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居于高台上,一脸慈悲的俯瞰众生。
周正已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个熟悉的画面,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寺庙之中,就见上方的巨大佛首突然掉落,朝地面砸来。
周正已一跃而起……没跃起来,他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才反应过来,这会自己体内的力量异常混乱,无法正常调动。
眼看佛首即将砸落在地……就在此时,它突然倒飞了回去,重新黏回无头佛像上,再度变回了俯瞰众生的慈悲模样。
两者浑然一体的场景持续了几分钟,异状再度出现,佛首开始在佛像上小范围的晃动,好似随时会砸落下来。
但即使它真的再度朝着地面掉落,也会在中途倒飞回去,并不会对地上的生物造成伤害。
如此反复数遍后,周正已终于确认了这一幕不会造成危险,才转移了注意力,迅速观察了一遍周围。
他确实位于熟悉的佛寺中,只不过这个佛寺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它毫无破败腐朽之感,柱子和门框色彩鲜艳,石砖一尘不染,恍若才刚刚完工。
空地上的经幡簇新,在风声中呼呼作响,回荡着佛音。
其他人横七竖八的躺在佛像前,只是王贺耳朵里全是血,赵活吐了个翻天覆地,周医生又哭又笑,看着状态都不怎么好。
周正已伸手探了下王贺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从袖子里掏出针管,扎在了王贺脖子上。
王贺浑身一颤,唰的一下睁开眼,捂着脖子喊道:“痛痛痛!下手也太狠……等会,我听不见了。”
王贺掏了掏耳朵,满手都是血。与此同时,赵活也被周正已一针扎醒了,他吐得奄奄一息,还强打起精神关心正事:“发生了什么?”
那抹浓郁的血色在周正已脑海里一闪而过。
仅仅只是回想起这一幕,他的所有神经就开始尖叫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大恐怖一般。
他急忙清空脑海里的画面,简单总结道:“越过血雾后,我们直面了认知之外的存在,出现了临时疯狂状态。”
同样回想起了那抹血色的赵活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我看到了血,无穷无尽的血……”
周正已:“别去想那些,你的理智撑不住。”
王贺盯着他们的嘴读唇语,插入对话:“血不血的我不知道,但我在昏迷前听到了声音——有东西在说话。”
赵活转向王贺:“说了什么?”
王贺的耳朵又开始流血了:“不知道,我没听清。”
在他们俩说话的间隙,周正已检查了下周医生的情况,确认了他不是在装疯卖傻,而是真的陷入了半疯状态。
周正已奇怪的问道:“诡物也会因为看到了认知之外的存在疯掉?”
赵活观察又哭又笑的周医生:“诡物陷入疯狂往往是因为被触发了杀人规则,或者诡域出了问题。但这种疯狂一般具有极强的攻击性,跟他目前表现出来的状态不太符合。”
王贺盯着赵活的嘴看了半天,然后才看向周医生,他攒了一堆问题想问:“诡医院的高级诡物不是没法离开诡医院吗?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周正已:“白桑带出来的,至于白桑是怎么做到的,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提起白桑,赵活不由环顾了一遍四周:“他人呢?”
周正已:“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他。”
王贺的关注点跑偏到了佛像上:“这座佛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山村相关的报告里没提到过山上有佛寺。难不成是Z-003成型后出现的?那也对不上啊,白桑之前提到的分明是古墓……”
周正已补充信息:“这座佛寺我见过……”他阐述了之前的遭遇,并着重强调了导致他跟常一陷入临时疯狂状态的罪魁祸首——血水吞噬了佛像。
赵活听得脑袋疼,他们对诡域和异常的认知在白桑身上完全不起作用,白桑就像一个异类,有着跟这些截然不同的运转模式。
赵活捋了一遍:“佛像应该是古庙诡域的核心。按照你的说法,白桑扣留了佛首……”
周正已补充道:“在诡医院时,周医生有提到过这一点,他认为白桑能带着诡域核心到处跑的原因是,白桑正在消化这个诡域核心。”
王贺:“如果白桑真的在消化诡域核心,那我们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他消化成功后的成果。”
周正已看向庙外的空地:“出去看看?”
王贺反对:“他把我们留在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赵活思考了两秒,做出了决定:“我们不离开寺庙的范围,就找个能见外面模样的位置,确认一下情况——按照白桑的说法,我们现在应该在墓里才对,但这里看着可不像古墓。”
寺庙门口的空地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经幡,像一道道帘子,遮住了四周的风景,唯有天空一览无余。
周正已很谨慎,没有贸然抬头去看,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面造型古朴的镜子,照向天空。
镜子上闪过一道光,还没显露出画面,‘咔嚓’一声,镜子当场四分五裂。
“别低头!”
周正已和赵活齐声道,提醒其他人的同时,迅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碎成无数小块的碎片倒映着天空,映照出无数个血色瞳孔,瞳孔转动着,似乎是在搜寻目标。
天上的太阳眨了眨眼睛,没有收获,重新合上了眼。
感知到未知存在带来的压迫感消退后,闭着眼睛的三人缓慢后退,一路退回佛像前,远离了那面镜子,才心有余悸的对视了一眼。
王贺:“天上有东西?”
