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诛说陪程策就真的是寸步不离的陪着,事事亲力亲为,几乎要把程策当做孩子养着,当做祖宗供着。
按照习俗,大婚应该是上位方去迎娶伴侣,但是因为程策在苍梧并没有背景根基,李渠几人商议着,最终还是将程策放在宋家,由李明诛从李家到宋家带过来。
通体雪白的飞鸿生平第一次戴着大红喜绸,它原地踱步片刻,有些新奇的甩着马尾。
颂悲阁内除却漫天飞舞的梨花雨外,清冷中不知不知又添置了些婚宴需要用到的,李明诛沉敛低调的寝室也变得生动起来,女师裁下来的喜字贴在窗户上,红烛摇曳,被衾也被换成红的,上面撒着花生桂圆之类的,就连李明诛床榻一成不变垂落的白纱也换成红的。
这些当然都是程策一手操持的,天玑瑶光等人负责购置,宋舟砚,江婵,顾崖以及岑瑜则商量着布置颂悲阁,不过所有的建议最后还需要程策跟李明诛来决策。
李明诛不大喜欢这些艳丽的东西,听到宋舟砚说这些的时候眉一直都皱着,等他说完,李明诛只是轻啧一声。
“太艳了。”
宋舟砚:“……”
这是婚宴吗?
还是程策推翻李明诛,一口敲定了宋舟砚的想法才有如今的颂悲阁。
否则颂悲阁要是按照李明诛的思路来还要再冷沉几个调。
从婚服到迎娶队伍的衣裳都是女师和世家最好的女工一针一线做出来的,繁琐复古,低调奢华,暗沉的红配上深沉的绿,点缀着明亮的金,李明诛骑着飞鸿,神色淡漠,衣裳上的凤凰张扬肆意,金线反射出刺眼的光。
整个苍梧都沉浸在李明诛大婚的喜悦氛围之中,说一句普天同庆也不过分,迎亲的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喝彩的百姓,颂悲阁内的暗卫都出现在路边,撒着金银玉叶和其他昂贵的小物件当做彩头。
日光耀眼,碧海蓝天,亭台楼阁都飘着红绸和鲜花瓣,苍梧回春,李明诛的春天也到了。
铁骑一路朝着宋家的方向行去,从来都云淡风轻的李明诛在看到宋家朱红牌匾的那一刻,居然有那么一丝的紧张和期待。
这场婚事举行的其实是有些仓促的,李明诛当时敲定婚礼日期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急切,明明人就在身边,明明还能有更加充分的准备,但她就是不想再等了。
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忘记过去的点点滴滴。
等待是很痛苦的事情。
李明诛懂,所以她不想要程策来等她。
她过分修长的睫羽低垂着,遮掩住眼底的情绪波动,李明诛抿着唇,调息片刻便抬眸,再次看去时眼底一片平静。
程策在这里没有娘家人,孟家其实勉强算是,但是在李明诛跟着孟昭离开苍梧的时候,孟家就已经抄斩了,整个苍梧都拍手叫好的事情。
程策被宋舟砚江婵还有顾崖以及五大世家数的上名的人簇拥着,一身喜服,玉冠精致,眉眼如画,腰间与李明诛的龙凤呈祥玉佩同出一源。
李明诛就这样看见他笑的明媚幸福,被众星捧月的护着踏出宋家的门槛。
李明诛握着缰绳的手骤然用力,手背青筋暴起,而后又倏然松开。
她抿了抿唇,呼吸慢了半拍,然后动作自然的下马,被李渠岑瑜和江荣等人簇拥着靠近程策。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声音也慢慢变大,人声熙攘之中,李明诛黑沉的眼中却只剩下程策的身影。
慢慢的靠近,慢慢的放大,李明诛终于站定,两人面对着面,程策对她笑着,很漂亮很漂亮,他本就嫣红的唇瓣不知道被谁又上了口脂,色泽明丽又诱人,如同新鲜的蜜桃般邀人品鉴。
李明诛眨了眨眼,眸光微动。
“明诛。”程策见她迟迟不动,就这样看着他,怕误了吉时,只能小声提醒,“快点快点。”
