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瑶收了脸上纯真无辜的笑容,眼底慢慢升起如朦胧雾气般的情绪,让人难以分辨,她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容,道:“我真不……”
知道二字还未出口,身前空气突然出现漩涡,飓风快而准地向少女袭来,她头上的发带被震得飞扬。
眨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少年脸上带着难以控制的狠戾,微微眯眼,冷声质问道:“还不说,想死吗?”
窒息感包裹全身,庚瑶双颊飞上不正常的红晕。
随着梅棠手劲儿的收紧,庚瑶小巧的鹅蛋脸型开始发生变化,紧接着五官也缓缓改变,不多时变成另外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女子。
显然这是个假的庚瑶。
梅棠手掌力道微微松懈,让眼前女子能喘息一口说话,问道:“她们在哪?”
黑气女子捂着胸口狠狠咳嗽几声,等稍微缓和一点,脑子飞快运转想着怎么逃避话题,梅棠身上骇人的冷意再次散发出来。
她听见少年充满威胁的声音:“想好了说,否则就死在这里吧。”
黑气女子哆嗦了一下,很没骨气的将两枚玉牌掰断向空中一抛,一扇光门出现在半空,门后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黑气女子道:“从这道门跨过去……”话没说完,梅棠已冲进光门,光门关闭,断掉的玉牌掉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黑气女子望着光门消失的方向,迷茫叹息:“真是的,干嘛让俺假扮那姑娘,差点俺就没命了。”
她想不明白主人的安排,原地化作黑雾钻入地板。
……
酿酒坊。
庚瑶被人五花大绑控制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上好的真丝白布,全身上下只剩眼珠子能转动着。
她灵动的双眸尽可能的转动,打量着屋内空间,心里恐慌到极点,面上却装得十分冷静。
屋内靠墙的三面墙都摆放着木架子,架子上放着许多陶瓷坛,有浓郁的酒香盘旋在空中,想来坛子里都是酒。
这也就意味着,屋内像个定时炸弹,一旦有明火出现,酒坛子纷纷爆炸,连带着庚瑶会被炸的死无全尸。
是谁!
太可怕了,把她弄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刚才还在跟梅棠说话,眨眼间就到了这个地方。变化发生的让她以为有人在大变活人呢,一点提示也没有,让她都没心理准备。
蓦地,屋外传来脚踩落叶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出现在房门口。
庚瑶
顿时紧张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滴盯着门口,脑袋里百转千回,简直让她崩溃破防,她想不到一点可以自救的办法,尤其是人已经到门口了。
她听见自己咚咚直跳的心跳声,像鼓声般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神经上,伴随着房门被打开的吱呀声音,她咬牙闭上眼睛,装睡。
先看看来人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明画拎着酒坛子走进来,看的就是这幅画面:
被绑的少女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双唇紧抿,脑袋垂落,呼吸微弱而平缓,是还未醒来的模样。可她控制不住颤栗的身子和隔老远都能听见的心跳声暴露了她装睡的意图。
明画笑了笑,出声道:“我听你的同伴唤你庚瑶,倒是个好名字。”
庚瑶眉心一跳,强行稳住心神,继续装睡。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有些耳熟,是谁来着……
明画继续道:“庚瑶妹妹别装睡了,装得太不像了哦。”说着,她走上前将庚瑶嘴里的白布扯了出来,随意丢弃。
“是你!”庚瑶蓦地睁眼,看清屋内人的样貌,露出了然的神色,道:“明画姑娘,你绑我是什么意思?”
明画轻笑着解释:“原本老头的意思是让你走一遍游戏,但奴家觉得那个法子太慢了,而我又……”她弯腰,胸前泄露一片春光,凑到庚瑶的耳畔轻轻说道:“太想知道答案了,所以迫不及待来请庚瑶妹妹喝酒。”
庚瑶觉得明画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挠着她的耳廓,让她十分不自在,她微微侧身,拉开和她的距离,蹙眉道:“我不喝酒。你想知道什么答案直接问我就是,干什么绑我。”
明画笑得妩媚,挥挥手痛快地给庚瑶松绑,道:“我只是让他们带你过来,谁知道下面的人用这么个法子,委屈庚瑶妹妹了。”
明画拎着酒坛子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可以停顿回眸,示意庚瑶跟上,道:“庚瑶妹妹,到外面坐下来聊聊吧。”
庚瑶并不想挪动脚步,这个明画有问题。
但眼下她没什么选择,待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出去看看环境,说不定有逃跑的机会。
外面是个不大的小院,依然被酒香笼罩,院子里靠着树放了张桌子和椅子,另一侧放了些半人高的大陶罐,一连串工具看上去像是酿酒的。
庚瑶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明画对面坐下,盯着她好看的手正打开她带来的酒坛子,比整个院子都浓郁香醇的酒香飘散出来。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香气浸染,十分舒畅。
明画倒了一碗酒放在庚瑶身前,酒碗里飘荡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她道:“尝尝看。”
庚瑶盯着酒碗看了半天,又抬眸盯着明画看了半天,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见山直接问,踌躇许久才道:“酒有问题吗?”
明画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许是有问题,也或许没问题,庚瑶妹妹试试就知道了。”
庚瑶扯着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道:“喝完这酒,我不会就被毒死了吧?明画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要我小命呢?”
明画还是刚才优雅的笑容,轻轻道:“庚瑶妹妹喝了便是,喝完之后一切就有答案了。”
“???”庚瑶假笑:“我可以不喝吗?”
明画没说话,漂亮的狐狸眼中飘过一丝偏执的狠戾。庚瑶自己不喝,她不介意亲手喂,不过会有些不好受罢了。
将明画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庚瑶忍不住叹息一声:苦命的娃,没人惦记,没人疼爱,也没得选。
她端起酒碗,动作迟缓,看着明画的眼神凶狠,像是要将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后者却淡淡地笑着,身上甚至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庚瑶垂眸,思忖着。
明画身上没有杀意,一碗酒估计也不是为了要她小命,再者系统也不可能看着她还没完成任务就被弄死了,她应该不会喝酒喝死吧。
她心一横,闭眼将酒一口气喝完,酒碗重重放到桌子上,正想说“行了吧”,明画就笑眯眯地满上酒碗了。
在明画威慑的眼神里,庚瑶一碗接着一碗,将三个拳头宽的酒坛喝了个精光。
酒是好酒,入口清甜,并无辣味和苦涩,回味清香,连庚瑶这个不喝酒的人,都觉得很好喝,还想再来一坛。
可是为什么,没有辣味的酒喝到肚子里,胃里像有一团火猛烧着,四肢百骸有股说不出的力量在横冲直撞。
全身的疼痛使庚瑶五官狠狠皱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继而变得异常红润,这抹红色渐渐由脸部蔓延至全身。
身体好似一个火球,内部不知名的火熊熊燃烧着,似要将她从内到外烧个干净。
庚瑶痛苦地胡乱挥手,酒碗酒坛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也没能唤醒她混沌的神志。
痛、
痛痛痛、
很痛、很痛很痛、
全身骨头像被什么东西瞬间碾碎,后知后觉的疼痛尖锐而激烈。
好痛!好痛啊!
