
“怎么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传来贺璟沅的声音，“都看完了？”
筠筠缩了缩脖子：“没……”
贺璟沅说：“那你就继续写，我就在这里看着。”
说完，对面又没声音了。
坏海鲫鱼！
筠筠骂骂咧咧地继续看网课，手却模仿贺璟沅的样子，在屏幕上一顿乱戳。
结果一不小心，退出了这个界面。
小猫瞪圆眼睛，指尖停滞在半空中。
怎……怎么调回去啊。
筠筠在屏幕上一顿乱划，五花八门的软件看得猫头昏眼花。
他很快注意到一个绿绿的软件。
海鲫鱼经常点进这里，和别人聊天。
筠筠也点了进去，贺璟沅没退出账号，各种消息都涌了进来。
好多字，看不太懂。
小猫眯着眼，认出一个“猫”字，顺手点了进去。
里面还是字，可筠筠看到了警长花花的照片。
他跑到旁边抱起字典，开始对着不认识的字一个一个查。
[校园美猫大赛请投我们警长一票！]
[警长！警长！警长！黑猫警长！]
[可恶，花花才是最漂亮的！]
[花花长得凶，pass，建议放帅猫大赛里。]
[QAQ，今年怎么没人投筠筠啊？]
[筠筠不是被收养了吗……虽然猫协还没来得及发公告。]
[没发公告就还是我们学校的猫！请投筠筠！]
[筠筠筠筠我们喜欢你！]
看了半天，筠筠总算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大概就是这群学生无聊，举办了什么美猫大赛，推选二十只猫猫进行投票。
一开始先是疯狂刷屏，后来又互相丢图讨论哪个猫最漂亮。
筠筠抱着平板，表情喜滋滋的。
全学校最漂亮的小猫当然是我了。
结果有人发完他的照片，下一条就有人跟着说：[不建议投小黄毛，这种屎黄色小猫最有心眼了。]
筠筠：？
猫气得浑身发抖，用老年人打字的速度，摸索着在屏幕上敲下：[放肆]
[屎黄色小猫我也亲亲亲亲亲3]
临床医学2班-贺景沅：[放肆]
筠筠表情严肃，很快摸索到投票链接。
我要捍卫黄毛尊严。
我才不是屎黄色小猫咪！！
投票链接又跳转到其他平台去，筠筠翻翻这个界面，每只猫的照片底下都有各种各样的评论。
最让他生气的是——
警长居然是第一名！！！
或许是学生知道筠筠被收养了，橘白长毛小猫咪逐渐退出竞争舞台。
人能忍，猫不能忍！
筠筠气得边翻字典，边慢吞吞用贺璟沅的账号发表锐评。
警长，很喜欢玩屎，坏猫！
花花，最爱打架，爱抢地盘，坏猫！
白猫，花色丑，坏猫！
……
评了半天，筠筠终于评到自己。
他一字一句敲着键盘——
不是屎黄色，是金黄色，尊贵的好猫！
舒服了。
小猫心情舒畅地返回微信，结果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仔细一看，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
[不就是当初让你垫一垫钱，至于跑到亲戚面前大肆宣扬？让我颜面扫地。]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很快明白这个人是谁。
海鲫鱼的爸爸。
猫又不开心了。
让海鲫鱼不开心的人，猫看到就会不开心。
实战让筠筠的打字速度更快了。
贺璟沅：[信不信我叫我一百来个兄弟飞过来揍你【拳头】【拳头】]
……
刚下课贺璟沅还没来得及打开监控，就收到方蝶急匆匆打来的电话。
一接起，对面充满疑惑的声音便砸了过来。
“大哥？”
“你上课怎么还偷偷批奏折呢？”
贺璟沅：……？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你好像有点离不开我
贺璟沅正抱着书前往其他教室上课, 听见这话脚步一顿：“怎么了？”
“我知道你是筠筠激推了。”方蝶好笑道：“不过那就是个仅供娱乐的投票，没必要每只猫都评论一遍，后来专门夸夸筠筠, 熟悉你的人都认得出那个人是你的。”
……什么投票？
旁边玩手机的林乾突然抬头，朝贺璟沅投来疑惑的目光：“你还挺有精力哈。”
贺璟沅感觉到事情不对, 连忙挂断电话，顺着林乾的指引找到事发地点。
猫协最近发起了一个美猫排行投票，目的是拉赞助、吸引人前来领养小猫。
贺璟沅刚点进APP, 就发现自己的后台全是红点。
