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机构内。
数名被抓的玩家挣脱出来，此时正在室内造反。
要么因为想要逃脱永生过程，要么因为混入机构内部被发现。
各式理由都有，大家统一了战线，敌人只有永生局一个。
所以看到同样被抓起来的玩家，或多或少都会帮一把。
局势越发复杂起来。
一只大象鸣叫着跑过去，身旁跟着的人是野人装扮，挥着棍棒，嗷嗷叫地跑来跑去。
工作人员大惊失色，还没有应对的办法。
防卫队被掀了一队又一队，把他们打的都有点怀疑人生。
换成了一锅粥。
活到这个时候的玩家，精神状态都很美丽。
没暴露前还愿意装一下，一暴露反正都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在永生机构里闹起来了。
如果能够获得重要情报，提前通关游戏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少人都抱着这样的美好念头。
“喀！”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滴嘟滴嘟的警报声。
整个永生局都是由高科技玻璃构成，楼体光滑明亮，无不显示着财大气粗。
但此刻，看似坚不可摧的加厚玻璃在林今越的轻轻触摸下，瞬息化成碎片。
林今越甩了甩手，轻轻跳了进去。
刚爬了好久，累坏了。
那么高的楼，爬得她慌死了，很怕掉下去。
她没有管大声尖叫的警报，自顾自地在楼顶的黑色隔层中行走。
到处都是警报，下方已经一片乱，肯定顾不上她。
这个游戏副本里，所有的科技都点在了永生上，其他的科技偏科严重。
尤其是根据记忆里，世界上只有这个国家存在，没有战争烦恼，武器上也没有更多的突破发展。
要么……就是还没有拿出来。
林今越转了一圈，这层都是一些基础设施的存在，没有什么可以打探的。
于是她又蹲下来，摸上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
让人牙酸的切割声传来，林今越稍微流了点汗就切开了地面。
下面也是无尽的黑暗。
林今越沉吟片刻，掏出个露营灯伸手往下探进去。
只能照亮一点，看清地板是暗色的。
算了，来都来了。
林今越耸耸肩，直接往下一跃。
安稳落地。
层高大约五米。
林今越起身，举起手中的露营灯，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哦吼。
居然是这里。
她直接干到了领导们需要通过层层审核，花费好几天才有可能进来的资料室？
周围的书架全是金属材质，高度直通天花板，里面每一层放满了书籍，全部落锁。
林今越徒手就把锁拆了。
不会哭闹的锁不是个合格的锁。
她伸手翻看里面的书籍。
说是书籍，更好的称呼是实验报告。
从刚开始的思路过程和每一次针对永生的实验，按照时间和次数归档在一起。
明明都是高科技的电子面板，存储资料却还是老一套。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今越翻找过去，都是近五十年的实验成果，无一例外导向如今的处境。
近五十年的永生早已稳定，信息里全是对于实验对象的监控。
她起身转了下酸疼的脖子，把目光转向最深处的柜子。
那里是最早的记录。
林今越略过了那些重复冗长又形式主义的实验报告，直奔最里面。
最早的时间，也只有八十年前。
翻开编号为1的本子，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实验目的与要求、实验仪器与器材、实验原理、内容及步骤……
还是一成不变的实验报告。
没意思。
林今越两根眉毛都拧在一起，撇了撇嘴。
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资料。
“滴嘟滴嘟……”
警报声还在响，这次伴随有不同的声音。
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这下来抓她了。
林今越面色一喜，往墙壁一贴，棉被盖在她身上，一下子就融入了这漆黑的墙壁。
“啪”的一声，门被踹开，六七个防卫装扮的工作人员先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才是穿着红里带紫颜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人呢？”
“哪去了？”
他们张望一圈没看到人影，四处分散开来开始寻找。
“小心一点。”
“这群人怪得很。”
几个防卫队成员的脸色都很差，拿着巨大的叉子到处侦察着。
“这里天花板有洞！”
“是从这里跑了？？”
“快查查有没有带走什么？”
看来这里不是他们珍贵的资料室。
不然这么多外来人员冲进来，怕不是一下子就暴露机密。
林今越目光转向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最领头的人员上面编号是19。
是个领导。
他体型很庞大，把宽松的防护服都撑得满满当当。
看到一片狼藉的资料室，他气急了，似乎呼吸不过来般把拉链一拉，露出了头。
也是圆润的长相。
满脸通红，带着愤怒的神情。
她眼睛一亮，悄悄蠕动身子跟在他身后。
领导一定懂得多。
19号看到架子上全部碎裂的玻璃和锁头，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在抖动。
他刚开始还跟在搜寻的员工身后，没过一会儿就转进一个角落。
那里是最新日期的实验报告。
林今越眉梢一抬，快步跟上，动作稍微大了些，发出一些衣服摩擦的声音。
19号：？
什么声音。
他猛地扭头，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里发出精光，在身后扫视。
可能是听错了吧。
唉，最近又胖了，防护服闷得紧。
19号甩甩头，继续假装很自然地往前巡逻。
林今越：“……”
她紧紧跟随。
19号看过去只是路过，他眼睛不经意间扫过一些地方。
目光停留最多的是……
林今越观察一会儿，心里有了底，但还不能确认。
还需要验证一下。
林今越贴着墙壁快速蹭过19号的身边，绕到了他前面。
19号：？？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可是面前只有墙壁。
他迟疑地伸出了手，往前摸去。
林今越大惊，连忙蹲下来，躲开了19号肥短的手。
小看他了，居然这么灵敏。
19号触碰到冰冷的墙壁后，手还上下摸了摸，似乎格外紧张这一块。
他的眼睛眯着，快速打量一圈。
“领导，没找到人！”
那边其他人检查完，没有发现人，就记录下破碎的区域在喊他了。
19号收回手，缓缓点头。
那里藏得十分隐蔽，还有层层封锁，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他把手背在身后，挺起自己的肚子，昂首挺胸地走了。
林今越看不惯这种中年男的姿态，在19号路过时悄悄伸出脚踹了他屁股一脚。
19号一下控制不住平衡，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地震了？”
“敌人又来了？？”
一个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慌张地跑过来，看到趴在地上的领导，更慌了。
连忙过来试图把他搀扶起来。
“再来两个人！”
一个人搀不动！
19号：？？？
他就说有人！
“去！那边墙壁攻击过去！有人藏在那里！”
他顾不得自己的身影像一只翻肚子的乌龟，艰难地伸手指着墙壁，示意工作人员不要管他。
赶来的防卫队立马举起通电的大叉子往墙壁上戳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这个下手方式，就没想要活的。
林今越才不会待在原地挨打，她已经跑回破洞处，吊在那里观察他们的行踪。
摔倒在地的19号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终于爬了起来，狠狠盯着墙壁。
没有人在。
“跑了。”
他咬牙切齿。
竟然有隐身的能力。
一定要抓起来好好解剖研究。
究竟是为什么，可以具有这么强大又千奇百怪的能力。
仰头再看看天花板的破洞，刚好
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
跑走了！
他气急了。
“走！从屋顶跑了，再去看看！”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冲出了资料室。
等彻底安静了，林今越重新跃下，没有犹豫直直往刚刚19号停留的反方向走去。
他已经很谨慎了。
甚至看情况都是走的反方向。
但是人的一些下意识的举动是隐藏不了的。
他的眼睛会在转身间不经意地转向一个位置，并停顿1秒。
林今越熟悉得很。
她监考的时候那些要作弊的学生，都是这个眼神。
很想遮掩自己看向小抄的动作，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藏东西的地方瞄。
站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现在。
林今越半蹲下来，伸手摸上了一个区域，区起手指敲击起来。
“叩叩。”
清脆的声音响起。
和其他区域的声音极像，但仔细听过去能分别出一点不同的声音。
不知道里面的厚度多少，林今越不敢轻易使用【切切切】。
她只能努力控制，不再是全部粉碎的力气，而是像一把刀片轻轻切入。
屏息感受声音的不同，终于察觉到那细微的变化。
“喀。”
切碎了。
大约三十厘米宽的正方形墙壁碎落在地。
一片寂静。
竟然没有警报声响起。
墙壁掉落后露出的，是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上还挂了一个巨大的锁头。
锁头？
林今越伸手一捏，碎了。
密码锁？
林今越伸手一戳，开了。
她觉得自己以后又有了一门新的手艺。
晃荡一下，这个保险柜“啪”的一下，就被林今越拉开了。
看清里面的东西，林今越瞪大了眼。
第212章
在打开这个保险柜前，林今越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被这种掌握城市的大组织需要藏起来的秘密，那应该足够隐蔽，也足够危险。
再跟永生这种人类永恒追求的命题相关，那更是一些特殊的东西。
或许是一根试管。里面有特殊调配的液体，再也有可能是永生原液。
又或许是一本资料。里面记载了从以往至今最核心的内容，能让她们度过现在逐渐植物化的过程。
不论如何，一定是对现阶段的状态有所帮助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这一个保险柜里，只有一朵玫瑰花。
一朵被放在玻璃瓶里的永生玫瑰。
在以往的世界里，永生花的概念被推出，花朵可以长期存放。
不是做成干花，也不是被封进滴胶里，而是像正常的花卉一般。
可以放在玻璃里，也可以插在花瓶里进行观赏，也有一些作为饰品存在。
植物先一步实现永生。
之前看到人类的永生过程，林今越也只是觉得很像永生花的制作，她曾经为了做创作短暂研究过，才能一下子联想到。
但深层次的东西还来不及思考。
太过奇特，让她很难想到。
现在，在一个没有任何植物的世界中，出现了一朵娇嫩欲滴的红玫瑰。
它被放在玻璃罩里，枝桠插在水晶小瓶里，显得精致无比。