李明诛又眨了眨眼,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到手上,很低很低的嗯了一声。
几乎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珍重的,李明诛慢慢牵起程策的手,然后握紧。
苍梧的婚姻办法和启楚大多数都是重合的,但是仍旧有少部分不同。
程策被李明诛牵着走到后面的轿辇中,手仍旧被紧紧握着,李明诛另一只手替他撩开前面的红纱,里面的软榻和点心香炉之类的一应俱全。
李明诛怕程策无聊,又听人说新婚不允许吃东西,怕程策饿着,就在迎亲前吩咐瑶光添置的。
这样大张旗鼓的样子又惹来周围人善意的哄笑,李明诛面无表情,不甚在意,倒是程策,脸有些红。
轿辇四周都是从顶部垂落下来的红纱,随着抬轿人的走动而轻轻晃荡着,偶尔露出里面人的部分面庞就很快消失,模糊隐约的勾人探究。
十里长街的海棠也绽放着,花瓣飘摇着四处流浪,李明诛在耳边锣鼓喧天的热
闹中回到李家,身上已经落了几瓣带着清香的海棠花。
苍梧子民不能进李府,但是神迹主娶亲是整个苍梧的大喜事,这段时间五大世家自掏腰包,无论是酒水还是饭食都无偿供应,庆贺李明诛的大事。
进入李府后,耳边的喧嚣明显变小,李明诛微微放松下来。
拜火凤神像是在婚宴的前一日,但是因为李家还单独供应着神迹主的神像,所以李明诛带着程策拜完神迹主的神像后就当作拜天地父母了,后续的事情是没有程策参与的,李明诛俨然就没了兴趣。
冷淡的与人交谈,承受着他们的祝愿和祈福,李明诛很平静,除了身上的喜服之外丝毫看不出来她在自己的婚宴上。
应付完前来恭贺的世家家主和同辈们,李明诛已经喝了不少酒,放在平日是肯定没人敢灌她的,她也不大喝酒,但今日毕竟是喜宴,李明诛不好不合群,就放纵了些。
连通颂悲阁的路上依旧人烟稀少,无论何时,颂悲阁永远都是不可踏足的禁地。
李明诛还没走两步,在檐廊尽头就被人叫住。
“主上。”
李明诛刚以为已经没有自己的事情要走了的时候,身后就传来江荣的声音。
李明诛微微蹙眉,但是碍于是婚宴,她不得不转过去看他,声音微冷。
“做什么?”
因为喝酒的缘故,李明诛的声音有点哑,听着叫人耳边发麻。
江荣看到李明诛的眼神后,酒后壮胆的念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散,他被李明诛看着有点想要退缩,但是为时已晚。
江荣硬着头皮回答。
“恭喜主上今日大婚。”
李明诛点了点头,祝福他们的话还是要收下的。
江荣见她应和,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酸涩和不甘。
“主上。”江荣忍不住开口,“如今五大世家几乎是势均力敌,我听闻李家主有意要占据首位,但因为互相制衡的缘故一直僵持,如今李家出了您,势必是要比其他几大世家要强势一些的,若是此时,主上能再拥有些更加强大的拥护,那么——”
李明诛没心情听他说完就蹙眉不耐烦的轻啧一声。
“江荣,不要在今日跟我说一些扫兴的话,懂吗?”李明诛眼神变得冰冷。
她不是迟钝的人,自然也听懂了江荣话里的意思。
“我不在乎李家是否在五大世家中占第几,也不在乎谁能帮李家压制其他人,我不需要这些,也不需要男人来稳固我的地位,更不需要你,懂吗?”
五大世家互相牵制,谁跟她联姻必然都牵扯到世家之间的暗潮涌动,这时候若是李家需要压倒其他,就需要另外的势力,小门小户都是小打小闹,在真正的高门面前是起不了作用的,那么,就只剩下灵阁的力量了。
江荣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不要跟我耍小心思,江荣。”李明诛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
江荣感觉浑身冰冷,心开始变得慌乱。
他喜欢李明诛吗?
