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卖豆腐,不过吉祥特意做了豆浆和豆腐脑给燕流,满满的几碗,咸甜口都有。
少年捧着大碗哧溜吃着,那叫一个幸福,他舔舔嘴巴,舒服地拍肚皮。
“真好吃啊。”
“再吃点?”
“呜,吃不下了。”
还剩那么一小碗,吉祥舀了自己吃掉。
这会儿还早,张绣在院子里帮忙晒药草,医馆那边晒满了放不下,她就带来家里分摊一些。
燕流看着这一幕,撞着吉祥的胳膊,低头在她耳边悄悄说:“吴大夫和奶奶是不是好上了。”
吉祥比出一个指尖的距离,“还差一点点。”
“搞不好我下次来,就一块了。”
少女心头惊喜,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呢?小竹床可给你留着呢。”
燕流愣了下,不好意思道:“这个……或许是明年,若是顺利的话。”
这倒是比她心中想的时间短一点点,毕竟留不住对方,吉祥就放低了预期,这样反而不会失望。
既然要去菜土看看,吉祥顺便就把工具都背上了,燕流也换下了那一身帅气的黑色劲装,改成了朴素的农夫款式。
人好看,就是穿抹布也是衣架子,吉祥感慨着,带着人往村里的田地去。
今日天气晴朗,吹着的风也不冷,是个劳作的好日子。
走上纵横的田埂,两人便一前一后,吉祥一边指着远处的地,一边给燕流介绍。
这块青菜是谁家的,那块红薯又是哪家的,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也是走到了自家的地上。
燕流虽然跟着奶奶清流在山里过日子,但并没有真的像农夫那样大范围种地,奶奶觉得又累又麻烦,不如打猎。
而且金盆洗手后,奶奶的钱也是没见她花完过。祖孙俩不愁吃穿,并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去奔波。
“做过农活吗?”吉祥问他。
燕流摇头,“我跟着你学。”
“今天就是除草,拔点萝卜回去,你可以拿着喂驴。”
燕流马上学着吉祥的样子蹲身去除草,他就在她身边,她挪一下,他也就跟着挪一下。
“你说,小毛驴还认识我吗。”
“要是忘记了,就重新认识咯。对了,我和大牛还有花月说了你是走江湖的侠客,他俩知道你不是我的远亲小弟了。”
“哦,干嘛解释这些。”
“关系近,也没什么
危险,总不好一直隐瞒。”
“哼。”
也不知道这声轻哼是赞同还是有意见,吉祥忙着手里的活,她将挂在背后的斗笠戴头上系紧,挡住了太阳,也不小心挡住了少年看来的目光。
她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失落,专心地除草。
“太阳不大啊,都快冬天了,戴什么斗笠。”燕流嘀咕着,放下手中镰刀,手指勾在了帽子的边缘。
被掀开一点斗笠,阳光照上她半边脸,连带着雀斑也明媚起来,她棕色的眼眸划过光亮。
吉祥眯着眼睛,看着调皮的燕流,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别闹,你的斗笠在背篓里。”
“我要你这个。”
“那行。”
吉祥把勒在下巴上的绳子解开,轻快地将斗笠转移到了燕流的头上,“抬头,我给你系上。”
没料到会被伺候着戴上斗笠,他就随口一说,下巴被吉祥有些凉的手指挑起,燕流只觉得那块皮肤都紧了起来。
她不过是轻轻一抚,认真地给他戴斗笠,倒是弄得燕流紧张地吞咽唾沫,一时间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结果还是将视线投注在了少女的面庞,在这秋冬交替的时节,阳光灿烂又不灼热,照耀着勤劳的姑娘,这多美好啊。
不比他向往的江湖更好吗?
“好了,干活吧。要是累了,你就坐在田埂边休息去。”
“不累,你小瞧我。”
“怎敢,虽然迷药不够劲,但你吃了和没事人一样。我可再不敢小瞧你。”
吉祥自己也拿起这件事打趣,心底也是彻底放下了。
两人对视一笑,燕流礼尚往来,从背篓里拿出另一个斗笠帮吉祥戴上。
除草的事并不难,两个人认真干活,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完了。
两人拔了十多斤萝卜,慢悠悠地走回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家里大门敞开,里面的堂屋坐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妇人,张绣正在和这人聊天。
妇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立即起身,脸上堆着笑,“哟哟,小姑娘回来了,我是隔壁村的赵媒人,叫我赵婶就好!”
吉祥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都找上门来了,她奶奶出于礼节也会让人进屋坐坐的。
燕流如临大敌,他将自己和吉祥的背篓放下,问道:“赵婶来家里是有什么事?”
媒人听到声音,这才看向燕流,眼睛又是一亮,“呀!是张姐你家的小弟吗,多俊啊!今年多大,婚配否?”
本来是给吉祥挡这一劫,燕流没想到自己还能被相中,他后退一步,“不婚不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不婚啊,小老弟不知道娶个美娇娘过日子多舒服自在!”妇人哈哈笑着,就像看中了一块大肥肉。
吉祥将燕流拨到了身后去,自己上前将妇人送回位置坐。
“赵婶的心意领了,我目前没有婚嫁打算。”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趁着年龄适合,赶紧的。后面可找不着好货了。”
燕流皱起眉头,想反驳什么,吉祥对他打了个手势,他又闭了嘴。
“怎么会,等过几年,我再请你出山也是一样的。到时候我年岁大了,你若还能给我找门亲事,你的口碑不就打出去了,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赵媒人被吉祥这么一忽悠,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做媒人这活儿的有不少,她这几年才入行,本来起步就晚,山村里人口也不太多,竞争还激烈。
“小姑娘心还挺宽,但你们这年岁正当好啊,不是我说,男人都那样,喜欢小的!过了这几年,人家嫌你大了,不好生养!”
一旁的燕流说道:“谁说男的都喜欢小的。”
他这一吭声,屋里的三个女的都看向他。
燕流脸一红,尴尬地转过头,这架势,比被江湖仇家盯上还诡异,一身功夫居然扛不住!
吉祥被他逗笑,就说:“这世上人千千万,也总有喜好不同的。我今后要是找着人了,也请赵婶来讨个吉利,这次就放过我吧。”
赵媒人看吉祥这架势,虽然面带微笑,但根本不动摇的,她还想让张绣劝两句,结果做奶奶的也只是笑眯眯,一副都听孙女的样子。
赵媒人还有些不死心,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画像纸,一共五张,都算是她的家底了。
“来来,吉祥你先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这是你们村的大牛,隔壁村都好多姑娘喜欢。”
“大牛和我就是亲人。”
“看另外几张!”
积极展示着画像,赵媒人说得天花乱坠,燕流抱着双臂,以一副审视的模样凑了过来。
“这张长得丑,贼眉鼠眼的。”他评判道。
“这个这个,眼睛多大!”
“又不是牛,要那么大眼睛干嘛,而且鼻子塌啊,头发都秃了。”
“吉祥你瞧这个吴多才,他可是秀才!虽然家里贫寒了些,但将来飞黄腾达,前途一片光明啊。”
“秀才又如何,以后要去考功名,是不是还得吉祥一家去盘他。他身上有二两肉吗,扛得动锄头吗?能磨豆腐吗?”
燕流再次下了定论,他似乎只要看一眼这些画像,就能挑出一堆毛病。
赵媒人的嘴角抽搐着,已经开始瞪他了,拿起最后一张介绍:“这个铁匠家的独苗,人高马大,模样也好看!听说很疼姑娘的!磨豆腐自然不在话下!”
“疼姑娘?赵婶从哪里听说的,莫不是他有很多姑娘?”燕流一脸乖巧地问。
“这位小弟啊!你是不是黑心肝,你这么搅黄吉祥的婚事做什么!耽误了她的婚姻大事,你能负责?”
“……”
将媒人激怒的下场便是被指着鼻子质问,燕流本来也无所谓,可一牵扯到吉祥的幸福,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武断了。
他在江湖上事情多,没办法一直在这里,他占着吉祥的喜欢,又不付出什么,还要剪了她的姻缘,的确是霸道了。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吉祥,顿时泄了气,“怪我嘴多,你们继续吧。”
这么郁闷地说了一句,燕流灰溜溜地跑去了客房。
“小燕”又飞走了。
吉祥本来还乐得看燕流替她忽悠赵媒人,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最后还是她自己把人给哄走了。
送走了媒人,吉祥看向一直在看戏的张绣,她小声道:“奶奶,你是不是故意把赵媒人请来的。”
张绣笑了笑,“顺路碰见,聊了一下。”
张绣晓得孙女喜欢燕流,这次把媒人喊过来玩玩,也是有意试探下对方,看这样子,这小子也挺着急的。
“你觉得呢?”张绣又问。
吉祥想了想,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笑,“他好像有些紧张我的婚事。”
“那孩子就是在意。”
“但也只是这样了,他可能对我有些好感,但不足以留下。”
“哎。”
“没事的奶奶,激将法什么的,也只是一时让他头热发昏。眼下就算答应我,他大概也是满脑子江湖,不会安分的。”
“你怪奶奶这么安排吗。”张绣只是有些担心这个。
“怎么会,你可是我奶奶!”
吉祥搂着张绣撒娇地晃一晃,好似把房里闷闷不乐的燕流给忘记了。
燕流正烦着,也没空去听脚步声、谈话声,他自己是挺恼的,可良心又让他感觉到没资格这样生气。
若是自己答应了和吉祥在一块,还有什么媒人的事。
那又为什么不答应?
不,他还是要离开的,作为七秀的老大,作为武林盟器重的后辈,偌大的江湖还没有玩够……
心里这么想着,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吉祥的笑容,燕流烦得捂住脸,使劲搓着自己的脸皮。
说起来,吉祥怎么不来安慰他两句。
停止搓脸,燕流锁着眉头
,略带不满地走到窗边偷看。这一看,居然把彭大牛和刘花月等来了。
这两人跑来吉祥家唠嗑,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从堂屋那边传来。
居然都不叫他一块去?
燕流心头有些不满,但他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偷听一下轻而易举。
从窗户翻出去,他身形极轻极快地跑到了堂屋的屋顶上,又借着手中的小石头弄出声响,吸引着吉祥她们往外面瞧。
燕流对整个屋子都极为熟系,通向堂屋的门有三处,他一个顺滑地探入,就飞上了堂屋的房梁,开始坐在上面偷听。
“还以为外面有什么东西掉了。”
听到声响出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彭大牛挠着头又坐回板凳上。
张绣去了灶房那边,屋子里就吉祥三人,她说道:“我叫燕流一块来说说话。”
彭大牛:“他一个少侠,和我们这些山野村夫有什么好说的。”
刘花月:“有什么不好说。”
彭大牛一愣,“花月,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小子好看啊。”
刘花月:“有眼睛的都知道。”
“不叫就不叫吧,刚才他回房,看着心情也不好,让他休息会儿。”吉祥拿过橘子剥起来。
彭大牛:“干嘛心情不好?”
“有媒人来上门,他问了几句被说了。”剥好了橘子,吉祥分成几份递给两个小伙伴。
刘花月结果橘子吃,好奇道:“媒人上门,你还没不高兴,他就不高兴了,为什么。”
“谁知道呢。”吉祥随口一说,将一瓣橘肉塞嘴里,甜中带酸。
彭大牛一口吞了橘子,“你说他一个少侠,应该很厉害,也有钱吧。这次回来牛头村,什么都没带吗?”
此言一出,吉祥愣了下,房梁上的燕流更是傻住,他完全没想到带礼物什么的,就这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这傻小子,上门做客带两斤猪肉也好啊,空手而来。我下次说说他。你也别那么宠他,他离开以后,你做了多少香囊、腰带,做废了的就送给我和花月,想想都气。”
彭大牛不轻不重的抱怨让梁上的燕流有些坐不住了,的确脑子里没想到这些,对方没说错。
还说要报答救命之恩,送千两黄金,他这不是空手过来蹭吃蹭喝?而且吉祥还送了他亲手制作的香包。
他低头看着腰带上挂着的小燕香包,一时间羞愧不已。
三个人聊得有来有回,不知道房梁上躲着的少年如坐针毡,直到刘花月家的帮工来找她回家了,这才结束了闲聊。
走之前,彭大牛给吉祥说,“别忘了,明天去挖藕,叫上燕小弟一块啊。”
“嗯,知道。”
送走了这两人,吉祥回头,惊讶地看着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人。
“燕流?你什么时候上去的?你为什么要在房梁上?捉老鼠吗?”
被当场抓包的人仿佛回过神来,心虚地左顾右盼,最终老实交代:“我、我偷听你们讲话啊,想知道我不在,你们会聊什么。”
“……”她无语了片刻,又感到好笑,“那你怎么又不躲了?”
少年杵在原地,愣了会儿,“就、脑子一下子空了。”
他本来是想溜走的,但不知怎么的,竟是直接从上面跳下来,忘了吉祥送了人还要转身回来,于是被撞个正着。
吉祥不禁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谈话,应该是没讲什么太过分的,大部分还是家长里短。
她看到少年慌忙从堂屋跑去客房,没过多久,又冲到她面前。
“吉祥!”
“嗯?”
手被对方牵起,她心中悸动,有些害羞地抬眸看他,却发现这小子一脸认真。
“没买礼物上门,确实是我疏忽。一直在你家白吃白住的,这五百两你先收下,等我有了钱再给你!”
说着,燕流将银票往她掌心里塞。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心不在焉的少年
给银票?还是五百两?这是要干什么!
吉祥震惊地看着手里有些皱的玩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五百两的银票,这不是赚翻了?
之前燕流说要答谢救命之恩,送她千两黄金,她其实没往心里去的。毕竟听起来就很玄乎,千两啊,还是黄金,她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如果拿钱还恩和肉偿选一个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选肉偿。
不过现在先让她震惊一下,少女谨慎地问:“给我这么多钱?”
“不多不多,一点点,之前还说送你千两黄金,这还差远了呢。”
“你先等等哦,燕流。”
吉祥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拿着银票跑去灶房找张绣,嘴里还喊着,“奶奶快看!是五百两的银票啊,你见过吗?”