不祥的预感。
他找到帖子, 竟发现自己的账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留下一大堆评论。
其他只猫都会有一句简单而精悍的锐评，并加上一句“坏猫”。
唯有筠筠的照片底下, 留下一句——
[不是屎黄色, 是金黄色，尊贵的好猫！]
贺璟沅：……
真的像是有谁偷偷用他的账号批奏折。
后面充斥着一堆回复。
[知道你是筠筠主人了，退下吧【柠檬】]
[知道你是筠筠主人了, 退下吧【柠檬】]
[知道你是筠筠主人了，退下吧【柠檬】]
……
我什么时候发的评论？？
贺璟沅瞳孔地震, 点开微信后, 竟又看见意想不到的东西……
和家里人的聊天记录从台风天过后就断了，此时却被顶到最上方。
自己的账号, 莫名其妙回复了一条消息给对方。
[信不信我叫我一百来个兄弟飞过来揍你【拳头】【拳头】]
对面缓缓一个：[?]
贺璟沅内心都充斥着问号。
就在这时，贺璟沅在没碰手机屏幕, 没碰键盘的情况下, 自己的账号再度发出一条消息。
[发什么问号？你还赖账不还呢，再不还债我就真的带着我一百来个兄弟飞过来揍你【拳头】]
这语气，让贺璟沅幻视某只要债一亿个罐头的要债小猫……
林乾还在翻着投票评论，疑惑道：“我记得你上课没怎么碰手机啊？你怎么回复这么多条评论的, 是被盗号？还是闹鬼？”
是闹猫了。
“应该是被盗号了。”贺璟沅冷静道：“没事，我去找回来，你先走吧，去占位置。”
赶紧送走林乾，贺璟沅打开一看，果然看见筠筠坐在桌子前，手边还放着一本字典，正聚精会神地回复消息。
[你不还钱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脸面，我看你是真的想吃我一百来个兄弟的拳头了。]
小猫骂人的话十分贫瘠，只会反反复复提及自己那一百个猫兄弟。
刚才筠筠看过聊天记录了。
难怪海鲫鱼欠他一亿个猫罐罐还要分期还债！
原来海鲫鱼的钱都被这个人给欠着不还！
正当筠筠情绪上头时，监控再次传来贺璟沅的声音：“你在干嘛呢？”
筠筠吓得把平板盖上了。
他心虚地走过去，对着黑洞洞的监控说：“我没有哦，我在乖乖读书呢。”
贺璟沅憋着笑，故意吓他：“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儿有个软件关联了平板，你在平板上干什么我都知道。”
筠筠：？！
什么？
小猫尾巴毛都炸开了，小小声说：“我没有拿平板干坏事哦。”
这话说出来都心虚，筠筠赶紧回想一遍刚才自己干了什么……
除了学习，好像什么都干了。
“先相信你一次。”贺璟沅道：“我中午十二点到家。”
对面没声之后，筠筠竟找到了那个网课软件，看一眼时长，基本上在贺璟沅中午回来之前看不完了。
筠筠拿着笔，对着练习题硬着头皮把作业写完，书叠得整整齐齐，早早就在门口等贺璟沅回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小猫终于听见开门的声音。
“你回来了呀。”筠筠见贺璟沅走进来，围在他身边转，“我很乖的，我作业都写完了。”
贺璟沅看着他，心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原来家里是有人在等自己的。
贺璟沅走到桌子旁边，顺手拿起书翻了几页。
倒是写满了，准确率有多少便不太清楚了。
筠筠干了坏事，生怕贺璟沅会说自己，那心虚的模样都快溢了出来：“我真的很乖的，你看吧。”
“嗯。”
贺璟沅也没提刚才发生的事，只是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吃啦。”筠筠笑了一下，“我都吃光了呢。”
贺璟沅：……？
一天的饭，全吃光了？
他大步朝厨房走去，水池里放着用过的碗筷，电饭锅里也是空的。
……不愧是橘色的。
贺璟沅认命地点外卖。
等外卖时他突然从包里掏出一部还没拆封的手机，是刚才回来的路上买的。
小猫歪着脑袋撑在桌上，看他给手机装电话卡，开机，下载一堆软件。
贺璟沅加上给筠筠新创的微信，顺便将小李的微信也加上，防止筠筠以后有什么关于异变期的事情要问他。
“可以了。”贺璟沅把手机递给筠筠，“拿去吧。”