除了这朵玫瑰外，保险柜里再没有其他的物品。
没有标签，也没有书信，也没有本子。
就这么一朵玫瑰，就需要层层的审批才能通过？
还是还有其他的保险柜，需要集齐全部的内容才能知道？
林今越觉得不大对，她顺着自己的感觉，轻轻地伸出手，想要触摸玻璃罩。
“嗡。”
电流声响起。
突然的感觉让她没收住力，手伸得太多，不小心戳穿了玻璃罩。
应该说，玻璃罩只是个幻影。
林今越的手穿过了玻璃罩，也穿过了那朵玫瑰。
下一瞬，大脑仿佛被无数钉子刺进大脑一般，剧烈的疼痛接连传来。
“呜！”
林今越闷哼一声，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液，眼前发昏，差点直接倒下。
只是触摸一下，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通电了？
她强撑着想要收回手，眼前闪过几瞬碎片的画面。
永生植物。
提取植物。
人类得以永生。
在一百年前，科技高速发展，发现世界上的植物永不凋零。
不论过去多少年，世界毁灭多少次，它们总能以独有的形态存活至今。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植物中具备着永生的物质。
把这一物质提取出来，重新注入人类身体里，是不是可以蒙蔽上天，来达到永生？
碎片的画面里，是人类欣喜若狂的脸和背景里成片枯萎的植物。
发黄干枯的叶片再没有一点生命力，重叠在一起蔓延至无边无际。
但是。
植物里能提取的物质是有限的。
再加上科技的限制，每一株植物能够提取的内容少之又少。
那怎么办呢？
靠数量来堆。
一种植物灭绝了，那就换一种。
人类在不断的摸索实验中，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与此相对的，是数量急剧减少的植物。
提取出来的物质只有那么点，怎么够那么多的人口使用？
既然这样，那就把人类分等级。
人本来就有分等级。
位高权重的人优先。
没有他们，谁来引导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未来发展？
再往后，一层层去筛选可以永生的人群。
提出异议的人，不支持的人，碍于伦理限制的人，那也不必接受永生。
经过了这一波的筛选，把所有的植物汲取干净，提取出来的物质终于足够。
优先供给接受永生的人，和他们的子孙后代。
这样人类就能实现永生。
真是出生在了好时代啊。
所有人都这么感叹。
本想再繁育植物，来提取源源不断的永生物质。
但世间上的一切都有定数。
获得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被提取永生物质的植物也失去了繁衍的能力。
命运共同体，还没来得及被提取的植物们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一同失去了繁衍能力。
刚察觉这一点的时候，人类惊慌失措。
他们既要永生，又要繁衍。
后来发现，哪怕经过永生物质的浸泡，繁衍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松口气的人类继续把目标转到植物上，提取尽了所有植物，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遗留。
反正不能繁衍，那更没有用了。
之后就是不停地改良，提升永生物质的最大化利用。也是因此，科技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这一项工作展开了近二十年，终于趋于稳定。
八十年前，大清理开始。
这是一场针对不配合人群的灭杀。
在这种恐怖的背景下，一波拥有奇特能力的人类凭空出现，和这场灭杀相对抗。
死了很多人，活了一些人，也留下几个人。
留下的人化为永生的玫瑰，伫立在此，来宣告再次进入游戏的玩家。
——这是无解的局面。
人类用植物提取的物质返灌自身，取代了世界中植物本该有的位置。
取代了位置，也要承担相应的一些责任。
那么，就让人类成为植物，补足这一缺口。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决定。
看完所有片段，明白这一切，林今越收回颤抖的手。
短短的几个片段，蕴含极大的信息量，像打气筒一般注入她的大脑里。
撑爆她的头脑，在里面四处冲撞，只为发泄一直以来的怨念和愤怒。
这是遗留下来的玩家残余的情绪碎片。
她撑着墙壁，缓缓起身。
林今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纸，表情阴沉。
被摆了一道。
原始森林里，哪怕是死局，也有一线生机。
不吃鸟类，不吃蓝树，靠自己的物资储备，或者去猎杀大量的鸟类来赚取积分，去换取商城里昂贵的食品。
最坏的结果，吃了鸟类和蓝树，只要
足够心狠，以命换命，也能存活下来。
也有一部分玩家彻底放弃，觉得变成鸟类也算是另一种活着。
这算吗？
反观现在的副本，永生局的领导们也觉得变成树木，是一种新的生存方式。
不同的想法决定了不同人的选择。
林今越觉得不算。
进入这个游戏副本后，全部是被动的。
原身本身就经过一次永生的浸泡，并且长时间的饮食摄入，都按照永生局制定的健康生活进行。
她已经是局中人。
进入游戏后，如果老实浸泡第二场，那必然会更快植物化。
如果在浸泡中反抗，没有应对之力，就会像那天看到的百变怪一样，沉入缸底。
这是死局。
“您或许命不久矣。”
命理师的话语从记忆里唤起，在她脑海里震荡。
命不久矣？
她不信命。
让我们走着瞧。
林今越看着玫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谢谢。”
她这么说道。
缓过来脑海中的疼痛，收回繁杂的思绪，林今越打算先离开这里。
离开前，她不忘搞事情。
林今越在玫瑰面前放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玩家，请摸！”
然后她合上了保险柜，在柜门上又贴了一张纸。
“请开！”
想也知道，那群领导看到这完全暴露的保险柜，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林今越欣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让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
她动作灵活地从屋顶的破洞爬了出去，又到了那黑暗的夹层。
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一些震动声带着整栋楼都开始颤抖起来。
林今越：“……”
不能要炸楼了吧？
不能吧，不能吧？
虽然她脑袋里也过了一下炸楼这种危险的想法，但她对天发誓，她真的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
真的。
林今越手下的动作都快了起来，爬出楼顶，结果和率领着一堆防卫队的19号对上了眼。
林今越：“……”
19号：“！！”
这是这个人踹的他屁股吧？
就是这个人玩弄他吧！
19号肉眼可见的脸红了起来，又激动，又生气。
胖胖的手指伸出来，伴随着激动到有点破音的声音。
“攻击！攻击！！就是她！”
防卫队应了一声，手中的武器都举了起来，指向林今越。
林今越转身就跑。
“快点！！”
19号的声音在身后。
林今越没有搭理，只管往屋顶的边缘奔跑。
“等等，那里是！”
惊呼声传来。
那群工作人员都觉得林今越怕是疯了，朝着楼层外就这么飞奔而去。
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停了。
防卫队的成员相互对视一眼，惊疑不定。
这还有攻击的必要吗？
她看起来要自杀。
连19号看着林今越毫不犹豫，从屋顶上跃下的身影，都失去了所有声音。
“她……”
坠落的感觉让人害怕。
但这个害怕很快就停止了。
屋顶上的众人，看着被他们判为死刑的人从下方腾空飞起，身下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巨鸟。
他们丧失了所有语言。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
超越了他们的认知和理解范围。
只能沉默着，目送着林今越远去。
第213章
小鹰鹫守在附近很久了。
她找了个楼层间的缝隙躲了起来，湛蓝的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永生局的大楼，一直等着林今越喊她。
结果看到个人从楼顶跳下来了。
再眨眨眼，还是自己的娘。
小鹰鹫张大嘴巴，翅膀已经先于脑子动了，极速飞过去驼住了林今越。
她看到林今越正准备吹口哨。
小鹰鹫一脸无语。
吹啥啊，都没声，还不是靠她反应迅速。
要不是她懒得说话，她一定要嫌弃地讲两句。
“崽真乖！”
林今越惊喜地把手从嘴里拿出来，捞住了小鹰鹫的脖子，空余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鹰鹫开心地叫了一声，把刚刚对亲娘的嫌弃压下去一些，拍着翅膀飞向高空。
林今越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屋顶那些惊呆的永生局员工。
她没有搭理他们，小声让小鹰鹫调转方向返回安全屋。
接下来要乱了。
从空中望过去，高度突出的都是永生局下属的机构，此时看过去不止她刚刚在的机构一片混乱，其他机构也有破碎的玻璃。
最夸张的一栋楼已经升起了黑烟。
林今越：“……”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下方的玻璃墙面纷纷爆裂。
尖叫声层出不穷，人声和爆裂声编织出一曲绝望的歌。
向天翻涌的火花照红了林今越苍白的脸。
大楼倾倒。
小鹰鹫再度腾空提升自己的高度，避免碎片和倒塌的余波伤害到她们。
等地面上的甜甜圈形状建筑化为灰烬后，终于露出下方一直掩盖的，需要通过层层大门的地下。
被毁去终端的通电轨道早已停下，下方依旧悬挂着一个又一个等待永生的人。
白条条的。
她们没有任何意识，浸泡在池水中，又悬挂在空中。
目睹这一切的居民瞪大了双眼，捂住自己的嘴，才能控制惊呼不从中泄出。
她们都是这样去永生的？
这样没有任何尊严，如同牲畜一般的……姿态？
眼前是一阵绿光，一部分人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发绿。
她们终于发现自己的手极度僵硬，完全超出正常的手麻抽筋。
绿油油的。
本是生命力极强的色彩，此时却带来死亡的阴影。
或许也不是死亡，而是灵魂不在的永存。
林今越和小鹰鹫回到安全屋，紧闭房门。
接下来的日子里，外面大乱。
不知所措的居民们不再相信永生局的话语，也不信所谓的变成那种绿色的物质是一种新的永生。
谁相信啊，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看过去也不需要进食，想想就惊恐万分 。
两天后，永生局下属的各个机构终于通过审批，打开了饱含希望的保险柜，发现了里面的玫瑰。
每一朵玫瑰娇艳又美丽，但正如它美丽外表下暗藏的尖刺一般，刺向满含希望的人们。
不要挣扎了。
这是你们的报应。