燕流:“啊?”
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表情,吉祥和张绣摸着这张银票狠狠地观察了一番,随后赶来的燕流都怕出声打扰了她俩。
张绣也是五十多年来第一次见五百两银票,她看了后,说道:“这兑换的钱庄都要去城里,这方圆百里都没有。”
燕流一听,暗骂自己糊涂,连忙说道:“那我马上去兑换成了银子,直接送来。”
祖孙俩一同看向他,异口同声道:“为什么给钱?”
燕流呆住,弱弱地解释,“这、那个,一直吃白食,还有救命之恩。”
“我还给你下毒,救命之恩就两清了。”
“那……白吃白喝不好吧。”
“你不是也帮忙家里干活了。”
“呃。”
欣赏了银票以后,吉祥把这东西塞回他的手里,“喏,把钱藏好了,别粗心弄丢。这可是五百两耶。”
对方居然不收,燕流遭受打击那样哀嚎一声,桃花眼像是小狗那样苦兮兮的,“干嘛不要!”
吉祥反问:“我有什么立场要啊?你是我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
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燕流揉着手里的银票,好半天憋出一句,“那、那你喜欢我,我给你钱怎么了。”
“喜欢你,你就给对方钱,天下有这种好事?”
“你不收就是赶我走。”
吉祥看他这样,忍着笑意,“我怎么会赶你走,你睁眼说瞎话。这钱自己留着,要是有心,下次就买点外面的东西来。”
她也不是图他的东西,养他都愿意呢,只是不这样安抚,这人心里肯定不舒服,蹲在房梁上偷听,还把自己弄不高兴了。
“那我下回来,给你们买礼物。”燕流点头,把这事放心里了。
“嗯嗯,别想这些了,今天多吃饭,明天可要好好挖藕!”
“哦。”
今天吃晚饭,吴大夫也来了,他现在隔三差五就上门来吃饭,而且自觉承包家务,燕流居然抢不过他一个大夫。
两人争着洗碗的样子,让张绣和吉祥都看呆了,祖孙俩也就不管了,转头去忙活自己的。
吴大夫商量道:“燕小弟,你来一趟不容易,就不必做这些活儿了。”
燕流:“怎么会,我吃住都在这里,还不干活,像什么话。”
吴大夫:“你也不是天天都在啊。”
燕流:“……”
看这小年轻有机可乘,吴大夫将抹布抢过来,把燕流从灶房里赶出去。
没活可干的燕流有些丧气地在院子里打转转,安分了片刻,他又跑去找吉祥。
“吉祥,吉祥你在哪里。”
他一边喊着一边四处张望,从她的闺房窗户看过去,没人,从驴棚看,也无人,最后在后门处看到一张梯子,而他要找的人就在屋檐上。
他蓄力一跳,轻松落在上面,“你上这来做什么?叫我啊,还用得着你爬梯子?”
吉祥在换瓦片,先前后门就有几块坏掉了,她不在意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自己换的。”
“那我在的时候,你就差遣我呗。”
燕流过去帮忙收拾坏掉的瓦片放入畚箕里,如今天色晚得早,她本想着明日做这件事,可又想到明天要去采藕,还是
赶紧把这事儿处理了。
有人帮忙自然要快得多,吉祥干完后,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她用小臂擦了擦。
“补好了,我们下去吧。”她笑着招呼。
少年看一眼架着的梯子,他一手拿起畚箕,一手揽过吉祥的腰。
“飞咯~”
吉祥还未回过神,就被他带着双脚离地,吓得下意识将人给抱住。
虽然以前被他背着用过轻功,打这次只是单手抱,又来得这么突然,她吓着了也是正常。
落地后,她感觉心脏也落了回来,责备道:“你胡闹。”
“不比爬梯子快么。”
“去,把梯子收拾了,放去灶房那边靠着。”
“哦。”
被不轻不重地说了一下,燕流可不害臊,只是觉得刚才抱过吉祥的左手臂热热的,麻麻的。
吉祥好像没怎么长个儿,腰细细的,好像用力就能折断她。
燕流把梯子放去灶房,干完活的吴大夫从屋里出来,差点撞上挡在门口的梯子,他瞪圆眼睛。
“燕小弟,哪有把梯子放在大门口的,挡路。”
“我错了!”
他赶紧将梯子挪开,冲着大夫嘿嘿一笑。
第二日。
大家约好了吃过午饭在彭大牛家门口集合,正好还有剩余的豆腐一起送过来,不过这次拎着豆腐的人是燕流。
他像是家属那样,把一大碗豆腐递给彭大牛,还冲他笑一笑。
彭大牛觉得这小子在和自己炫耀,但他没证据,把豆腐倒入自家碗里后,他将空碗洗干净放燕流的背篓里。
过得一会儿,刘花月也背着背篓小跑过来,“久等了。”
吉祥看她跑来匆忙,就等着刘花月歇息一会儿,还给彭大牛使眼色,让他去倒茶水。
彭大牛还是不傻的,赶忙倒了热茶递给刘花月。
喝茶润喉,她从背篓里摸出两大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说:“要是采藕时饿了,我这里有肉干和柿饼。”
“那正好了,我背篓里是水囊和馒头。”彭大牛乐呵道。
准备得如此齐全,四个人朝着村子的池塘过去。这里的池塘主人是村长,帮忙给他家采藕,也能分一些。
燕流还是头一回和小伙伴摸莲藕,他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衣袖,看着这大片枯败的荷塘。
身旁的吉祥满脸兴奋,早就等不及要下水,燕流看她从身旁走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吉祥,那边很深的。”
“不会,最多到我腰这里,对你来讲就更浅了,不怕不怕。”
“……”
“燕流你怕吗?我拉着你下水?一开始有点冷,习惯就好。”
“我怕什么。”
吉祥望着他,却发现燕流低着头,似乎在看她赤着的脚。
意识到这里,吉祥面色一红,脚趾都要蜷缩起来,她连忙几步走到池塘边下了水,身后的少年也干咳一声,默默地跟了上来。
“哎呀——”
那边打滑的刘花月惊叫一声,燕流隔得远爱莫能助,倒是她身旁的彭大牛也没抓稳,眼睁睁看着漂亮小娘子摔得跟泥猪似的。
“没事吧,花月!”
吉祥走了过去,燕流也跟上,旁边的彭大牛将刘花月捞起来,然后看到这花儿似的姑娘被糊了泥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
“彭大牛……你没扶住我,你还笑。”
“干嘛不笑,你平常跟仙女一样,这会儿成了泥猪,哈哈哈,难得一见啊。”
藕一根没摸上,这俩还打闹起来,一向温和的刘花月弯腰从水里抠一块泥巴就糊上彭大牛的脸。
两人这一来一往,搞得泥点子乱溅,燕流连忙将吉祥挡在身后,护着她走开。
“快,我们去另一边挖藕。”
吉祥被推着肩头往前走,远离了刘花月二人,她本来还想给对方清理一下的。
双脚踩在淤泥中,她用心感受着脚面的触感,确定以后就弯腰伸手入水,去摸泥中的莲藕。
“摸到了!”
只听少年惊喜的声音,她停了手中的事,转头看向燕流。
他用力将藕挖出,只听一声脆响,整个藕断开,仿佛是对燕流无声地抗议,藕断丝还连,里面的藕孔也渗入了泥沙。
要是一整节完整的藕才算挖成功,这就有些不好看了。
燕流的表情骤然失望,“嘁,断了。”
“轻一点,慢慢地,就不会弄断了。”
吉祥安慰着,正好给他现场演示,将自己摸索到的藕轻缓地从泥水中挖起,然后提出来。
燕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力,皮肤下的青筋又凸显,明明个子小小,还很有劲儿。
他有些着迷地看着吉祥做这些,忽的红了脸,他似乎喜欢看对方用力的模样。
这是什么怪癖啊?
心中唾弃自己,他听到少女欣喜地说,有了。
吉祥就着水面将一臂之长的藕清洗了一下,呈现给燕流看,“瞧,这样就好了,好看吧。”
燕流的目光不在藕上面,胡乱点头:“嗯,好看!”
吉祥觉得他心不在焉的,不过这小子又马上弯腰去摸藕了,但他显然没怎么听进她的话,水面上浮出好几根藕,全是弄断的。
“燕流,轻一点,都断了。”
“噢噢噢!”
“你听到没呀。”
“听到了……”
吉祥监督了一会儿,看燕流上道了,这才去做自己的。
荷塘里的水还是冻的,吉祥摸了半个时辰,就赤着脚上岸缓一缓,彭大牛在边上生了火,让她和刘花月烤一烤。
塘里还剩下燕流在摸藕,仿佛想要一雪前耻。
刘花月打开了牛皮纸,让大家吃肉干和柿饼,吉祥心里想着少侠,望着水里的人。
“燕流,上来休息会儿,不冷吗。”
“不冷,我有内力。”
“内力这么厉害?”
“是啊,可以说是寒暑不惧,我很快就能超过你们了。”
“那你过来吃点?”
燕流本想走远点去摸藕,看到岸上的姑娘对自己招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岸上走。
“我的手洗干净了,来,张嘴。”
她拿起柿饼喂到他嘴边,一旁的彭大牛和刘花月瞪圆了眼睛,显然觉得这举动很是亲密。
吉祥也是被燕流带偏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后来燕流总是对着她张嘴,那不就是要投喂的意思么。
反正燕流总是这样,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一点懒和撒娇罢了,她就宠着呗。
少年这次没有两口就吃掉柿饼,吃得有些慢,这就需要吉祥一直喂着。
彭大牛回头瞅着,啧啧叹道:“你小子故意要人喂,还吃这么慢。”
心虚的燕流顶着质疑,厚着脸皮继续享受。
吉祥又打开水囊给燕流喂水,最后问他,“吃肉干吗?”
看他点头,吉祥在肉干里挑了一块形状漂亮的,这次燕流叼着肉干去摸藕了。
免得一会儿他比不上彭大牛挖藕的数量,又要被奚落,吉祥可是看着的,他怎么会输给对方。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不过是年少的贪心
挖了两个时辰的藕,四个人的背篓都满满当当,燕流还想将吉祥的背篓也拿上,但被对方拒绝了。
去了村长家送藕,挑挑拣拣后,那些断裂的藕就归几个小年轻了。不过村长还是大方的,送了每人一罐藕粉。
燕流跟着吉祥回家,他看着少女背篓里断裂的藕们,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怪他那个时候胡思乱想,掌握不好力道。
吉祥倒是没什么想法,开心地回了家,她嘱咐燕流烧点热水,一会儿兑了凉水后把这些藕彻底清洗干净。
“下次挖藕,我肯定不会弄断了。”
刷洗藕块的时候,坐在小板凳上的燕流说得信誓旦旦。
心情愉悦的吉祥把洗好的藕块放入竹篮里,指尖带着几滴水,她好玩地甩到燕流的脸上。
没有防备的人被这冰凉的水珠打脸,动作僵住,桃花眼滴溜溜转过来,“干嘛甩水,我哪里做错了。”
“就是、忽然想欺负一下你?”
“……欺负我?”
燕流比划了一
下两个人的体型差,不由地嗤笑,“真亏你敢这么说哦。”
自己撒的水,也就自己收拾,吉祥拿过手绢,捧过燕流的脸,对方呼吸一顿,任由她轻柔地擦拭。
今天晚饭有莲藕炖排骨,实在是鲜美滋补。
燕流幸福地吃上几碗,还喝下一大碗莲藕汤,年轻人的好胃口,吴大夫还是比不了的。
是的,吴大夫今日又被请来吃饭了。
说实在的,如今能够这般进出张绣的家中,吴大夫得感谢燕流,若不是有他受伤,吉祥收留,他来诊治,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搬来牛头村两年多,就这个夏天的关系突飞猛进,他实在是不擅追求女子,嘴巴也不是很乖,就是笨办法。
喜欢的人在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虽然跟来牛头村后,又不知道怎么拉近关系。
但眼下,是不是也能再近一步了呢?
吴大夫盘算着自己的事情,燕流自然也是有盘算的,两个男人在饭桌上边吃边想,女子们倒是毫不在意,说说笑笑,还约着明天把燕流送走后,就去山里找野菜。
吴大夫:“你俩明日去山里找菜,那我也去。”
张绣:“你明日医馆不开了?也没请个帮工,明天我和吉祥都走,没人给你看哦。”
吴大夫尴尬一笑:“……哦。”他倒是想歇业陪着去的,但又怕张绣觉得他不务正业。
燕流趁机说:“我陪你们去啊。”
吉祥眨眨眼,笑道:“有你什么事,没听到说,明天送你走以后,我和奶奶才进山吗。”
燕流嘴角抽搐,也是讲不出话了。
晚饭过后,打扫的活又被吴大夫给抢了,燕流觉得自己表现的心比不过对方,偃旗息鼓了。
搞不好吴大夫和奶奶在一起了,就和吉祥成了一家人,他还得保持好关系呢。
吉祥洗完澡从浴房出来,夜里冷得多,她裹上厚衣服就要回房,看到门口有个倚靠的人影。
“燕流?你有事找我?”
“我不是明天要走了吗,想和你说说话。”
“好啊,来,进屋说。”
“不好吧……进你房间。”
他不是闯过自己的房间么,这人忘了?心里这么想着,她倒是顺从了。
“那你想在哪里说?”
天气寒凉,但是月色清亮。燕流指着房顶,笑眯眯地说:“没去过上面聊天吧。”
吉祥还在犹豫,就被少年披上一件大衣,搂着她跳上了房顶。
脚底踩上屋脊,她一只手抓住燕流的袖子,“为什么非要在房顶上说话,江湖人真有雅兴。”
“你看。”
燕流指着明月,吉祥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被开阔的夜色给迷住,确实比在院子里看月亮更加好看。
在他的搀扶下,少女坐了下来,两人只是紧紧地靠在一起,并没有别的亲密举动。
燕流倒是想将娇小的吉祥揽入怀里,但又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够尊重对方,他内心纠结。
要是自己也像顾遇水那么不要脸就好了,他可是对柳姑娘为所欲为的。
是不是只有不要脸,才能抱得美人归?