赵活冷笑了一声:“岂止是天上有东西。”外面到处都是,只不过被经幡拦住了而已。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轮子滚动的声音。
“你们醒了?”白桑的声音响起,轮椅滚动声停了下来:“这里怎么有个镜子?”
白桑捡起满是裂痕的镜子,疑惑的看了眼背对着他的众人:“你们看什么呢?头都不回?”
三人这才转头,就见白桑坐在轮椅上,手上拿着镜子,镜子的每块碎片上都倒映着一个白桑,好似有成千上百个倒影。
三人唰的一下挪回了视线。
白桑看了几眼镜子,就失去了兴趣,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唯一还没苏醒的‘人’身上:“周医生还没醒?难不成是地方不对?那换个地方试试。”
身后的侍女上前,轻飘飘的拎起地上的周医生。
周正已喊住白桑:“你带它去哪?”
轮椅停在门口,白桑:“去隔壁。”
周正已:“隔壁?”
白桑的表情十分古怪:“在你们还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确认了山上的异常之处——这里多了两个新建筑。一个是佛寺,一个是药铺。”
赵活:“不是说Z-003是一座古墓吗?怎么又变成建筑群了?”
白桑耸肩:“所以我一开始才怀疑这些都是幻觉……”明明是一座古墓,怎么他一从墓里出来,小山村就变成了一座恢弘阔气的宅邸?
王贺倒觉得这很正常:“可能是Z-003完全复苏,导致古墓变成了建筑群。”
周正已跟白桑接触得最久,对他的了解也最深,所以直白的问出了口:“这座佛寺跟我们之前遇到的佛寺一摸一样,所以你认为那个多出来的药铺可能跟诡医院有关?或者说,跟你强行从诡医院带出来的周医生有关?”
白桑点头:“所以我打算带周医生去看看,说不定一回‘家’,他就清醒了呢?”
周正已跟赵活交换了下视线,随后转向白桑:“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白桑已经对他们的脆弱程度有了深刻认知,故而实在很难不担心——“你确定你们不会一出门就倒下吗?”
赵活敢这么这么提议,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想到了避免直面超出认知的存在的办法:“我们可以堵上耳朵,蒙上眼睛。”
在正常情况下这么做就等于自寻死路,毕竟聋子和瞎子没法在诡域里活下来。
但有白桑在,这反而成了唯一的生路。
*
风声呼呼作响,佛寺伫立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周正已他们就像一群小鸡仔,牵着绳子,亦步亦趋的跟在白桑身后,只有尚未清醒的周医生享受到了被侍女捧在手上的待遇。
白桑也提议过让侍女带着他们去药铺,毕竟相较于蒙眼堵耳这么麻烦的办法,让侍女捧着他们走更简单快捷。可惜他们拒绝了这个提议,并委婉表达了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回Z-003就像回家一样,而有的人看一眼Z-003都能撅过去——白桑眼里安全可靠的侍女,对他们来说未必毫无威胁。
哪怕侍女没想对他们做什么,但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轮椅往外走了几步,亭台轩榭映入视线。
东边是高耸簇新好似琉璃塔般的佛寺;西边是尚未完工只草草修了个铺面的药铺;南边是园子的出口,连着层层叠叠的水榭楼台,通往其他区域;北边是假山亭台,怪石耸立,流水湍湍。
轮椅沿着碎石铺成的小道,带着他们进了药铺。
在白桑给出‘安全’的提示后,赵活解开界域,将众人从无声的黑暗中释放出来,同时迅速打量了一遍四周。
三排药柜靠着墙面,所有抽屉都被拉开,每个抽屉都空无一物,药柜前摆着一个长柜台,柜台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右侧有一个出口,通往药铺后面,隐约可以看见后面尚未完工的区域中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
赵活才看了一眼,就见到那些建筑材料忽而晃动了起来,木板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他迅速收回视线,听见白桑好奇的问道:“那个让他们听不见也看不到的办法,是什么?”
赵活:“官方学名叫做‘界域’,根据不同界域的作用,可以缀上不同的前缀,比如说无声界域,黑暗界域,伪装界域等等。”
白桑想起了什么:“界域?之前村长也用过,他可以制造单独沟通的空间,让他们的对话不被其他人听见。”
赵活:“他用的应该是标准版本的【界】,优点是学起来简单,缺点是只能蒙骗普通人的感知,对诡物起不了作用。早些年办事处一直在推广这些简化版的术式,但因为对天赋、能力的要求比较高,推广进展不算顺利,没在能力者中大规模普及。”
见对话一路跑偏,王贺小声提醒道:“咱们来药铺不是为了周医生吗?”
白桑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看了眼侍女,侍女将周医生放到地上,一脱离侍女的控制,周医生就开始满屋子乱跑,同时还又哭又笑。
周正已看着周医生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好像没什么特殊反应……难道猜错了?药铺跟诡医院没关系?”
王贺的想法比较阴暗:“他不会是在装疯卖傻吧?”