筠筠惊喜地接过来，点开和贺璟沅的聊天对话框，发了个玫瑰表情过去。
贺璟沅看着他的动作，幽幽道：“用得还挺熟练啊。”
小猫顿时僵住了。
“投票也挺熟练，发评论也很熟练，那几只猫都被你锐评了一遍，还猛猛夸自己。”贺璟沅看着他道：“冲浪猫。”
他想了想，还是对筠筠说了一句：“谢谢。”
毕竟一百个猫猫小弟的确吓住了对面那个不知情的。
事情都被戳穿，筠筠干脆破罐子破摔：“猫猫大赛我才是第一！我现在和警长都是家猫，凭什么不投我投他！”
贺璟沅解释道：“因为警长的家就在学校啊，而你的家不在学校了。”
筠筠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自己出现在别人面前的视野少了，所以票数才这么低。
“我要去打警长一顿。”小猫面无表情，“我要去学校。”
“警长好像没做错什么……”贺璟沅立即道：“不可以去学校。”
筠筠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可以去，我今天作业都写完了，而且我也不忙，你又不在家，我在家里也没事干。”
“是你自己说的，等我不忙的时候就可以出去。”
贺璟沅又换了个理由：“外面很危险，有很多车的。”
“可是我已经自己在外面生活好久了，有车我也不怕，你忘记了吗，我每次都是等车少才过马路的。”
筠筠盯着他的表情，反应过来：“贺璟沅，你是不是还在怕我一声不吭溜走啊？”
贺璟沅不吭声了。
他确实是很怕。
猫丢了一次，还找那么久，肯定会着急心慌的。
如今他到现在都还在不断回想……
当初如果不是找其他猫帮忙，让筠筠回来。
贺璟沅恐怕再也见不到筠筠。
而筠筠甚至可能会在外面变成人，懵懵懂懂，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长得还漂亮……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会跑走了。”筠筠举爪发誓，“你可以相信我吗？”
小猫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贺璟沅：“能让我出去玩吗？而且我学校里还有那么大的地盘呢。”
贺璟沅相信不了他：“这件事免谈，以后也不可以再提出去玩的事情。”
他的声音难免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筠筠愣了一下，睫毛眨了眨，眼尾瞬间红了：“你，坏人！”
贺璟沅的心瞬间被揪住，慌忙抽出纸巾想给筠筠擦眼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小猫一掌拍开他的手，自己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当场变猫，躲到窗帘后面，不想再理贺璟沅。
话说得真的太重了。
贺璟沅走上前，和筠筠道歉：“我真的没有凶你的意思……只是你出去还是很危险，因为上次李老师说……你的发.情期容易被母猫诱起，这是生物本能，最好还是乖乖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
筠筠用小猫爪捂住自己的耳朵，一点都不想听。
他像是那么没自制力的猫吗！
青年在外面说得口干舌燥，一条条给小猫讲清出门的危害，躲在窗户后面的猫是一句话都不吭声，尾巴都懒得动一下。
贺璟沅没招了：“你先好好冷静一下，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谈谈。”
哄猫还是比较简单，筠筠现在还在情绪上，晚上等他冷静下来就能说得通了。
贺璟沅给筠筠做好晚餐，临走前又同窗帘后的小猫叮嘱一遍。
他从下午到晚上都在想着措辞，结果一回家，整间屋子都是暗的。
没有小猫来迎接，中午那个场景仿佛像做梦一样……只是限定的。
贺璟沅把灯打开，见筠筠缩在猫窝里，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他慢慢走过去蹲下：“今天晚饭吃得还可以吗？会不会饿。”
猫不理人。