也不是,他比顾遇水成功,因为吉祥喜欢自己啊。既然是喜欢的,那么他亲密一些也是可以的吧。
若是搂抱不反对,他就可以一直抱着吧。
意识到这里,燕流眼里亮起,他假装张开手臂,想要去揽吉祥的肩头。
“燕流,下次什么时候来?”
对方一出声,燕流吓得手臂收回,乖乖地摆在膝盖上。
“不知道。”
“好吧。”
“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那自然是天天都在。”
“你不会觉得腻么,我若是天天在,你就不会觉得我新鲜了。”
吉祥听到他小声这么说,好笑道:“那你是想要时刻保持新鲜了?”
“也不是。”
“干嘛,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她软下声音,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用肩膀撞对方的胳膊。
燕流想了各种借口和姿势,最终老实地抱着膝盖,用示弱的语气说出了贪婪的话。
“你一定不要招亲,至少这三年不要找,好不好。”
“还以为你要讲什么,我不找的,你好像说了几回了。”没想到媒人那件事还是刺到了燕流,吉祥心头还有些窃喜。
但她又反过来,故意问道:“那我三年不找,你今年十五,到时候十八了,我也二十了,你是来负责我吗?”
“我怎么不能负责。”
“你这是……答应和我在一起吗,燕流。”
“不可以吗?我会抽空回来看你的。”
吉祥看着月色下的男孩,感到心动的同时,又觉得无奈,也会有一些自己的委屈滋生。
“不可以。”
燕流惊讶地看向她,“吉祥,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
“那为什么不行啊。你都能养我,为什么不能先在一起?”
吉祥思考着,托腮,好一会儿才笨拙地解释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你,我想养你,宠你,这都是出自我的心意。你愿意先和我在一起,我当然开心。但是,我想要时时刻刻看到你,触碰到你,如果在一起了,你还要往外面跑,何必在一起?”
“你勾着我,又不陪在我身边,我不喜欢这样。等你三年没问题,但你不要打着霸占的想法,先和我在一起,给了名头,人又不在。”
“虽然我对你那样看重,但也不是你能随意安排的。”
燕流听了这些话,一开始感到羞愧,可转念一想,又指责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给我下药,想要强行留我。现在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居然又不要!”
“所以啊,最重要的是在一起!你明白吗,燕流,我想和你待着。如果不能在我身边,那都是空谈!我的要求是这个!”
吉祥的脾气也有点急了,没错,她就是这样霸道,想要夫妻俩在一起,绝对不接受傻傻等着的事。
或许是看够了奶奶一人落泪,思念爷爷的模样,她坚决不要找一个无法陪着自己的男人。
就算是燕流,也不行,那她宁愿割下这份爱。
“而且,燕流你也是想着先占有对吧,你以为这是给我点甜头吗?”
“才没有,我就是……怕你跟别人走了。”
“我走哪里去,你这个到处跑的人,怎么这样说我?”
“……”
理亏的燕流捂着嘴,有些气呼呼的,他转过脑袋,不想被吉祥瞪着。
偏偏她并不像外表那样乖顺柔弱,吉祥强行捧着燕流的脸,让他转回来看着自己。
“生气了?”
“我觉得你很矛盾,吉祥。”
“没有,我只是,太想要你在我身边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真情流露,燕流心乱如麻,眼珠子到处乱转,就是不敢看近在咫尺的小娘子。
“你会在我身边,我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而且,你现在有很喜欢我吗?没有享受、好奇、愧疚之类的情绪?”
“算了,有什么情绪都无所谓,人不在我身边就是空谈。我爷爷去世得早,爹娘也去世了,我看过太多奶奶孤独的模样了。有时候,就算我在她的身边,也是填补不了的。”
“我太喜欢你,所以我不能接受你和我在一起,却不在我身边。”
“燕流,你不要担心我会找亲。这三年说不找就不会找,你放心地去闯江湖吧。”
她是想着教育对方一顿,但又觉得有什么可说教的,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天各一方又联络不上,靠着单相思,谈个什么情呢?
当务之急是把她的想法说清楚,看燕流能不能接受。
心慌慌的燕流终于明白了吉祥的心思,原来自己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倒也不是她不喜欢自己了,只是无法承受生离。
少年垂眸不敢看她,他不过是贪念作祟,又想占着吉祥,又放不下江湖的精彩。
原本以为对方那般喜爱自己,应该能满足这个私心,没想到被吉祥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喜欢了,不接受生离,不愿意如此牵肠挂肚。
“生气啦?”
双手被他拿开,吉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关怀地问了句。
燕流俊俏的面庞笼罩着
淡淡的忧伤,他不吭声,就是用行动表明自己不太高兴。
吉祥又用肩膀撞了他手臂一下,哄着,“别这样,你明天要离开,总不能走之前和我生气。”
“……”他还是不理睬,但这次没跑。
“燕流你不能这样,我若是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明天就离开。那这算什么。”
燕流不满道:“我抢先预定了啊。”
他是知道自己这样也不好,可就是脾气拗不过。好像行走江湖的洒脱,在吉祥这里被打得粉碎,潇洒不了一点。
“哎,抢先预定,这是要定亲吗?”
“要、要这样的话,我去找媒人问问,就找那个”
“逗你的,我不要定亲,我要直接成亲。”
“啊,你?”
“嗯,对你的话,我只想一步到位,还要待在我身边。”
“……”
燕流对上吉祥的目光,忽然有种被肉食动物盯上的毛骨悚然感,除此之外便是说不出的飘飘然。
燕流觉得吉祥选中了就咬住不放,但又有自己莫名的坚持,这样有点像谁呢,他想了想,竟是想起了顾遇水。
那家伙不就是对柳姑娘势在必得么,只不过他比吉祥狠毒厚脸皮不讲武德。
燕流带着吉祥飞上屋顶看月亮的时候,还有点手不老实,想着搂她一下,现在经过一番谈话后,他已经不太敢了。
不是武力上的差距,而是他似乎有些懂得了吉祥的想法,想要去维护尊重。
如果他在这种时候不负责任地触碰了她,带给她更多的念想,那么在他一走了之之后呢,她又该如何度过这些岁月。
思念到最后会不会变成怨恨。
燕流想得有些怕了,人都蔫儿了下来,像是垂下耳朵的狗,低声说道:“对不起,吉祥。”
“你忽然道歉什么,哪里对不起我了。”
“……就是很轻浮,也很不考虑你。”
“那我原谅你了,毕竟你还小啊。一般情况下,我喜欢你,就多让着你,这不是应该的嘛。”
如此欢快的声音代表着她根本不在乎这些,燕流都觉得自己有些抬不起头了,不过他还是把担忧的事情再确定了一遍。
“说好的,这三年不找哦。”
“嗯嗯,我不找。我也有一个要求,你若是在江湖上有了喜欢的姑娘,你得立即和我说,不要做坏男人。”
“怎么会找别人!我是去闯江湖,不是闯女人啊!”
“哦。”吉祥只是笑一笑。
“我发誓不会的。”
“不需要发誓,我不太信这个。爷爷发誓要陪奶奶一辈子,可是病逝了,不管是外力还是自身原因,也是没做到。”
“那好吧,要是我在江湖上找女的,你一剑刺死我。”
“说得这么血腥。”
“你下药被捉时,还不是让我用江湖规矩处置。”
“哈哈,也是哦。但我不会刺你的,我只会恨你啦。”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改变
昨夜在屋顶对月谈心,吉祥感觉她和燕流又互相了解了一些,想着今日又要送他离村,她自然是不舍得,不过比起第一回送他,如今的心情要平静些。
“燕流,快起来吃早饭,我们送你走。”
做好了饭,她去敲响客房的门。里面的人居然还在睡觉,懒懒地应了她一声后,就是各种起床的声响。
等到少年开门,她就端着洗漱用品进去,说道:“赶紧洗洗,去吃饭。”
“为什么这么急啊。”燕流拉长音调,像是在撒娇。
“真的要这么早吗,我还想着和你们进山摘菜,然后再走呢。是不是走太早了,这天才亮一点点呀。”
漱口洗脸后,用布巾擦过,燕流端着水倒去院子的沟渠,跟在吉祥后面碎碎念。
“冬天暗得早,牛头村又偏僻,你得趁着天色好早点走,免得天黑了还没进城。”吉祥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哪有赶路不赶早的?
“你这是在赶我。”
身后的少年怨念地说,吉祥把碗筷塞到他手里,忽略他这有些抱怨的样子,认真说:“那你留下。”
“……”
这话一出,燕流又老实了,心中就算想留,江湖上的事又没解决,怎么能行,那不是太没担当了。
“奶奶呢?”燕流岔开话题,问道。
“在卖豆腐,她都吃过了。”
“哦。”
吉祥飞快地吃完,也不催促对方,而是打包了一些干粮给他。
“吉祥,你的尺寸是多少?”
“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买衣服给你。”
“好端端给我送衣服?”
“我……我这次来不是什么都没送吗,给你钱又不要。”
“嗯好,我把尺寸写上。”
燕流碰过钉子的,所以问这件事时,心里还有些担忧,怕吉祥不愿意说尺寸,因为不留在她身边,所以她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多少松了口气。
吉祥把自己的尺寸,包括头围、脚长都写上后,就将这张纸塞入了包袱中。
“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收拾灶房时,燕流又趁机追问。
“不怎么挑食,不用太金贵,你看着送吧。”
“那我就看着来了。”
“嗯,要是能写信给我,就更好了。”
“信啊……”
燕流没有一口答应,显得有些犹豫,吉祥也不提第二次,而是拎起包袱挂到少年的手臂上。
她是喜欢对方,恨不得把人揉怀里不撒开,但终归是心中所想,行动上比较克制。
若是又像之前那样随性,头脑冲动下毒,可是不好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出门了。”
回过神的燕流,“这样看着真的很像被扫地出门了。”
“哈哈。”
原本张绣也要一块去送的,不过豆腐摊生意还不错,她就让吉祥去送,等中午卖完豆腐了,再去山里摘菜。
吉祥和燕流走出门,路上竟又遇到了彭大牛,要去做木工的壮硕少年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都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人。
“拿着什么呢?”
燕流调皮地跑过去,一把就将手帕给抢走,吓彭大牛一跳,“你小子!还回来!”
“哎哟,让小弟看看嘛,这帕子有点眼熟啊。”
吉祥走到两人身旁,接过燕流丢过来的帕子,垫在手心里一看,她就认出来了。
昨天采藕,刘花月拿自己的帕子给彭大牛用。
一向对这位村花大大咧咧的憨厚少年像是开了窍,知道不能把脏手帕还回去,就说洗干净了还。
思及至此,吉祥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把手帕塞回被戏弄的彭大牛手中,“洗得很干净,送回去吧。”
彭大牛骂骂咧咧地指着躲去吉祥后面的燕流,“你小子在这瞎搞,要是弄坏了手帕,你怎么赔。”
燕流握着吉祥的肩头,这么一个大高个根本藏不住,看着就像他将少女搂进了怀中。
“坏了,你就重新买啊。我也就看看,瞧你这稀罕的样子。”
“吉祥,你能不能管管他。”彭大牛翻白眼。
吉祥笑笑,“管不了,这会儿要送燕流出村呢。”
“又走啊?你小子把这当客栈,住两天就走?”彭大牛可算找到机会,阴阳怪气地说。
被戳到痛处的燕流哼了声,“我可是大侠,事情多不行啊,锯你的木头去吧。”
“嘁,那大侠这么忙,还来牛头村做什么,你赶紧走吧,也别耽误吉祥了。”
“你……”
“行了,你俩别说了,大牛我们走了。”
拍拍肩头上的手,制止了燕流还嘴,吉祥招呼了一声,就拉着少年向着村外去。
将人送到了村头,吉祥就不动了,打算目送。
燕流望着眼前的人,满肚子的话,但是更加了解吉祥后,他又不敢随便做承诺,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前一次走得潇洒,头也不回,他多少心里有点不舍和心虚。这一次他依旧离开得迅速,也不回头,但心境不太一样了。
他怕自己多看几眼,就会不想走。
吉祥望着不回头的
少年,她笑着喊了一声,“刀剑无眼,要照顾好自己啊,燕流,我就在家里!”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快速地跑走了,简直像逃命。
人也看不见了,她还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吹了会儿冷风,脑子有点冻,吉祥揉着自己的脸,搓着手离开。
燕流一走,她还得过自己的日子,至于他说的送东西,写信什么的,还是不要太抱有期望。
吉祥像是无师自通那样,莫名觉得自己可以很喜欢燕流,但对燕流的期待要放低,表明自己的情意也行,但是不能死缠烂打。
如果对他想得太好太多,到头来苦的可能还是自己,想来想去,这也是为了她的情绪好。
*
自从采藕那一次后,彭大牛对刘花月的态度发生了一些改变,可能本人还没察觉,但吉祥作为旁观者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彭大牛来豆腐摊喝豆腐脑,吉祥收拾着碗筷,看着这人杵在这里发芽。
“今天不做事?”
“昨天熬了大半宿,和师傅把家具的椅子做完了,今天兄弟们去送货。我就休息咯。”
“这样啊,你不叫花月过来一起吃豆腐脑?”
“干、干嘛非要叫她。”
听到这有些飘忽不定的语气,吉祥就猜得差不多了,她不去看竹马,只是闲聊那样说着。
“来花月家说亲的人很多,她今天拒绝,明天拒绝,总有一天会答应的。”
听到这里,彭大牛回过神,眼里的光都是涣散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要是嫁得好,我祝福她!”