白桑决定采取一些措施来辅助周医生恢复理智。
满屋子乱窜的周医生被白桑一把扼住脖颈,铺天盖地的血色汹涌而来,一个脑袋哭一个脑袋笑的周医生霎时瞪大了眼睛,呼吸说停就停。
白桑楞了两秒,看着手里软绵绵的尸体,扭头去看其他人。
周正已十分镇定:“人不喘气会死,但诡物不喘气照样能活。”
话音刚落,周医生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嗷嗷叫唤:“救命啊!”
白桑下意识的松开手,周医生摔到了地上,却好似压根没察觉般,只顾着嗷嗷叫:“我死好久了,肉都硬了!我们院长新鲜,肉嫩,好吃,我带你去找我们院长……”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带路党。
虽然周医生没指名也没道姓,但他的求饶对象是谁显然没有第二种可能。
白桑感觉黑锅哐当一声就扣他脑门上了。
撕心裂肺的喊完后,周医生才如梦初醒,从地上坐了起来,揉着脖子环顾四周,一脸茫然:“这是哪?”
白桑:“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记得我们进了Z-003,然后……”周医生脑子里的画面混乱了起来,语气惊恐:“很多很多的血,冲进了诡医院。”
周医生晃了晃脑袋,木愣愣的道:“我被吃掉了。”
周正已打了个冷颤,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药铺内的温度低得吓人。
灰尘在空气中弥漫,急促的脚步声、痛哭声交织在一起。
其他人都消失了,唯有周正已站在医院走廊上。
手术室的大门大开着,满身血迹的医生慢条斯理的抽出手术刀。
无影灯罩在上空,照亮手术台上捆得严严实实的周正已,手术刀离周正已越来越近,周正已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好似突然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白桑心虚的看了眼血色瞳孔,确认它还饿着,才继续追问道:“你被谁吃掉了?”
周医生一个激灵,木愣愣的表情从他脸上褪去,浮现出了真切的恐惧:“别吃我,别吃我……”
冰封的气氛被打破,停滞在原地的其他人重新回到了现实,并且立马做出了反应。
雷光闪现;黑暗阴影朝着周医生的方向蔓延;嘈杂的声音响起,梵音如细雨般洒向四面八方。
这个骤然出现的大阵仗让白桑朝其他人投去了视线,他这才发现刚刚还毫无异常的三人这会浑身是血,好似在不知道的地方跟谁大战了三百回合一般。
他再扭头,就见周医生被雷劈了个正着,变成了一块黑炭。
但哪怕遭雷劈也没影响周医生的跑路速度,他一把抱住白桑的大腿,撕心裂肺的喊道:“别打了,不是我干的!我发誓!”
他靠近白桑后,侍女往前一站,不管是雷光、阴影亦或是梵音,全都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踪影。
现场安静了下来,只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响起。
白桑推了把没眼力见的周医生:“去帮他们止血。”
周医生战战兢兢的靠近周正已他们,一边伸手去摸伤口,一边为自己分辨:“我刚才好像被谁给上身了,敌我不分,直接开大。而且这也不是我的能力,阿sir你们是知道的,我就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哪有把人拖进诡域的能力啊?”
白桑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在毫无察觉的时候错过了好几集连续剧:“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医生:“我刚刚搞出了个诡域虚影。它有点像幻境,但又比幻境更真实。据我所知,整个诡医院能召唤这玩意的就只有老师。”
白桑懂了:“这是boss特有技能,其它杂兵用不了。”
之所以只有院长能召唤出诡域虚影,是因为院长是整个诡医院中跟它联系最为紧密的存在。
周医生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在他被白桑带出诡医院之前,他只是诡医院众多诡物中的一员。但被白桑带出诡医院后,他突然成了‘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王贺环顾四周,斩钉截铁的道:“但眼下周医生用出来了,所以,药铺还真有可能是诡医院!”
周正已合理怀疑:“药铺之所以没完工,难道是因为白桑只带出了一半的周医生?”
他们都没提到的是,周医生说‘自己被吃掉了’,很有可能是一种如实描述——他确实已经被‘Z-003’吃掉了,所以诡医院才会以药铺的形式出现在Z-003之中。
第26章 “你们好像出不去了。”
气氛凝重,周正已转移话题道:“你刚才不在庙里,是去其他地方找线索了?”
“我去找了找古墓入口,想试试看我还能不能进去,”见众人盯着他看,白桑补充道:“但是没找到。”所以白桑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发动‘专业人士’的力量,来搞清楚眼下的状况。
赵活眉头一皱:“古墓可能是Z-003的核心,你这么做很危险……”话还没说完,想起白桑身上那诸多诡谲之处,他话锋一转:“没准只有在符合某些特定条件的情况下才能进入古墓。”
王贺摸了摸下巴:“但白桑不就是……起码也能算是Z-003的一部分吧?没听说过诡物被诡域拒之门外的——对吧,周医生?”
周医生发现自己这会俨然成了诡域和诡物关系领域的专业人士:“被诡域拒之门外,跟被诡域核心拒之门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诡医院里有那么多护士和医生,但诡医院五楼有其他医生护士的踪迹吗?”