庚瑶双目泛红,眼角落下一滴血红色的泪珠。
她唇瓣翕张,喉间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丁点声音。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有灼热之感,每一根骨头都在被什么东西冲撞着,血肉从内部翻滚,宛如正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重刑。
那样的疼痛,已然没有任何词语能准备表达出来。
庚瑶痛苦地乱动着,脚下被椅子绊倒摔倒在一片碎瓷片上,裸露的皮肤被碎瓷片划伤,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数十处伤口的出现,没能让庚瑶察觉半分,她全身心都在体内难以言明的痛苦中。
极致的痛苦让她出现了轻生的念头,双手胡乱摸索着,拿起一片尖锐的碎瓷片,果断而凶狠地朝脖子狠狠扎去,祈祷着这样能结束无法承受的痉挛般的痛苦。
眉心处灼热感更甚,那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挣扎着要破开皮肤冲出来。
明画目不转睛地盯着庚瑶的眉心,专注到连庚瑶刺向脖子的动作都没能察觉,一心盯着少女的眉心,想看看那个让她曾经恐慌的印记是不是要出现了。
“砰!”
凭空出现一道妖力,将庚瑶手中和地上的碎瓷片摧毁成齑粉,明画也被这股力量打得飞出去,重重摔落。
梦妖出现,眼疾手快地扶住庚瑶摔倒的身体,掌心翻涌妖力输送进她体内,企图平复她体内那股汹涌的力量。
梦妖源源不断的妖力输送庚瑶的身体,她却更加痛苦,面色不正常的潮红,身体灼热异常,连他都觉得烫手,险些丢下少女。
梦妖倏地停止输送妖力,他的妖力和庚瑶体内力量相冲,根本没办法抚平那股力量,甚至被其吞噬了不少妖力。
他将庚瑶放在地上,眼神充满戾气地望向挣扎着爬起来的明画,冷声道:“你疯了吗?全部给她喝了,你想害死她吗?”
明画忍不住咳嗽着,用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却还是压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优雅荡然无存,眼底有近乎执拗的偏执,虚弱地道:“你的办法太慢了,想要试出是不是她,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梦妖怒喝一声。
明画凄然一笑,道:“那本就是她的力量,如果她承受不住就证明不是她,死了又如何?”
梦妖气急,虚空一捏,隔空掐住明画的脖子,字词从齿缝中流出来,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你全族都得死!”
说罢,他狠狠一甩,明画再次撞到墙面坠落。
梦妖冷声道:“滚去噬域受罚。”
此话一出,原本还坦然的明画脸上出现惊恐,她手足无措地想爬至梦妖身前求饶。她不想去噬域。那个地方太过种恐怖,会让妖生不如死。
可她来不及发出一个音,地面涌现一团黑气,将她快速卷走,带往噬域。
“痛……”庚瑶被灼烧感和痛苦感折磨的晕厥过去,眉心渐渐涌现出一抹淡红色,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梦妖转身走过去查看,刚靠近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他生生砸碎了一面墙才停止飞出去的动作。
他惊愕地看着被一朵巨大海棠花包裹的庚瑶,因他力量营造的梦域正在快速坍塌,黑色的妖力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梦妖沉着脸,衣袖翻飞,八级大妖强大的妖力倾泻而出,包裹着退去的黑色妖力缓缓升起,稳住坍塌的梦域。
他维持着梦域的稳定,却无法维持庚瑶身体周围
的稳定。
庚瑶坠入一片黑暗之中,恍惚间有道暖色的光笼罩全身,竟将身体难以言喻的痛苦缓解。
她终于从痛苦中缓过神来,睁眼寻找着暖光的方向。
淡红色的光芒里有位女子的剪影,瞧着身形和庚瑶有些相似,身上散发着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庚瑶缓缓走近,干涩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黑暗的空间里只有淡红色的光芒能照明,庚瑶也只能看见光芒中这么极为熟悉又极为陌生的剪影,四周回荡着她刚才的问题,无人解答。
庚瑶问了好几句都不见光芒中的剪影有任何动作,她试探性伸出手,忽地有股强大吸力将她手臂吸住。
她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被源源不断地传送进剪影身上。
剪影终于开口:“时候未到,回去吧。”
庚瑶只觉得身体轻盈,灼烧和痛苦全部消散,连同体内那股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也一同离开。
她看不见自己的眉间有道海棠花印记一闪而过,快速隐匿,而后双眼模糊,眩晕感袭来,她再度失去意识。
第26章 破禁不要自甘堕落
花灯寻宝活动终极赛场。
说是赛场,其实是按照江都城最大的露天木舞台复刻而来。
一炷香前,梅棠被玉牌打开的光门传送到一片类似迷宫的地方,四周都是高不见顶的墙面,形成只有两人并肩宽的道路。
道路只可向前,不可退后,更不可左右。
梅棠顺着狭窄的道路前行,路上不是诡异的藤蔓尖刺,就是幻化而成的各级妖物,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杀阵。
他一路闯关破门,击碎迷宫高墙的幻影,才发现身处一座八卦大阵中。
阵眼被人为破坏,梅棠循着声音的来源走着,渐渐就走到了这处木质舞台。
舞台中央,白行涧盘腿而坐,衣衫褴褛,身前的地面上还有一摊鲜血,是他强行冲破封印和阵法引起的反噬。
梅棠朝白行涧走去,抬脚正要踏上舞台,却被白行涧呵斥叫停:“别上来。”
梅棠挑眉,无声询问。
白行涧深呼吸,压住体内翻涌的腥甜血味,沉声道:“舞台上有梦妖设下的禁制,你进来就出不去了。”
梅棠垂眸讥笑,衣袖挥舞,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嘲讽道:“你连禁制都破不了?什么时候这么废了?”
白行涧并不理会梅棠的嘲讽,他身上的符纸已全部用光,如今能够行动已是他用了八分力气的结果。
梦妖设下的禁制不知是何种,他从未见过,自然也找不到破除之法。
好在梦妖将他掳来丢在此处后没再出现,否则他的这些小动作只怕会引起梦妖的不满,杀了他也有可能。
白行涧第无数次抬起胳膊,骨节分明的手指飞速舞动,临空结印打在透明的禁制屏障上。
结印引发的力量落在禁制屏障上,好似烟花炸开,发出灿烂明亮的色彩光芒。
白行涧有些力竭,借着调理内息的时间询问梅棠:“阿瑶师妹和令君呢?”
梅棠闻言脸色冷了几分,咬着牙道:“不知道,她们被一个女人弄走了。”
白行涧一听,顿时激动起来,调息出了岔子,压住的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他不在意地抬手用衣袖抹了抹带血的唇瓣,急切问道:“阿瑶师妹和令君都无还手之力,你怎能任由她们被妖物带走?万一……”
白行涧止住了话头,他根本不想万一后面可能发生的事。
梅棠罕见地没跟白行涧对着干,他大步流星地朝舞台走去,道:“我先救你出来,我们一起去找她们。”
他和白行涧合力,将这片梦域推倒,就不信梦妖不出现。
只要梦妖出现,谢令君和庚瑶的下落也会浮现。
梅棠不理会白行涧神色激动的阻止,脚步不停直接踩上了舞台的台阶,一脚踏进了禁制围住的区域。
白行涧索性站起来,盯着梅棠的背影叹息:“阿棠,我已试过许多办法,这道禁制找不到任何绘制痕迹,根本无从破解。”
梅棠没理会,沿着舞台边缘走了一圈,伸着手臂,用手掌感知禁制屏障出现的位置,还有上面流动的力量方向。
确如白行涧所言,禁制屏障的力量混为一体,找不到起始点,也无法辨别是何种方式绘制而成的力量。
如若找不到禁制的底层力量逻辑,很难找到破除之法。
梅棠停在白行涧身边,冷着脸道:“是邪术。”
白行涧一个正人君子,平日里接触和学习的都是正派术法,自然分辨不出邪术的底层逻辑。
梅棠抬手,掌心无数道细如蚕丝的光线涌现,缓缓延伸至禁制屏障。
他闭上眼睛,利用光线缓慢地游走在禁制屏障的力量痕迹之上,慢慢探寻着其力量构成的规律。
很快,梅棠出手一张空白符纸,光刃划破指尖,用鲜血绘制破阵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禁制屏障的薄弱之处。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困住白行涧许久的禁止屏障被破除。
白行涧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梅棠的背景,眼底的震惊四泄,惊怒质问:“你怎会妖符?”