“真的没关系吗?大牛,你都敢和我表明心意,怎么不敢对花月努力一下。”
“我?可,她可是村里的一枝花。”
“那你就努力配得上,我看我们家大牛也不差。你自己不是说好儿郎多着呢,用心用情,对方会感觉到的。花月是个好女孩,想要的人很多,你还要这般窝囊,那我也不赞同你去祸害她。因为你没胆子没担当。”
“……吉祥,你也不用说得这么严厉吧。”
“不信走着瞧?”
彭大牛哪里敢不信,青梅的话其实一点没错,也是在提点他。与其自怨自艾在这里想太多,不如去找到人,去想办法,而不是胡思乱想。
吉祥训了这么一顿,也就点到即止了,全看这人有没有执行力。
一开始三个人相处,彭大牛对刘花月也就是普通欣赏的意思,所以三人都很敞亮,没什么别的猫腻。
但现在明显有关系改变的趋势,刘花月拒绝了那么多门亲事,唯独对彭大牛有几分欣赏,那么多处处也不是不行。
成亲嘛,权衡利弊那么多,最终敌不过找个喜欢的,至于后面那些相看两厌、分道扬镳的悲哀夫妻故事,等以后再说。
“吉祥,那、我去找花月了,看看她在干嘛。”
“去吧。以后别什么事都跑来问我,自己拿拿主意。”
“那、那我又不懂花月的心思。”
“问你娘,要么靠自己。你若是喜欢花月,我不好总和你待一块。若是有缘分在一起了,有什么就和花月商量,懂了吗?”
“哦。我知道了。”
把人打发走,吉祥靠在摊前捶捶肩膀,她一开始还觉得吴大夫过于温吞。
现在想来,喜欢了奶奶,直接搬迁到牛头村的吴大夫,简直是行动力十足,比这些愣头青要努力。
刚这么想着,吉祥就看到了吴大夫。
“吴大夫,今天给你留了豆腐哦。喝点豆浆暖暖身体。”这么说着,吉祥打了一碗豆浆递过去。
吴大夫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神色还显得紧张,他朝着摊后面的屋子望去。
吉祥家里的大门关着,也不知道屋内什么样,他问道:“吉祥,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找我?不是找奶奶?”
“嗯,找你。”
“边喝边聊,想和我说什么?”
吉祥擦了擦手,走到桌前看着男人,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
喝了一口豆浆,吴大夫有些紧张地说,“我、我打算和你奶奶在一起,你可同意?”
吉祥愣了一下,吴大夫看到她表情有变,连忙说道:“我一定会和绣儿姐一样爱护你的,绝不会冷落你,医馆的开支给你们保管,也不生孩子,我就是想和绣儿姐在一起,也会好好照顾吉祥的。”
“你也不用改口叫我爷爷,还喊我吴大夫就行,我就是独身一人了,也没有别的家人。若是吉祥能接受我做家人,我感激不尽。”
看对方慌张地补充,吉祥耐心等着,直到吴大夫无话可说了,她才笑着说。
“我早就在等这天了,谢谢吴大夫也尊重我的感受。你足够爱护我的奶奶,她也欣赏欢喜你,这就很好了。”
少女话语简单,但给了吴大夫许多底气,他连忙起身整理衣服,对着吉祥作揖。
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吴大夫就与张绣在一块了,成亲也很低调,就是一些亲友吃了一顿饭,大家都说吴大夫好眼光。
彭大牛和刘花月都来了,不过这次吉祥并没有坐在两个小伙伴的中间,她再不充当中间人,而是坐在了一旁。
好像有些人和事情一下子就搅合在一起了,而她自己还是飘飘忽忽的。
吴大夫就这么住了进来,而他的医馆也成了吉祥经常去的地方,时不时还会帮着抓药煮药,识别一些简单的方子。
这个冬日,很多事情都悄悄有了变化,而燕流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找不到踪影,没有消息。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惊喜?
整个冬天都没有燕流的消息,带着思念,吉祥在村里又过完了元宵。
她的身边发现了诸多变数,唯有她自己没什么变化,倒是很会煎药、磨药材了。
药理实在复杂,她学得比较吃力,简单的施针和抓药勉强还行,吴大夫自从和奶奶在一起后,也将吉祥当作自己孙女来培养。
对于家中多了一人,吉祥适应得很好,张绣也没有因为再嫁而忽略她。
彭大牛也鼓起勇气,尝试着去追求刘花月,如今也是经常出双入对,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怕不是再过一阵子,彭大牛也要好事将近。
上午卖完豆腐,下午就去医馆捣药,吉祥每天都过得充实。不过她知道,周围人其实是有些担心她的。
一开始还会提两句燕流的事情,调侃他怎么杳无音信,可日子久了,真的没有消息了,大家也就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她难过。
开春播种,村里人又下地干活种菜,天气也是一天天地暖和起来。
这日,吉祥把药材拣好放入排列整齐的药柜中,她听到有人喊她。
“吉祥,有人找你!”吴大夫从家里一口气跑到医馆,对着孩子招手。
自从成亲后,这医馆他几乎不回来住了,张绣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也就是白天坐诊一会儿,有时候还会交给吉祥看管。
“谁找我呀?”
如果是燕流来找,就不会是这样着急,所以吉祥根本没有往这边想。
吴大夫也摸不清这门道,谨慎地说:“是走镖的人,运送了四箱东西来,没见你人就不能交差,也不说别的,看起来还算平易近人。”
听到这话了,吉祥点点头,“好的,我去见见,奶奶也在屋里?”
“对,咱们回去吧,这里先关上。”
两个人连忙将医馆的门关上了,又结伴回了家中。
吉祥走到巷道,老远就看见一匹高头大马,后面的板车上压着四箱沉甸甸的箱子,上面还盖着防雨布。
送镖的人
一共四个,看起来人数不算多,只是打扮很江湖。
这还是吉祥第一回和镖局的人打交道,她镇定下来,走过去问道:“我就是吉祥,请问几位大哥有何事?”
带着斗笠的拿刀男人看向她,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抱拳道:“吉祥姑娘好,这是客人委托让我们送来的四箱礼品,还请过目。”
“给我的?哪位客人委托?”
“燕少侠。除了这四箱,还有一样东西,不过还请先清点箱中物资。”
猛然听到这个称呼,吉祥还愣了下,心中的紧张顿时消散无踪,半年没消息的人这会儿送东西来了,她不知是惊还是喜。
吴大夫惊讶道:“还以为燕小弟把咱们忘了,既是如此,几位请进屋歇歇,喝点家中的豆浆。”
带头的人没有动,而是看着吉祥,等到少女点头了,他才招呼几个兄弟将箱子搬运进堂屋,然后客气地坐下喝豆浆。
张绣看这些人带着箱子进屋了,就把吴大夫拉到一旁问情况。
吉祥从镖头的手中接过清单,打开折页本,上面清晰地写着送了什么,她将四口箱子都打开,一一清点。
一口箱子是裁剪好的衣裙,还有一些裁好的上好布匹,这是送给张绣的,因为不知道奶奶的尺寸,只好送她料子。
第二口箱子装着很多地方的特色糕点、腊货、蜂蜜、珍贵药材。第三口箱中装着锅碗瓢盆,器具看着质量上乘,最后剩下的一箱也是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梳妆用品,妆奁里面全是胭脂水粉,好像还有话本被压在下面。
难道这些话本是村外比较流行的?
张绣和吴大夫看着这四箱东西,两人异口同声:“这是聘礼啊?”
吉祥被逗笑了,“不是聘礼,只是那个笨蛋送的礼物。”
她眼神温柔地抚摸着这些器具,就像在轻抚少年的脸,那么久没有消息,还以为是忘了,没想到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东西都齐全,各位兄弟辛苦了,若不嫌弃,留下吃顿便饭吧。”
走镖的几人的确饿了,路上忙着押送货物,没怎么好好吃,眼看算是交差了,这姑娘又如此善解人意,便不好意思地点头了。
张绣和吴大夫立即去灶房做饭,吉祥则是指挥这几位大哥帮忙将箱子抬入房间。
将人和东西都安顿好后,吉祥招待镖师们吃了饭。
因为还赶着回去,饭桌上就没有喝酒,免得回程路上又出意外。
饭后,镖头请吉祥到院子里说话,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给她,“这是最后一样礼物,它与众不同一些。”
吉祥好奇极了,接过锦囊,“我现在能打开吗?”
“是的,还请务必在我面前打开,我也好看看成效。”
“嗯?”
看镖头这个反应,吉祥更加稀奇了,将锦囊打开,里面是一个用牛骨做成的哨子,样式简单,触手温润,没有任何棱角。
“哨子,乐器么?”吉祥有些不懂了,心想着这或许是江湖上流行的什么玩意。
镖头笑着拿起另一个陶瓷做的哨子,他放在嘴唇上一吹,发出嘹亮的哨声。
不过盏茶的工夫,头顶传来一声悠长的鹰啸,吉祥惊骇地抬头望着,瞧见一只老鹰展翅盘旋在院子上空。
镖头抬起戴了护腕的手臂,又吹响了哨声,体型适中的老鹰乖巧地收拢翅膀,在他的臂上停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这是燕少侠为吉祥姑娘训出来的鹰,用作书信往来。今后你写了信,就能用骨哨驱使疾风。待到你们关系熟悉了,疾风认你为主,就算没有骨哨也能差遣它。”
镖头看起来很喜欢这只鹰,抚摸着它的脑袋,话语宠溺。
吉祥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和老鹰为伴,她家连小狗都没养,现在就要养老鹰了?
心中感到激动,她正色道:“该怎么饲养呢?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会伤到村里人吗,还有我家养了驴和鸡,不会扑它们吧?”
“不会,这是燕少侠千挑万选,又训了大半年的神鹰,至于饲养问题,给它个树杈子,木头桩子或者狗窝,平日喂肉,如果嫌麻烦就放养疾风,让它自个儿去觅食,它能分辨家养和野生动物,不会乱来。”
“竟是这么厉害么。”
“当然了,就放一万个心吧!它特别乖,鸡舍里的鸡,你家的驴都不会出事,还能保护你们呢。”
镖头耐心地给吉祥讲解注意事项,还让她这几天和疾风多相处,如果要让鹰停落在身上,一定要穿厚些,手臂戴上防护,免得一开始磨合操作不当被抓伤。
吉祥收下了这件特殊的礼物后,镖头就把手中的陶瓷哨子给掰碎了,这样就只能用骨哨号令,他也喊不走疾风了。
“哦,还有一封信,也是燕少侠交给吉祥姑娘的。毕竟都走镖了,就顺便让我们把信也送来。”
信封也不大,就藏在衣服夹层里,镖头拿出来转交,然后也不耽误,招呼着镖师们离开。
一旁看了许久的张绣和吴大夫便客气地将一群人送出去,吉祥也去送了,等到她回屋后,看着站立在石磨把手上的老鹰,一时间犯难。
“既然是那孩子送的,戴上护具处处看?”
张绣从刚才送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套护具,她给吉祥穿戴上,鼓励着。
只是傻傻看着确实无法增加情谊,鼓起勇气的吉祥也不知道疾风饿不饿渴不渴,于是她先拿出两碗吃食。
疾风歪头看了看吉祥,不太敢乱动的少女将食物推到它面前。
“好像是不饿也不渴,那就发号施令试试。”吴大夫观察半天,得出这个结论。
一家三口和这只雄赳赳的老鹰对视,吉祥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将骨哨按照教导的方式吹响。
口哨是有长短节奏的,她看到疾风听话地展翅起飞,欣喜之余,立即将别的口令都吹出来,雄鹰盘旋、滑翔、俯冲、扑敌、停落,最后乖巧地落回石磨上,对着她歪头。
“好乖啊,疾风。”
忍不住赞扬的吉祥小心地伸出手,看见对方没有退缩,便轻轻碰触到了鹰的脑袋。
疾风停止不动,就让吉祥摸了个够。
这么多礼物中,吉祥现在最喜欢的便是这件活物,想来燕流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
她决定明天就带着疾风去山里玩玩,今后进山砍柴,还有它护着警戒,还能抓蛇驱鼠,真是不错。
将骨哨用绳子串起来当做项链,吉祥打算与疾风打好关系。
将疾风的窝安置在了燕流的房里,她跑去找彭大牛,让他打造一个大架子,可供疾风休憩停落。
彭大牛得知许久没消息的燕流送了吉祥一只鹰,替青梅高兴的同时也是好奇不已,嚷嚷着明天要带着刘花月去她家看。
于是几人敲定,明日天气好,就去山里训鹰。
所有的事情都办妥后,吉祥自然还记得有件事没完成,她还没有拆开燕流送来的信。
一开始没有心急拆开看,并不是她不在意,反而是很在乎,才想着等事情都办完了,自己在房间仔仔细细地看。
怀揣着几分激动,她坐在桌前,将信封拆开,里面倒出来三张纸,倒是都写满了。
这里交代了为什么大半年没来牛头村,也只寄这么一封信,因为这中间李苍穹出了事,武林盟很多事情就落在了燕流身上,他得顶上去。
这一顶,就根本没时间来牛头村了,如果不处理好手头的事,反而会带来不少麻烦。
燕流根本不敢有多余的心思,只能兢兢业业地干活,好在老天有眼,李苍穹的问题靠着柳姑娘解决了。
李苍穹回到了江湖上,燕流就轻松一些,很多大事只需要从旁协助。
至于什么时候再来牛头村,可能是夏季,也有可能是秋冬,他尽量争取早日见面,最后,希望他送的这些东西,吉祥能够喜欢。
燕流并没有写着期待回信什么的,他倒是不作要求,只是把自己的事情大致地说一下,这个行为像极了出远门的丈夫对妻子的交代。
看完了信,吉祥实在是舍不得,她来来回回看了许久,咬文嚼字那样,还试图从字面上想象燕流写信时的模样。
看着看着,她嘴角的
笑意就压不住,最后她笑着躺回床上,将信贴在心口捂着。
等着和疾风熟悉后,她也给燕流写纸条,让疾风送出去。
*
夏日又来了,燕流感到心烦气躁,武林盟龙邸城分支的偏厅中,他和七秀的几位年轻人聚在一起。
如今内力找回的李苍穹又开始主持大局,顶上来的燕流可以轻松一些,但他先前负责大半个江湖的外务,就算丢出去,也还是有一部分。
他抓着头发,看着一堆各方送来的信件,忍不住长叹一声。
“身为七秀老大,你这么丧气做什么,你可是我们的门面。”排行老二的霍若柏瞪他一眼,满脸的怒其不争。
“这老大也不是我想当的。”托腮发牢骚,少年心不在焉的,又挖苦道:“倒是霍小姐你啊,既然看不惯我,就赶紧追上来,这七秀组织也好交给你。”
这回轮到燕流觉得霍若柏不争气了,惹得对方更是不开心。
霍若柏总是排第二,腿法已然冠绝武林,她若是再年纪大些,今后能与拳王肖问鼎抗衡。
只可惜武林大会第一是燕流,是个方方面面的天才,家世强还长得不错,所以一战成名,颇有李苍穹当年的风采。
长辈们都器重燕流,霍若柏自然是妒忌的,但她光明磊落,有什么都会讲出来,并不搞背后阴人那套,这也是燕流欣赏她的原因。
“霍若柏啊,你再努努力吧。”燕流以一副长辈的姿态说着。
“小小年纪,轮得到你教育我?其他人说你有时候发呆,其实是思春,你是不是喜欢哪位姑娘了。要不要给姐姐说说?”