被无数人触摸的玫瑰在空中虚晃地摇摆，似乎在嘲笑这群人类的自不量力。
“不！”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类似的反应和呼喊出现在各个机构前。
他们痛苦万分，不敢相信，有人伸手想去采摘玫瑰的花瓣，想看看是不是有隐藏的解法在花瓣之中。
可以相信的是，如果这朵玫瑰是实体，一定会被他们生吞、解刨、研究。
一直到没有剩下一丝价值。
和以往一模一样。
玫瑰只是停下摇摆。
最后在他们的惊呼中，彻底消失。
它们的灵魂也该自由了。
游戏第二十八天。
除开那群突然转换的人群，其他居民的植物变化是循序渐进的。
先是手掌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蔓延至胳膊上，到了双肩停止。
目前的进度，大部分居民的手臂骨骼已经完全被植物所替代。
手臂僵硬，触觉钝化，生活受到极大的影响。
无法弯曲手指，无法再触摸柔软的毛发，也感受不到熊熊燃烧的烈火。
整个城市都已经停摆，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绿骨几厘米，自己还能活多久，没有人再去工作。
甚至随着绿骨在身体里的占比越多，她们越不需要进食。
只需要每天晒晒太阳，或者是每日摄入一些水份，就能存活下去。
林今越知道，这是接近植物的生活方式。
有居民领导组织在一起，逼迫永生局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永生局自己自身难保。
领导高层按照需要一个接一个变为植物。
甚至有居民占领了永生局的设备，开始进行人体实验。
为了活下去，人类会做出各种尝试。
也有人通过每日的绿意蔓延尺寸计算出公式。
——还能存活多久的公式。
只要把生长的进度代进去，就能知道自己的死期。
填进去后，大多不超过一个月的额度。有人尖叫着怒骂这绝对是不准确的，也有人哭着默默接受死期。
林今越也把自己的数据填进去，显示的正是七七四十九天。
她沉默片刻，伸手抚上肩膀。
肩膀泛着绿光。
如果把她的身躯放在强光下照射，会发现她双臂的骨骼都是翠绿的颜色。
不止是骨骼，绿色顺着经脉生长，如同植物的根茎一步步取代了原有经脉所在的位置。
这比想象的进程还要快的多。
林今越去找过楼下的命理师。
她想再跟她聊一聊，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但是等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只看到桌前坐着一棵古树。树枝摆出了跪坐的祷告姿态，树桩微微弯曲，那是仰头的动作。
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期。
林今越坐在她身边很久很久。
最后起身回到了安全屋，和小鹰鹫靠在一起。
唯一的好消息是，小鹰鹫并不受到这个世界的影响。林今越不用担心她的崽也会变成一棵树。
她更多需要操心下自己。
现在仅仅游戏度过二十八天，林今越的手臂已经完全植物化。
这还是她已经割除一次手掌。
不难想象，如果她之前没有把手掌割掉，现在怕不是已经要半个身子都植物化了。
商场的药物还有两颗，物资包的药物一颗，能够支撑自己度过七十七天吗？
林今越不知道。
但是现在的情况告诉她，不能再等了。
如果再不切除现在的部位，等她完全失去触觉后，连剔骨削肉都做不到。
她狠狠咬牙，抬起双手，搭在自己的双肩上。
像一个拥抱自己的动作。
林今越深吸口气，双手同时发动了【切切切】。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啪嗒”两声，是她双臂掉落在地的声响。
“哗啦”几声，是鲜血喷涌在地的声音。
这鲜血混杂着绿色，看过去灰蒙蒙的，像是植物被割开经脉后渗出的液体。
林今越惨白着脸，上半身微微摇晃。
第一次同时失去双臂，没什么经验，原来平衡会受到影响。
她后撤一步，盘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候在一旁的小鹰鹫连忙上来，叼着药往林今越喘气的嘴里丢。
差点把她噎到。
“咳咳。”
林今越轻咳两声，终于吞下了那个难吃的药丸。
没过几秒，熟悉的剧烈疼痛从肩膀两侧传来，伴随着失去臂膀后的幻肢疼痛，让她没撑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小鹰鹫心疼地看着林今越，侧躺下把她叼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哪怕用温暖的羽翼环绕着林今越，也止不住她因为疼痛和寒冷带来的颤抖。
游戏第二十九天。
林今越醒了过来。
已经是第二天，她也只有大臂生长好，还剩下小臂和手掌。
疼痛没有消失，林今越没有再昏厥，而是咬着毛巾硬生生挺到了所有的**生长完毕。
双手恢复如初，她又能感受到指尖的灵活和触感。
这一次的双臂重新生长一共花了三天。
但是新的植物化也只花了三天。
游戏第三十三天。
林今越的胳膊又重新回归了熟悉的绿意，连植物的根茎都和之前不差分毫。
她坚持了两天，她的脚掌开始变化，和变化的脚掌一同带来的是开始渗出的粘液。
刚开始林今越还以为是脚汗，后面转念一想植物哪来的脚汗，伸手触摸后才发现这液体黏腻，还带着一股甜味。
这是脚部开始变化带来的效果。
她的手指已经感觉不出上面的触觉和温度，连行动都十分困难，再等下去，她或许连切除自己都做不到了。
林今越闭了闭眼。
身上变化的速度，命理师的话语，存活公式都在告诉她，她命不久矣。
她咬牙，双手艰难抬起，放在小腿腕上。
“咔嚓”一声轻响，半截小腿和脚掌被切下。
失去平衡的林今越摔倒在地，小鹰鹫连忙把她托起。
脚切下了，那只剩下手。
林今越直直地平举起双臂，像刚刚从棺材里坐起身的僵尸。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胳膊，想要让它弯曲来拥抱住自己。
做不到。
明明是她的胳膊，她却没办法使唤她。
“崽。”
林今越轻声喊道。
小鹰鹫眼里满是心疼和不忍，她知道林今越要让她做什么。
林今越每一天都在交代她。
在肢体绿意生长的每一刻也都在交代她。
但是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林旺财。”
林今越声音严肃。
小鹰鹫抖动了一下，眼里泪光闪烁。
这是妈妈的命令。
她呜呜了两声，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叼住了林今越僵直的胳膊。
“咔嚓。”
林今越的胳膊酥脆的发出了和树木折断一般的声音。
实际上，她的胳膊也真的被折断，骨头扎出皮肉，崩出了几株鲜绿的嫩叶。
滴下的液体不再血红，全是翠绿。
被弯曲的胳膊，上方的手掌成功搭在了肩膀上。
林今越感受不到。
她只能让小鹰鹫继续。
小鹰鹫眨眼，眼泪滴下来，落在林今越的创口处。
林今越也感受不到。
只能看着小鹰鹫拗断了她另一只胳膊，顺利调转，搭在肩膀上。
她闭上了眼睛，发动了【切切切】。
胳膊顺利被切下。
现在的她，没有了双臂和双脚。
如同人彘。
第214章
小鹰鹫动作迅速，立刻把药丸递到了林今越的嘴边，让她吃下。
“呜。”
她发出嘤嘤的声音，用翅膀搂着林今越，安抚着林今越颤抖的躯体。
又一次吞下商城里的药丸，熟悉但是加倍的疼痛重新出现。
这次林今越没有昏厥。
她冷着脸看着自己的断肢处冒出白烟，滚烫的疼痛伴随着难以容忍的瘙痒，**一点点生长。
仿佛自己变成了分散的毛线，此时需要重新编织成一个完整人型。每一根的毛线缠绕，抽紧，带来钝痛，但在逐渐成型。
这是商城最后一颗药丸。
林今越轻轻抽着气，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熬过这一次的重新生长。
她怕自己昏过去，就再也无法醒来。
也必须观察身躯生长需要多少时间。
这次的时间长达七天。
她也就忍受了七天的痛苦。
游戏第四十二天。
林今越浑身无力，只能瘫在地板上。
虽然有小鹰鹫时不时给她喂食，补充营养和吊住生命值，但是她仍没有办法起身。
一直坚持盯着肢体生长，还真的让她发现了什么。
分散的毛线里混杂了东西。
哪怕重新生长出来的骨骼，却始终有着斑驳的绿意点点缀在上。
无数的斑点透过骨骼，从皮肤上渗出，乍一眼看过去像是斑驳的霉菌。
又像是尸斑。
这次并没有完全剔除上面的植物。
或许，从来没有完全剔除。
实际上，这具躯体在出生前，就浸泡在接受完全永生
的母体中，孕育而生。
再之后，也接受了一次永生。
这种液体，亦或者说是因果早已渗透其中，渗透进她身体里的每一寸、每一毫。
这怎么能完全剔除干净呢？
林今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次是真的要遭了。
她本以为会像之前的每一次游戏一样，给她们一部分的时间，再在最后的时间节点给一个巨大危机。
度过，活。
没度过，死。
但现在，是一开始就把危机和死亡方式堂堂正正摆在面前。
偏偏她们还没有应对方式。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颗物资包开出的药丸。
【肢体重生剂】别名回炉重造丹。只要玩家还有一口气，哪怕被做成人彘，也能复原。
她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再使用这个药丸，否则的话她只能等死。
可是。
林今越抬眼看向安全屋中心的时钟。
“咚、咚、咚。”
每一分的过去，绿斑越来越多。
她知道，每多蔓延十厘米，就是一天过去。
窗外已经一片寂静。
前几日时不时还能听到组织起来的居民游行、呐喊的声音，在大概第四十天的时候，突然安静了。
是所有人都变成植物了吗？
林今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鹰鹫一直陪着她，用脑袋拱着她，把她的手掌托起来。
林今越只能看着，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肢体去抚摸小鹰鹫的头。
无论她用多大的意志力去控制，手指仍是不听使唤。
“呜。”
小鹰鹫发出了伤心的呜呜声，把脸和林今越的脸贴在一起。
这样日益腐朽的身躯，让林今越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原始森林里的小草。
还有很多和小草一样处境的玩家。
无论做什么，尝试千百种方式都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异变，生长成自己不认识的样貌。
为什么呢？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能如此不听使唤。
她现在能理解她们的心情了。
游戏第四十五天。
林今越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的四肢已经完全变成植物，每一颗绿斑上都生长出新的枝干，还在源源不断往外生长。
现在已经蔓延至她的**，再往上就是心肺。
哪怕她能切下病变的肢体，那也是不影响生命的基础上。见过断肢能活的人，但没见过掏心挖肺还能活的人。
林今越没有把自己心脏掏出来后还能活的自信。
她只是有了奇怪的天赋，而不是变成奇怪的物种。
还有两天是死期。
林今越她依旧不信。