白桑合理猜测:“也有可能是我上次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所以它短时间内不是很想见到我。”
没能再次进入古墓后,白桑也深刻反思过自身——仔细想想,他借着祭祀的机会狠狠坑了‘山神爷爷’一把,差点没一波把对方给送走,对方现在不想见他似乎挺合情合理的。
三人一诡竖起了耳朵,王贺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你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白桑简单阐述了下他们下墓后的情况,包括在古墓里遇到了会动的雕像、手状的长明灯、色彩艳丽*的壁画等等,然后道:“……沿着主干道往前走,青色灯光在我们身后延伸,灯光拂过的地方侍女和守卫活了过来。我们越跑越快,直到眼前出现一条暗河,暗河对面是白骨堆成的高塔……”
周正已他们在简单的文字描述中感受到了生死一线的紧迫感——即使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诡域中生还的几率也不高,更何况只是几个在村子里长大的普通人。
白桑:“骨塔出现后,我耳边突然出现了幻听和幻象,像是有成千上万人在顶礼膜拜某个无上存在……”
赵活恍若听见了无数人在他耳边呐喊,看见了某个与天地等高的无上存在,叫人不由自主的想顶礼膜拜,融入其中。
就在他即将于祂融为一体时,一股奇异的冰冷感在脑门蔓延,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现实重新稳定了下来。
对话声断断续续的飘进了赵活耳中。
白桑:“他不会变成傻子了吧?周医生,你给他看看。”
周医生哼哼唧唧:“我正看着呢。你说得轻松,这活哪有那么好干……”
赵活这才看到双眼迷离、表情呆滞的周正已和王贺,然后慢一拍的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没躲过这个无妄之灾。
周医生在病人脑袋上摸了半天,朝白桑投来谴责的视线:“人没傻,就是差点被洗脑成未知存在的信徒了。信息本身也蕴含着危险,尤其是涉及到某些存在时。”
他格外语重心长的道:“所以,这种一听就很不对劲的内容就不要详细阐述了。”
跟周医生的关注点不同,赵活的目光聚焦在白桑手上的物件上:“这……是什么?”
白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手里的青铜碎片:“这个?我在墓里捡的……”
白桑把贴在赵活脑门上的青铜碎片塞到他手上,又给周正已和王贺一人分了一片。
“你们刚才怎么喊都喊不醒,多亏了这个青铜碎片才让你们清醒过来。”
王贺声音微弱:“我怎么感觉我的脸特别疼……”
白桑心虚的挪开了视线——事急从权,白桑先尝试了物理唤醒的办法,没起到效果,才采取的其他措施。
幸好就要说到青铜门了,不然白桑还真差点忘了侍女手里还捧着一堆青铜碎片了。
周正已:“墓里捡的?怎么捡的?”
白桑:“那是在我耳边的幻听幻觉消失后出现的东西。你们现在这样确定还能往下听吗?”
赵活攥着手里的青铜碎片:“没事,我们缓一缓就行……周医生,麻烦你了。”
这要场地没场地,要器材没器材的,指望周医生让他们无缝满血是不可能了,顶多止止痛,缓和一下生理状态。
周医生一边东碰碰、西摸摸,一边吐槽:“一上来就是精神污染……要不是有我在,你们真得死这。”
既然他们坚持要继续听下去,白桑就继续道:“幻听和幻觉消失后,我眼前出现了一条甬道,甬道两旁有许许多多守山人的尸体。甬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前堆满了香灰。我给它磕了一个,青铜鼎就出现了。”
“在我把所有能找到的香都插进青铜鼎之后,Z-003有了反应,它要求我进行一场盛大的祭祀。”
白桑三言两语带过重点,免得这群人再撅过去:“我怀疑青铜鼎跟Z-003不属于同一个立场,所以想利用这个机会,坑它一把。”
“大壮他们没活着出来,是因为他们都成了这场祭祀的祭品。”白桑拍了拍自己的腿:“包括我自己。”
“这场祭祀结束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众人目光炯炯的盯着白桑看,白桑也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双方的求知欲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白桑:“我变成了眼下这样,Z-003也变得不对劲了,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周医生有种听了个烂尾故事的错觉:“你也没说这场祭祀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白桑倒是想说,但听众血条太薄,他还不想只是讲个故事就搞出个团灭来:“他们听个我对幻觉的描述都能受到精神污染,我要是具体描述祭祀过程里发生了什么,你确定他们还能活?”
赵活转向最值得关注的重点:“你怎么判断出来青铜鼎跟Z-003不属于同一个立场的?”
白桑简略描述了下自己在墓室内看到的那六幅壁画——考虑到他们的脆弱程度,所有能不详细描述的地方他全草草带过了,以至于像是在说什么寓言故事。
他最后总结道:“我怀疑壁画描述的是古代人类封印远古诡异的故事。青铜鼎和青铜门都是封印的一部分,包括最后被埋入门中的那具尸体。而如今的Z-003实际上是由被镇压的远古诡异、封印以及那具尸体三者混合而成的,也就是整座大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这些诡异生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王贺匪夷所思的问道:“如果壁画没有夸大的话,几千年前的古人还能通过某些方式来‘镇压’这些存在,几千年后,我们反而拿它们没办法了?”
赵活整理了下白桑的描述:“更早时期人们通过祭祀来获得庇佑,甚至可能形成了大规模的、有秩序、定期进行的祭祀活动……”
王贺:“商朝时期用活人祭祀?”