“……关你们什么事,多嘴多舌的。反正我是不想担着这些事了,你赶紧取代我,争点气啊。”
“我恨不得一脚踹你出去。”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弟弟我~最近我把难处理的江湖事务都转给你了,可以吧。”
“哼,绝对比你做得漂亮。”
“那真是太好了,霍姐姐真可靠。”
“……你耍我是不是。”
“没有!真心夸你。”
以前燕流还会和霍若柏呛声,从去年开始,这人已经不怎么还嘴了,她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不过她也不怎么关心,只要自己努力,以后能做七秀老大就好!
燕流发现自己没有时间去想吉祥的时候,他会感到厌烦,对这些江湖事务也提不起兴趣了。
以前想要入世瞧一瞧,现在觉得不过如此,似乎也能理解奶奶为啥那么早就退隐江湖。
忽的,屋外传来几声鹰唳,这声音太耳熟了,是他训出来的疾风。
燕流登时精神抖擞,从椅子上跳出去。
少年不用外物,直接用唇发出哨声,疾风回以短促的叫声,随后滑翔过来,停落在他的胳膊上。
燕流掂量着,“你还吃胖了?”
疾风不是腿上绑着纸条,而是身上有一件带兜的小比甲,袋里面揣着信。
这件比甲应该是吉祥改良过很多次,不影响疾风飞行而做出来的。
燕流看到疾风这样,脑子里浮现出吉祥给疾风做衣服的样子,他弹了对方的脑袋,酸溜溜地羡慕道:“她还给你做衣服,真是美得你。”
疾风歪头:“?”
他心急地走回客房,单手拆开信件,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纸,交代了一下从冬日到夏日的情况。
吴大夫和奶奶在一起了,彭大牛和刘花月要谈婚论嫁了,送的礼物都收到了,每一样都喜欢,最喜欢疾风。
燕流嘴角抽搐,喜欢疾风,那他呢?他比不过疾风是吧!
眼睛酸酸地继续往下看,直到最后那句话——我很想你。
看到这一句,原本还嫌弃吉祥写得少,又吃老鹰醋的少年顿时心花怒放,像是猴子一样在房里团团转吱吱叫。
他脸上挂着傻笑,对着这简短的信看了十几遍,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吉祥写的字真可爱啊,感觉信还香香的。
这会儿看到信,他缓解了多日的相思苦,可马上又懊恼了,这不是更加想见她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见不到和心慌慌……
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骨哨被少女摘下,珍重地藏入了妆奁抽屉中。
如今的吉祥已经不用骨哨就能号令疾风,成功地将第一封信送出去后,不过三天,她就收到了燕流的回信。
因为燕流总是移动的,不会像她一样总是在牛头村待着,她的信送出去会需要一些时间,但回信倒是挺快,因为疾风不需要费劲去找。
通过信件联络,她清楚了燕流的情况,少年还在信里面抱怨,说她写得太少了,他回信可是很多的。
可是,她身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再值得写进来了,都是些家长里短。
想了想,吉祥还是尽量满足燕流。
类似于领居家的狗生了六只小狗,颜色还不太一样。彭大牛做木工砸到手,刘花月给他送了半个月吃的。还有吴大夫偷偷学针线活,给奶奶做鞋子。
全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绞尽脑汁把信写了四五张,吉祥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难道对方不会觉得啰嗦?
把略厚的信封放入疾风的小兜里,她摸摸鹰脑袋。
这个夏日燕流并没有回来,全靠书信联络,这小子也是谨慎,一开始信中还会说争取早日来牛头村见面。
后来事务缠身,说是哪里发现了失传的武林秘籍,又要跟着去做事。
渐渐地,他就不在信里说要来见面,因为承诺了做不到,会招吉祥讨厌。
吉祥原先还想着今年秋天燕流要是能来,她可以给他做一碗长寿面来庆祝十六岁的生辰。
不过终究是奢望了,他的十六岁,她连面都没有见上,倒是把送来的话本都看完了。
这一年就在写信中度过,燕流时不时会委托镖局送一些东西来,第一次送得太多了,后面被吉祥提醒,他也就克制着送个一两箱。
如今吉祥倒是不那么心急了,毕竟没有疾风的时候,可是连他的消息都没有,现在还能知道情况,她还算能接受。
春末夏初时节,彭大牛和刘花月成亲了,村里很是热闹,不少人都看好这一对。
吉祥自然是坐主桌的,她在信中邀约了燕流,遗憾的是对方没能来。
不过为了赔礼,燕流托镖局送了一些礼品,这次还有捎给彭大牛二人的新婚贺礼,就由吉祥代替他挂账。
吉祥在好友成亲这天罕见地喝醉了,是张绣和吴大夫将她搀扶回了家中休息。
张绣给孙女解开发髻发带,擦拭过她的手和脸,慈爱地望着她。
喝醉的吉祥很乖,并不会大吵大闹,只是安静地睡着,连梦话都不会有,她的小孙女多可爱啊。
若是吉祥看上的不是燕流,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不过张绣并不会多劝,只要是吉祥努力想要的,她就支持。男子能够全力以赴追求心爱之人,那么她的孙女也可以。
就算去年媒人一直找她游说,她也岿然不动,尊重吉祥的想法。
当然,如果吉祥愿意放弃燕流,她马上就找媒人介绍。如果不放弃,那就继续,就算一辈子不嫁了,她也能养着孙女。
这样的心思,张绣并没有透露给吴大夫,但作为亲密之人,吴大夫也是能看出来的,他不多嘴,只用行动来表明他和张绣是一起的。
就算今后吉祥真的为了燕流独自一人,谁也看不上,等年纪大了做不动豆腐卖了,她也能继承医馆,依旧能在村里讨生活。
第二日酒醒,吉祥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
张绣给她热了中饭吃,还配了一碗醒酒汤,吉祥揉着太阳穴,说道:“醉酒也是不好受。”
“现在好些吗?”
“嗯,喝了汤舒服多了,吴大夫呢?不吃中饭?”
“刚想和你说呢,今早他去山
里采药,和你一样捡了个人回来。”
“啊?”
张绣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显打趣地说:“我刚才去看过了,和燕流一样,是个走江湖的刀客,约莫二十多岁,长得好看哦。”
吉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奶奶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
“看看这小伙子去?”
*
初夏,阴天,无风,密林山中墓穴。
从地下暗河的甬道飞身出来,弄得一身脏乱的燕流吐出嘴里的草屑,他感觉自己都臭了。
独自来探路的他找到了墓葬秘宝,到时候就能找人下到里面去寻剑。
因为轻功好,他一个人来就没有负担,可以先踩点找到安全的路线。
至于为何来到这荒郊野岭,起因是武林盟得到天尊圣刀老前辈的消息,说某处山林的地底下埋葬着两百年前的神兵利器,一雌一雄两把剑。
虽然这前辈是用刀的高手,和剑有出入,可好兵器谁不想瞧瞧。只是老人家淡出江湖多年,两个徒弟也出师离巢,他自己懒得找剑,就把消息捅到武林盟。
到时候双剑被武林盟收拢,他再去观摩一下,也不是不行。
传闻这两把剑与无极楼的无极剑出自同一铸剑大师之手,这可是个巨大的诱惑。
这消息扩散出来的时候,当地不少帮派都打起来了,还有八方来袭的高手,就是为了过来挖宝,想要提前占有双剑,这对于武林盟来讲就是不稳定因素,要尽早控住。
因为燕流离此处比较近,他就先过来处理这件事。避开风波,抢先找到墓穴踩点。
原本他已经收拾包袱准备去牛头村,没想到又被派了任务。霍若柏带着一些帮手去了毒障山那里抓盗匪,这边就只能他来。
今年入秋他就要十七岁了,而从十五岁以后的冬天到如今,他有一年多没见吉祥了。
这合理吗?
这一年全靠疾风送信来维持关系,还好吉祥在信中都没有怪罪他什么,一句抱怨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写她的思念和村里的大小事。
这么一想,吉祥真有先见之明,如果一开始两人就做恋人,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要吵起来。
“哎——”
叹口气,燕流用内力蒸干身上的衣服和头发上的水,他打算去客栈洗漱码人,明天就来找那两把剑。
“谁!”
耳边捕捉到微弱的异常之声,燕流折断手边的树枝射入林中。
“咚——”
被当做暗器的树枝遭到了拦截,燕流凝神戒备地望过去,手掌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水哥?”
当少年看清人时,他眼中的警惕已然消散,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夏日绿林,一袭红衣之人灿若明珠,他噙着一抹坏笑慢悠悠走来,和灰头土脸的燕流形成了鲜明对比。
被唤作顾遇水的妖邪少年将注意力放在了燕流身上,笑道:“好久不见。”
“只有你一人吗?柳姑娘呢?听说你俩成亲了,恭喜啊。”
虽然燕流没有去吃喜酒,但这人本来也没有广发请帖,自己也只是在李苍穹那里听到的,当时李苍穹格外失落,燕流都不敢作声的。
不过现在看到这位水哥意气风发的样子,肯定是要祝福的,又争又抢的,打败了大众情人李苍穹。
“柳逢山在远一点的潭水边上钓鱼。”
“多远啊?我去拜会一下吧,难得在这遇见二位。”
“不用,免得她看到你又嘴馋。”
“你到底是怎么想你夫人的。”
“我夫人是个大馋丫头。何况你又年轻,长得也不赖。”
“……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吐槽了一声后,燕流转而问道,“……你俩为什么会跑到在这里钓鱼。”
“当然是听说有名剑在这里埋着,我就带她过来踩点。我瞧瞧东西,她钓自己的鱼。”
“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吧。很多帮派抢的,而且水哥你得罪的人多,看到你了,又要多添祸端。”
燕流其实有些怕的,虽说这两年顾遇水安分了,但他当年在江湖上可是调皮捣蛋得狠啊,还顶着天明神教少主的头衔,肯定招祸。
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你是不是已经踩完点了,道上的消息是真的么,雌雄双剑埋在这里。”
“我只是找到了一些墓室,具体的搜索要看明天,我回头去码人。你可别打这两把剑的主意,武林盟要带走的。”
顾遇水挑起眉梢,“那看来就是有货。”
燕流看他这玩味的样子,当即紧张:“不要抢我的行不行,水哥,看在李哥的面子上。”
“不抢不抢,等你们挖出来了,我再去借来看也是一样的。毕竟我带着柳逢山,也不想卷入纷争中。”
“那太好了。”谢天谢地,有人管着这个祸害!
“穹哥没和你一块?”
“大概过两天会来。”
听到这话,顾遇水眉头皱起,“那我带柳逢山走了,你也别说在这遇见过我。”
燕流打抱不平地说:“你俩都成亲了,不至于忌惮李哥吧。能不能对夫人和兄弟多点信任。”
“你懂个屁。”
“……喂!”
“不是柳逢山不能信任,而是我这人差劲,心胸狭窄且有病。再说,你女人喜欢过的人要来,你能放心?”
被这么反问一句,燕流想到吉祥,傻傻笑道:“她才不一样呢。”
“哦,是有喜欢的女人了,你就那么笃定对方非你不可。”
“必须的!”
看燕流这年轻气盛的样子,顾遇水漆黑的眼里有了看傻蛋的笑意,开始“喷毒汁”。
“就说你年轻。这世上没什么必须的,我不努力,我就得不到她。你不努力,也找不到老婆,毕竟人家又不是非你不可,世上男人多的是,你死了对方马上改嫁,再生一堆胖娃娃,过几年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坏的,就算你俩成亲生了娃,到时候你往江湖上跑,哪天死了,她带着孩子一块改嫁,到时候你娃都得叫别人爹。”
“……”
何等振聋发聩的话,燕流嘴角抽搐,冷汗都要出来了,这个家伙讲话还是那么恐怖!
“所以,要争要抢还要守着,不然你就是李苍穹第二。别说哥哥没教你哦~”
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红衣少年轻快地离去,大概是听到李苍穹要来,害怕妻子遇上,这会儿只想着带人跑路,连剑也不想找了。
燕流瞧着来去匆匆的家伙,只觉得夸张了,可心里也是有些不安的。
这家伙太会讲话了,几句就能煽动人心。
本来就一年多没见吉祥,虽然一直书信往来,但到底见不着人呀,她若有什么事,自己也无法陪伴帮忙。
而且,吉祥喜欢他,虽说情根深种,可那也是因为对方没有离开过生长的地方,见识的奇人异事少了。
如果像顾遇水说的,没谁不可替代,那么吉祥多见到一些武林中人,又何必只相中自己?
她也不稀罕钱财,图的就是人。如果出现一个能满足吉祥,又能陪在她身边的人,自己这到处飞的燕子还有什么必要被她惦记?