双手一直放在身侧，小鹰鹫帮忙挪动她的手部，摆到绿意的交界处。
发动。
她几乎是被拦腰截断，一起滚落的不止是鲜血，还有体内的脏器。
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样子观察自己的内脏。
看过去还挺健康的，滚落在地后还在用力收缩。
林今越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这破游戏，在原世界里她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但是现在，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不能再犹豫。
小鹰鹫也知道这一点，没有停顿地再次拧断林今越的两只手臂，调转放置肩膀之上。
手臂掉落的同时，肢体重生剂也被塞进了她嘴里。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可是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十二天，她真的能靠这个药剂来度过后续的日子吗？
相较于游戏结束的第七十七天，死期的四十九天还更近一些。
哪怕是不相信命的林今越眼中也露出了难掩的绝望。
药效起来了。
肢体重生剂和商城里的药丸不大一样，没有那么疼痛，反而是一种冰凉的效果。
像是有一双冰凉的大手把掉落的内脏捧回她的身体里，还用手指搅动一下，恢复原位。
冰冷的手指在体内搅动，带来的反而是难得的舒适。
林今越闭上眼睛，在药效的影响下，陷入沉睡之中。
小鹰鹫紧张地看着自己妈妈的内脏归位，然后像是空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重新捏造出新的身体，又把新的身体和旧的身体缝合在一起。
一点点凭空出现的躯体，宛如拉链一般拉上的身躯。
小鹰鹫不懂远离，但是她不敢睡觉，只能一直盯着。
一直到所有的身躯缝合完毕，她才小心翼翼地贴上林今越的手心，感受到手的温热和颤抖后，小鹰鹫才终于放下心来，靠在林今越身边睡着了。
希望一切都好起来。
林今越再次睁眼的时候，安全屋的时钟上大刺刺地写着第四十九日。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留下美丽的光斑。
今天是她被预言的死期。
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她顺利举起自己的双手，又动了动每个手指。
触觉回来了。
身体的掌控也回来了。
那种无时无刻像是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动的瘙痒痛苦也一同消失。
小鹰鹫和她贴在一起睡得正香，哪怕是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眉，如果不是羽毛是黑色的，她都要怀疑崽已经有了浓厚的黑眼圈。
林今越伸手摸了摸小鹰鹫头。
“乖。”
小鹰鹫刷地就睁开了眼。
看到林今越对她浅浅地笑着，小鹰鹫嘤的一声又扑进了林今越怀里。
林今越抱着她的大脑袋，揉动着。
她这算是彻底清除了绿色植物的生长吗？
林今越思索着，伸出手再次观察着自己的手指。
强烈的光源下，里面的骨骼重回森森惨白，没有以往如同光影般随行的绿调。
她不敢放松，把自己身上彻底检查一遍，确定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草类在身上生长后，她长长松了口气。
物资包开出来的内容还是和商城不一样的。
光是使用时候的体验感就好上不少。
起码，又能继续熬下去。
还剩下二十八天。
林今越久违地感受到了饥饿。
她又揉了揉小鹰鹫，起来给她们两个做了饭。
不能动弹的日子里，都是小鹰鹫自己吃粮，还要照顾瘫痪的老母亲。
现在她终于能动了，肯定要和崽一起吃顿好的。
刚好今日的每日供餐机器提供的是一顿豪华西餐。
有香味扑鼻的惠灵顿牛排、意面和一大杯鸡尾酒。惠灵顿牛排里面甚至考虑到林今越不吃菇，把蘑菇酱换成了秘制甜酱。
林今越从空间里取出白庭风提前给小鹰鹫准备好的吃的，放在崽的面前。
还是热乎的。
她直接坐在地上，和小鹰鹫一同享用这一顿美食。
看着林今越大口吃饭的样子，小鹰鹫眨巴着眼睛，不敢移开视线。
她还记得这几日林今越虚弱的样子。
无时无刻都担心林今越再也醒不过来。
她也怕极了那双没有温度又僵硬如铁的双手。
如果可以，小鹰鹫无比希望能够代替林今越去承受这种痛苦。
“崽？”
看着小鹰鹫一直不吃，林今越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不吃？”
小鹰鹫蹭在她的手心，半天不愿她的手拿开。
林今越就放下手中的碗，上前抱住小鹰鹫。
“把你吓坏了吧。”
“呜！”
小鹰鹫大滴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可委屈了。
又害怕，又还要掰断手，天知道她有多不愿意做这些。
“我这不是没事嘛。”
林今越笑着说道，给小鹰鹫看她的手。
“你看，我都好了。”
“这个物资包开出来的药厉害的，看样子把四肢上植物生长都压制住了。”
她伸手擦掉小鹰鹫的泪水。
原来小鸟也会哭。
林今越还是第一次知道。
她带着笑意把小鹰鹫的眼泪擦得满头都是，引得小鹰鹫不开心地闭着眼睛抖了抖毛，把泪又甩回了林今越的脸上。
哼！
妈妈就知道欺负她！
一好了就欺负她！
小鹰鹫用力把后面的眼泪都收了回去，这才睁开大眼睛看向林今越。
只一眼，小鹰
鹫又僵硬原地，本来收回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地滚落到林今越的手心。
湛蓝如同天空一般纯净的眼睛里，此时盛满了震惊和痛苦。
这如此干净的眼睛，林今越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也看到了，自己的脸上冒出了点点绿意。
熟悉的尸斑又重新出现。
这次，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不止是脸上，还有脖子、胸腹……
“您将在七七四十九天死亡。”
早已化为树木的命理师随着风抖动着她的叶片，沐浴在阳光的照射下。
她的预言都是真的。
因为都是发生过的场景。
外来者只要进来，就再没有离开的机会。
第215章
林今越愣愣地摸向脸上的绿斑。
手下的触感不似以往的光滑，反而有点粗糙。
再往周围摸去，终于摸到了一些嫩滑。
却是脸上刚长出的鲜嫩绿芽。
绿油油的，如果不是长在脸上，还会有人夸一句可爱。
但如今，不但长在脸上，还有着那种酥麻、仿佛有千万只虫足爬过的瘙痒和疼痛。
这次不是从四肢开始，而是从她的头部和躯干开始的。
恍惚间，林今越明白了。
她用肢体重生剂确实是重生了。
但是重生的只有自己切下的四肢和一小节躯体。
所以，她只重生了一半。
如果要彻底发挥这个药剂的功效，怕不是要把她全身都切开？
荒谬。
新的肢体不再受这个游戏副本的影响，没有接受过任何的永生，所以不会再植物化。
这次直接从躯体开始变化，将她送入绝境。
“扑通。”
“扑通……”
“扑哧……”
“扑哧。”
人类的心跳声变化，带上奇怪的杂音。
心脏不再是正常跳动，而是有无数的树叶从里生长而出，那“扑哧”的声音，是树叶和心脏摩擦的声音。
求生欲让心脏努力搏动，但只会给植物输送更多的能量。
更快地迎接死亡。
小鹰鹫慌乱极了，她在等林今越的指令。
她相信妈妈一定有办法，可以度过这一劫。
林今越却无奈地笑了。
“我也没办法了。”
听到这话的小鹰鹫呆立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今越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招呼着小鹰鹫。
“过来，让妈妈抱抱。”
逐步僵硬的只有躯体，现在她的四肢无比灵活。
小鹰鹫一颤，歪歪扭扭地跑过来，本想扑进林今越怀里，却放轻了动作。
最后只是轻轻把头和林今越靠在一起。
“妈妈。”
小鹰鹫委屈地喊道。
声音不是之前的那种尖锐嗓音，而是轻轻柔柔的悦耳音调。
林今越愣住，转而笑笑，摸着她的脑袋。
她更担心，她死了之后小鹰鹫该怎么办。
安全屋还能存在吗？
如果还能存在，那么还能有每日的饮食供给，可以保障小鹰鹫的日常生存。
那么其他的呢？
这个城市是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植物？
那样也好，这里会变成森林。
会变成没有人类存在，适合鸟类自由飞翔的森林。
林今越眼皮逐渐沉重。
如果她变成树，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会长得足够高，足够茂盛，可以庇护小鹰鹫。
如果崽累了，可以停在她的枝桠上休息。
这么一想，林今越也没那么伤心了。
她头动了动，和小鹰鹫靠得更近。羽毛冰凉滑滑的触感也感觉不到了。
连扎入眼睛的羽毛都无法察觉。
“没事的。”
林今越安慰着小鹰鹫。
“你要好好的。”
“我一直都会在的。”
小鹰鹫垂着头流泪。
她能感受到林今越的心跳越来越慢，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林今越的手指还能动。
面板展开在她的面前。
白信和论坛都无法使用。
她也没有办法联系上自己的朋友们。
提前写好的遗书也没办法发送。
林今越觉得自己无奈地笑了笑，实际上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这样也好。
或许她们会认为自己已经离开了游戏，在现实世界等她们。
如果符安和祈梦知道，一定会很生气吧。
林今越都能想象到那两个人会怎么骂她。
要是她躺在棺材里，这两个人都能把她撬出来扇两巴掌。
想到这个画面，她都快笑出声。
半张的嘴发出艰难的气音。
不像人类的声音。
更像是植物被风刮动的沙沙声。
她的眼睛彻底闭上，再也无法睁开。
在闭上的瞬间，最后余光看到的，是手指上那淡绿的戒指。
闭上的眼睛却让脑海中的画面更加清晰。
她想到了白庭风。
不知道小师弟知道她没有通关，而是死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只是没心思放在情爱上，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白庭风暗戳戳叫的那几声姐姐她都听到了。
他都那么明显了。
就差把一颗心捧出来给她看了。
她也喜欢他的。
还好没有说。
林今越庆幸地想着。
剩下的想法更是毫无逻辑，从出生到现在的画面在眼前流转飞旋，她看到了很多很多。
按部就班的人生，进了游戏后的肆意。
这或许是走马灯。
还挺长的。
林今越觉得挺长的时间，实际在小鹰鹫看来只过去几秒。
先是呼吸停了。
再是心脏不再跳动。
手上的温度也从温热转为冰寒。
小鹰鹫悲鸣一声，眼泪都已经干涸，她只是呜咽着蹭着林今越的身躯，把上面生长出来的树枝蹭掉。
她的妈妈要死了。
白庭风刚躲过一群长相恐怖的兽群攻击。
像是猿类和狮子的结合体怒吼着从外面狂奔而过，手中挥舞的武器赫然是一个被封在冰晶中的人。
他正躲在一个洞穴里喘息着，侧耳倾听外界的动静。
脚步声还没走远。
他的运气一直不大好。
这次被分到了一个全是猛兽的游戏副本。
在这里无时无刻都要承受如潮水般的攻击，连安全屋
都无法抵抗。