贺璟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都僵持着不肯让步，他有些失落地洗漱、睡觉……甚至睡前都没有猫愿意叼着小黄鱼跑到他的床上玩平板捉鱼游戏。
可第二天，筠筠还是不理人，贺璟沅彻底慌了。
筠筠好歹还会吃饭，就是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像极了合租室友，门一关都不知道屋子里有另一个人。
上课的时候，贺璟沅还在怔怔地看着书上的内容，满脑子都在想……
难道是我错了吗？
贺璟沅抿了抿唇，可是他都是为了筠筠好。
小猫性子大，爱上蹿下跳，如果跑出去后，被鸟或者虫子吸引跑远迷路，跟别的猫打架受伤……都是他不想看见的。
更何况还有发.情期这个隐患在……
“你怎么把猫接回家还心不在焉的。”林乾注意到贺璟沅频繁走神，关心地问道：“小猫多治愈啊，每天亲亲抱抱，听着它的呼噜声，心情都会好很多……你把猫接回家反而更抑郁了。”
贺璟沅又拿起笔，在书上写了几个字：“我还没碰到过猫。”
林乾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发愁的，猫才接回家没多久，等它适应完你就可以亲亲抱抱了。”
恐怕是没办法，现在家里的猫都变成人了。
贺璟沅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犹豫半天，转而问林乾：“你会让你家的猫出门吗？”
“怎么可能？”林乾压低声音，惊呼道：“我家猫可没有什么野外生存能力，放他们出门岂不是害了他们吗……至少也要警长那样在学校长大的猫，才可以散养吧？”
筠筠也是在野外长大，而且有很强的生存能力。
“如果是走丢过的……”
贺璟沅刚说半句，林乾便接话：“你说的是筠筠？虽然和警长差不多……但还是不要放出门吧，万一再丢了怎么办？”
看吧，林乾的想法是和他一样的。
自己并没有做错。
可心还是没彻底放松下来，怕筠筠还是不理自己。
正在愣神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小李发来了消息。
[李老师]:哈喽啊，筠筠已经回家很多天了，我来问问情况，他最近饮食怎么样？会有什么异常吗，适应人类社会又适应得怎么样？
贺璟沅微微松懈，认真回复：一切都还行，就是吃得还有点多，暂时没出现什么异常，我有教他怎么适应人类生活，天天都在家念书写字。
对面突然发了个问号过来。
[李老师]：天天在家，那有带他出去运动运动吗？
[贺璟沅]：没有让筠筠出门，毕竟他跑丢过一回。
小李突然安静了很久。
等贺璟沅下课再拿起手机一看，对面说：[啊这，还是得让他多出去走动走动的，他不愿意出门你也要拖着他出去，出去才好适应人类生活。]
贺璟沅眉头微皱，打字强调：[可是筠筠跑丢过。]
[李老师]：但他现在是人啊，肯定要多出去走走的。
[贺璟沅]：而且万一筠筠跑出去，被诱起发.情期。
[李老师]：……你总不能拦着他谈恋爱吧？
贺璟沅下意识地想，自己好像真的会拦着。
[李老师]：我还是要强调一下的……你不要把他当猫对待，他现在是人，有身份证，有户口，不是黑户，是合法公民。
屏幕上的字突然在眼前炸开成碎片，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般僵住。
贺璟沅沉默很久，突然换了个问法去问林乾。
“我有个亲戚家的小孩子，也是走丢过。”贺璟沅道：“但是他家长现在管他管得很严，不让他出门。”
林乾反问：“几岁了啊？”
“十八。”
“都成年人了，还关那么紧干嘛？”林乾稀奇地说：“他再跑丢那是他的事，都成年人了，肯定要为自己负责，他爸妈总不至于把他关在家里一辈子吧？”
“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还不让他去学校。”
差不多，贺璟沅“嗯”了一声。
林乾：“九年义务教育呢？”
贺璟沅：“……没有。”
“报警吧。”林乾震惊，世界之大简直无奇不有，“怎么有爹妈不让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这违法啊。”