当然喜欢。
江荣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李明诛,是在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被选中成为下任祭司养在江家,不过从来没见过神迹主。
他听江婵说,李明诛跟人跑了,跑到了外面,不愿意回来。
很多人都在骂孟昭,骂孟家,他们怨孟昭带坏李明诛,却从未想过这是李明诛自愿与否的事情。
李明诛回苍梧那日,连通梧桐林的那道门,那条路,那条街,方圆十里都水泄不通。
所有的苍梧子民都争抢着要看李明诛一眼,挤破头都要看,那种执着让江荣意识到神迹主对于苍梧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跟平民百姓不同,所以他能跟着江婵见李明诛。
那时候的李明诛二十二岁,是程策刚七八岁的时候吧,她来完成自己的及笄礼,顺道参加祭典,也就是那次,对于李明诛神迹主这个身份的信奉之风风靡到现在。
那时候江荣躲在上任祭司身后看她,李明诛的眉眼清冷,江荣看的呆了,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很冷。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后来他跟祭司讲,祭司说,她像霜雪,像观星台的,像霜雪地的。
江荣没见过雪,因为观星台只有当任祭司和神迹主以及世家家主可以去,他也没去过霜雪地,因为他去了会死掉。
从那时候,他心里就有李明诛了。
努力刻苦的学习,江荣以为总有一日,等李明诛回来,他会成为李明诛势均力敌的战友,会让李明诛也喜欢他的。
他早该想到,李明诛这么多年在外头,总会有人和他抱着相同的心思接近她,捕获她的。
江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抱歉,是属下多嘴了。”
过了很久,江荣才低下脑袋,很轻很轻的认错。
李明诛没说什么,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江荣攥紧拳头,身体微微发颤。
“哎呀,啧啧啧,真可怜呐。”
熟悉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从身后响起,江荣身体一僵。
宋舟砚看着这台戏看了许久,李明诛喝了酒,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懒得管,反正没有揭穿他。
他本来是无意间路过,想要去问问李明诛能否让程策生完孩子去看看宋水墨的,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都跟江祭司好心提醒过了,江祭司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被人当面落了面子,还被人撞见,要是我,我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宋舟砚笑着打开手中折扇,半遮着脸,只留出带着笑意的眼睛看江荣。
这个样子很贱很贱,江荣只觉得一股无名火闷在心口,连带着刚刚被李明诛毫不留情的拒绝带来的羞耻和悲伤都淡了些。
“不劳宋家主费心了。”江荣脸色难看的低声道。
他不大愿意跟宋舟砚说话,这人心机深沉,见人三分笑,实则一肚子坏水,跟他打交道总会不留神就吃了亏,最好的办法就是少接触。
他说完这句话还不等宋舟砚继续嘲讽就转身匆匆离开。
一阵风被他带起,宋舟砚笑着皱眉裹紧衣裳,啧啧摇头,看了眼颂悲阁的方向,又舒展眉头,得意洋洋的跟斗胜的公鸡般离开。
第162章 秋千,温存,情.趣“我刚刚亲你的时……
婚宴的喜庆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整个苍梧上下还沉浸其中,灵阁外的火凤神像日日都有人祈福,为李明诛,为苍梧。
甚至有人为程策。
颂悲阁内,李明诛撸起袖子跟天玑一起将秋千系紧,开阳天枢在两棵高耸青绿的红花楹下忙着给木板刷漆,瑶光天权则守在程策身边,一个给程策摇着团扇,一个给程策剥葡萄。
程策躺在摇椅上,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发出舒畅的喟叹。
距离程策怀孕已经过去五个多月了,程策也从最开始的新奇恐慌逐渐接受自己确实怀孕这件事,李明诛知道程策没有经历过这些,在孕期对程策几乎是有求必应,不敢让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多长时间可以好?”程策伸手拒绝瑶光投喂,侧头问天璇。
天璇低头,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起码要过几个时辰等漆干了才行。”
程策看她吃瘪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是不敢这样招惹天璇的,苍梧七星之中不是每个人都跟玉衡这样好脾气,程策摸索许久也学会了看人下菜碟。
但是现在,他是孕夫,别说苍梧七星他敢惹,就算是李渠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都能无视掉。
“不吃了?”
瑶光笑着看了眼天璇,声音温柔的问程策。
程策乖巧点头。
“正好主上那边也差不多了,公子若是累了就先去休息?”