为了防止安全屋被兽群踏平，他只能把这群千奇百怪的兽类引远，逐个击破。
玩家们起初还团结在一起，互帮互助。
可是源源不断的兽潮杀了太多太多的人。
最后只剩下白庭风和几个玩家，现在也被冲散了。
长时间的战斗让他都怀疑自己要撑不过这个副本了。
还好有林今越转化的各式食品。
每次吃下的时候，他会有种师姐还在身边的感觉。
这让他安心。
也让他有更多的力量战斗下去。
白庭风咽下口中的食物，感受着飞速缓解的疲劳和重新注入的力气，深吸口气，准备踏出洞穴。
他的动作突然僵硬，瞪大眼睛，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明明低头只是一瞬的事情，他却仿佛过去了百年。
右手无名指上，同样是一枚淡绿色的戒指。
白庭风留了私心，这枚戒指和林今越是同款，生死相依。
只是他平时会隐藏起来，在只有他一个人进入游戏的时候，显现出来。
此时，那枚绿色的戒指正在暗淡，如同萤火般的光辉消散在空中，点点暗淡。
这代表着什么，白庭风再明白不过。
但是他不愿意明白。
他伸手去捞空中的光辉，试图把它们捞回来。
就像是能够挽回正在逝去的生命。
手却只能凭空拂过，触到的都是虚无。
符安和祁梦两个人进入同一个游戏中，好巧不巧，又是鬼怪副本。
还是学校主题。
有种梦回高考的恐怖感。
“我们是跟鬼怪犯冲吧？”
她俩一起躲在讲台下，屏息等着鬼怪班主任走过，祁梦小声嘀咕着。
班主任有着长长的腿和胳膊。
想必是为了更好关注学生的动态，所以长得足够高，顶到天花板之后倒垂下来，头部缀在腰间。
不止一个。
腰间、胸腔处都布满了密集的头颅，上方男女都有，年龄不一，但都是一种威严的表情。
吓死人了。
符安和祁梦两个人抱在一起，躲在【一定要藏起来吗】后面，终于等鬼怪班主任去巡视下一个班级。
还没来得及钻出来，符安突然愣住。
两行泪就从她的眼睛涌出来，滴到祁梦身上。
“小安？”
祁梦愣愣着，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竟然也有一行泪。
两人看着对方满是泪水的脸，心狠狠沉了下来。
心脏像是被捏住一般，撕裂般的疼痛传出。
这代表了什么？
“是，是越越……”
符安抖着声音说道。
“她会没事的！”
祁梦打断她，没管脸上的泪，笃定地说道。
“她会没事的！”
她重复着。
“林今越没事的。”
林今越的躯干已经被从体内生长出来的植物覆盖。
绿油油的植物向上不断生长，树枝缠绕在一起，形成更加粗壮的分支。
所有的枝叶往小鹰鹫的方向生长。
小鹰鹫感受到林今越的保护，已经哭干的眼泪又控制不住流出。
“呜呜。”
她低下头，拱了拱林今越已经冰冷的手。
林今越的气息微乎其微。
小鹰鹫都觉得，林今越可能早就没有呼吸了。
她把头放在林今越手下，大大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靠着林今越。
她就想这样一直陪在妈妈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林今越的身躯都变成苍天大树，留下的人类胳膊和大腿缠绕在树枝中，若隐若现。
小鹰鹫缩在树下，也逐渐虚弱。
有树枝遮挡在她的上方，为她遮风避雨。
在小鹰鹫也要迈向死亡的时候，林今越的手指微微颤了下。
空间中，一直沉寂在角落的一个道具，自动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又因为她无力的手，滑落在地，落在小鹰鹫身上。
小鹰鹫呆呆地睁眼，眼睛暗淡如同即将下雨的天空，不再澄澈。
长久没进食，她没什么力气。只能眨巴眼睛半天，才终于看清砸在她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条被发绳扎好的长长头发。
上面有着熟悉的气息。
这是林今越的头发。
【你的半身】你的长发汇聚了自己的精神气血，它成为了你的半身。
头发发出了光。
光芒逐渐放大，包裹住了林今越的树枝躯体。
她的**一点点从树枝中剥离出来。
先是双腿，再是双臂。
小鹰鹫的眼睛也逐渐亮了起来，呼吸微滞。
是她看错了吗？
双臂后，露出的是人类的身躯。
肉色的肌肤，带着训练痕迹，不再带有一丝一毫的绿色。
小鹰鹫猛得站了起来，因为长久没有摄入能量，身躯摇晃，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昂起头，爪子抠着地板，死死盯着已经完全出来的身躯。
头也会出来吗？
她还会看到妈妈吗？
终于，她看到了林今越的脸庞重新出现，完整的人形从空中坠下。
小鹰鹫往前一扑，用自己的身躯接住了林今越。
感受着林今越逐渐强健的心跳和渐暖的四肢，她眼中的阴霾消失了。
天晴了。
林今越用药物换了自己的一半身体重回正常。
另一半身体继续受到游戏副本的影响，植物化。
现在她用自己之前割下的头发，换回了另一半身体。
她的半身救了她。
第216章
她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在眼睛闭上后的记忆都消失了，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小鹰鹫的啜泣声以及身上时不时传来的痒痒触感。
她很着急，也很心疼。
但是这些都无法让她睁开眼。
她就这么在痛苦中挣扎，始终不愿意妥协陷入彻底的安眠。
一直到几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缓解了痛苦。
一股是一阵微风，卷走了她的眼泪。一股冲进她的胸膛，为她提供了能量。
最后一股的气息极为熟悉。
那是她自己的气息。
正是这一股温柔又有力量的气息包围住了她的全身，和其他两股气息化成了大手，把她从无尽的沼泽中托举出来。
“会没事的。”
“睁开眼。”
有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在这些气息和声音的帮助下，她终于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首先看到的，就是小鹰鹫的大眼。
眼里已经没有泪，但是还在狠狠抽鼻子。
“啪嗒。”
有鼻涕流到了她脸上。
黏糊糊的，还有点臭。
林今越：“……”
呀，她活了。
她有点难以置信。
伸手摸了摸自己没有穿任何衣物的身子，确定上面再也没有植物嫩芽，她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大树。
大树伫立在安全屋中央，正是她躺到的位置。
上面一个人体轮廓清晰可见。
看来她刚刚就是从那下来的。
脱离了她的存在，树依旧在生长。
安全屋还在，空间也还在。
树木捅穿了安全屋，继续向着天茁壮成长。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今越有点迷茫。
一直到小鹰鹫叼起了一根发绳，递到了她的手心。
看到发绳，林今越睫毛倏忽一颤，神色恍惚。
它上面本来有着长长的头发，被她刚进游戏的时候甩手丢了技能上去。
那时候她不理解“她的半身”是什么意思，但终归是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和生命值换来的道具，她妥善地收好在空间里。
后续她的头发一点点长出来，也没去打理，影响活动的时候就会再剪短。
也不会再用上发绳。
因为头发太麻烦，好几次都想剃成光头。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的长发救了她的命。
林今越把发绳戴在手腕上，感受着格外轻松的头脑，她突然一愣，伸手摸向自己的脑门。
触感光滑又细腻，很神奇。
哦，她的头发没了。
现在真的是光头了。
林今越默了一瞬，忽而一笑，不去在意。
伸手擦掉头顶上的鼻涕，在小鹰鹫的帮助下起身，看到崽虚弱的样子，把她心疼坏了。
虽然自己的状态也算不上好。
生命值：1。
林今越又吓了一跳，连忙先先喝下一瓶【生命可乐】，吊住自己苟延残喘的小命。
她从空间里摸出件外套披上，立刻找出两瓶【营养液】给小鹰鹫和她自己喝下去。
眼看着林今越活了过来，小鹰鹫也有了食欲，乖乖用翅膀捧着喝【营养液】。
哪怕如此，也喝得不安心。
林今越上次倒下也是在吃饭的时候。
所以她喝两口就要用翅膀拍拍林今越的头。
只是没掌握好力，每次都拍得林今越头往下一坠一坠的。
林今越：“？”
她深吸口气，忍了。
自己的崽。
等到喝完【营养液】，再辅以一堆补生命值的食品，她终于把自己的生命值拉到满值。
彻底复活！
软甲已经损坏，她只能穿回之前增加防御值的服装，一瞬间有种回到刚进游戏时候的感觉。
林今越简单拉伸一下，准备出门看看外界的环境。
小鹰鹫步步紧跟。
“呜……！”
她的手刚拧上门把，【宝宝锁】像是大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看清林今越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连【超有礼貌哒】都耷拉着嘴。
【宝宝锁】不会说话，只会哇哇哭，它用蓝色的小手暴打着【超有礼貌哒】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超有礼貌哒】：“……”
打它干嘛啦 ，它只有嘴，不然也很想哭诶。
差点完犊子啦！
差点都死掉啦！
哪怕【宝宝锁】没说话，林今越隐隐约约都能察觉到它的想法。
林今越：“……”
她连忙抓了一把糖给它，哄了半天。
看来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安全屋的一切也一同进入了休眠状态。
或者说……是进入消失状态？
好险好险。
林今越不免得后怕起来，这才想起来扭头去看安全屋的时钟。
第七十天。
“七十天？？”
林今越惊呼出声。
也就是说，她失去意识整整二十一天，那小鹰鹫是二十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看向身后的小鹰鹫，摸向她的肚子。
怪不得都瘦成这样了。
林今越心疼坏了。
小鹰鹫不以为然，她只要妈妈没事，啥都好。
中间的时间她其实也不记得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睡，也没有消耗多少能量。
本身她的物种比较奇特，是可以长时间不进食的。
但是也不能超过一个月，身体储存的能量用完了，还是要死的。
还好，林今越活过来的及时。
如果醒来，看到的是小鹰鹫的骨骼……
林今越狠狠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她抱着小鹰鹫，轻声说：“我们出去看看？”
小鹰鹫开心点头。
止住哭声的【宝宝锁】嘴里塞满了糖，把两个腮帮子撑得满满当当的。
它拍了拍【超有礼貌哒】，门自动打开了。
“谢啦～”
林今越摸摸它们，时隔一个多月，重新出了安全屋。
这座城市和之前已经天差地别。
本来是高科技感带着一些赛博朋克味道的城市，再加上没有植物的存在，像是不毛之地。
现在那些高科技的建筑大多倒塌，或是被建筑内部生长出的植物拦腰截断。
无数的树木刺穿了墙壁，刺穿了窗户，簇拥着往天而去。
人类化身的树木重建了森林。
如果是初到这里的人，一定想象不出这里原来的样貌，甚至会赞叹一声好一个壮观华丽的景致。
林今越漫步其中。
她路过了曾经就职的院校，里面变成了绿意满满的森林。
尤其是会议室，树木紧紧挨着，都无法穿越其中。