贺璟沅幡然醒悟，总算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这几天筠筠都在按照他的规划，努力适应人类的生活，渐渐接受自己另一个身份是人类。
可他还没有接受。
潜意识里……还在把筠筠当小猫。
……
意识到自己错在哪，贺璟沅当晚回去就买了筠筠馋了很久的卤鹅给小猫赔罪。
这次回家，筠筠倒是把灯都打开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以前小猫也是这样，坐在栖影湖旁边。
可那时候的筠筠并不算孤单，有松鼠，有鲤鱼，有小鸟，还有其他的猫，甚至路过的学生，都成了小猫打发解闷的玩意。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卤鹅放到筠筠面前，轻声道：“给你买的。”
筠筠低下头，轻轻嗅了嗅，伸出手拿起一个鹅腿，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贺璟沅松了一口气。
至少小猫不会和吃的过不去。
“对不起。”贺璟沅很郑重地道歉。
筠筠看他一眼，继续往嘴里塞着鹅肉，塞得两颊都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我……今天也反思过了。我确实因为当初你的失踪而导致现在不愿意放你出去，从而忽略了你的感受。”
“而我现在……其实还没有完全接受你的人类身份，还把你当普通家养猫对待。”贺璟沅手都在抖着，“每次你说到要出门，我脑子里都在往最坏的方向想，甚至每天早上我自己出门上学的时候，我也会控制不住心慌，反胃，明明你在家，却依旧害怕你出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你。”
“因为我的想法，一直都在一意孤行，不考虑你的感受。”
“我这几天会努力调整好心态，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筠筠把嘴里的鹅肉吞下去，面前的贺璟沅动作都是僵硬的，额间甚至冒着冷汗。
小猫的手突然摸上他的脸，贺璟沅无意间对上那双透彻的琥珀色眸子，心跳乱了一拍。
少年歪了歪头，轻轻皱眉，慢吞吞戳穿贺璟沅恐惧的本质。
“贺璟沅，你好像有点离不开我。”
第30章 第三十章 你砸了他的饭碗
贺璟沅一愣。
他喉结滚动,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少年温温热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心跳也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筠筠认真打量他几眼, 似乎确认了什么，喜滋滋地说：“你果然离不开我。”
直到面前人抽回手, 贺璟沅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盯着筠筠，忘记了呼吸。
“你就是离不开我。”筠筠重复道：“别装了。”
小猫尾巴在后面得意地晃来晃去, 好像得知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人类好黏猫, 有点发愁。
但是猫有一个非常合格的人类小弟！
身为小弟，就是需要时时刻刻把老大放在心上, 这样才能体现他的尊贵。
基于此, 筠筠尚且能够体谅这几天贺璟沅对自己的不尊重。
“好吧。”小猫故作勉强地说，“那我再给你几天时间调整调整，一定要快哦, 我怕我在学校里的地盘被那些猫抢走了。”
贺璟沅保证道：“好，我一定。”
筠筠再次恢复贺璟沅的睡前半小时陪玩服务, 抱着自己一大堆猫玩具一股脑扔到了贺璟沅的床上。
他拿起逗猫棒, 递给贺璟沅：“你陪我玩这个。”
贺璟沅也在网上问了，筠筠晚上爱跑酷估计是浑身的精力没有被释放, 因此每天睡前都得狠狠消耗一下筠筠的力气。
他拿着逗猫棒，在筠筠眼前晃了几下, 小猫一伸手就勾住了。
“不是这样玩的。”筠筠把逗猫棒抢回来。
他一把按住逗猫棒, 然后小小地抖动了几下，又迅速把逗猫棒抽开。