程策摇头,琥珀色的眼睛如有碎星闪烁。
“我等明诛,瑶光,你们先下去吧。”
程策在孕期格外依赖李明诛,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还是担心,瑶光
等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没有人戳破。
他已经跟着来苍梧了,剩下的事情就该交由李明诛来做,瑶光不方便插手他们的感情,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程策和他腹中孩子。
瑶光笑着应下,正好那边李明诛和开阳天枢几人也收拾好了,开阳天枢拎着漆筒遥遥跟瑶光对了个眼神就拉着天玑离开。
等李明诛收拾好过来的时候,程策身边就只有玉衡在等着了,一见李明诛,玉衡先是反射性的站直身体问好,而后才退下。
李明诛不在意,上前牵着程策的手,凑近他亲了亲,温声道,“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程策摇了摇头,伸出胳膊勾着李明诛的脖颈,往旁边费劲挪了点位置给李明诛,李明诛明白他的意思,随着他的动作也躺了上去。
摇椅程策选的时候特意选的很大,想的就是现在能够跟李明诛两人这样惬意悠闲的晒太阳,依偎在一起。
程策闻到李明诛身上的新雪味就觉得安心了不少,他笑着离李明诛更近了一点,企图让自己浑身都染上李明诛的味道。
“不累。”程策笑着小声道,“凝勿告诉我,母亲说他们操办了场世家之间的酒宴,问我要不要去,我想,我们都这么久没出门了,老是闷在颂悲阁也太无趣了些,要不趁着这次机会,出去看看?”
李明诛一顿。
她对程策口中的那场酒宴略有耳闻,宋舟砚跟她提过一嘴,不过李明诛没有答应,要是她答应去,必定要带上程策,程策现在怀了五个月的身孕,酒宴热闹,李明诛怕出意外。
程策见李明诛只是沉思,并不理会他,担心李明诛不答应他,推了推李明诛,然后凑上去讨好的亲亲她的唇瓣,声音黏糊。
“明诛明诛,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我很久没出门了。”他撒娇的亲李明诛,从唇角亲到下颌,李明诛被他扰乱思绪,有些无奈的伸手掐着他的下巴,阻止他捣乱。
程策眨眨眼,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无辜又清澈。
李明诛被他看了几秒钟就败下阵来。
“不许离开我身边,不准乱吃东西,不准喝酒,更不准硬撑着,知道吗?”
李明诛将程策孕期禁事一一说明白,怕程策觉得没意思,又软下来声音哄着跟了一句。
“你现在怀孕,肚子大了不方便,要是出意外怎么办?孩子我倒是不担心,关键是你,流掉孩子对你身体损害很大,我不放心你。”
“这是你的孩子,你竟然不关心?”
程策有些不满的推了推李明诛,但是还是掩饰不住眼底的高兴。
“算了算了,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你吧。”程策的眼中笑意盈盈,说出来的话仿佛是勉强而来的妥协。
李明诛舒展眉眼,也不拆穿他,不调笑他,陪着他演下去,低着头感恩戴德。
“陛下还愿意听微臣一句劝,微臣很欣慰。”
“欣慰的话可以不要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吗?”
程策鼓着腮帮瞪她。
这些日子程策也跟李明诛说了很多关于他们之前的事情,给李明诛讲了很多启楚的制度和民风,李明诛学习了解很快,偶尔用以前君臣那套调戏程策。
在程策微妙的目光下,李明诛神态自若的收回在他腰间胡乱动作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目光温和。
“胖了很多,总归不是刚见面的样子了。”
她似乎对自己喂胖程策这件事非常满意,两只手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打量一番,等程策被她看的脸红的时候,李明诛再凑上前很虔诚的吻他。
李明诛的吻技无疑是天赋异禀的,在失忆之前,因为红莲教和帝位的事情,他们温存的时间很少,李明诛来不及展示她的天赋就跟程策分开,失忆之后倒是有时间,最开始的野蛮和疯狂很快就过渡过去,李明诛掌握的很快很精准,几乎是每次都能让程策舒服。
无论是哪方面,李明诛总是那个让人难以攀越的高峰。
程策的脸一红,小声嘟囔。
“现在好看,那以后更胖了你不就嫌弃我了?”
他本意只是为了岔开李明诛注意,不想再跟李明诛这样毫无节制的纠缠吻着。
李明诛看破不说破,凑上去又吻他,声音懒散。
“你问过我很多次这个问题,我还是那句话。”
会一直爱你,一直保护你,一直只有你。
李明诛鼻尖微动,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唇角。
“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李明诛捧着他的脸低低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亲你,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每次闻到就跟着了迷般,非要去吻你才能平复躁意。”
程策被她的话逗笑了,推了推她的肩,没推动也不恼火,笑着往后离李明诛远些,声音都染上笑意。
“都是借口,你就是色欲熏心,色胆包天!看到我这种良家少男就忍不住占便宜!哼哼,我看透你了!你跟我在一起就是见色起意!”