妖符,顾名思义是妖物所绘制的符咒。
有些天生地养的大妖,聪慧异常,会研究捉妖师绘制的符纸反向用妖力或妖血绘制。妖符绘制极难,想要成功更是万里挑一,因此成功落成的妖符力量强大。
一张四级妖物绘制成功的妖符,能发出六级大妖的强大力量,是妖物和堕落捉妖师们争相追逐的宝物。
亦是天下捉妖师们最不想看见的东西,被视作邪术禁术。正派捉妖师别说绘制妖符,怕是接触也绝不会。
白行涧难以想象,梅棠平日看上去虽修为弱些,却也修的是正道,他整日跟在谢令君身后,何时有过机会接触妖符,甚至现场画符,一笔落成。
梅棠没有转头,身后灼热的目光好似要将他身体洞穿。
他一点也不在乎被白行涧发现使用邪术,但他怕谢令君知晓,她会厌弃他,或许还会丢弃他。
无论是厌弃还是丢弃,亦或是其他不好的看法,通通是梅棠无法接受的。
他脑子飞速旋转着,继而转身,微眯着眸子解释道:“不是妖符。”末了他多说了两句,像是自证:“我是人,并非妖,如何能绘制妖符?”
白行涧微微动摇,妖符是妖物研制的符纸,必须以妖力或妖血才能绘制,成功概率很小。
数百年前,天下文人之念凝聚而成的七级大妖智慧无双,正是他发现并开创了妖符的存在。哪怕是他,也不能一笔落成一张妖符,而随着他被数百年前的捉妖师前辈收服,妖符从此不再存于世。
梅棠被谢令君捡回来时只有八九岁,那时白行涧父亲,也就是现任白家家主已经不再收徒,他便被记在谢令君名下,成为她的师弟,日常由她教导,白行涧偶尔帮衬帮衬。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白家家主下山一趟,带回庚瑶并收她为关门弟子,成了白行涧和谢令君的师妹。
这么多年,白行涧和谢令君是看着梅棠修行长大,印象中他从未接触过妖符,也没机会接触知晓妖符的妖物,应当不会妖符,更何况是一笔落成,绝不可能。
白行涧缓和了脸色,问道:“你刚才绘制的是何符纸?”
梅棠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从胸口掏出一张符纸递给白行涧,道:“夷平符,我用鲜血绘制,加强了它的能量。”
真正的夷平符力量强大,一张可断山填海,也能轻易将江都城这种规模的城池瞬间夷为平地,因此得名。
梅棠拿出的夷平符只是捉妖师日常练习的盗版,虽然成功绘制而成,力量却连真正的夷平符百分之一都达不到。
梅棠靠鲜血加持力量,破开禁
制也在常理之中。
白行涧将符纸还给梅棠,脸上怀疑还未彻底消失,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禁制是邪术,你如何得知?”
梅棠扯着嘴角,讽刺不言而喻,道:“在你为庚瑶责怪我师姐那天,我在山外寻药,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类似的阵法绘制痕迹。”
后面不用再说,白行涧也明白了。
白行涧没了疑问,终于收起审问的态度,道:“阿棠,是非你心中自有定义,望你谨记捉妖师职责,不要自甘堕落。”说完,他眉宇之间带上几分忧愁,道:“我们去找她们吧。”
梅棠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跟上白行涧的步伐。
二人刚走下舞台,从天而降两道人影拦住他们的去路。
梦妖抱着昏迷的庚瑶出现,他脚步虚浮,体内妖力空虚,面上却没显露半分。
他将庚瑶随意扔了过去,正要砸向梅棠的方向,道:“她知道你们另一位同伴的位置,再会了捉妖师。”
话音未落,梦妖已急着离开,他被庚瑶体内的力量击中,身受重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须得尽快离开。
白行涧下意识去追,却被梦妖最后一股妖力击中,鲜血喷洒而出,沾在发灰的白衣上,宛如朵朵梅花绽放。
梅棠本不想接住庚瑶,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她拿着杏子糖笑眯眯哄着被梦妖变小的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将人捞了过来。
梅棠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庚瑶的脸蛋,少女悠悠转醒。
“唔……”
庚瑶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帅气大脸,脸色很臭,满眼都是不耐烦,她听见少年冰冷的声音催促道:“站好!”
她眼珠子转动,这才发现自己靠在梅棠的怀中,贴着的少年浑身散发着道不明的香气,混着阵阵冷意,似高山之巅的冰雪,冰冻人心。
庚瑶窜的一下脱离梅棠怀抱,眨眼间拉开和他的距离,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抱我干嘛?”
梅棠忍无可忍,神情阴鸷地睨向她,盘问道:“我师姐在哪?”
梦域因梦妖的妖力消失而开始摇晃崩塌,只有梅棠发现原本的喧闹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寂静。
天空阴沉得可怕,如同被打翻的墨汁,漆黑一片,不见任何星光月辉。
庚瑶反应慢半拍的“啊”了一句,立刻收到了梅棠杀人般凶恶的眼神。她打了个哆嗦,蹙眉想着谢令君,片刻后道:“她还在酒楼里。”
远处的街道渐渐归于黑暗,梅棠仿佛闪现般冲出几百米远,直奔笑问酒楼而去。
庚瑶望着梅棠远去的背影咂舌,腹诽着:不愧是毒唯小师弟,这救人的速度很赞。
她走向白行涧,看着他弯着腰,肩头微微颤抖,类似无声哭泣,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着:“师兄,你……没事吧?”