贺璟沅在很认真地看筠筠怎么教人类逗自己。
“你是猎物，哪有猎物被猫抓走之后就不动的。”
筠筠再次将逗猫棒交给贺璟沅：“你再来。”
这次贺璟沅倒是学到了一点技巧，可筠筠怎么玩着都觉得没劲。
他再一次按住逗猫棒, 非常生气地对贺璟沅说：“你真菜。”
怎么教了那么多遍还是不会！
贺璟沅捏着逗猫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我再努力精进一下。”
筠筠冷哼一声，背过身子，独自玩那条小黄鱼去了。
就在这时，筠筠又听见逗猫棒上的小铃铛“叮铃铃”地响。
余光瞥见逗猫棒上的羽毛，小猫耳朵和尾巴像是警报一般，突然竖了起来。
那根羽毛顿时消失在视野中，筠筠若无其事地玩了一下手里的小黄鱼，接着猛地转身扑上去，按住羽毛。
因为惯性，小猫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贺璟沅及时托住了他，可后背还是在床头柜上轻轻砸了一下。
两人近乎以暧昧的姿势交叠在一块，筠筠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贺璟沅骤然收紧的肌肉线条。
正在兴头上的小猫毫无察觉，大声地对贺璟沅说：“对，就是这样玩的！”
贺璟沅真的找到逗猫诀窍了。
筠筠玩了一会儿，便觉得人类的身体施展不开，迅速变成小猫，毛绒绒的肚皮紧贴着被子，压下一个凹陷。
猛地出击，跟着逗猫棒满屋子乱窜。
中场休息过后，贺璟沅又拿起小黄鱼往远处一抛，筠筠马上冲了出去，叼着小黄鱼乐颠颠地跑回来。
跑几个来回，筠筠是真的累了，连贺璟沅的呼吸也有些粗重。
小猫迈着小短腿把小黄鱼放到贺璟沅旁边，“啪嗒”一声就地一躺，开始呼呼大睡。
筠筠今天居然睡床上。
前几天一觉醒来，贺璟沅总是能在枕头边看到筠筠的猫毛。
小家伙每天晚上偷偷过来陪睡，又在贺璟沅醒来之前离去，今天总算光明正大在他旁边睡下。
贺璟沅的薄唇抿成直线，缓缓摘下眼镜放到床头柜上。
收回手时，顺带小心地摸了一把筠筠。
动作很轻。
猫耳朵抖了抖，小猫并没有管他。
贺璟沅安心躺下。
灯一关上，小橘猫团成毛球蜷在枕边，或许今天一整天都在太阳底下睡觉，身上的绒毛带着些晒过太阳的香气。
贺璟沅感觉自己枕头旁边有点动静。
转头一看，筠筠的白手套一缩一缩地踩着枕头，喉咙里溢出呼噜声，像个小拖拉机。
听着这个声音，贺璟沅总算卸下心头重担，睡了连日来第一个好觉。
猫在凌晨的时候都会醒一会儿。
筠筠迷迷瞪瞪醒过来，透过窗帘缝隙看向窗外，天色还是暗着的。
小猫舔了舔自己的凌乱的毛毛，下意识又舔了舔贺璟沅的头发。
等一等。
筠筠脑子突然清醒了一瞬，立马不给贺璟沅打理头发了。
这么多天，海鲫鱼……好像都没有亲过自己。
没有抱在怀里一直亲，也不埋肚皮、啃猫耳朵，捏小猫爪了。
减少这种冒犯猫的行动，筠筠自然过得开心，可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不太适应。
太过分了！
筠筠立马不想给贺璟沅舔了。
猫居然开始被坏人类的糖衣炮弹腐蚀！居然怀念起被坏人类不尊重的滋味了！
……
筠筠这些天在很努力跟上贺璟沅的作息。
贺璟沅醒来时，小猫也醒了过来。
两人坐在餐厅安静地吃着早饭，筠筠捧着新鲜的糯玉米，一颗一颗揪下来扔进嘴里。
一根玉米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时不时还停下来摆弄贺璟沅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还给你。”
看贺璟沅吃得差不多了，筠筠把手机递给他，接着又跟个小跟屁虫似的，围着贺璟沅看他收拾东西。
贺璟沅很不想上学。
他只想待在家里，陪筠筠玩一整天的逗猫棒。
一想到一上午见不到筠筠，心里便揪得难受。
筠筠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说：“要抱抱吗？”
贺璟沅：？
贺璟沅：“什么？”
“我感觉你很想抱我的样子，想得都快哭了。”筠筠仰着头，“你要抱一下吗？”
贺璟沅：“我没想哭。”
话音刚落，筠筠已经张开手臂。