赵活:“在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祭祀对象出于某种未知原因突然翻脸了……”
王贺:“帝辛上位后,倡导不祭天,减少人祭,爆发了神权和王权的冲突?”
赵活:“城池破碎,庞然大物迫近人群,结果没想到这是个陷阱,他们用城池困住对方后,又用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将它关了起来……”
王贺沉浸在历史中:“这是对应历史上神权的消亡?”
赵活:“主导这一切的人戴上帝王冠冕,在死后被送入青铜门,门外血流成河……”
王贺:“这是在暗示商朝和周朝的王权更迭?难不成这墓里埋的是商纣王?”
白桑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愈发茫然:“什么意思?”
赵活科普道:“诡域和异常是不是一直存在,没人能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人类的历史蒙着一层厚厚的面纱,但凡试图探究未知的真相,就会引来A-012的注视。”
白桑:“A-012?”
赵活:“A-012,迷失之史,意为迷失的历史,又被称为被隐藏的历史真相。办事处推测它的降临条件跟历史真相有关,一旦有人对历史的认知越过某条线,它就会出现,然后进行修正。”
白桑:“还有这种异常?进行修正是什么意思?怎么修正?”
赵活耸肩:“A-012的受害者清单只有疑似对象,没有确切名单。事实上,我们甚至没有证据证明A-012真的存在。”
周正已接过话茬:“办事处认为,A-012可能具有影响认知甚至修改现实和时间轴的能力,凡是在探索历史真相的过程中越线的人,都在A-012修正能力下,消失了。”
王贺:“而你甚至不知道你曾经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白桑:“如果连受害者都不存在的话,那你们是怎么猜测出A-012的存在的?”
赵活:“因为办事处里有个部门的专家人数太少了,少到不符合部门组建的最低标准。如果这个部门一开始就只有这么几个人的话,那它根本不可能成立。然后我们开始寻找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发现该部门组建的手续完善,部门内人员档案齐全,没有任何修改痕迹……一旦你察觉到线头,就会发现无数疑点接踵而来,于是A-012从一个假设变成了真正有编号的存在。”
白桑生出了好奇:“Z-003和A-012是怎么划分的?”
王贺:“A开头的序列是特殊类型的异常,影响范围覆盖全世界。而Z开头的序列是Z区范围内的诡域危险程度排序,影响范围局限在Z区……”
白桑:“那A-012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是我们猜错了,没触发它降临的条件?还是它不能出现在诡域?”
王贺否定了第二个猜测:“如果A-012没法在诡域降临的话,那我们不至于连它的踪影都发现不了,起码能从诡域里获得一些残存的相关线索。”
周正已:“也有可能是Z-003目前的状态太特殊,导致A-012没法降临——别忘了,Z-003还有极端排外的特性,异常在周围冒个头都得挨顿揍,更别提直接出现在Z-003之中了。”
说到这,白桑突然想起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说:“对了,我之前在祠堂找到了一个能压制住血色瞳孔活跃度的东西,叫《遵王令》……”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的众人迅速做出了‘停下’的手势,然后一边抹着鼻子、眼睛、耳朵里飙出来的血,一边道:“不要提那三个字。”
他们身上的血哗啦啦的流,就像是脑袋上所有的洞都失控了一般。
幸亏队伍里随身携带了一个周医生,也幸亏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存在部分异化,对精神冲击的承受度相当高,不然高低得死几个助助兴。
周医生边干活,边转向白桑,刚要开口就被白桑抢了话:“人类很脆弱,我知道,我已经很注意了。”
只是没想到光是‘遵王令’三个字都能打出暴击……
周医生愣了下:“我没想说这个。我想说,我也没听清那最后三个字。”
白桑:“什么意思?你耳朵不太好?”
周医生:“意思是,那三个字涉及的内容是我也不能知道的部分,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秘密。”
交流个信息,差点把人给弄死三次,在这个世上活着未免太不容易了。
这么想着,那股危机四伏的迫切感再度涌来,让白桑生出了赶紧带着人离开这里的念头,只是没想到,出现了新的意外。
尝试带着人离开建筑群未果后,白桑带着他们重新回到药铺,告知他们这个最新发现:“你们好像出不去了。”
第27章 “供奉,血肉,我已悟道矣!”
赵活率先发问:“哪种概念上的出不去?”
白桑描述了他带着众人走到大门口,他顺利穿过大门,但其他人却只能在门后打转的画面,进而总结道:“就像你们面前压根没有那扇门。又或者说,对你们而言,大门压根不存在。”
周正已转向另一个人:“那周医生呢?”
周医生十分淡然:“我能穿过去。我跟你们又不一样,你们为了避免受到精神冲击,全都蒙着眼堵着耳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可没这个担忧,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贺顺理成章的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看不见,所以接触不到那扇‘门’?”
“有这个可能,”赵活转向周医生,白桑看到的场景不一定具有参考下,但周医生看到的场景就不一定了:“周医生当时都看到了些什么?”