李明诛黑沉的眼也搅动着愉悦,看到程策笑的开心,自己也跟着放轻松,不反驳他,反手护着他的腰不让他出意外,点了点头大方承认。
“嗯,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娇娇可能不知道,当时在他们中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这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是多么让人着迷,尤其是在——唔——”
程策发出欲盖弥彰的叫喊,红着脸捂着李明诛的嘴不许她说话。
李明诛眨了眨眼,睫羽忽闪着,很专注认真看程策闹着,眼底有了些笑意。
她没有拉开程策的手,反而吻了吻程策炽热的手心。
程策一下子瞪大眼,脸颊和耳垂都染上绯红。
“李明诛你变态啊!!!”
李明诛的温度很低,唇瓣的温度也是,而程策身为男人又恰恰浑身炽热,被李明诛微凉的唇瓣碰了碰,程策就感受到手心瞬间传达到全身的异样触感。
他的胳膊都被手心带着酥麻了半边,只能欲盖弥彰的用呵斥分走李明诛的注意。
李明诛神态自若点头再次应下。
程策说不过她,只能一个人羞红了脸愤愤的瞪她一眼并且趾高气昂的摆布。
“给我换衣裳!晚上出门!”
李明诛老老实实起身,手绕过程策的腰窝将人小心认真的打横抱起带回寝室换衣裳。
等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辛仍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吩咐着女婢将摇椅和吃食撤下去,整个人平静的再吩咐暗卫通知宋舟砚几人李明诛要参加酒宴的消息后就再次隐匿起来。
李明诛任劳任怨的给程策换完衣裳并且听程策极为嚣张的一通使唤过后就获得再次对她依赖感满满的程策。
“我刚刚凶你的时候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怀孕的人总会这样。”程策换好衣裳被李明诛伺候舒服了,躺在书房暖榻上可怜巴巴的看正在处理公务的李明诛。
他对李明诛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从怀孕之后这种症状就开始持续并且扩大,李明诛问过有经验的女师后,得知这是孕期正常反应后就放任下去。
酒宴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开始,举办的地点就在李家,李明诛跟程策得以再温存会儿。
听到程策的话后,李明诛就放下笔,撑着下巴侧眸看他,清冷的眉眼被窗外暖黄的黄昏模糊棱角。
她不说话,自然也没生气,程策了解她,说这话时也只是不想李明诛的注意不在他身上而已。
程策极其虚伪的吸了吸鼻子,小嘴一瘪,琥珀色眼眸眨巴眨巴,让自己看着很委屈似的。
“明诛,你怎么不理我,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李明诛睫羽颤了颤,半抬起眼看他,眸光清冽,声音很轻。
“我在想要怎么回答你刚刚的话。”
程策
追问,“那你想到了吗?”
李明诛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点头。
“我刚刚亲你的时候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有家室的人都会这样。”
程策一愣。
程策:“……”
“李!明!诛!!!”
李明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第163章 江家,酒宴,孩子两人挨着走回颂悲阁……
两人又闹了会儿,李明诛好歹在酒宴之前将程策哄好,不至于在众人面前打情骂俏的。
因为得知李明诛跟程策要来,岑瑜和宋舟砚又临时添置了很多节目和菜肴,将一些孕期不能听的动静和吃食避着程策后才开始接纳陆陆续续前来的世家。
彼时月华温温,春风和暖,夜幕笼罩着苍梧的万家灯火,李家酒宴华灯初上,红烛摇曳,两旁高朋满座,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带着家眷入席,见面无不是笑着恭维对方。
等李明诛带着程策入场,气氛更是被推到高潮,程策有点高兴的跟他的老熟人们打招呼。
主座自然是李渠和岑瑜,因为辛仍的叮嘱,他们没有把李明诛和程策的位置安排在上座,而是排在宋家旁边。
程策一入座就忍不住找宋舟砚讲话。
“你快看!”程策指着自己有轮廓的肚子跟宋舟砚道,“我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你说这里的孩子能有多大呀?”