都这样了，竟然还要开会。
林今越无语笑了，仰头看向上方纠缠在一起的来自不同品种树木的枝杈，像一张编织的大网不分彼此。
不管变成什么形态，他们都很团结。
林今越摇头，离开了院校，往永生局走去。
永生机构的大楼被焚烧殆尽，只留下碎玻璃和焦黑的建筑体。
有一段距离都能嗅到空中的铁锈和糊味。
林今越停下脚步。
在永生机构的大楼四周，围了一圈树木。
一层又一层，扎根于此，包围着大楼。
透过这些树木，仿佛能看到还是人类时候的场景。
无数的居民带着恨意包围着永生机构，希望他们给出合理的解释以及处理方式。
他们在门口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大楼倒塌。
等到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部化为树木。
等到自己也化为树木。
也没有等来该有的解释和处理方式。
林今越沉默着看着。
如果她不是玩家，没有特殊能力，没有能够拯救自己的道具，而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她一定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身为玩家的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她摇摇头，转身带着小鹰鹫回去。
路过占卜馆的时候，她脚步一顿，让小鹰鹫先上楼。
小鹰鹫有点不放心，但在林今越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林今越再次踏入了占卜馆。
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被宣告了死期，第二次死期将近，第三次度过死期。
林今越在命理师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上粗糙不平的树干。
“我活下来了。”
她喃喃说着，也不在乎没有回应。
“你的预言是正确的，也是不正确的。”
“或许在第四十九日死亡是我的死劫，是我的命数。”
“所以第四十九日我应劫而死，但又因为过往积攒下的机缘，我救了我自己。”
记忆里，命理师有着欲言又止的年轻面庞，又有着看着不懂事孩童的慈悲眼神。
“你有预言到这点吗？”
“这也在预言之中吗？”
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回复。
只有微风徐徐，带动着树叶碰撞着发出的清脆声响。
“沙沙……”
有一片叶子缓缓飘落，落在林今越收回的手心。
泛黄的脆弱树叶，似乎用力一些就会碎成粉末。
那片叶子，是从命理师的眼睛位置掉落的，像极了她落下的泪。
林今越看着叶子，不知道是否这是命理师对她的回答。
她只是好好地收好了这片叶子，离开了占卜馆，回到自己的安全屋。
这一趟出来，没有碰到玩家，是都死亡，还是在世界的角落里用自己的方式苟着。
林今越不知道，她也不想去探寻。
人各有命。
她只是在安全屋里，和小鹰鹫度过剩下的时间。
这次游戏之后，她就会通关，小鹰鹫又该怎么办呢？
在这样的想法中，安稳地度过了最后的七日。
目睹着她的树木蓬勃生长，最后超出安全屋的高度许多。
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小鹰鹫还挺喜欢停在上面的。
林今越笑着摇摇头，静静等着系统的通知。
第七十七日。
晚上0点。
「游戏结束」
「恭喜玩家通关游戏」
【检测到您已经到游戏承受的最大限度，为了您的安全考虑，不再适合进入游戏】
【请您做好准备，即将带您脱离游戏】
第217章
熟悉的白光闪过，熟悉的白色区域。
林今越站在纯白之中，她是唯一的色彩。
啥情况？
她不是能脱离游戏了？
这不是在驴她吗？
林今越有点生气，烦躁地想抓住头发，只摸到了有
点刺的脑门。
七天过去，头发长出来了一点，摸起来有点扎手。
她觉得自己像个猕猴桃。
林今越回首望去，向四周望去。
广阔的空间里只有她的存在，和进入游戏时的时候以及每一次的通关都一样。
不，有一些不一样。
林今越觉得周围的氛围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伸出手，动作熟练地想要召唤出面板。
手下空无一物。
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面板召唤不出来了。
没等林今越多想一会儿，周围的环境变了。
一成不变的白色震荡，犹如白色的波浪涌动，涌动间白色逐渐褪去，露出了一扇大门。
那扇大门通体银黑，在白色的空间中格外突兀。上方雕刻着一些看不清细节的浮雕装饰。
林今越警惕着缓步上前。
要打开吗？
打开了就能回去了？
还是这是一个陷阱，打开了她反而会暴毙？
林今越伫立在门前，眉心紧蹙，手心渗出汗液。不知道该打开门，还是在这里等待。
她的安全屋呢？
小鹰鹫呢？
正当她踌躇之时，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打开门吧。”
声音缥缈又虚幻，但语气带着善意，正是从紧闭的大门里传来的。
林今越一怔，立刻问：“你是谁？”
“打开门就能回去吗？”
“可以回去。”那道声音的语气有点无奈，“你所处的位置还在世界的控制范围内。”
“先开门，我们聊聊。”
聊聊？
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要劝她不要离开游戏？
说句有点不合时宜的话，林今越觉得这像是离职前的领导谈话。
谈心一小时，只为更好地掌控好用的牛马。
但目前她进退两难，仔细感受一下，还能感受到自己的空间，里面的东西也没少，林今越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遇到什么还能打。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面前的大门。
大门很重，触摸上去的时候，不知怎的让人有些悲伤，又有些惆怅。
林今越拉开门，稍稍有点重，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完全拉开后，她呆立原地。
像是无数的哀愁，无数的悲痛和无数的绝望被凝聚成一个榔头，对着她当头砸下，瞬息跌落深渊。
门后只有一片黑暗，望不到边际。
林今越身体摇晃，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包围，暂时失去了意识，身躯缓缓向后倒下。
“咦？咋往后倒？”
那个缥缈的声音突然有了情感，带着点疑惑。
门内无尽的黑暗中，伸出了一双灰色的手，拉住慢动作倒下的林今越的双臂，将她拉入黑暗中。
来吧。
先是情绪上的悲伤。
然后是身体上的冰冷。
之后再逐渐温暖起来。
林今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从冰冷的海域到了温暖地带，才重新逐渐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欲。
这种感觉和她上次游戏通关后的感觉十分熟悉。
死了，又活了。
该睁眼了。
林今越倏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
她突然的动作把她面前的灰色影子吓了一跳。
灰色影子用手拍了拍胸脯，十分人性化的举动。
“我这是……”
林今越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艘小舟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坐姿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小舟很熟悉，是她在森林部落里第一次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上去的小舟。
下方是看不到底的河流，亦或是江海。
灰色影子正是她的摆渡人。
这次的它也坐在林今越的对面，似乎想要和她聊聊。
“你比较喜欢这种形式，对吧？”
摆渡人开口说道。
这是林今越第一次听到它的声音。
应该说是她。
声音温和，正是刚刚从门里传来的声音。
“这是要谈心吗？”
察觉不到危险，林今越也放松了一些，开口问道。
摆渡人点头：“我是来答疑的。”
她似乎是个活泼的性格，歪了歪头，语气上扬：“你一定有很多疑惑，有关于游戏，有关于这里，有关于很多。”
林今越连连点头。
开玩笑，她的推测都要写满两三个笔记本了。
“但是——”
摆渡人话音一转：“一些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还在摸索当中，所以只能解答我们知道的。”
“我们？”
“我们。”
摆渡人伸手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指了指林今越，肯定地说道：“我们。”
林今越表情微凝，呼吸微微暂停。
脑海中的想法越发清晰，一个埋藏已久的猜想从脑海中发芽，无法掩盖下去。
她张开口，用复杂的语调问道：
“你们，也是玩家？”
“我们，曾经是玩家。”
摆渡人点头，带着笑意回答道。
她的语气就仿佛在说她之前在哪里上学一般普通。
明明在说生前的事情。
林今越的眼神复杂起来，张口想要追问，又担心触及到摆渡人的伤心事，她犹豫片刻，还是咽下了所有的话语。
“你是个温柔的人。”
摆渡人笑着说。
“你也很敏锐。”
“没有关系，我们都是自愿领了这份工作，来和大家聊聊。我并不排斥讲讲还是玩家时候的事情。”
摆渡人翘起了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手指摸了摸下巴。
“让我想想，有点久了，我很菜的，第二场游戏就死了。”
“丧尸好可怕，‘哇’地扑过来咬我，我‘啊’了一下就被咬住了。”
她的手往两边一抬，肩膀一耸：“我就这么死了。”
“然后来到这里，有了份新工作。”
林今越觉得自己傻掉了。
信息量太多，她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只能顺着话题继续问下去。
“所以，所有的摆渡人都是死去的玩家？”
摆渡人点头：“yes！”
“那死去的人，在原来的世界里会怎么样？”
“有三种情况。”
摆渡人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种，猝死。”
懂了，死。
两根手指：“第二种，发生意外事故死亡。”
懂了，还是死。
三根手指：“第三种，变成精神疾病。”
懂了，要么死，要么疯。
林今越的表情微妙起来。
还好活下去了。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突然猝死，或者突然疯癫，家人和朋友该有多伤心。
摆渡人继续说道：“我们被提取进游戏，实际上是以灵魂的状态。”
“在游戏过程中，身体的时间将会暂停，灵魂投入一个又一个的游戏，被赋予新的**。”
“**的印记会留在灵魂里，永远跟随。”
“所以在游戏中死亡，断开了灵魂和身体的链接，才会有这样的后果。”
林今越懂了。
游戏中死亡，灵魂和身体的链接彻底断裂。
失去灵魂后，身体的时间继续流逝。没有灵魂的身躯也只是行尸走肉，死、植物人或者是疯癫都很正常。