周医生:“幻觉,无穷无尽的幻觉。有时候是荒野,有时候是病房,有时候会出现挤满人的马路,有时候又是空无一人的广场……”
如果不是白桑带路,他压根不可能找到路,更别说找到出口了。
“而且我看到的出口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层血雾。”
周正已:“如果这是周医生看到的画面的话,那‘看不到那扇门’应该不是我们出不去的原因。周医生也没看到那扇门,但仍然顺利穿过了‘出口’。”
王贺:“也有可能Z-003是只许进不许出的那种类型,所以我们才会出不去。”
赵活提议道:“再试一次,这次不封闭五感,看会不会出现其他可能。”
白桑有些担忧:“但这么一来的话,你们在路上可能就会发生意外。”
赵活摸了摸青铜碎片,点出了关键:“它能稳定我们的理智。”
周正已和王贺纷纷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青铜碎片。
虽然他们之前没怎么在意它,但本能比理智更先意识到了什么能救命——自打白桑把青铜碎片塞到他们手里后,他们就紧紧攥在手里,全程都没松开过。
对于这类从诡域中带出来的‘特殊道具’,办事处的人都不陌生,毕竟办事处对它们的接触、使用以及研究过程几乎是跟着他们对诡域的探索一起成长起来的。
王贺第一反应就是:“它的副作用是什么?”
赵活:“不知道,目前还没发现,不排除副作用隐藏得很深这种可能。你们感受一下自己的状态。”
周正已闭眼感知了下:“它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锚点,能稳定我的精神世界。”
青铜碎片还有这个作用?白桑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遵王令》对血色瞳孔起到了克制作用,就立马理解了。
周医生提出了新猜测:“有没有可能,你们出不去,是因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白桑第一个反对:“不可能,我之前带着青铜碎片出去过。”
周医生翻了四个大白眼:“在这种时候,请你自觉退出讨论。”
白桑还能在这行动自如不受半点影响呢,其他人能吗?他们但凡敢睁开眼看一眼‘世界’,周医生都得跪下求他们不要死。
赵活赞同周医生的猜测:“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这个青铜碎片不像能被人随随便便带走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但白桑给他们发青铜碎片时,所有人都伸手接了。
“不管拿几块都一样,”周正已掂量着手上那几块青铜碎片,“但没有叠加效果,拿多了反而显得累赘。”
周医生手里也掂量着一块青铜碎片,语气遗憾:“这玩意对我没用……”
见王贺凑了过来,周医生的手往回一缩:“干嘛?是你的东西吗?就想伸手?”
王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缓解尴尬:“不是说对你没用?”
“没用又怎么了?谁知道它有没有其他功能?说不定能当免死金牌使呢。”周医生把青铜碎片往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一装,理直气壮:“白桑那还有那么多呢,你问他要去。”
他说的没错,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青铜碎片在白桑跟前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像是廉价批发物一般。
王贺是想多要几块,但没想问白桑要。别说他了,周正已都硬是把白桑塞给他的那几块青铜碎片还了回去,只留了一块必备的。
大家都是跟诡域打过多次交道的专业人士,对诡域中常见的禁忌和忌讳都有所了解。
这个青铜碎片一看就非同凡响,拿着一堆青铜碎片在这里转悠,指不定就触发什么禁忌了。
*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白桑坐在轮椅上,挨个检查了一遍每个人身上系着的绳子,确保他们不会莫名其妙的脱离队伍。
赵活给绳子打上死结,突然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绳子哪来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从外界带进来的普通装备大多很‘脆弱’,很少能这么耐用。
白桑扯了扯赵活腰上的绳子,确认它系得严严实实后,才收回手:“我让侍女从院子里找来的。”
周医生看了眼药铺外头:“外面的院子?”
轮椅转动,白桑走到了队伍最前方,带着一行人朝外走去。他的语气很轻松,聊家常一般道:“差不多,就在隔壁。”
王贺耳边的杂音此起彼伏,偶尔能捕捉到几个沉重的鼓点。那是他的能力在生效。
在场的人中没有比他弱的,所以他没听见清晰的心声,只能捕捉到一些零散的乐曲,是周正已和赵活在情绪强烈时泄露出来的,偶尔夹杂几个来自周医生,如同疾风骤雨般的警铃声。
唯独白桑的心声是一堵无声的墙。沉默伫立,连绵不绝,无处不在。除非怀揣着死亡和陷入疯狂的决心,才能靠近。
在没有这个觉悟前,王贺竭力忽视了它的存在。
他试图活跃气氛:“隔壁的院子长什么样?住人了吗?”
轮椅越过门槛,带着身后这一串‘小鸡崽’步入院子。
白桑回忆了下:“挺空旷的,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住人。”就像样板房,因为过于符合白桑对于江南园林的印象,反而没给白桑留下什么印象。
风声中回荡着佛音,白桑朝后看了眼,小鸡仔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死攥着手里的青铜碎片,额头上满是汗水,沿着颌骨不住往下滑落。
白桑:“你们看到什么了?”
周医生:“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月亮特别大,特别圆。”
说着说着,周医生的表情逐渐痴迷,仰头看向天空,喃喃自语:“月亮好大,好圆。”
他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不断上仰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一路滚到白桑跟前。
即使如此,脑袋还是仰面看着天空,满是痴迷的重复道:“月亮好大,好圆。”
白桑看看脚边的脑袋,再看看周医生,或许这就是周医生要长四个脑袋的原因?为了防止掉一个脑袋就死翘翘的情况出现?