宋舟砚也极其捧场,忘记了往日端的温润有礼贵公子的模样,夸张的惊叹一声,转而认真思索,给程策比划。
“大概这么大吧?”
他又摇摇头。
“你吃的是不是太少了,孩子养分跟不上,出生后会小小的。”
程策小脸一皱,“哪有,我每日都被喂的饱饱的,小狸跟我一起吃,这段时间胖的路都走不动了,明诛不让我喂,怕我把它撑死了,这段时间交给中还院了。”
程策一想到这就来气。
“小狸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宋舟砚跟着义愤填膺。
“可恶啊!”
程策宋舟砚抱头叹气。
李明诛:“……”
旁边的人从一开始的会来这里试探的跟李明诛问好,再顺便问问程策的情况,李明诛挑着回复几个就神色有些冷淡,这些人都是眼尖的,渐渐的也都不上去打扰,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周旋起来了。
李家隔壁是宋家,对面则是灵阁的江荣和江家。
因为灵阁只有江荣一人,而江荣又是江家人,所以李渠便把江家安排在靠近主座的一方。
江荣一个人喝着闷酒,看着对面李明诛明明冷淡却无意间能发现,她一直在注意着程策的情况。
江荣不甘心,但是自尊心告诉他,不要去招惹李明诛,被拒绝很丢面子。
“光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江荣整个人身体一僵,紧接着下意识颤抖起来。
他转头看去,果然是江婵。
江婵旁边坐着钱侍君,也是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江荣只觉得整个人脑袋都清醒了不少,刚刚喝下去的酒水也不能将他麻痹,江婵的笑容愈发温和,江荣却颤抖的更加厉害,他不得已只能撤出笑来。
“家、家主。”
江婵温柔的笑着摇头。
“你现在是祭司,叫我家主算什么事?”
“傻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离开江家,你就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了。”江婵端着酒盏主动凑上去跟他碰杯,清脆的声响让江荣的手颤抖着,酒水有些撒了出来。
“算了,长姐如母,阿荣你说说,这整个苍梧,还有像长姐这样对你好的人了吗?”江婵抿了口酒水,笑着感叹,“你若是现在还在江家,还在我身边,哪里会敢觊觎别的女人,更何况是主上呢?”
砰的一声,江荣手中的酒盏掉在桌子上,酒水四溅,透明的液体倾泻而出,顺着桌子流到江荣的衣裳上,浸出一片深色,江荣没有心情在意。
他嘴唇都在发颤,找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长、长姐。”
他稳了稳心神,再三在心底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灵阁的祭司,不是江家的公子了,他不该怕江婵。
但是刻在骨髓的记忆很难抹去,它需要漫长的岁月和宁静。
“不要怕。”江婵笑容更大,嫣红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叫江荣如坠冰窟。
“既然这么想要把自己赘出去,不如来江家找长姐如何?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长姐虽然侍君多,但毕竟正君的位置没人,你身为祭司,长姐自然不会让你委身做小,正好咱们姐弟年少时有些情谊,阿荣觉得如何?”
江荣不知道为什么江婵温柔似水的皮囊下有这么可怕恶毒的一面,听到江婵的话,他忍不住的摇头想要拒绝,江婵对着他笑,无数次午夜,江荣都曾梦到过她的这种笑容。
他想张嘴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江婵笑着牵着旁边同样发颤的钱侍君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很好,阿荣在灵阁乖乖等着长姐提亲,不要再看别人,尤其是不属于你的人了,知道吗?”