而灵魂……林今越看了摆渡人一眼。
像是永远留在了这里。
她问道：“所以我脱离了游戏，会回到进去游戏前的状态？”
摆渡人开心地说：“没错！你理解的很好嘛！”
“哎呀，之前遇到比较轴的男玩家，还非要跟我争论这其中的原理，我只是个小卡拉米，我怎么才知道嘛！”
“他还用各种科学原理试图教会我什么，我服了！”
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摆渡人开始掰着手指头和林今越细数她遇到的奇葩玩家。
“他们都能熬到脱离游戏，也是很厉害的哦。”
林今越听得没忍住笑了，像是朋友间的闲聊：“是啊，这工作听起来也很辛苦。”
摆渡人挥动着手臂：“可不是嘛，又要当车夫、船夫的，又
要谈心送人最后一程。”
她话音一转。
“但是我很高兴，可以把大家送回自己的世界。”
“恭喜你们，努力地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陷阱下活了下来，最后可以脱离这场游戏。”
摆渡人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不知怎地让林今越想哭。
看着她，只有灰色的影子，看不清她的长相。
明明是可爱的人，怎么会被抓到游戏里，然后死亡后变成这副模样呢？
林今越感觉很心痛。
她轻声问道：“可以和我从源头开始说起吗？”
“说说这个游戏的开始，以及它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摆渡人连连点头：“可以呀，我就是来干这个的。”
“其实一开始就要给你们讲故事的，但是有些玩家听得晕乎乎的，有些搞不懂情况，有些只想快点回去。”
“所以我会先多聊聊，破冰一下嘛。”
如果能看到摆渡人的表情，林今越觉得她肯定可爱地眨了眨眼睛。
“哎呀，只是我太能唠了，被上面说了好几次。”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说说吧。”
摆渡人的语气正经起来：
“来讲讲这个游戏的开始。”
“来讲讲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林今越也坐直了身子，有点紧张。
“实际上，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
林今越认真点头。
她动作一僵。
啥，她听错了？
她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
摆渡人认真点头，声音十分严肃：
“是的，我们不知道。”
第218章
“我们没有肯定的回答，因为还在不断地查证。”
摆渡人继续说道：“你们肯定也有很多的猜想。”
“或许是天外来客，是更高维度的外星人来提取人类做实验。”
“这是常有的桥段，对于地球是个牢笼的说法，很多人是相信的。”
在一部分的猜想里，认为地球是个大型监狱，人类在里面感受人世间的痛苦和悲欢离合。
死亡也等于解脱。
“也有一部分玩家觉得，我们可能时时刻刻都被某个高维生物注视着，每一场游戏都是高维生物的直播间。”
“各种想法都有呢。”
林今越点头，这些想法她都有记下来，也是流传最广的几种。
摆渡人又伸出两根手指头。
她好像很喜欢比划着说话。
“我们现在最合理的猜想有两个。”
“或许这个世界只是一张纸的反面。”
林今越皱眉：“反面？”
“是的，反面。”
“你也参加过鬼怪游戏，遇到过很多乱七八糟的鬼怪。里面一部分鬼怪并不是游戏里的死亡玩家。”
一部分？
林今越没有打断，耐心听摆渡人继续解释。
“实际上，有些鬼怪是死去的人变成的。”
说到“死去的人”这四个字的时候，摆渡人语气加重。
“死去的人有着不同的执念，也被剥夺了一部分的记忆。他们被投入到不同的游戏中，浑浑噩噩地生活，基本上完全受到游戏的操控和限制。”
“在我们的认知里，死去的人会前往地府，或者是天堂地狱。”
“那为什么鬼怪游戏里有着死去的人？”
摆渡人自问自答。
“所以我们其中之一的猜测就是，这个世界就是类似我们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林今越喃喃道：“所以是一张纸的反面，世界的背面……”
“正面的人各有各的痛苦，艰难挣扎求生。反面的人也同样在游戏里挣扎。”
“都是一样的。”
摆渡人有点惆怅地说：“我自己希望这个世界是大梦一场。”
或许有一天大梦醒来，大家都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死亡是虚假的，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噩梦。
她似乎有点伤心，但很快打起精神来继续说道：“还有另一种猜想。”
“这一切的游戏世界，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一念创造万物。”
摆渡人这么说着。
眼见着林今越呆呆的脸，她噗嗤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们另一个团队的研究方向。”
“平行世界的概念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今越点头。
平行宇宙理论。
简单来说就是指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在无数个你，生活在平行宇宙里。你在生活中的每一个或大的或小的选择，都会产生无数种可能，变成新的世界。
平行世界之间存在着量子纠缠，简单来说，可以相互影响。
经常有人出现找不到什么东西，结果过了几天，突然在平时天天看到的地方找到了。
也有一些人，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证变成两个……
这些奇特的场景，让许多人相信有平行世界的存在。
林今越也相信着。
“我们认为，当人类的想法汇聚成一处，新的平行世界就会诞生。”
“例如，在和平的世界，如果很多人期望着世界毁灭，病菌灾害、丧尸这类物种的出现，那么就会有相应的平行世界形成。”
“甚至是一个人，每一日脑袋中流转的想法，每一个想法都会形成一个世界。”
“不然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游戏怎么来的？”
摆渡人手指摆了摆：“根据我们的记录，到目前为止没有完全相似的一个游戏。”
“如果这是高维生物的游乐场，那这个高维生物也太有创造力了。”
有道理，每天啥事不干就在那里搓新的游戏。
“所以我们认为，游戏世界都是大家千奇百怪的想法形成的新世界，在这些世界里顺着自然规律发展，形成了不同的发展方式，也产生了原住民。”
摆渡人的语气一顿，继续说：“现在大家都更偏向于这个理论。”
“也有可能这两种猜想都是对的。”
“因为大家不一定来自同个世界。”
林今越瞪大了眼。
“那！”她惊讶出声，“我的世界会不会也变成……”
林今越突然哑了声，她不敢说出下面的话。
她的世界会不会也变成游戏世界？
她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摆渡人，希望能得到否定的回答。
摆渡人确实摇头了，但说出来的话让林今越跌落谷底：“我们不确定。”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她这样说着。
察觉到林今越的情绪，摆渡人有点慌乱，她连忙安慰道：“几率小的！也有可能你回去寿终正寝，过去几百年都没有这一天！”
“不要担心哇！”
林今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几率小的。
但不是没有。
说明之前有这样的例子发生。
她脑子一下子在疯狂运转，思考着如果原来的世界变成游戏世界，她要怎么保护家人和朋友，才能在那绝望的世界里活下去。
实际上她参加的每一次游戏都跟全灭差不多了诶。
原住民的生存很凄凉诶！
林今越捂住脸，感觉很绝望。
“哎呀哎呀！”
摆渡人挠头，有点焦急。
她怎么脑子转的那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
“如果变成游戏世界，那也只有一部分的区域会投送玩家！”她连忙解释安慰着，“也要看游戏难度的，不会像游戏里那样全灭的！”
“玩家得到的信息都是片面的，有限制的。”
“你最好不要一直想，不然有可能真的会成真的。”
听到这话，林今越浑身一震，打起精神，连忙把这些猜想丢之脑后。
恨不得一键删除。
她想到了摆渡人刚刚说话里让她在意的点，问道：
“一部分鬼怪是死去的人，那剩下的是什么？”
“也是死
掉的玩家？”
摆渡人点头：“这就要说到玩家死后会怎么样了。”
“死掉的玩家会陷入一段混沌时期。”
“在这个时期里，一切的思想都会消失，是一个很恐怖的阶段。”
“每个人的时间长度不一样，有的是一天，有的是一个月，有的是一年……”
“反正死后的时间，在这里也是永恒。”
“执念会让人醒过来，醒过来呢就有点类似游戏里的转职系统。”
摆渡人的左右手举起来：“好鬼，坏鬼。”
林今越的情绪缓了过来：“那你就是好鬼啦？”
“没错！”摆渡人收回了右手，“好鬼就是我这样的，来帮忙玩家，增加玩家在游戏中的存活几率。”
“坏鬼就是那种迷失的人类。”
她的手往前平伸，周围的环境瞬息不同。
那是无数人的脸，无数人的死亡执念。
“你刚刚开门的时候也感受到了吧？”
“那股绝望的情感。”
“那就是他们遗留下来的。”
“有一部分的玩家，享受着杀戮失去了本心。他们逐渐阴郁，逐渐扭曲，不再敬畏生命。”
“当这一部分玩家死亡后他们会怎么想？”
摆渡人被四周的痛苦人面包围，淡淡地看向林今越，轻声询问道。
“他们会想……”
呐喊声逐步加剧，吵得人头疼欲裂，有汗水出现在林今越的额头。
在这种情绪的带领下，林今越顺着摆渡人的话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是我？”
四周的人面像按下了暂停键，面色狰狞地停住，张开的嘴里齐声呐喊着：
“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
“凭什么呢？”
“该死的人不是我！”
巨大的悲怆和憎恨实质化，如同海浪般扑面而来，一声声怒吼敲击心灵，拍打着存活的同类。
恨不得……让她一同沉浸于此。
摆渡人连忙挥挥手，把这些画面赶走。
她们回到了宁静的小舟上。
那些无声的呐喊却残留在林今越的脑海里，让她汗如雨下，面色喘息着，大口呼吸。
还好……还好她没变成这样的人。
那样狰狞恐怖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有着对一切的憎恨，对一切的不满。
“有着这样的想法和执念，他们醒来后变成了新的鬼怪。”
“见不惯活着的人，见不惯一切美好。”
“只希望所有人一同堕入这万丈深渊。”
“像是你熟悉的大眼球厨师还有气球领导，都是这样的人们组成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
人们。
林今越想到了她击杀的眼球厨师。
那次的提醒是分身？还是碎片？
见到林今越若有所思的脸庞，摆渡人肯定了她的猜测：“人的欲望无外乎那几种，想要窥探隐私，想要更高的权势，想要更多的金钱……”
“玩家化成鬼怪后，将会四分五裂，每一个欲望碎片会找到自己的同伴，组成乱七八糟的鬼怪。”