白行涧抬头,满头大汗,脸色难看且苍白,却强忍着扯出一抹微笑,道:“阿瑶师妹,我给你的引灵符可还有?催动它我们就能出去了。”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尽快出去,这里要塌了。”
塌了便出不去了,会永远被困在黑暗的空间。
白行涧像是抵抗着难以忍耐的难受,说完这些话便没了继续说话的力气,又恢复弯着腰寻求缓解的姿势。
庚瑶看着远处的黑色快速蔓延,手脚麻利地将兜里的符纸全部掏了出来,一张一张飞速浏览,寻找着引灵符。
她找了半天,悲催地发现自己根本分辨不出符纸的种类。
可怕是带着吞噬之力的黑,悄然来到了脚下……
第27章 毁容你有病?打人不打脸,
“师兄,哪张是引灵符啊?”庚瑶急切地捧着一堆符纸递到白行涧面前,可吞噬之黑比他的话更加快速地到达。
黑色接触到身体的瞬间,庚瑶只觉得浑身阴冷,就像是什么冷血恶心的东西钻进皮肤表面渗透进身体里,让人十分不适。
她来不及等白行涧的回答,嘴里飞速念叨着使用咒语,将手中的符纸全部引燃。
宛如篝火般绽放的符纸从庚瑶掌心上方飘向半空燃烧爆炸,光亮驱散了片刻黑暗。电光石火之间,白行涧和庚瑶同时原地消失,黑色瞬间将她们站立的地方侵蚀。
庚瑶不曾察觉,她随身携带的船只模型中,一缕幽暗的梦妖之力钻了进去。船只战栗震动,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
江都城主府。
庚瑶和白行涧齐齐掉落在客房小院中,紧随二人的是一身血色的梅棠抱着昏迷不醒的谢令君。
庚瑶顾不得身上疼痛,撑着双臂快速爬起来,去查看白行涧的梅棠二人的情况。
她眼神刚看过去,梅棠已默不作声地抱着谢令君朝房间走去,她蹙眉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
庚瑶低头查看一旁白行涧的伤势,刚凑上去神色大变。
白行涧半张脸被梦域最后的黑色覆盖着,像纯白的画纸被漆黑的墨色描绘上古怪的痕迹。
他双眼紧闭,眉头狠狠皱起,眼角竟然有一滴泪落下,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又脆弱,破碎感十足。
庚瑶惊慌地去探查白行涧的鼻息,感受到指腹略带急促的温热呼吸气息,提起的心稍稍放下,松了口气。
她眼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尝试着搬动白行涧的身体,却连他一只胳膊都抬不起来,原身这副身子当真是过分柔弱。
庚瑶忍着不安,蹙眉急切唤着:“师兄,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白行涧昏睡着,眉宇间全是不安。
庚瑶纤长的手指触碰着白行涧的眉心,企图抚平这里的起伏。指腹触感传来一阵阴寒气息,与离开梦域前一刻所接触的触感一样。
她蓦地想起,白行涧似乎被梦妖击中过一招。那时她虽清醒过来,眼皮却如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只能朦胧的感觉到自己被扔出去的瞬间,闻见白行涧身上淡淡的竹子清香和梦妖那股阴寒之力混合,随后落入梅棠宽大的怀抱,被熟悉的冷意包裹。
庚瑶站起来,提着裙摆疾步跑向屋内。
白行涧是被梦妖中伤,她没有办法医治,眼下只有梅棠能做点做什么,她得去找他。
庚瑶脚步跨过半寸高的门槛,径直越过屏风来到里间。
梅棠坐在床畔,弯着腰,掌心有道术法施展出来打入谢令君的体内。庚瑶一眼便瞧见床上的谢令君,半边身子都被黑覆盖,症状竟是跟白行涧一模一样,并且比其严重多了。
庚瑶噤了声,往前挪动的脚步轻巧,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打扰梅棠的医治,也或许是检查。
梅棠很关心谢令君,如今谢令君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不用想就知道他心情极差,浑身的寒意都快将整个屋子变成冰窟了。
庚瑶在距离床边一米处的地方停下脚步,提起的裙摆也倏地放下,却不想衣料垂坠的声音浅而淡,也打扰了梅棠。
梅棠掌心一道冰刃射向庚瑶。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庚瑶愣在原地,乌葡萄般圆润的眼睛因惊慌而扩大一圈,瞳仁颤动,忘了躲闪抵抗。
冰刃擦着庚瑶的脸颊射向后方的雕花窗框,窗框延后一秒发出破碎裂痕的声音。
轻巧的声音仿佛震在庚瑶心里,她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被冰刃擦过的地方,满手温热。
流……流血了?还是脸流血了!
庚瑶眼里的惊惧转瞬变为愤怒,她双拳握紧,恶狠狠地怒瞪梅棠,吼道:“你有病?打人不打脸,你划伤我的脸,是要我毁容吗?”
“女子容貌多重要,你划拉我手臂也比划拉我脸好啊?你太过分了,你……”
【警告宿主,你的攻略对象好感度正在快速下降,1%、2%、5%…】
脑袋里冰冷的电子音让庚瑶接下来上百句话生生哽住,表情瞬息万变,盯着梅棠的眼神又愤怒、又无语、又无奈、又惋惜、又怜悯……
怜悯自己,提升好感度费劲巴
拉,这小子降低好感度几句话就能行。
要是任务换成集齐梅棠好感度负一千,她怕是早完成任务了。
庚瑶强忍怒气,胸膛起伏不定,快速平复心情。好不容易哄好自己,要去哄梅棠,却见少年一副不耐烦的驱逐表情,冷声说了一个字:“滚!”
“我……”庚瑶深呼吸,忍一时风平浪静,等谢令君醒来,她倒要看看梅棠还敢这么对她吗?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着瞧!
庚瑶转身出了门,盘腿坐在白行涧身侧时,才发现走进去的理由忘记了,根本没告诉梅棠白行涧也出事了。
她侧身回望房间,透过刺绣屏风能看见少年保持一个姿势,手中术法不停,动作专注带着几分急切。
“到底该怎么办啊?”庚瑶垂头看着白行涧,他脸上的黑色好似有蔓延之势,悄悄越过高挺的鼻梁,朝白净的一般脸颊而去。
“他入梦了。”虚弱的声音在庚瑶耳畔响起,气息诡异。
庚瑶瞬间警惕,四处张望,语气凝重:“是谁?”
那道声音没接着回应,而后庚瑶当成腰佩挂在腰间的船只开始震动。
庚瑶垂眸握紧船只,掌心传来熟悉的阴冷之力,她顿时有个念头在脑海浮现。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船只,眼底闪过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凶狠之色,呢喃着说出了猜测:“梦妖?”
那声音好似有了几分力气,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道:“不必紧张,如今我身受重伤,只余一分气力同你说话,再也无法对你做什么,你可放心。”
这段话有些长,梦妖断断续续说了许久才说完。
庚瑶眯着眸子,正要说话,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收服梦妖,完成章节剧情】
庚瑶怔愣,手指摩挲着船只,踌躇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要跟着我?”
四周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梦妖仿佛已经离开,无法继续这场未完的对话。
许久,久到庚瑶以为梦妖已经死亡,才再次听见了他的声音:“我如今并无妖力,船妖的本体是适合我的容器,我需要在这里休养生息。你带上我也未尝不可,你的捉妖师同伴们并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
“为什么是我?”庚瑶淡淡地问。
梦妖轻笑一声,还未作答,又听庚瑶解释性地再问一遍:“我是说,为什么选择我?”
船只身上弥漫着一缕黑色雾气,像冬日里人们说话时哈出的雾气,转身即逝,
梦妖回答着:“因为……你很重要。”说罢,他刻意跳过话题,语速快了几分:“地上和屋内的男女都入梦了,此梦并非我所构建的梦域,乃是他们心底无法面对的执念。若你想救他们,就亲自入二人梦中,将其唤醒吧。”
话音一落,船只恢复成普通模样,梦妖的声音连同他的气息一并散去,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庚瑶沉默半刻,将船只重新挂回腰间,起身朝身后的屋子走了过去。
她停在门口,冲里屋的梅棠喊道:“我有办法救谢姐姐和白师兄,需要你的帮忙。”
未曾点名,人已知。
里间旺盛的光芒骤熄,梅棠走了出来,阴沉着一张脸,紧盯庚瑶问道:“怎么救?”
庚瑶抬眸:“要你助我入他们的梦境,将他们唤醒。”
梅棠凝眉,没问其他,直接道:“怎么做?”
庚瑶深深地看了眼梅棠,抬脚朝里间走去。
短短时间,谢令君整个人已被黑色全数包裹,当黑色不再有缝隙,便代表着她已沉沦梦境,再也无法醒来。
此时,脑中再次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温馨提示宿主:副本任务已达二分之一,请宿主再接再厉】
庚瑶想起,副本要求的两项任务还没完成,副本可是唯一能掉落奖励的地方。
副本的任务地点是梦域,而今梦域坍塌,梦妖失力,她本以为副本任务已经算失败了,没想到才走到二分之一。
剩下的二分之一任务在哪里?难不成……
庚瑶看着床榻上笔白行涧症状更加严重的谢令君,或许剩下的任务在她们二人的能中,尽力一试,拿到奖励才好!