……那就抱一下吧。
贺璟沅伸手虚虚抱了一下，小猫身上还残留着谷物的清甜香气，那对毛绒绒的耳朵就扫着贺璟沅的脸抖了抖。
他克制好久，才没能一口啃下去。
抱了一会儿，筠筠挣脱开来：“好了，我现在在你身上标记好我的气味了。”
小猫抿抿唇：“你一定要调整好哦。”
我真的很想出门了。
“好。”
贺璟沅抱完，更加怅然若失。
虽然非常丢脸，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就是很没骨气的猫宝男。
临出门的时候，筠筠又提醒一遍：“如果你想我的时候，就看手机哦。”
贺璟沅点点头。
也是，家里还有监控在，而且还给筠筠买了个新的手机，只要想，随时能联系上。
一直到上课签到，贺璟沅掏出手机，这才明白筠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机锁屏被换掉了。
原本是默认屏保，此时却换成了他拍的照片。
一只长毛小橘白猫端正得像个三角饭团，坐在猫爬架上，眼睛溜圆地看着镜头，一只肉垫还踩着最心爱的小黄鱼。
输入密码之后，壁纸又换过一张。
拍下这张照片的主人技术不太好，照片还有点糊。
照片中的少年头发微乱，唇瓣微微抿起，脸上挂着臭臭的表情，猫耳朵不自然地压平，脸上却泛着可疑的红晕。
松垮的白T歪斜挂在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搭配上周遭昏暗的光线，莫名其妙缠绕上诡异的气氛……
贺璟沅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未落，周遭的声响都变得遥远又失真。
不行。
贺璟沅猛地扣上手机，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略显滞涩。
得把筠筠放出来了。
小猫不学好，怎么会偷偷在家学起拍出这种照片？！
筠筠虽然是云城大学出来的猫猫，却不是云城大学的学生，并没有出入校门的校园卡。
想要以人类身份进学校还得预约。
不过今日预约进校的名额早就被游客抢光了，贺璟沅只好去学生后台，以亲属的名义给筠筠预约进校资格。
一回家，贺璟沅就对筠筠说：“我下午第一、二节没课，你跟我出去逛逛吧。”
筠筠眼睛一亮：“你终于肯带我出去啦。”
“但是……”贺璟沅艰涩道：“下次有什么话直说，以后不要拍这种照片了，让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贺璟沅在上午想偷偷换掉壁纸的时候，无意间被林乾看见了。
于是林乾在他耳边恍惚地念叨了一上午：“男的怎么会用另一个男的照片当壁纸。”
说得贺璟沅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有点不正常……
“怎么了？”筠筠抢过他的手机，在相册里翻出那张照片：“我就是没拍好，其他应该都可以吧……”
贺璟沅：“……下次把衣服穿好再拍。”
筠筠大声反驳：“你变态！你还拍了很多没穿衣服的我呢！”
相册里全是毛茸茸没穿衣服的小橘猫！
变成人类穿着衣服还被说了。
筠筠一路骂骂咧咧地给自己换好出门的衣服，是贺璟沅给他挑的黄色小背带裤，搭上白色短袖衬衫，中间还打了个黄嫩嫩的领带，上面画着猫猫头。
远远看上去，活像一只移动的小黄人。
筠筠非常满意这件衣服。
终于要去巡视咪在学校里的领地了！
出门前，贺璟沅还给水壶装满水，斜跨在筠筠身上。
小猫咪不爱喝水，上次进医院险些就被不喝水给害了，如今的筠筠每天都被贺璟沅逼着喝下一大壶水。
小猫收起耳朵尾巴，迫不及待地拉着贺璟沅出门，一混入学校，就带他去栖影湖旁边。
“我很喜欢这块地方的。”筠筠和贺璟沅分享着这块领地，“每天都能晒到太阳，天气热也有树荫挡着，湖里还有好肥好肥的鱼……”
贺璟沅提醒道：“等会你不可以去那边捞鱼。”
前几年就有位学长带着鱼竿去那边钓鱼，空军不说还被逮了个正着，没做严厉处罚，但每年都会被当作典型拎出来说一嘴。
被当典型就算了，主要是没钓到一条鱼。
简直颜面尽失。
“我每天就是玩玩他们，又不吃。”筠筠反驳道。
等快到地方，小猫往自己经常呆的树下一望。