“所以，他们也不再是他们。”
“他们只是个七拼八凑的缝合体。”
“最终，失去了自己。”
摆渡人似乎很讨厌这些鬼怪，她不免得多抱怨了几句。
“真的，可烦了。本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世界就够我们头疼的了，还要做各式各样的道具丢到商城里让玩家买。”
“人手根本不够，忙不过来了！”
“他们倒好，还在那里暗戳戳地搞新的游戏世界，什么内测游戏，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要到死了的玩家耳边蛐蛐，什么不要当人了！死都死了，为什么不纵情人世间？”
“神经病啦？是传销吗？”
摆渡人骂骂咧咧，口才了得。
林今越觉得祁梦和她一定有话聊。
“哦，你也参加过内测。”摆渡人骂完想了起来，对林今越大夸特夸，“你把那场子直接端了，那可太赞了！”
“给我们减少了超级多的工作量，哎呀舒服极了。”
她手舞足蹈着：“去了那个内测同事出来都夸你呢，干得太好了。我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忙。”
摆渡人幽幽地感叹：“像你这样凶残的玩家，那是越多越好哇。”
林今越：？
她凶残吗？
第219章
好吧。
凶残就凶残吧。
凶残我骄傲！
林今越挺了挺胸，快乐地接受了这个评价。
摆渡人还在呱呱地吐槽着那些鬼怪玩家的行径，看来是积怨已久。
概括成一句话：死了也不老实！
偏偏这类玩家都还挺强的，所以逐渐称霸了新手副本，导致所有玩家一进游戏的新手副本都是鬼抓人、鬼玩人。
常常有玩家觉得，鬼怪副本和生存末日副本给人的感觉太过割裂，也是这个原因。
摆渡人掰着手指头细说着。
“气球领导烦死人，它受不得有人忤逆它，只要有玩家反驳它，或者是通关游戏，就会被它狠狠记上。”
“它的仇恨单能绕着星球三圈吧！每天也不嫌累，到处分身找人麻烦的。”
“要么就隐藏在暗处，暗戳戳地盯着你，一会儿把人拉进游戏，一会儿把人拉进什么无序区。”
“心眼小得很！”
摆渡人叹口气。
“我们想管也管不过来。”
“工作内容太多，还要在玩家聚集区建立秩序，无序的区域会激发更多的恶。”
巧了，无序的玩家聚集区林今越也去过。
她伸手挠了挠脸，自己也算得上是经历丰富。
“它们还搞了自己的美食app，我真是服了。”
“我们这缺程序员得很，来这里待遇也好，怎么想不开去当鬼呢？”
林今越：“……”
还缺程序员啊。
果然，鬼怪大排档确实在给快递驿站供应原材料。
“也有回头是岸的，希望这些程序员赶快醒悟过来。”摆渡人双手合十，连连祈祷着，“希望他们上岸啊！”
摆渡人大声呐喊。
林今越：“……”
死了当鬼还要上岸？
她想到了蝴蝶，那是不是就算上岸的？
“我们这的行为标兵，你也见到过，许多玩家都见到过。”
林今越立刻想到一个身影，脱口而出：“肠粉姨？”
“没错！”摆渡人挥手，就差拿荧光棒打call了，“就是我们的肠粉姨！”
“虽然她还是喜欢用肠子织围巾，但是也只有她能游走在鬼怪和我们之间。”
“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我们可以包容的啦。”
林今越：“……”
那人肠围巾可把她吓得够呛。
虽然戴起来是挺好用的。
谢谢大姨。
林今越悟了：“所以新手副本被鬼怪占领，你们就在里面安插了小卖部，为新手玩家提供便利？”
“对滴对滴。”摆渡人很满意，和聪明人沟通就是快。
还不会抬杠！
怪不得那些玩家说起新手副本的经历里，都有一个奇怪的小卖部。
最夸张的是一个在海上的玩家。
她本来遇到游轮事故，很凄惨了，只身一人划着皮划艇在遥遥无际的大海上漂泊，就被抓进了游戏。
刚进游戏她还开心呢，本以为要死了，突然活了！
结果画面一转，呀，她又要死了。
划着皮划艇，身后鬼怪各种泳姿追着她。
安全屋在皮划艇一个奇怪的角落里，如果钻进去会连人带皮划艇一同被吃掉。
她吓坏了，费尽浑身力气划了很久的船，好不容易才暂时甩开。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饿死的时候，一艘大小差不多的皮划艇缓缓驶来，最前方坐着个打围巾的大姨。
画面过于诡异，她一下子都没说话。
大姨靠近一点后，也没多搭理她，动作不耐烦地就直接丢出了一堆物资，刷完了她所有的钱。
物资能让她活下去。
那一刻，缓缓出现的大姨仿佛具有神灵的圣光。
她在玩家聚集区把这个事说出来，所有人都觉得她在吹牛。虽然大家都有个小卖部打围巾大姨，从来没见到这么离谱版本的大姨。
大姨会的还挺广。
看着摆渡人开心的动作，林今越一言难尽。
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所以商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弄出来的？”林今越问道，“那系统呢？”
这种奇怪的存在，不能也是她们玩家弄出来的吧？
系统可全部都是恶意。
摆渡人的跳舞动作停止，冷静下来，轻咳两声说道：“系统和游戏是相伴的。”
“但是它究竟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或许我们这真的是高维生物的直播间，系统就是控制一切的东西。”
她敲了敲自己：“我就是经常把话题跑偏，还好你拉回来了。”
“我们继续说说，游戏的发展，或许应该说我们的发展。”
林今越好奇起来，认真倾听。
“我们，也可以说是组织，里面女性占了90%，男性只有10%。”
“因为愿意奉献自己，去帮助更多的人，只有女性有这样的胸襟。所以才有这样的成员构成。”
“在最开始的游戏里，是没有天赋、安全屋和商城的。”
没有天赋、安全屋和商城。
摆渡人的话，让林今越失去了所有语言。
她无法想象，没有天赋和安全屋，和平年代的普通人该怎么在游戏里活下去。
“所以刚开始的游戏，百不存一。”
“活下来太难太难，普通人怎么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对抗？”
“这是纯粹的虐杀游戏。”
摆渡人的语气满是沧桑。
“还好，死去的人足够多，清醒过来的灵魂也足够多。”
“她们汇聚在一起，献祭自己的灵魂，和系统对抗，为新进来的人类搏来了一丝生机。”
“在此之后，进来的玩家拥有了抽取天赋的资格。”
“激发灵魂的极限，来获得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后来，有着特殊能力的玩家依旧陆陆续续死去，她们醒来之后，把自己的能力提取出来，反哺给玩家。”
林今越瞪大了双眼，瞳孔微缩，心跳了起来。
“小卖部和安全屋便是这么来的。”
刚开始的天赋很简单，有可能只是每天获得一瓶水，一个食品。随着等级的提高，获得的种类多了起来。
类似的玩家天赋汇聚在一起，凑出了一个小卖部。
还有的玩家一直希望有个自己躲避的空间，这样的想法可以产生相对应的天赋。
这类的玩家死亡后，把自己的空间集合在一起，为所有的新玩家凑出了一个可以升级的安全屋。
从此，玩家们有了赖以生存的特殊能力，又有了可以补给的端口，还有了可以庇护的安全空间。
林今越难以想象，达到这一点要耗费多少时间，又要耗费多少的……性命。
“当然，安全屋比小卖部出现的早。因为最开始的游戏没有休息的时间。”
“每一场游戏后，又立刻被投入下一场的游戏。长久而来玩家的精神会逐渐崩溃，产生一种疲惫感。”
“这又加大了死亡的概率。”
“也有不少的玩家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逃脱这一切。”
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几个字在林今越的脑子中回荡。
现在的游戏后可以有21天的休息。
除了最开始的新手副本可能会因为物资不够，积分不够过得苦巴巴的，但后面随着物资的囤积，积分的充裕，只要不是遇到没有秩序的地方，都能有一个良好的休息。
而这一切，也都是靠死去的玩家们换来的。
“所以刚开始在补给和庇护所两个选项中犹豫了很久。”
“后面觉得最需要的，是有个能够安静休息的地方。”
“一个是在游戏中的安全屋，让玩家可以暂避副本生物的攻击。但是安全屋也不是万能的，所以时间有限制。在屋内待到一定的时间，灵魂浓度超标后必须出门，给安全屋重置灵魂浓度的时间。”
“不然反而会成为攻击的目标。”
摆渡人叹气：“我们一直在努力，但事物总是两面的。”
“有些副本是鬼怪创造出来的，规则由它们制定。安全屋难以进入，能够在新手副本安插已经是极限。”
“而有些副本里，安全屋反而成了玩家的限制。”
这一点，林今越深有体会。
虫虫危机副本里就是如此。
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的。
林今越暗叹一声，摆渡人她们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做到现在的程度。
如果这样还去质疑她们、责怪她们，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另一个就是现在的玩家聚集区。”
摆渡人继续挥手，身边的场景开始流转。
像是苍蝇复眼中的视角，无数的场景碎片拼凑在一起，又宛若无数台电视机同时放映。
每一小块区域里都是不同的场景。
荒芜沙漠中的绿洲、河流上的叶片、岩土中间的洞穴、雪山之巅的小屋……
全部都是玩家聚集区。
林今越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树林部落、花花世界……
“这些都是一些碎片世界。”摆渡人也仰头看着这些场景，露出怀念之色。
“碎片……”
林今越还看到了夜猫古镇。
里面行走的竟然不是玩家，而是一只只小猫。
林今越：？
是她看错了吗？
“哦哦。”
注意到林今越的目光，摆渡人连忙解释：“这个聚集区还没完全定下规则，现在还在运行阶段，所以会有一些规则制定者的奇特想法。”
林今越：“……”
好的，没有问题。
“有的是被打穿的副本，有的是一些游戏副本的伴生。”摆渡人把夜猫古镇的画面挥走，招来了其他聚集区给林今越参观。
被打穿的副本。
听到这话，本还有点没理解的林今越微微仰头，看到了被自己打穿的鬼记大排档。
悬挂的人头灯笼全部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大红灯笼。
有玩家穿越其中，看过去就像是正常的小饭馆。
林今越嘴角一勾，笑了。
“我们一直在寻找新的可以构建玩家聚集区的地图。”
“只有有秩序的区域够多，才能去庇护更多的玩家。”
林今越深深点头。
没秩序的区域她是领教过的。
虽然她在里面把小鬼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地图到处散落，还会时隐时现。要找到并不容易，有时候全看缘分和命。”
摆渡人语气里有点苦恼：“而且很多很无厘头的，我们还都要筛选，可麻烦了。现在组织里也有人觉得，可以构建玩家聚集区的地图成分太复杂了，来源没那么简单。”
林今越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些玩家聚集区，她笑着说：
“我觉得，这些地图像是梦。”
像是酣睡的人们做的一个又一个美梦。
为拼死存活的玩家编织了一个休息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