相较于不知不觉中招的周医生,其他人的求生经验十分丰富——这几个人全缩到白桑身后了,拿白桑的轮椅当盾牌使。
周正已缩在轮椅后头,眼神清明:“离你越近,幻觉带来的影响就越小。”
在他的感知中,白桑就像一盏灯,在灯光笼罩范围内,所有虚无、幻觉以及诡物都好似消失了。
赵活从轮椅后探出头:“我好像看见路了……还是鹅卵石铺的小道。”
“哪呢?鹅卵石在哪?”王贺一边擦着脑袋上的汗,一边跟着从轮椅后头探出脑袋:“还真是。我还看到假山了……合着在你眼里,这里还真是个江南园林?”
白桑之前形容过‘大建筑群’的模样,大家对‘江南园林’这个说法接受良好——直到这会,他们亲眼看见为止。
什么江南园林?什么建筑群?压根不存在,扭曲的光在黑夜中穿梭,混沌无序的场景层层叠叠,一旦被注视,就会悄无声息的吞噬活物。
按照办事处对诡域的研究,不稳定的诡域会在短时间内急剧扩张,吸纳周遭的一切来稳定形态,进而演变成他们所熟悉的诡域。
但Z-003的情况显然再一次违反了常识。
赵活都忍不住吐槽:“我说Z-003成型后怎么只占据了那么点空间,合着是因为它压根没稳定下来。”
白桑看不下去了:“来个人去拽一把周医生。”
孤零零落在后头的周医生剩下那个脑袋也掉了,现在只剩下没有脑袋的身躯在原地徘徊,要不是有绳子捆着,估计早就脱离队伍,消失在小道上了。
赵活拽着绳子,把周医生拽了过来,一同挤到轮椅背后。
王贺捡起看周医生的脑袋,询问其他人:“脑袋怎么办?就这么装回去?能行吗?”
周正已:“没事。反正他也不是人,脑袋掉了都能活,凑活一下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王贺就真把脑袋放了回去,只见脑袋和脖子的切面迅速粘合,成为了一个整体。
找回脑子的周医生第一时间给出过来人的告诫:“别看天空,月亮有问题。”
其他人没搭理他——跟谁不知道一样,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压根就没想过抬头去看天空的事。
王贺的注意力在轮椅的前方,借由白桑的‘视野’,他们窥见了与黑暗格格不入的‘园林风景’——仅限轮椅前方五米内的距离。
除此之外,没被照亮的区域,都是一片虚无。
一旦他们将目光投向正常风景外的黑暗,就会遭受一波又一波的精神冲击,所幸有青铜碎片在,才能勉强抵御那股喃喃声。
而他们注视黑暗的时间过久,幻觉也会如影随形的出现。
有周医生这个前车之鉴,没人敢东张西望,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光影照亮的小小一隅上。
前方出现了一行侍卫。
王贺条件反射的屏住呼吸,看着侍卫停下脚步,朝白桑弯腰抱拳。
轮椅径直驶过。那群侍卫也没有其他反应,好似压根没看到轮椅后头还挤着一群外人,维持着弯腰抱拳的姿势,消失在光影笼罩的范围外。
赵活回头看了眼,他们身后只有一片黑暗。
王贺:“那些人是村子里的人?还是之前的守山人?”
周遭很安静,但王贺隐约察觉了一闪而逝的压抑感。
手里的青铜碎片像一块冰,冻得王贺一激灵,将他飘远的思绪拽回现实。
直到白桑开口回答这个问题,那股难以形容的压抑感才悄然消失。
人挤人的拥挤感席卷而来,人类的体温沿着他跟其他人的接触面积蔓延,还能感受到阳光带来的暖意。
白桑:“可能是陪葬品,毕竟一位大王下葬,总得带上一些忠心耿耿的仆人吧。”
赵活捏了捏王贺的指关节表达他的询问,王贺摇了摇头,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水。
周正已:“小山村之前没有关于它们的记载。”
白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那会它们在墓里,我们在墓外。”而现在,那座墓已经被打开,原本徘徊在墓里的生物来到了不属于它们的世界。
他们全程老老实实的缩在白桑身后,这一路上没再出现其他意外,直到白桑打了个哈欠,打破沉默道:“到了。”
王贺慢了半拍,才将目光投向前方:“出口就在前面?”
赵活:“路的尽头只有一堵墙。”
轮椅继续前行,一直走到尽头,抵着墙面为止,才停了下来。
周正已伸手,在阳光下触碰到了墙面,粗糙的触感没有丝毫虚假,一寸寸的摸过去,也没找到可疑的地方。
他们面前确实存在一堵墙,但也只有一堵墙。
王贺也伸手摸了摸墙壁:“这里真的有扇门?那这扇门现在是开着还是关着?”
周医生:“本来是关着的,白桑一靠近就打开了,在我眼里,你们都在那摸空气呢……”
大概是觉得这么说有点难以想象具体画面,周医生提议道:“要不试着出去看看?”