霎时间僵住了。
自己的专属小猫坑还在，只不过树下多出两只猫，一只狸花猫一只奶牛猫，又压出了新的两个小猫坑。
两只猫中间还放着一根树枝，仿佛三八线，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筠筠琥珀色的瞳孔突然蒙上一层水雾：QAQ
“都怪你。”小猫恶狠狠抬起拳头猛砸和贺璟沅手臂，“都怪你不放我出来，我的地盘！被占了！”
这里筠筠把贺璟沅一通乱打，那里警长岁月静好，伸了个懒腰。
自从老大有新家之后，它和花花立马打了一架，开始瓜分老大领土。
邪恶小橘猫在校短短一年，强占了大片猫猫地盘，不过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划分，也没引起多大动荡。
唯有栖影湖旁边这块最舒服的地盘，两猫争得不可开交。
最后在老白猫协调之下，一人一半，谁都不许跨过对方的地盘。
奶牛猫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把自己团成黑白毛线球，抖了抖耳朵。
幸好筠筠走了。
还没舒服多久，机敏的警长耳朵突然动了一下，听见后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身旁的花花也警惕的挺直背。
还没来得及反应，花花突然窜到旁边去，警长被人揪着后颈脖提了起来，抬头看见一个陌生少年。
少年身上的气息却格外熟悉，只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警长：？？？
警长：“喵？”
老大？！
花花也不跑了，凑到筠筠身边闻闻，露出震惊的表情。
筠筠趁机轻轻踹了他一脚。
下一刻，贺景沅便看见自家猫和其他两只猫吵了起来。
“你们趁我不在，居然抢走了我的地盘！”
“喵嗷嗷！”
“我去新家也不行，这个地盘就是我的！”
“喵！”
一边是人语，一边是喵喵语。
贺璟沅脑壳开始痛了。
“这么热闹，吵架呢？”
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人，贺璟沅转头一看，林乾手里拿着个棒冰，踩着拖鞋。
“下来买根冰棍吃，听这里吵吵闹闹的。”林乾问贺璟沅：“你大中午的，不在家吹空调撸猫，跑学校里来干什么？”
虽是问贺璟沅，眼神却一直看着筠筠。
小猫变成人，比两只猫大好几倍后，轻而易举伸手把猫制服。
一手提着一只猫，气势汹汹朝两个人走来。
林乾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连冰化了滴到手上都未曾察觉。
本就生气的筠筠见到林乾，更加恼火了。
就是你！
逼着猫穿蟑螂服，还打碎猫的小猫碗！！
林乾小心翼翼问道：“这位是……？”
贺璟沅还没想好给筠筠安排什么身份。
面前的筠筠没好气地说：“你学长！”
学长？
林乾震惊，这学长怎么长得比他还嫩。
不过方蝶也曾跟他八卦过此人，说有一天看见贺璟沅和一个金色头发的漂亮男孩走得挺亲密，上午的时候，林乾还在贺璟沅手机屏保上看到此人。
染头发？那就是艺术系了。
学校那么多人，林乾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他笑着伸出手：“学长好。”
筠筠扫了一眼他的手心，皱起眉，没有搭理林乾，提着两只犯罪的猫走到旁边。
林乾眼睁睁看着这个少年突然开始和两只猫打拳击比赛。
两只刺头猫在他手里简直毫无招架之力，喵喵拳快出残影也没能伤到少年分毫。
还被少年用手捂住了整个脑袋，无助地边挣脱边喵喵叫。
林乾哑然半晌，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这个学长……”林乾很小声地道：“我什么时候惹到他了，他好像对我有意见啊？”
贺璟沅沉吟片刻：“……你砸了他的饭碗。”
“胡说！”林乾立即反驳：“空口污蔑，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么恶毒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