若是她一开始捡到李苍穹,甚至是顾遇水,包括七秀里的一些伙伴,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越想越觉得心急,燕流现在格外想回牛头村!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醋意大发
吴大夫捡来的青年的确是一位有名的刀客,模样俊朗,一身正气。
此人名叫厉十二,是天尊圣刀的关门弟子,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师兄叫做黎愁。
他的师兄黎愁拜入师门是为了报灭门之仇,如今黎愁大仇得报已经与药仙谷神医云覆雨成亲,做起了全职夫君,不怎么过问江湖事。
而作为继承了师父衣钵的厉十二则是继续走南闯北,这两年来,已经大有名气。
先前被一群敌对势力暗算,他料理了那帮人后,因体力不支倒在了山中,又顺着土坡滚
下,压在了一片药草上。
吉祥着实是好奇的,她真正接触过的江湖人也就只有燕流和李苍穹,而眼前这位刀客是第三个。
厉十二为人正直,被搭救之后,就将自己的情况都交代清楚了。
吉祥听着这些,又看着满身绷带的青年,不由得想到了燕流,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怕不是也经常受伤。
“厉侠士,你认不认识七秀之一的燕流?”
听到这问话,厉十二眼睛一亮,“燕流啊,见过几面,吉祥姑娘深居山中,还能知道他?”
吉祥笑道:“姻缘巧合救了他一次。”
“原是如此,最近江湖上传言有两把名剑现世,武林盟有动作,他大概要去处理这些。我师父也让我去瞧瞧,我还没来得及去,就被拦路了。”
“看来他真的很忙。”
“是啊,李苍穹作为盟主接任者,燕流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何能轻松。”
“这样哦。”吉祥隐约有些失望,说不定今年也见不到燕流,约定三年,怕不是三年不见。
她有些难以忍耐了,真要三年不见吗?还不如,当初就把他困下来,就算未来他会后悔离开,那也是今后了。
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及时行乐,好像怎么选,她都有不满意的。
厉十二的目光从吉祥的面容转到她的头上,一只雄赳赳的黑鹰蹲在房间的房梁上,还对着自己歪头打量,似乎在判定他有没有危险。
“这只鹰很有灵性的样子。”
吉祥回过神,抬手招呼疾风下来,鹰收拢了翅膀,轻轻落在她的小臂上。
“它叫疾风,是燕流送给我的。”
“我小时候也养过鹰,但是没养熟,把它养跑了。”
“那等厉侠士伤势好转,要不要带着疾风去山里玩玩?”
“这可以吗?”
“当然了。”
吉祥和厉十二聊起来没有什么障碍,青年虽然是个刀客,但性情温和,也没有什么架子,还不会让话头落地。
吴大夫和张绣看了看,默契地走出了里间。
煎药换药的事情本来也是吉祥在做,她开始照顾厉十二,每天都能从他那里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还有他少时学艺的故事。
这是和燕流完全不同的成长经历,仿佛让吉祥窥探到了更多的江湖一角。
刘花月来医馆买几包镇痛解热的汤药,看到吉祥和这位新来的刀客有说有笑,眼里有了一丝揶揄。
她将好友拉到门外小声说,“看看,天降鸿运,走了一个燕流,再还你一个俊俏的侠客。”
“不对的,我和厉侠士就只是聊得来的友人。”
“那你和燕流,一开始不就是友人?一开始不也聊得来?他走了这么久,全靠一只老鹰送信,这算什么哦。”
“算他老鹰训得好。疾风多乖。”
“……你可真是,走了,不和你讲,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婆婆给我看着的呢。”
目送刘花月拎着药包离开,吉祥回头,瞧见厉十二在看台上帮忙算账。
这些被救的侠士们,似乎都很自觉地帮忙干活,他都能自己熬草药了。
黄昏,吉祥从家里提了一盒饭菜送到医馆给厉十二吃。
她想了想,问道:“江湖是不是格外好?所以你们都一心往上扑?”
“想要见世面,踏千山,寻高手,闯出一番威望,自然要在江湖上打出名声,这样才能立足。我在江湖有所求,必当全力以赴。”
“厉侠士……”
“吉祥,你就叫我厉大哥吧,不用那么称呼。总归我也比你大几岁。”
“好的,那厉大哥你是想要在江湖上得到什么?继承天尊圣刀的名号?”
“我和师父比差远了,师兄更有天赋。不过不知道小侄女会学医还是学刀。”
“也许医术和刀术都学呢。”
“说的也是哦。”
飞快地吃完一大碗饭菜,用帕子擦擦嘴,厉十二想了想,对收拾碗筷的吉祥说道。
“我啊,想开宗立派,专门教刀法。”
“好厉害啊,厉大哥志向高远。”
“嘿嘿,所以我现在还要精进刀术,积攒名望。这些年一直在做追杀令上的任务。”
“这个应该很危险吧。”
“确实危险,但有钱也有名,燕流以前也做的。后来武林盟总找他干活,他就没咋碰这个了。”
吉祥听着,倒有些担心燕流,也不知道追杀令的任务更危险,还是武林盟派遣的事情更麻烦。
总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燕流说过他就是看看江湖,耍一耍,至于名利,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他何时能耍够?
还是,三年之约不要作数了得好,不要让他心有负担。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她何必做那条锁链,束缚了他。
吉祥有些想法改变了,也或许是在等待中磋磨,不再那样的执拗。
给对方自由,她大概也能做到。
如果能再次见到燕流,她再把这些想法再说一说吧。
养伤月余,正值酷暑,厉十二的伤好了一半,他是个勤学苦练的人,一旦能练功,每天早晨、入夜都会练刀。
因为留宿在医馆的病房,他除了帮忙做点事,还会去投喂疾风,从一开始的被老鹰审视,再到被接纳,厉十二挺招小动物的喜欢。
吉祥还带着厉十二去牛角山驯鹰,两人相处得很自然,也正是因为过于自在了,村里的人都瞧不出这到底是如何。
就连张绣和吴大夫也估不准了,某日,张绣看到厉十二独自在院内一角磨刀,她拿着一个小板凳走过去坐下。
“奶奶好。”厉十二看到她来,挪了下位置,怕刀冲撞到她。
张绣憋了许久,还是笑眯眯地问出来,“最近伤势如何?”
“好多了,再有半月,应该能走了。”
“走?”
“是啊。”
“你们闯江湖的,是不是很少退隐?”
“也有很多人退隐的。”
那她的孙女怎么遇不着要退隐的,一个两个都想往武林里钻,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稳定过日子。
虽然是这么想的,张绣却没有说出来,又问:“厉小弟,你可娶妻了?”
“未有,我还没有闯出名堂,没有将师父的刀法发扬光大,怎敢娶妻!也不好叫人家跟着我受苦,等一切安稳再说。”
“……”
张绣纳闷了,这个看起来比燕流还不开窍,但行事还是光明磊落的。
又随便聊了两句,张绣带着自己的小板凳离开了,一直暗戳戳想撮合的心思终于熄灭。
看到她这么失落,吴大夫赶紧拉着她去散心。
“吉祥,刚刚你奶奶找我聊天呢。”
厉十二看到小娘子带着一碗豆腐脑过来,他一边吃一边说。
吉祥看着他吸溜一顿吃,好奇道:“我奶奶问了什么?”
厉十二把话简单重复了一遍,吉祥马上就懂了奶奶的意图,不过她暗自感到好笑。
“对了,厉大哥,你会小燕六式吗?”
“哦,基础刀法啊,会。”
“你能给我演示一番吗?”
“行,我吃完了就给你耍一套。”
“不急,吃完休息会儿。”
等到厉十二吃完,吉祥接过碗勺去清洗。就这么片刻歇息的工夫,青年就拿起手边磨好的刀。
这是一把厚重的大刀,后背宽且弯曲,刀柄用黑色皮革缠住,单面刻着慎字。
比起燕流那普通的剑来讲,这刀格外气派。
小燕六式用剑使出来和用刀使出来是完全不同的,再加上厉十二本就是刀客,一套基础的刀法竟是被他耍得气势惊人,犹如劈山斩海。
吉祥看得目不转睛,这与燕流当初故意放慢姿势不同,那是赏心悦目看着好玩,这是披荆斩棘斩妖除魔。
吉祥看入迷了,都没注意到一直陪伴身边的疾风不见了,她就这么看着刀法,直到厉十二暴喝一声。
“谁!”
青年越过吉祥,刀风斜出,扫向医馆的大门。
吉祥这才惊醒过来,院子连通过道,能一眼看到医馆门口。她竟是看到燕流一脸冷漠地站在外面,而疾风就停在少年的肩头。
那么久未见,他的肩更宽了,面容褪去了几分青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是冷厉的。
仿佛做梦那般,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但门外的少年竟是消失了。
真的做梦?幻影?
“厉大哥,我是不是看到燕流了?”想起这里不只是自己一人,她连忙问向身旁人。
厉十二也没多想,欣喜道:“是燕流!你没看错,但他怎么不进来,又走了?”
听到这里,吉祥也搞不懂,但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厉大哥你看一下医馆,我去找他!”
“哦,慢点别摔着啊!”
吉祥跑出医馆的门槛,跳下台阶,举目张望,顺着街道看去,她发现急匆匆离开的人。
还好她身子骨不弱,一口气就追上,谁知道对方也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地像是在和她比赛,硬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吉祥喊着:“燕流!”
前面的少年拿着剑,咬着牙不回头,步伐更是快了。
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吉祥灵机一动,喊着:“疾风!回来!”
听到了女主人的命令,停在少年肩头的黑鹰挓挲翅膀,还真飞身倒回。
燕流发现疾风如此听话,心里倒有些欣慰,自己这鹰还是驯对了,但他马上又回过神来,他在生气!
刚刚他看到了什么?
去家里没见着吉祥,吴大夫说是在医馆,他就往这里跑,然后就看到吉祥目不转睛地看着厉十二!就好像眼里什么都容不下了,那崇拜惊讶的样子。
那目光不应该专属于他吗?厉十二到底是怎么跑这里来的?
他好不容易处理了雌雄双剑的事情,赶着回来见吉祥,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说起来,那两把剑的消息还是厉十二的师父抖出来的,这都是什么啊!
难道真像顾遇水说的一样,自己不过是过客?非你不可也只是痴人做梦,随时都能有人替代自己。
越想越是恼火,燕流转身就跑。
吉祥发现只是喊回疾风是不够的,燕流还是不回头,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一声不吭地回来,又招呼不打就跑走。
这算什么?
偏她是个耐力好的,这么一路追过去,愣是没被甩开。吉祥那么多的话本也不是白看的,这街上也没什么路人,她干脆作势摔在地上。
听到了摔倒的声音,前面狂走的燕流停住了身体,侧眸看了过来,发现吉祥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看起来很惨的样子。
“吉祥!”
就算生气,还是怕她出事,他甚至开始懊悔自己怎么走那么快,害得她追出来跌倒。
吉祥撑着手从地上坐起,眨眼间,这人已经回到面前,就和疾风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在天上盘旋,一个在她身旁单膝跪下。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摔着?”他紧张地问道。
吉祥缓了缓气息,抓住他的手腕,着急道:“你跑什么?我那么想念你。”
他面上一红,憋不出话,只是沉默。
“我故意摔的,就是想让你回头找我。”
“这么久没见,吉祥你变狡猾了。”
“学的话本,你突然出现,又突然跑了,还不理我,情急之下就这样了。”
“下次别这么做,万一我没听到呢。”
“那我爬起来再追。”
竟然不是生气,而是再追,燕流生出几许愧疚,用自己的长袍给她擦干净手,扶着人站起来。
“所以,燕流你为什么跑?来了又走,我不明白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顺毛又炸毛
又一次被追问,看来不给出答案,是不能糊弄过去了,可燕流感到羞耻,不好意思说自己小心眼。
虽然没有确定关系,可看到吉祥那么崇拜地看着另一个男人,他当然醋海翻波。只是竟然也没有勇气去对峙,而是掉头就跑。
跑也没什么,反正跑走了,还不是能跑回来,把情绪自己消化一下也好。
如果不是被厉十二发觉,他可能真的就这样跑出牛头村了。
不过冷静下来后,他肯定还会回来的,断然不会让吉祥和厉十二继续这么相处。
现在被吉祥当场逮捕,他还能讲什么,心虚地低下头,拉着对方的小手,心头感到紧张。
吉祥看着自己的手掌被他无意识地捏来捏去,像是村里的小狗握手那样,她心头柔软,但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说嘛,对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以为我们那么久没见,应该有说不完的话。”
“明明都有书信来往,对!你最近都没写信给我,原来是捡了别的男人,忘了我是吗?”
还没解释自己的情绪,燕流又反过来质问,语气酸得能蘸饺子。
头顶上盘旋的疾风似乎看不下去主人这么蠢了,长啸一声,自个儿玩去了,就剩下两人站在街上。
吉祥拉着燕流往医馆的方向走,不慌不忙地解释,“确实是没写信,原本打算过两天写,把厉大哥的事情给你说一下的。”
“厉大哥!”
“嗯,怎么?”
“你叫他厉大哥!”
这人被踩了尾巴一样提高了声调,吉祥面上先是不解,随后了然一笑,“不高兴我这么叫他?”
“你都直呼我名字,怎么到他了,就厉大哥。”
“这吃醋就没道理了,只是普通的称呼。”
被戳破了吃醋的心思,燕流干脆不装了,“那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哦,你克服一下,因为称呼本来没有什么的。是你自己瞎想。”
“……”
看对方摆明了不高兴,吉祥却没有丝毫厌恶,心头感到好笑,又觉得甜甜的。
或许只是占有欲作祟,所以才会这样吃味,但她乐得看见燕流为自己牵扯情绪。
“你放心,厉大哥就只是友人,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他从鼻腔里哼哼道,脸上一副不服的样子,显然是心里还有气。
吉祥看他这不加掩饰的表达情绪,好奇道:“你闯江湖的时候,也这么让人好猜吗?”她都有点担心了。
燕流瞬间就明白吉祥在想什么,他皱起眉头,略显稚气道:“我在江湖上才没这么计较,我潇洒得很,你以为谁都能牵扯我的心思吗?”