周围欢声笑语,人声鼎沸,回春的苍梧四季如春,连风都是带着暖意,可此时此刻,江荣和钱侍君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们这边气氛焦灼,李明诛那边反倒是轻松了很多。
程策遇到宋舟砚,两人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高兴。
程策手舞足蹈的跟宋舟砚说他在颂悲阁过的如何如何,说自己在启楚又跟李明诛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整个人越说越高兴,宋舟砚也越听越上头,两人笑作一团,俨然忘乎所以了。
李明诛见他这么高兴,也不去打扰他,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笑靥如花,只是是不是的护着,防止伤到肚子。
“主上。”
岑瑜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李明诛的注目和程策宋舟砚的嬉笑。
岑瑜举着酒盏在李明诛旁边坐下,注意到宋舟砚和程策的目光也一同被她吸引来,她跟两人温婉的笑了笑,侧头看了眼凝勿。
“不用跟我客气,你们玩,我来找主上说些事情。”
凝勿会意,将小狸抱着给宋舟砚,低声嘱咐,“少君小心些,小狸爪牙锋利,小心受伤。”
抱着小狸的宋舟砚:“……”
程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跟凝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凝勿退下后宋舟砚脸色很黑的把小狸丢了出去。
程策再次笑了出来。
“母亲。”李明诛淡淡道。
“他情况怎么样?我看比之前胖了些,但是还比其他孕夫瘦些,你多让他吃些,不然生孩子的时候受苦受难。”岑瑜瞥了眼程策的肚子,缓声道。
李明诛低敛眉眼。
“他的情况还不错,孩子目前看来一切都好。”李明诛淡淡道。
“务必平安生下来,等他生完孩子,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李明诛看了她一眼,“母亲想我们有什么打算?”
“我是说对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岑瑜想帮李明诛带孩子。
当然不是她到了年纪爱孩子,而是因为,她心底隐约明白李明诛肯定不能像李渠那样子孙众多,看她对程策这副宝贝模样,岑瑜猜测,她这辈子可能就程策肚子里这唯一一个孙辈了。
李家的家主,很可能就是程策腹中胎儿。
李明诛现在自己就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程策更不用说,虽然李明诛能力强,但是岑瑜仍旧不放心孩子交给他们养能养出来什么名堂。
她要李家荣盛不衰,因为岑家背靠着李家。
“我看他意向如何。”李明诛云淡风轻道。
岑瑜不说话了。
主座上的李渠在吩咐完李叔安排的歌舞表演就独自喝酒吃菜,跟旁边的李叔讨论着李家的近况,其他人也都是相谈甚欢,酒宴除却对面江家,就是他们这桌安静到诡异了。
凝勿给岑瑜斟酒,岑瑜坐在李明诛身边,一个人喝了几杯酒之后,突然开口。
“你怎么就跟我不亲呢?”
她说这句话包括太多感情,复杂的蹂躏在一起抛给李明诛,只需要稍稍品味就能窥探其中的幽怨悔恨和委屈。
李明诛只是掀起眼皮。
“孩子给你养,母亲,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打感情牌了,这招对我没用。”
岑瑜握着酒盏的手蓦然用力,又很快松开。
“你是不是怨我们?怨我们抹去你的过去,不让你跟他在一起?”岑瑜喝了点酒,要是放在往日,她必定知趣的闭嘴,但是今日,也许是自从程策怀孕以来第一次见到李明诛,也许是因为积压在心底的爱恨太久,岑瑜没有离开,而是显得有些执拗的追问。
李明诛侧眸看她,神色平静。
“你醉了。”
“你还是怨我们的,对不对?”岑瑜低声问。
“母亲,你们总这样,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别人身上,为自己的过失找借口。”李明诛声音却愈发清冷,“孩子给你养,我不干涉,可以了吗?”
气氛一下子冷掉。
凝勿在一旁将脑袋低到胸口,辛仍在一边握紧剑柄,沉默不语。
两人僵持片刻,还是岑瑜受不住,低声跟李明诛匆匆道别就带着凝勿离开,仿佛李明诛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见她这个时候讲什么母女情怀了。
李明诛淡淡的抿了口酒水,将刚刚的插曲当作没发生。
等岑瑜一口气几乎是小跑的回到李渠身边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你急什么?”李渠蹙眉呵斥,“这副样子,成何体统,那里还有一点主母样子?”
岑瑜没理他,只是摸着心口,感受那里迟来几十年的细微刺痛,过了好半晌,她才回答李渠的话。
“孩子要过来了,李渠,我们说好了,这孩子养在中还院,你若是敢反悔,我必定不能允许的。”
李渠紧皱的眉头好歹舒展了些。
“孩子要来就行,你这么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岑瑜没有理他,一个人脑袋混沌的吃酒,只觉得索然无味。
月轮高悬,月华普照,酒宴持续很久,不过程策现在有孕在身不便跟进,到了一半就被李明诛提醒,只能恋恋不舍的跟宋舟砚道别。
两人挨着走回颂悲阁,灯火阑珊处,身影模糊交缠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