她站在床畔,没有回头,话说给身后的梅棠,道:“你施法将我送入谢姐姐的梦里吧。”
梅棠问了声:“我可进?”
“不能。”庚瑶没说谎,她体内梦妖留下的力量在打开梦域之门时已消耗殆尽,如今想要入人的梦境,用寻常入梦之法就好。
梅棠是施法者,自然也是通道守护者。
若入梦时分,有敌人袭击破坏通道,那么梦中庚瑶和谢令君二人都将无法回归现实。
庚瑶不懂施法,此事只有梅棠可做。
梅棠没有犹豫,临空绘制阵法,以庚瑶为中心,徐徐展开一道圆形阵法将她和谢令君双双笼罩。
庚瑶身体倒在地上,意识被传送进谢令君的体内,进入由她意识构建的世界。
梅棠盘腿坐在阵法旁边,身上的气息铺开蔓延至整个小院,精神力时刻关注阵法的变化和小院有无旁人闯入。
他守着阵法,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阵中央脸色发白的少女身上,恍惚间从一向楚楚可怜的面庞上看到了如蒲草般坚韧之色。
她好像……比过往要可爱一些了……
第28章 愧疚别怕,我在。
翌日。
艳阳高照,蓝天万里,是个好天气。
江都城城主江圃却愁眉不展地在前厅踱步,直到远处小跑而来的下属出现在他视线里,才停下脚步。
待人至跟前,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如何了,事情可是真的?”
下属抱拳颔首,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禀报着:“大人,昨夜监察确有八级大妖的妖力痕迹,但昨夜子时已经消失了。”
江圃闻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而后又想到什么,问道:“可知是谁收了这只大妖?白方士他们做的吗?”
下属摇摇头,道:“大人,白方士昨日夜幕降临前就失踪了,昨夜也并未有捉妖师出手,那八级大妖的妖力是自己出现又自己消失的。”
江都城出现八级大妖,震惊全城。
江圃收到这种消息,第一时间会封锁消息,免得让江都城百姓惶惶不安。
可昨日不知是谁张贴告示,将此事昭告全城,就连他也是从那告示上得知的消息。
消息一出,还未查证,城中百姓就隐隐躁动,大半的百姓慌忙收拾行囊离城逃命。
江都城每日戌时关闭城门,昨夜城门关闭后,百姓集中于此,叫嚣着打开城门,城门不开便推搡着殴打城门守卫军。
一时,混乱四起。
江圃下午忙着查证消息,晚上又忙着安抚百姓,镇压暴乱,好不容易将百姓安抚回家,又有人来报白行涧四人失踪。
事情多不胜数,江圃很久都没有这种忙碌的感觉了。
一夜无眠,江圃在前厅来回走动,等待下属查证的消息。
八级大妖轻易能让江都城毁灭,若真出现在江都城,必须马不停蹄告知天下捉妖师,齐聚江都城除妖。
还得快马加鞭上报天都,派遣钦天监的方士前来捉妖。
钦天监隶属皇帝直接管辖,其中全是声名远播有能力的捉妖师,职责为护卫天都安宁,其实主要是护卫皇室安宁。
八级大妖出世,天下动荡,皇帝也无法容忍这样的存在多活一秒。
而在各方人马到来之前,江圃必须想办法牵制八级大妖的行动力,保住这一城百姓。
万幸,一切有惊无险。
可江圃刚刚松懈的心又瞬间提起来了,八级大妖最后归宿一天不知,江都城就注定一天不得安宁,笼罩危险之中。
江圃抬头望向下属,问道:“白方士可有找到人?”
下属闻言一愣,旋即摇摇头,道:“大人,昨夜所有人手
都在城门处理事情,腾不出人手找白方士几人了。”
江圃闻言神色顿时着急起来,连忙挥手道:“快快快,派人去找!务必要尽快找到四人。”
下属领命说了句:“是”转身就走,刚走出去两步被江圃叫住。
江圃叮嘱道:“多一点人去找白方士,剩下的三位可缓缓,白方士务必第一时间找到!”
“是,大人。”下属快速离开,点齐人马全城搜人。他不知前脚刚走,就有婢女前去禀报江圃,白行涧四人在客房小院。
……
江圃刚走到客房小院门口,一股巨大的力量自院中袭来,若不是他身侧的侍从有几分本事,这一击恐怕能打得他翻滚两圈加大吐血。
江圃脸上闪过隐忍的不爽,耐着性子抱拳道:“白方士……”三个字刚出口,他神色一顿,视线落在院中树下的白行涧身上。
他找了很久的人,保护江都城百姓,斩杀八级大妖的希望——白行涧,此刻状若重伤,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江圃下意识往前走,想去探查情况,却被侍从拦住:“大人,不可进去,院中有他们设下的禁制,私自闯入会被攻击。”
江圃停住脚,喊道:“江圃有事找诸位方士商议,还请让我入内……”
梅棠在江圃还未靠近时就察觉到他的气息,只是他全神关注盯着阵法通道,没空理会江圃,更不喜欢与他周旋,干脆设了一道禁制,挡住他进来的路。
他的本意是让江圃知难而退,自行离开,却不想他竟在院外呼喊,声音中气十足,堪比噪声。
这些声音对梅棠造不成影响,可躺在地上的庚瑶和床榻上的谢令君都动了动五官,显然是被干扰了。
梅棠浑身戾气狂涨,单手结印,一道攻击术法就要打出去,面前的阵法却出现异动。
他连忙熄了攻击术法,双手结印几道术法力量打入阵中,维持阵法稳定。
忽然,阵眼处的庚瑶缓缓睁开双眼,阵法打开的通道随着她醒来而关闭,梅棠收了势。
他还未有所动作,庚瑶单臂撑着地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洒落在衣衫和地面,尖锐的疼痛在脑子里蹦跳。
庚瑶咬着牙,忍着痛站起来,身体乏力虚弱,一个站起来的动作令她几度跌倒。
幸亏梅棠眼疾手快,搀扶了她一把,蹙眉问道:“没事吧?”