吉祥听了,唇角扬起,“谢谢你牵挂我?”
“……”燕流被轻易逗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
“厉大哥说和你有几面之缘,就不用介绍你俩了,再有半个月他的伤就养好了。你别吃他的醋。我心里只有你,不要害怕。”
炸毛小狗就这么被顺毛了,燕流堵在胸膛里的气全部被打通,他垂眸看着两人牵起的手,她就走在自己的身旁,依偎在一起。
被顾遇水煽动起来的焦躁不安减轻了许多,他任由吉祥拉着,跟着她回了医馆,正式见过厉十二。
厉十二是个敞亮的人,也不计较他先前跑走的事,见面了就抱拳作揖。
燕流和对方交流了一阵,发现还真是自己多想了,这位兄台一心扑在开宗立派的事业上,眼下是不专注男女之事的。
虽然燕流一开始也不在乎这个,只是就那么碰巧遇上了吉祥。
“燕流,有空切磋吗?”厉十二最近养伤手痒,看到有个对手来了,跃跃欲试地问。
燕流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向一旁磨药的吉祥,“我能去切磋吗?”
厉十二不明所以,“为何要问吉祥?”
燕流:“呃。就是要问。”
吉祥点点头,“去吧,点到即止。”
于是这两人离开了医馆,如果在这里打起来,根本施展不开,还会弄坏家具。
没过多久,吉祥看到张绣和吴大夫过来了。
“吉祥,燕流回来了,你看到了吗。”张绣就是过来探听一下情况的。
“瞧见了,都跑
去和厉大哥切磋武艺去了。”
“这两人不会争个你死我活吧?”
“哪会,奶奶别想多了。”
“哦,那燕流没误会什么吧。”想起自己有意撮合吉祥和厉十二,张绣还挺心虚的,哪里知道这燕儿忽然就回来了。
“没有,奶奶不用担心,你和吴大夫今天多做些晚饭,哦,客房也收拾出来。”
“好的好的。”
眼看是没出什么事,张绣这才松口气,拽着吴大夫又回去做准备。
吃晚饭时疾风也回来了,它现在安顿在鸡舍里,一个猛禽和鸡相处得还挺好,因为它的加入,鸡舍改大了一圈,还放了几个架子。
五人围坐一桌吃饭,燕流和吉祥就坐在一条长凳上,他心里压着事,吃得也磨蹭,时不时偷瞄一下吉祥和厉十二。
厉十二专心干饭,猛猛干了三碗,吴大夫夸他胃口好。
燕流心中警惕,也赶紧扒饭,无意间攀比起来。吉祥看他吃得这么卖力,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算了,只是将少年嘴角的米粒拿走。
少女的指尖触及到嘴角,燕流慌得捏紧筷子,发现一桌人都在看他。
“慢点吃,锅里还有。”张绣慈祥地说着,还给燕流夹了肉,其实她是愧疚的,这会儿想着补偿呢。
燕流乖乖地把张绣夹给自己的菜都吃了,心想奶奶至少还是偏袒自己的,在她心里,他应该比厉十二乖巧。
但是,他还没问呢,厉十二难道是像自己一样住在吉祥家里吗?那他今晚住哪里?
心头莫名有了一丝酸楚,总觉得被偷家了。
几人都吃过饭后,在医馆留宿的厉十二就告辞了,他还和燕流打了招呼。
没反应过来的燕流就这么看着青年离去,他手里还抱着要洗的碗筷,“走了?”
吉祥用抹布擦桌子,“嗯,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么久没来,还能找到位置吧。”
“我、我还以为客房已经给厉十二住了。”
“没有,他住医馆更方便。”
燕流眼里有了光彩,他兴高采烈地洗了碗,又从灶房跑出来,正好看到吉祥挽着袖子在搬桌子。
吉祥也有些变化,长高了一些,身子骨硬朗,手臂用劲的时候依旧会浮现条条青筋,她还是那么有力健康。
燕流一时看入迷,被拍了肩头,才发现人到眼前来了。
“怎么了?我手上有虫子吗?”
她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抬起手臂在他面前晃,弄得对方心虚又脸红,然后,眼神一定,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以为你会把厉十二带家里来照顾。”
吉祥笑道:“因为把你带回来了,所以也有可能带他回来,是吗?”
“我当然会这样想,但是你没有这样做,我就很高兴。”
“今天总是气呼呼的,现在不气了?”
“……”
“那你又干嘛脸红。”
燕流腼腆地看着她光滑的手臂,这会儿不施力,皮下的青筋不会凸显,光洁似藕,摸着挺舒服的。
吉祥被盯得不自在,也有些害羞了,她想挣开手臂,对方捏得更紧。
“吉祥,其实我老早就想说了。”
“什么?”
“我喜欢看你手臂用力的样子,不管是磨豆子,劈柴,搬东西,好有力气哦,嘿嘿。”
“……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燕流居然会着迷这个,她尝试着手臂用力,于是对方呼吸一窒,眼睛也瞪圆了。
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吉祥挣开他的手,走到一边拿起抹布用力一拧。
燕流看直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你干嘛这样做,别逗我啦。”
“你说喜欢,我就哄哄你,多做几次?”
“说得我像有毛病一样。”
“我小时候喜欢看蚂蚁搬家,蜘蛛结网,都有自己的嗜好吧。那你要不要和我扳手腕?”
“你肯定扳不过我。”
“难道你不想看我因为你用力的样子?”
“……”
这话一出,吉祥成功看到燕流爆红了一张脸,然后口嫌体正直地走去堂屋那边坐好,做出了扳手腕的架势,看来是很期待的。
她忍着笑,也走过去落座,将右手搁在桌面上,“来吧。”
一旦解开了误会和吃醋,燕流这会儿也是坦率了,恢复了曾经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状态。
他高兴地与吉祥交握双手,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因为扳手腕而用劲的认真模样,她皱起眉头,脸上的雀斑也活跃起来。
吉祥确实扳不赢燕流,但对方很会掌控节奏,根本不会轻易压制她。
她用力地将这只手压下去时,燕流笑着又一点点扳回来,然后保持居中的位置。
“吉祥,我可以摸摸你的手臂吗。”
“……”她一愣。
“不让就算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摸吧。”
她觉得很难拒绝啊。
燕流的指腹触及在凸起的条条青筋上,顺着她的皮肤滑过,并不轻佻,像是在摸什么贵重物品,很谨慎,又眷恋。
“为什么会喜欢看我用力啊?”
“不知道,就是看得心里痒痒的。”
“江湖上有力气的女子很多,你难道不着迷?”
燕流摇头,专注地抚摸少女的小臂,“就只喜欢你用力的样子。”
这样子还给吉祥弄得害臊了,她将手臂抽回,看他眼里有些不舍,开玩笑道。
“你是不是怀念你奶奶打你了。”
“才没有!”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都没说话。
吉祥下巴枕着手臂,就这么望着对方,像是看不够似的,问道:“这次什么时候离开呢?”
“我想待久一些。”
“久一些是多久?”
“若是没事的话,也能一直待着……吧?”
顶着吉祥缱绻的目光,燕流的手指划拉着桌面,心乱如麻。
“三年之约算了吧,燕流,你不用顾忌我,今后想去江湖多久都没事。”
“什么?”
好似听到了一刀两断的话,燕流震惊地凝视过来。
吉祥也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懒散的姿势都改变了,挺直了脊背,“你又想到什么了,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惦记以前的约定,那个就不作数了吧。”
“你烦我了?”
“不是,应该说我更加爱护你了?”
“这算什么爱护,你都要放生我。”
“我、我从来也没拴着你呀。”
“可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还给我下药强留我,怎么现在这么大方了?这不是你的做法!”
“……”下过一次药就洗不白了。
看到对方拍起桌子站起来,吉祥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她狐疑地看着委屈的燕流。
她是因为更喜欢了,更成熟勇敢了,才会放下私心,愿意成全他的江湖梦,而不是强行困住他。
怎么反倒被责怪了,难道这么久不见,两人之间还是有了隔阂?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你倒是,拴住我啊
“来来,吃西瓜。”
要吵闹起来的气氛,因为张绣端着水果过来而打破,燕流不好当着别人发作,他转身就要跑。
一和吉祥闹矛盾,除了拿她没办法之外,他脾气来了就是先跑,免得恶言伤她,又或者冲动行事。
反正等冷静下来后,他再回来找吉祥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次吉祥看穿了燕流要跑的动作,飞快抓住他的袖子,棕色的眼睛里有着严厉:“不准丢下我。”
怕自己动作太快,将人给带得摔倒,燕流还真定住了,望着袖子上抓紧的手背,心动不已。
张绣心想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连忙说道:“你俩聊,我和吴大夫出去走走。”
有意给这两人留出私密空间,也不让别人打扰,张绣拽着吴大夫从后门走了。
两人走后还商量了一下,要是吉祥以后成家了,是不是得重新弄块地建房子,免得小两口不自在。
长辈这边已经想到抱曾孙了,堂屋里的两人又不发一言地重新对视而坐。
先前两人的动静把鸡舍里的疾风吸引来了,乖巧的黑影蹲守在房梁上,也不知道要站队哪边,好似爹娘吵架,不知所措的小孩。
燕流看着纠结的疾风,吹了声口哨,让它出去。
先前拍桌子大声说话,实在不太好,少年调整了情绪,收敛了气势,“对不起,我不是想吼你。”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你都不管我了,我生个气还不行么。”
“我哪有不管你?这不是放你自由吗?如果约定让人感到难受,那这约定就能取消,何必那么固执。”
燕流不太能听进去,吃味地说:“肯定是接触了厉十二,让你觉得江湖很大,还有很多人可以选。你后悔看上我了,所以要取消这个约定。”
“你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写话本?”吉祥感到好气又好笑。
“我哪有编。”
“你没编,你就是胡思乱想。”
“那我就乱想了,怎么办。”
这人已经开始耍赖,用那双不服输的眼睛盯着吉祥,满脸都是快哄我的祈求模样。
吉祥想了想,拉过他的一只手握住,真挚地问道:“你老实回答我,你对我是什么感情,现在又想如何?”
包围上来的双手是温暖的,只是在夏日里显得热,燕流望进她的眼眸,抛去一切杂念,他现在想什么?
他放空了脑子,起身,绕过桌子,捧起吉祥的脸,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啪——”
几乎是条件反射,在被亲到的瞬间,吉祥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没有任何防备的燕流被甩了左脸,皮肤登时红了一大片,然后如梦初醒那样看着眼前着急的人。
“抱歉,你、你忽然亲过来,我就……”
吉祥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完全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射,她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忙举起手捧着燕流的脸检查。
这下好了,真的被她甩耳光了。
燕流却一点都不恼怒,甚至心里有种隐秘的快乐,吉祥打得还挺用力的,就说了她力气大嘛。
反正是他轻薄在先的,被打一巴掌算是占便宜了,牵起少女的手,他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你手疼不疼?吃块西瓜?别生我的气嗷。”
“你亲都亲了,这会儿想到会惹我生气?”
“对不起嘛。刚才就是很想亲。”
“……”
吉祥的手掌心还真有点麻,但疼不疼应该是她来问吧,将这小子的手甩开,她去房里拿消肿的药酒来。
“坐好,我给你擦擦。”
“哦。”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彼此面对面。
“我问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想这个?”
将略有刺鼻的药酒倒入掌心里揉搓,她的一只手贴向少年的左脸,然后慢慢地推开药,这算是借着擦药在摸他脸吧。
燕流像肉丸子那样被揉搓,他直白地说:“对啊,那一下子很想亲,脑子就空了,男人有这种冲动很正常吧!更过分的都想呢。”
“……”
也是没个正经样,她尽量把话题往正事上面靠拢,“那你克制一下。”
“哦,知道了。”
“我刚刚问你对我的感情和想法,你就这么亲过来,我能认为是很喜欢吗?”
“不然呢,我随便亲人的?”他没好气地说,难不成自己的心意还不够明显?
“我哪里知道你会不会在外面亲别人。”
“不会!”
“你都胡思乱想,认为我和厉大哥不清不白,我对你多想想,也没关系吧,难道只能你这么想?”
吉祥一个巧妙的四两拨千斤,就逼得燕流更加没理了,确实是他瞎想在前,又胡乱亲嘴。
理亏的少年处于下风,讲不过对方,但他瞥着对方,发现吉祥嘴皮子能说,把他拿捏了,可脸皮子还是薄的。
刚刚亲了她的嘴一下,她这会儿脸还红着,像那红彤彤的晚霞。
吉祥将药酒擦好后,掌心还没撤离,就被燕流捂住,他继续将左脸贴在这火热的手掌中,桃花眼将她望着,仿佛在说:你可以随意揉捏我。
吉祥看得心动,刚才那一下偷袭亲亲,她就觉得嘴唇一软,什么都没体会到,是该仔细尝尝的。
“吉祥,你为什么不想拴住我了。”他闷闷不乐地发出疑问。
她听得迷糊,“拴住你?你是小狗吗?”
“对啊,我这一年多,总想着你在等我,就像有绳子套着我一样,让我知道该往哪里去。”
“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吧。就算没有在你身边,也影响了你,会让你感到被束缚吧。”
“没有,我不是觉得这不好,其实……我很喜欢。”
吉祥要被搞糊涂了,她看着卸下重担,好似真要退化的少年,忍不住将人往怀里搂。
这会儿燕流干脆偏过脑袋,用没有擦药的右脸贴到少女怀中,两只手紧紧搂抱住她的腰肢。
这样亲密的拥抱还是第一回,燕流干脆耍赖到底,沉浸在这个拥抱中,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豆子香气。
“吉祥,让我抱久一些,抱完了你打我也好,砍我也好。”
“哎,你乱说什么,又怎么会砍你。”
她抚摸着燕流的脑袋,笑过后,就这样安静地承接了他的依赖。
“吉祥,在一起后,你真的会宠我吗?”
“会啊。”
“一直都会?不会看腻看烦了我?若是我退出江湖,不再是话本中的侠士,你还会另眼相看吗?”
“我会好好爱你的,信我吧。”
“怎么信呢,你都说要放我自由了,约定都不算数了,你如此善变。”
聊到这里,吉祥发现这家伙在这等着呢,“一开始是你想要先和我确定了关系,再去江湖上,但是我不想这样,所以没有谈拢。怎么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什么?明明是你反过来了。”
“我曾经拒绝和你定亲,其实如今想清楚了,那个时候还是因为害怕。害怕定亲以后你再离开,我会更加孤独,归根结底都是在保护自己。不敢对你有太多期望,想要你的全部,却又感到畏惧,不想承担伤害。”
燕流在她怀中抬起脸,从下往上地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又盛满了疑惑。
“你要啊,我给你,你继续要好不好。我不去江湖了,等我把七秀和武林盟的事情做完,与李哥交代好,我就来和你成亲,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在你身边筑巢好不好。”
少年的情话真是动听,吉祥感觉心口要化掉了。
拂过他的眉尾,吉祥将人望着,“我希望你不要冲动,现在我是真心为你设想。我们可以先成亲,然后你再去江湖,我就在牛头村等你,好不好?”
“那你不是很可怜,天天独守空房。”
在这个时刻,好像一切都不同了,一年多以前,两个人只是从自己的考虑出发,想要达到自认为最好的结果。
而现在,都在努力地为对方着想,想要尽可能地摒弃人性的自私,让喜欢的人更加高兴。
“可是你总会回来的,想到你要回来,我就是高兴的,期待的。又怎么会自怨自艾?”吉祥开朗地表示。
燕流又将脸埋进去了,嗡嗡地说:“我给你当狗好啦,哪里都不去,就围着你摇尾巴。”
“你这样,我可想象不出如何行走江湖了。靠撒娇吗?”
“我在外面可是威风凛凛的。”
“好吧,燕大侠。”
“叫我一声燕大哥听听。”
“
燕大哥。”
“好听,我爱听。”
大概是把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的想念与软弱都留在此刻了,尽情地撒娇以后,燕流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和吉祥重新排排坐,他还拉着小娘子的手不放,从偷亲开始突破防线,就滑向了厚颜无耻的无赖样。
吉祥将头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她察觉到对方紧张地挺直了腰背,噗嗤笑出声。
“燕流,亲都亲了,现在害羞?”
“你再笑,我又亲你!奶奶和吴大夫可不在家,当心我欺负你哦。”
“我还能叫疾风回来呢。”
“它才不敢扑我。”
两个人来回斗嘴,燕流来了精神,干脆将吉祥背起,高兴道:“带你去抓萤火虫呀。”
“夏天是有萤火虫,但也有蛇。”
“这不是有疾风嘛。”
这个时候倒是需要它啦?
吉祥也没扫兴,趴在他的背上,就这么被燕流带出去。
两个人去了以前挖藕的荷塘,吉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灯笼,照亮这一小片荷花。
荷塘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疾风还真抓到几条蛇,抓了就跑去吃,两个人就在塘边抓萤火虫。
吉祥抓到了,捧着手走到燕流面前,她笑着将合拢的手掌打开,手里飞出两三只,照亮她的眉眼与雀斑。
燕流却看不见那些小光点,满眼里都是她的笑容,心脏都要软掉化掉。
“燕流,不如我们定亲吧,然后你再出去闯江湖,等够了就回来成亲,那时候就算还想出去,也没关系。”
“我不,我要直接和你成亲。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有成了亲,把新娘子丢家里的。”
“那你是想?”
少年握住吉祥的肩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或许真的还需要一年的时间,你再等等我,江湖上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绝对不给你带来麻烦。到时候我来和你成亲,然后再也不离开你。”
吉祥微微诧异地看着他,感受到这份承诺的重量,她心中想了很多,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好啊,等你处理完了,就安心地和我过日子,我宠你啊。”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年少许下的誓言会在时光里腐朽,她也不害怕了。
五年、十年,那个时候燕流想要再入江湖,她都不会失落,她能承担得起那样的后果。
而眼下的幸福,是触手可得的。
“你答应了?没拒绝?”
“嗯!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在家等你。”
“哇!你答应了!”
凭借一己之力,年轻人的嗓门大到盖过一片青蛙呱呱呱,他傻乐着,将吉祥抱着转圈圈。
“我得找找奶奶在哪里,要把这件事告诉她才行。”
“如果没找到奶奶呢?”
“那也不管了,我就是要和你成亲!奶奶应当高兴才是!”
第30章 第三十章江湖与她
从荷塘回来时,张绣与吴大夫也回来了。
此刻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燕流拉着吉祥去找了二位长辈,有些紧张,但又信誓旦旦地将自己想要娶吉祥的话给说了出来。
吉祥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说,眼里全是柔色,俨然是一边倒的样子。
张绣和吴大夫对视一眼,没想到这次过来,燕流居然这么斩钉截铁地说成亲的事了,还以为他就是过来玩玩。
“我若是辜负吉祥,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今后我的家当都归吉祥所有,过阵子我就去江湖上把事情料理好,回来就安心地与她过日子。”
“还请奶奶和吴大夫准了我的提亲!”
燕流知道吉祥不吃发誓这一套,但是长辈肯定是吃的,不管是家产还是态度,他已经摆了上来,诚意十足。
张绣觉得这孩子这两年还是有所成长的,不像之前那样没心没肺,至少对待吉祥的事情是上心的,也不会逃避责任,还知道去江湖上善后了,再回来好好成亲。
其实只要吉祥愿意,张绣就不会插手,她笑着让吴大夫和燕流聊几句,自己走回了房间。
“奶奶是不满意吗?”看到人走了,燕流很是局促,悄悄和吉祥问。
“没有,她可满意了。”
“真的?”
燕流还有些怀疑,过了片刻,张绣去而复返。只是这次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大红色绣了福字的钱袋子,里面有一些碎银。
张绣拉过燕流的手,将这袋子碎银放他手里,“奶奶准了这亲事,等你办完事情就回来成亲,这个是给你的红包。”
燕流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后,激动地将钱袋子收下,“谢谢奶奶!”
要不是长辈都在,他又想抱着吉祥转圈圈了,再狠狠亲她两下!
成亲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虽然不知道是何时,但吉祥家已经说开了,那些总是惦念着吉祥的媒人们也只好作罢。
江湖上的事情是还需要处理,不过燕流打算等着厉十二一块出发,既然他人在这里,肯定不会让吉祥和厉十二单独相处。
求娶成功后,没过两天,燕流攒了一个喝酒局,就邀请了彭大牛和厉十二,他假装很不经意地把自己要和吉祥成亲的事说出来。
彭大牛翻白眼:“昨天就知道了,花月回来说的。你憋坏了吧,就想着找我们炫耀。”
燕流一愣:“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张绣奶奶说的,来买布的时候和花月闲聊。哼哼,花月都有身孕了,你连成亲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吹的。”
已经是人夫的彭大牛简单反杀燕流,不过却没看到对方示弱,反而是一脸的求学姿态。
“我奶奶没教这些,我是不是要去请媒人来张罗,你当时成亲怎么做的?”
“我娘当时做主的,那你还是请个媒人吧,就找赵媒人,钱够了,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还不需要你操心。”
厉十二虽然是三人里年岁最大的,但在这方面也是一点经验没有,他只好以茶代酒恭贺燕流,说几句好听话。
“吉祥是个好姑娘,燕流可千万别辜负,多点时间陪她。”
“放心吧,厉兄,我在江湖办完事了就回来,绝不会留她一人在家。”
“那你的意思是,今后退隐了?可你还如此年轻,又前途无量。”厉十二有些诧异。
“是啊。好像也没什么好待的,我玩够了。”
“说起玩够了……好像顾遇水那毒虫也不怎么在江湖上出头了。”
“啊,他啊,也成亲啦,看起来坏得要死,也变成了妻奴。”
厉十二听到这话只觉得嘴角抽搐,当年这毒虫在江湖上捣乱,也是整过他的,没想到还能偏安一隅,实在匪夷所思。
爱情真这么厉害,能让这些人都淡出江湖,专心过日子?
彭大牛听不懂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不过他有别的可以聊,那就是如何讨好妻子,讨好丈母娘之类的。
燕流认真学习,就差拿纸笔记录了。
七月多,厉十二的伤势调养好。燕流与他一块收拾了行李,决定赶早离开牛头村。
这次是吉祥和疾风一起送行,厉十二没那么多的告别话,所以在前面等着,也是给两位小情人一点独处时间。
他背着刀戴着斗笠,站在树下躲太阳,然后就看到村口那边,燕流将小娘子抱起转圈,还在人额头上亲一口。
非礼勿视的厉十二赶紧背过身,只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年轻啊,真是肆意妄为。
“走吧,厉兄!”
盏茶工夫后,他听到少年雀跃的声音,回头瞧见燕流意气风发的,好似当初拿到武林大会第一的骄傲样。
吉祥何止脑门被亲,嘴巴也被咬来咬去,还真没想到燕流这般不会亲吻,她虽然也不会,但知道不是像小狗那样叼来叼去,一味地进攻。
要不她下次问问花月吧,再看看话本,也好引导一下燕流,她的嘴皮子还有点疼呢。
捂着泛红的脸,吉祥看着燕流一步三回头地对自己招手,直到这人终于瞧不见。
也不清楚江湖这些事要办多久,不过她相信燕流,眼下还是专心卖豆腐去吧。
“回家咯,疾风。”
*
燕流不敢说话,李苍穹忙里忙外的,终于能够坐下来喘口气,他只是将碗筷
递过去。
“李哥,吃点。”
李苍穹深夜才回武林盟的据点,他想着去灶房弄点吃的,发现燕流在这,还刚好做了宵夜。
洗了手,他拿过碗筷,“你不吃?”
“刚刚吃过了。先前七秀管理的一些事务,我都交给霍若柏了,她做得很不错。”
没有开门见山地讲自己的想法,燕流只是迂回地举荐对方。
“霍女侠啊,你那一届的武林大会第二,以腿法出名,家里是惊雷三十六腿传人。”
“嗯嗯,她还很崇敬你。想着能与你一起做大事!”
“她上次在毒障山处理匪盗的事情,做得很不错,我爹也夸她。”
“是吧。你说七秀交到她手里,我们都可以放心,对不对,她做事还比我细致。”
李苍穹心不在焉的,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因为他手上还有不少事情没处理完。
扒了两口饭,他说道:“燕流,明日和我一起去天明神教南堂找惊蛰堂主。”
燕流眼角一跳,自己的情况没讲出来,转而问道:“出什么事了?”
“近日有三位高手遇袭,都被吸走了内力,那人是一个小帮派的。但这帮派如今归顺了天明神教,要想查清楚,就要去找负责那一片地域的南堂主。”
燕流没有吭声,李苍穹登时想到,先前燕流是被天明神教逼下悬崖,还是顾遇水下令搞的,为的就是给自己一个教训,燕流是完全的被牵连。
“你若是不愿去,那就去处理另一件事,海砂派内部分裂,找武林盟调和,你看如何?”看对方神色郁结,李苍穹温和地说道。
“没事的李哥,我和你去处理高手遇袭的事情。海砂派的事转给霍若柏如何?”
燕流只是郁闷自己不好意思讲退隐的事情,武林盟的确很栽培他,只可惜他已经志不在此。
跟着李苍穹能学到很多本事,可这好像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
但做事要有始有终,等找到合适机会,他一定会和李苍穹讲清楚的!
“对了,李哥,我奶奶有没有消息啊?”
“你放心,武林盟的探子都在找,一旦有了清流前辈的消息,立即报给你。”
“哦!”
“你怎么忽然想找你奶奶?”也不怪李苍穹多问一句,毕竟之前也没这样。
“嘿嘿,有事想和她老人家说。”
“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感觉问你也没有经验。”
李苍穹的筷子停顿,他好奇道:“你要问什么,我没有经验?”
燕流:“你知道成亲的事吗?”
李苍穹:“……”他还真没经验。
“说起来,李哥你这么奔走江湖,积累声望是很好。没想过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吗?”
“……”
“难不成,还忘不掉柳姑娘?”
“……”李苍穹有些后悔刚才提问了,以至于现在一个字蹦不出。
“李哥,往前看吧,柳姑娘和水哥过得很好。”
“我知道她过得很好。”
“哦,那你有没有过不甘心?”话匣子一打开,燕流也是好奇得很。
“自然是有的,我和她,应该说是人各有志吧。”
“呃,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后还会有更适合你的,或许柳姑娘也不够喜欢你呀,所以才有自己的考量和犹豫。”
燕流觉得吉祥就很喜欢自己,从一开始坚持要成亲,不分开,到如今的支持他,愿意尝试异地分离。
而同样的,燕流打算放下江湖了,一心与她过日子。
李苍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上有着怀念与伤感。
“今后,不会找了,我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
*
转眼又是深秋,燕流的十七岁生辰又过去了。终是没能给他做上一碗长寿面,她还挺遗憾的。
不过等他退隐,以后有的是机会吧。
这日,吉祥收到了厚实的信封,疾风叼着肉出去耍了,她将信拆开。
仔细研读后,她发现燕流真的很忙,还在信中撒娇,说自己不知道如何与李苍穹一家表明要退的心思。
被寄予厚望,想要离开,确实很有压力。
吉祥也不催促,她磨墨拿笔,开始写下自己的回信。或许是因为关系更亲近了,她有了底气,也不催促燕流,只让他慢慢来,不用担忧。
不管要花一年还是两年,她都在这里,不需要烦恼,也不用觉得时间紧迫。
写了满满一张顺毛的话语,第二张她开始写身边的事情,说花月做了很多小孩子的衣物,说邻居家的小狗送人后也都长大了,说奶奶上次不舒服,吴大夫衣不解带地照顾。
信纸一写就是四五张,最后,她依然留下一句:我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