庚瑶摇摇头,挣扎去看谢令君,梅棠的视线紧跟过去,有些迫不及待,扶住她的手却没松开。
庚瑶没力气,趁着这档空隙靠在梅棠身上恢复精神,瞧见谢令君身上的黑色如潮水般快速退去,虽没有醒来,人却也无事了。
几个呼吸的调息时间,庚瑶感觉能站稳走路了,便推了推梅棠的隔壁,抬脚朝外面走去,气息虚弱地道:“走吧,师兄恐怕快要撑不住了。”
在庚瑶说‘走吧’两个字时,梅棠本想劝她休息休息,但听见白行涧也出问题了,便将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跟着庚瑶走到屋外的树下,瞧见白行涧浑身果然也被黑色包裹,眼下只余一只眼睛还保留着原本肌肤的颜色。
事态紧急,庚瑶懒得废话,眼神瞥了过去,示意梅棠起阵。
梅棠瞧着庚瑶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忍不住蹙眉,结印没有耽搁,手腕快速翻转,一模一样的阵法自庚瑶脚下展开。
庚瑶再次晕倒,只是这一次,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她被梅棠施法虚空扶住,平稳地放在地面。
江圃的声音在瞧见庚瑶和梅棠后熄灭了,他站在门口注视着二人的动作,心里也知道这是紧张时刻,不能出声打扰。
他带着侍从悄无声息离开,顺便吩咐伺候客房小院的婢女,多多注意小院一切,待其中事情一了,立刻来禀报。
白行涧唤醒的时间比谢令君长很多。
庚瑶唤醒谢令君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唤醒白行涧却要用两天一夜的时间。
等她从白行涧的意识世界里出来后,大口大口的鲜血止不住地呕吐,脸色惨白如死尸,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梅棠见此,将庚瑶打横抱起来,送入屋内的床榻上休息。
谢令君早早醒来,自醒来后没说一句话,跟着梅棠守在阵旁,陪伴在白行涧和庚瑶身侧。
如今见庚瑶受伤严重,担忧不已。
梅棠将庚瑶安顿好后,施法探查一番她的身体,发觉除了天生体虚,就是精神力使用过度导致体内亏空太多,并无大概,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起身,视线落在跟上来的谢令君身上,咧嘴笑了笑,道:“师姐,她没事,只是体虚,得吃点东西补补。”
“我去弄。”谢令君在梅棠开口之前抢话,道:“你好好守着瑶瑶妹妹,其他的交给我。”
梅棠目送谢令君离开,头一次没有抗拒谢令君将他推给别人的行为。
他坐回床榻边,眼神蓦地落在少女惨白的脸颊上,那道被他用冰刃划破的伤口外翻,还能看见丝丝血色。
他那时,太过草木皆兵,误伤了她。
愧疚从心底蔓延,梅棠抿着唇,漆黑如墨般的眼眸发出熠熠光芒,抬手结印,掌心术法涌现,拂过庚瑶的脸颊,那道深深的伤顷刻间恢复如初。
【温馨提示宿主:你的攻略对象好感度提升5%】
【温馨提示宿主:你的攻略对象好感度提升10%】
【温馨提示宿主:你的攻略对象好感度提升50%……当前好感度:0%】
【恭喜宿主完成梦域乐园副本任务,当前任务结算中,结算结束将发放任务奖励】
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庚瑶脑子里炸开,她甚至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万只蚂蚁在爬行啃食,难以忍受痉挛般的痛苦让她眼角不停落下泪珠。
可身体极度疲倦,她无法动弹半分,只能任由痛苦折磨自身,任由眼泪欶欶滑落。
梅棠瞧着少女眼角的晶莹泪珠,神色一顿,鬼神使差地伸出手,轻轻拂拭泛红的眼角,指腹湿润的触感传遍全身。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眼眸里那仿佛断线串珠般的眼泪,让他觉得碍眼,胸中浮现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不要……”庚瑶梦呓出声,抬手慌乱抓着,紧闭的双眼上方眉毛蹙成一团,声音里带着哭腔:“不要……”
梅棠凝神盯着庚瑶胡乱抓的手半晌,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牵住少女软软的柔荑,生硬地安抚:“别怕,我在。”
谢令君端着补药走进门,恰好听见梅棠这句浅浅的低语,微微一怔,看向不远处二人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第29章 错位她不松开,我走不了。
“师姐。”梅棠抬眸,宝石般晶亮的眸子落在谢令君托盘中的白瓷碗上,问道:“这是什么?”
谢令君的视线落在梅棠握着庚瑶的手掌,眉心微蹙又快速放开,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感觉,让她难以捉摸。
她将白瓷碗端起来递给梅棠,道:“城主府医师开的方子,据他说是补血补气之药。”
梅棠接了白瓷碗,一只手还握着庚瑶的手,便没了空余手来拾起勺子喂药。
谢令君见此,将托盘放置一旁,端走梅棠手中的白瓷碗,道:“我来吧,你去休息会儿。”
梅棠松开手,将被庚瑶紧紧抓住的食指和无名指展示给谢令君看,低声地道:“她不松开,我走不了。”
说着,他挪动身体,向外侧靠了靠,匀出小小空间,示意谢令君给庚瑶喂药。
谢令君抿了抿唇,将药碗递给梅棠,让他暂且端着,然后扶起庚瑶上半身,坐在床头,再让庚瑶倚靠在自己怀中,才拿回药碗开始喂药。
庚瑶陷在未知的梦魇里,谢令君最初的几勺药通通顺着嘴角洒在脖颈和衣领上。
汤药喂不进去,梅棠有些着急。
谢令君稳重,不疾不徐地用衣袖擦去庚瑶脸上的药汁,动作轻柔且有耐心地将勺子凑至她唇瓣,一点一点地喂进去。
谢令君缓慢地喂着药,梅棠沉默地注视着。
一时满室寂静,只有汤勺碰撞白瓷碗的清脆声音,叮叮咚咚,有序地响着,像
孩童玩乐时轻轻哼唱的曲调。
一碗药花费半个时辰才见底,谢令君放下汤勺,单手拿着碗将庚瑶放回床榻,顺手整理了她的枕头位置,然后走到一旁端起托盘,连带着药碗一同拿上,转身朝屋外走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言不发。
梅棠目光落在谢令君**而单薄的背影上,蓦地开口:“师姐。”
谢令君脚步一顿,只听身后少年低沉的声音问她:“自你醒来,始终神情沉重,可否告知我你的梦?”
这是梅棠想要探寻的,关于谢令君的隐秘,所以哪怕知晓他施法便无法进入她的梦境,却还是多余问了庚瑶一嘴。
谢令君听见‘梦’字,手不自觉地抖动两下,差点将白瓷碗从托盘中摔了出去。
那是她不愿想起的梦境,不愿回忆的过去,更是她无法面对的罪孽。
从前这些只有她一人背负,而今庚瑶为唤醒她而入梦,或许也知晓了那个她无法示人,也不敢示人的罪行。
谢令君沉默着,抬起的脚步加快了几分,逃也似的溜出房间,迎面撞上了同样神色沉重的白行涧。
谢令君不自觉呢喃出声:“师兄?”
白行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问道:“令君,阿瑶师妹如何了?”
谢令君回首睨了一眼后收回眼神,道:“失血过多,刚喝完药还未醒。”
白行涧闻言点点头,原本打算走进去的脚步停下了:“我等阿瑶师妹醒了再过来看看。”
正说着,院门口出现一位婢女,高声冲里面的人喊道:“白方士,城主大人请您去前厅一叙,有事相谈。”
白行涧抬眸恰好和谢令君的眸子对上,谢令君笑了笑,道:“师兄梳洗一番再去吧。”
话音落下,谢令君已端着托盘错身离开。
白行涧对着婢女交代一番,匆匆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将身上的污渍擦拭干净,把垂落的发丝重新挽上,一切收拾妥当后才跟着婢女前往前厅。
……
庚瑶醒来已是一天过后,身侧空空如也,无一人在场。
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撑着双臂半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探系统发放的奖励。
打开系统面板,面板较之以前又多了一项展示:
【总进度:已完成四分之一章节剧情任务:梦妖
待办:已开启四分之二章节剧情任务:雪妖
主线任务提示:雪妖
隐藏任务:攻略女配的毒唯师弟
攻略对象:梅棠
攻略进度:0%
梅棠好感度:0%
副本奖励:笔刃】
庚瑶嘴角勾着浅笑,没想到昏睡一场,梅棠的好感度竟提升至0%,这下总算不是负数了。
她慢慢往下看,视线落在最后一栏的副本奖励上。
“笔刃?”庚瑶惊疑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她试着点开查看详情,点了好几下都没见指腹下的面板有任何反应。
庚瑶气愤,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励,连个使用说明书都没有?只有两个字在这里,形状也没有显示,到底是干嘛用的?
该不会是系统画大饼,奖励只是用来装装样子,并无卵用吧?
等等……庚瑶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儿——系统一开始派发的梦妖章节任务,地点在止梦谷,而她们从遇见梦妖到收服梦妖,全在江都城内,别说去止梦谷了,连听见这个地名都不曾有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庚瑶忙不迭查看章节剧情的全部资料,翻阅半天都没找到止梦谷的痕迹,难道……谢令君未因梦妖而黑化,所以剧情轨迹被改变了吗?
对了,原著里红谷雪山的剧情是在大后期,而今被提前至二分之一处了,是不是意味着后面的剧情也有所改变?
庚瑶在脑子里呼唤系统,想要系统解惑,脑子都吵痛了也不见系统出声。
又装死去了!
算了!庚瑶思绪万千,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干脆收了面板不再研究。
屋外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庚瑶眼神看了过去,视线里渐渐出现谢令君和白行涧的身影。
看见二人,庚瑶就忍不住想起了他们的梦境。
梦妖说白行涧和谢令君都困在自己内心深处不敢面对的执念里,因有他最后的妖力加持,如果入梦者无法自己醒来,就得有人入梦将其唤醒。
白行涧和谢令君双双是当世有名的天才捉妖师,一直是同辈的榜样,为何自己破不了自己的执念?
直到庚瑶进入二人梦境,才知那种过往,任谁也难以坦然背负。
谢令君幼时被妖物控制屠杀家族满门,阖府上下百余口人皆丧命于她手,直接导致当年与白家并驾齐驱的捉妖师世家谢家,一朝覆灭。
当年她不过五岁,身处血流长河中,满手鲜红罪孽,至亲至爱的父母、妹妹,以及家族亲人仆从……所有人,全数成为她无法承受的罪业。
谢令君能长成如今这副清冷孤傲,又一身正气,行事端庄大方的模样,不知过程中受了多少苦楚,艰难至今,也是心性坚毅之人。
而今灭门那一日的惨状还刻在她内心深处,难怪原著中她会因梦妖而道心破碎,坠入黑暗。
她的道心本就不全,自然脆弱易碎。
至于白行涧……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庚瑶看着走到跟前的二人,眼波流转在二人脸上流连片刻,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二人当年事情的真相。
白行涧的母亲是大妖,因她失控妖力外泄,才导致上门做客的谢令君被其妖力侵蚀,回家就失去神志,屠杀满门。
白行涧的父亲一生除妖卫道,临了却无法对爱人下手,眼看着她即将造成生灵涂炭,白行涧当机立断,亲手杀了母亲。
除妖,是捉妖师天责;弑母,却是大逆不道,违背人伦。
于天下苍生而言,白行涧大义灭亲,乃英雄本色。
于白行涧自己而言,亲手弑母,成了他修行路上最沉重、最无法面对的黑暗过往。
“哎……”庚瑶忍不住叹息,面前两个小苦瓜,还是不要知道其中真正关联才是。她若非在二人梦中感知到两地妖力同出一源,只怕也不会知晓这两人中间竟隔着血海深仇。
想必当年白家收养谢令君,也是因为愧疚,而不曾将此事告知她,必是怕她难以接受。
白行涧不解地问道:“阿瑶师妹何故叹息?”
庚瑶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停在谢令君身上,暗叹一声:谢姐姐,若你知晓他母亲是导致你犯下大错的罪魁祸首,你还能对他心生情意吗?
她伸出胳膊,示意谢令君走近,待她到跟前后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道:“谢姐姐,世事无常,有些事不必往自己身上推。”
谢令君瞳孔颤动,眼底似有雾气氤氲,握着庚瑶的手忍不住收紧,唇瓣翕张,竟是半晌都无言。
庚瑶忍着捏痛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谢令君的手背,安抚地笑道:“谢姐姐,人生在前方,来时路可铭记,不可沉入其中。”
谢令君眼眶蓄起大颗泪珠,她猛地拽过庚瑶身体,将其搂在怀中,任由眼角一滴泪落入少女的乌黑发亮的青丝里,低声道:“瑶瑶妹妹,谢谢你。”
庚瑶拍拍谢令君的背部,笑笑冲一旁神色疑惑的白行涧道:“师兄,我不必担心你,对吗?”
白行涧点点头,正色道:“我记得你在梦里跟我说过的话,我会永远记在心中。”
庚瑶轻轻摇头,道:“师兄,那不是我的话,是谢姐姐的话,我只是转达而已。”
谢令君从庚瑶怀中抽离身体,眼露困惑,问道:“什么话?”
庚瑶和白行涧对视一眼,并未回答。
倒是白行涧,看着谢令君的目光复杂起来。
庚瑶当然不会告诉二人,唤醒白行涧的那句话,是原著中,刚来到白家的谢令君说的。
从一开始,救赎白行涧的就不是原身,而是谢令君。
可叹痴人心错付,又有人一叶障目,真情错位,孰是孰非难分辨。
第30章 辞行我看见它发光了。
江都城妖物一事完美解决,八级大妖的详细情况江圃也从白行涧口中得知,危机解除,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便可放下了。
他吩咐城主府众人,特地给白行涧四人摆了一桌感谢宴,端上江都城有名的好酒好菜,亲自作陪,好声好气地招待着。
这不,他拿出陈年佳酿,亲自给白行涧斟上,举杯豪放地道:“诸位方士,此次江都城能由危转安诸位功不可没。我本想上报天都,为诸位请功,让陛下嘉赏诸位,但白方士曾言江湖中人,不靠近朝堂。我便顺意歇了这番心思。”
“但诸位对我江都城有功,我作为城主也定是要表示一番,才可彰显我江都城质朴品质。”
江圃举了举酒杯,大方笑道:“今日这杯酒,我代百姓敬诸位,感谢诸位的仁义相助,才换得我江都城百姓安康。”
江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席上四人,只有白行涧很给面子地跟着喝了一杯,谢令君和庚瑶面前的酒都被梅棠端走。
梅棠拿了三杯酒,没有要喝的意思。
江圃有些尴尬,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尴尬笑笑,摆摆手将准备好的珠宝首饰抬了上来。
三位婢女捧着三只螺钿檀木盒子走上前,盒子精美绝伦,经烛火光芒照耀,散发出五彩光芒,流光溢彩。
光是盒子的质感就能看出盒中之物定然价值不菲。
江圃笑了笑,给婢女使眼色,婢女便将手中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珠宝首饰,金银钱财,还有一块铜铁混制的令牌。
江圃起身道:“诸位此行付出良多,这点钱财是给你们结算的赏金。”他倾斜身子,手掌指向珠宝首饰盒,冲谢令君和庚瑶笑道:“这一匣子首饰都是我们江都城极具特色的工艺和材质制成,当下很是流行。我瞧着二位姑娘素日衣着素雅,也不曾带些首饰珠宝装点,这些便送给二位姑娘尝尝鲜。”
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到最后一位婢女身侧,拿起木盒中的令牌,笑道:“这枚令牌乃我城主府通行令牌,我想与诸位交个朋友,日后多多来往,不知方士们可看得起我?”
梅棠安静地为谢令君剔除鱼刺,鱼肉夹到她碗中却被她抬手拒绝,庚瑶见此抢了过来,塞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道:“谢姐姐不想吃都给我吧,我爱吃鱼但是不会挑刺,刚好你会,就当发发善心照顾照顾我咯。”
梅棠脸色难看,手上动作一顿,倒是接着剔除鱼刺了。
谢令君见着这一幕,嘴角抿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三人专注于彼此,只有白行涧这位团队中的话事人,起身走到装满金银钱财的木盒子旁,从中拿起一枚银元宝,道:“捉妖师除妖卫道,天经地义,我们只收取符纸朱砂耗材即可,剩余财物珠宝还请江城主收回去吧。”
“至于令牌……”白行涧坦然地望着江圃,道:“捉妖师四海游历,从不曾在一处停留。江城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多谢。”
这是婉拒了结交的意思。
江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却还是秉着礼数周全,笑呵呵陪着四人吃饭,准备的钱财珠宝和令牌吩咐婢女端下去。
席间有短暂的沉默,江圃看着低头专注剔除鱼刺的梅棠,眼神自他顺着扫视一圈最后又落回他身上,高深莫测地道:“说起来,若非前几日城中告示,我也不会知道江都城竟出现了八级大妖。”
“八级大妖闹得城中人心惶惶,四位当时不在,不知城中因此还发生了几次暴乱,打得我猝不及防,差点酿成大祸呢。”
“白方士,你说说,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比你们四人更早知晓八级大妖的事情呢?”
“消息还未查证便告知全城,是不是过于草率啊?若引起城中骚乱,慌忙中出了人命,只怕我这个城主也难以向天都那边交代哦……”
江圃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边说话边查探着四人的神色,白行涧和两位姑娘脸上或多或少出现几分疑惑,只有梅棠神色不变,专注地将剔除鱼刺的鱼肉放入庚瑶的碟子里。
他心下有了一点猜测,却隐忍不发,依旧笑眯眯地在白行涧接话后,默默切换话题,让这顿饭以宾主皆欢散场。
横竖四人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有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追逐也没有意义,执意较真反倒会令这帮捉妖师们生厌,对他百害无一利。
……
一夜休整。
白行涧四人打包好行囊,没当面跟江圃辞行,直接离开了城主府。
谢令君丹田的伤势因梦域而所有牵动,四人打算出城直接奔赴红谷雪山。
走到城中央,庚瑶看着谢令君和白行涧,道:“师兄,谢姐姐,梅棠,你们出城,我还有件事情要办,办完就去追上你们。”
白行涧闻言蹙眉,道:“阿瑶师妹,我们陪你去便是。”
庚瑶摇摇头,道:“我想自己去,不是什么大事。”
白行涧不同意,庚瑶一个人行事太过危险,他不能让她离开视线,红唇轻启,就要再次拒绝。
梅棠抢先一步,说道:“师姐,你们先去,我陪她去。”
白行涧抬眸看向梅棠,谢令君深深地睨了眼梅棠和庚瑶,抓住白行涧的衣袖摇头道:“师兄,我们先行吧。”
庚瑶眼眸亮晶晶地望着白行涧,脸上绽放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得到他的首肯后,转身朝着笑问酒楼走去。
梅棠冲谢令君和白行涧点点头,跟了上去。
二人越过街上重重叠叠的人群,一前一后停在笑问酒楼的门口。
庚瑶刻意等候在门口,等梅棠跟至身后时才开口问道:“你也来这里吗?”
梅棠斜睨着庚瑶,面无表情越过她走了进去。
笑问酒楼内客人满座,饭香酒香混合交叠,脂粉香气混杂其中,闻之让人头晕脑胀,却也有人甘之如饴,十分喜爱。
酒楼内嘈杂声不断,小厮在桌椅之间穿梭,脸上通通挂着标准的热情笑容,招待伺候着客人。
庚瑶跟在梅棠身边,穿越拥挤的桌椅空隙,走过弯弯曲曲的路线来到台柜前,找到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先声问道:“你好,请问明画姑娘在吗?”
“不在。”掌柜的头也没抬,拨弄算盘的动作未停,语气里有着明晃晃的不耐烦和厌恶。
梅棠上前一小步,人没开口,周身散发的冷意已经吸引了掌柜的注意力。
他从算盘中抬头,瞧见眼前一位笑容和善温柔的姑娘身旁一脸戾气,状若杀神的少年,怠慢的心稍微收敛几分,笑呵呵地道:“二位,明画姑娘真不在酒楼了。”
梅棠冷声开口:“她在哪?”
掌柜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啊,她已经消失好几天了,我也正愁着去哪儿找她呢,这月的账目马上要核对了,她还不见人影呢。”
梅棠不信掌柜的话,眼神极具压迫性地看过去,让掌柜霎时冷汗直冒,不多时满头沾染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声音里带着耐心告罄的提示,继续问道:“我再问一遍,她人呢?”
掌柜快被吓哭了,求救般的眼神时不时望向庚瑶,企图让这位面容和善的少女救救,大喊着道:“少侠,我真不知道啊,我也在找她。少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她人在哪啊!”
梅棠深呼吸闭眸,手腕翻动,正要出手,一股温暖包裹着手腕。
庚瑶白净修长的小手,带着香甜的温度覆盖在他手腕,摇头轻声劝解道:“他多半真不知道,逼问也没用。”
掌柜闻言,连连接话:“是啊是啊,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早说了啊……”
在掌柜语速飞快地自证中,有一小厮匆匆跑来,递上一枚信封热情洋溢:“是庚瑶姑娘和梅棠公子吗?这是明画姑娘给二位的信。”
庚瑶和梅棠对视一眼,她接了信封道谢,拉着梅棠走出酒楼。
站在大街上,庚瑶迫不及待打开信封,里面只有短短四个字:无可奉告。
“啊……”
手中信纸无火自燃,吓了庚瑶一大跳。
信纸的灰烬从掌心流逝,飘散在风中。庚瑶侧眸瞧着梅棠的神色,似是很不满意这个回答,看架势又想回头去找人。
庚瑶赶紧
拉住了他,道:“哎哎哎,你别去了,没用的。”
梅棠停下动作,挑眉。
庚瑶继续道:“她早知道我们会来找她,所以躲起来不见人,留下这封信就是告诉我们找她也没用,她什么话都没有,你现在回去不也白瞎吗?”
梅棠盯着庚瑶,双眸里带着让人无法逃离的眼神束缚,问道:“你找她问什么?”
庚瑶似笑非笑:“你怎知我是问不是做?”
梅棠抿唇不言语,少年锋利的眼眸像上天精心雕刻的完美作品,在阳光下呈现出令人沉醉的光晕,明明散发着冰寒刺骨的气息,却让人移不开眼眸。
庚瑶听见胸口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似大鼓敲击,一下一下震动,震的她心颤颤的,精神恍惚。
日光眯眼,她闭了闭眸子,再睁眼双眸一片清明,道:“你不知道我找她是为什么,我却知道你找她是想问你头上的小黑塔。”
梅棠瞬间凝神,周身气息铺开,宛如捕猎的天罗地网,困住庚瑶不让其逃脱。
庚瑶难得没在这样的气息笼罩下惶恐害怕,眼眉弯弯笑眯眯地道:“我看见了,你的小黑塔不是普通的东西。”
“你看出什么了?”梅棠难得有些急促,他迫切地想知道头上一直存在的小黑塔,究竟是何物?
庚瑶道:“我看见它发光了。”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
后半句话庚瑶没说,她心里有种不好预感,总觉得说出来会影响什么东西。
她稍稍靠近少年,近距离观察着他发尾上缀着的小黑塔。
她就说梅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原来是因为这座小黑塔,不再是通体纯黑,表面浮现了一道深蓝色光影,与黑色混为一谈。
若非置于阳光下仔细观察,难以察觉。
少女的身体不自觉地慢慢贴近,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花香,萦绕在梅棠的脖颈和鼻尖。他双瞳呆愣,眼底似有情愫翻涌,紧接着羞赧恼怒浮上面庞,他猛地推开了庚瑶。
庚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目光追随大步匆匆离开的梅棠,暗自骂了一句:“有病!”旋即提着裙摆跑着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