轮椅转动,没过墙壁,连带着轮椅后方的周医生也‘穿墙而过’,消失在众人面前。
其他人则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墙上。
眼看白桑的身影即将消散,赵活陡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但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消失的轮椅又回来了,原本摇摇欲坠的‘幻影’重新稳固,阳光和风的气息再度弥漫。
赵活吐出憋在喉咙里的那口气:“我还以为我们要体验一下黑暗里的‘风景’了。”
周正已也松了口气,说起了正事:“看来可以排除闭着眼睛所以接触不到出口这个猜测了。”
王贺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青铜碎片:“要不试试看不带青铜碎片,能不能看到大门?”
赵活把青铜碎片递给白桑:“目前来看,白桑身后应该是安全的。”哪怕没有青铜碎片,他们也不至于直接发疯。
周正已也将青铜碎片递给白桑,额外提醒了一句:“不要去看那片黑暗。”
确定他们做好准备后,白桑收回了他们手上的青铜碎片。
气氛使然,周医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怎么样?你们看到大门了吗?”
周正已朝前看去,光影勾勒的墙面如同水面般晃动,形成一扇规格惊人的巨大青铜门,血水在青铜门后起起伏伏。
就在他目光落下的那瞬间,无穷无尽的血水奔涌而出,将一切吞没。
周正已眨了下眼。
烟雾缭绕中,供坛上的神像寸寸碎裂,血肉从泥塑中涌出,无数双眼睛睁开了,无数个影子低下了头颅,近在咫尺的人影模糊不清,在此起彼伏的雷鸣声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徒儿,快跑,我到时间了!”
“供奉,血肉,我已悟道矣!”
两句话同一个声音,恐惧和垂涎交织,世界在他眼前崩塌。
第28章 周正已轰然炸开,化作一团闪电。
熟悉的人和物在周正已眼前浮现,又接连破碎。
记忆、感知、情绪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中颠簸,有那么一瞬间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直到混沌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恍若盘古开天辟地,碎成一团的混乱中勉强浮出了一缕神智。
周医生的碎碎念传入他耳中:“偏偏他还是个道士,一诡化就得招来‘神仙’……”
周正已费力睁开眼,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光,像是隔着层什么——难不成他瞎了?
他下意识的想去摸自己的眼睛,手一动,耳边当即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雷声。
他这边才刚有所动作,周医生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别激动。你一激动,这雷电就到处乱劈。”
周正已又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周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有你的情况最严重。其他人只是陷入了临时疯狂,没有直接畸变。”
说来复杂,实际上,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三人看向‘出口’的方向,周正已轰然炸开,化作一团闪电。赵活浑身渗血,昏迷不醒。王贺疯疯癫癫,险些跑出队伍。周医生眼疾手快,直接打晕了他,才保住了王贺的命。
周医生能稳定王贺和赵活的情况,但像周正已这种连人形都没了,只剩一团电子云的情况,别说碰了,他连靠近都不敢。
雷法诛邪,周正已化身的雷云,简直就是强化版本的五雷轰顶。
在周医生束手无策时,白桑只身穿过了雷光,伸手探入电子云,从雷云中掏出了一只人手、一只人脚,然后他牵着人手,就像牵着气球般,带着周正已转移到了附近的院子里。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周医生当时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趁着这会白桑不在,他对着周正已变成的雷云碎碎念:“我从没见过谁能跟他似的,拿五雷轰顶当面团揉搓着玩……”
雷云漂浮在半空中,一簇簇闪电聚拢成团,跃动着无数道弧光,满屋子都是噼里啪啦的蓝光。
偏偏,闪电和雷光中还突兀的耷拉着一截人手和人脚,将画风从纯粹的自然风光变成了恐怖故事。
手脚的皮肤薄得惊人,能轻易看出皮肤下方涌动着的压根不是血液,而是闪烁的雷光。
与此同时,周医生蹲在角落,赵活和王贺一左一右的躺在两侧,他们身上的皮外伤早就被周医生治好了,只是精神受创一时半会好不了。
不是说周医生治不了精神病,主要是诡医院的治疗方案副作用太大。
他相信,比起接受诡医院的手术,患者应该更希望靠自己抗过去——大不了等抗不过去的时候,他再给他们做手术,争取让对方走得安安心心,好歹还能有个人样。
雷云收缩又外扩,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
周医生往角落里钻了又钻,实在没地方钻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安抚不知道是否还残留着理智的周正已:“房间就这么点大,你占了大半,倒是给其他病人留点空间。”
虽然周医生没报什么希望,但他说完后,雷云噼里啪啦的动静还真小了下来,连带着整个云团收缩扩张的频率也放缓了。
盘踞着房间里大半地盘的雷云跟缩到角落的三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勉强算是留出了安全区间。
周医生顿时支棱了起来:“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畸变了,没想到还保留着理智?怎么做到的?你现在这个模样可比一般的诡物还要吓人……”
周医生见猎心喜,连怂都忘了:“不行,我得给你设计一台专门的手术,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保留了你的理智……”
话还没说完,雷云倏忽外扩,无数电弧在一瞬间亮起,形成一个圆弧形的蓝色电网,噼里啪啦的在周医生耳边炸响。
蛋白质被烤焦的味道飘了过来,被他充当肉盾的赵活仅仅只是擦了下电网的边,就当场喜获新造型——头发根根直立,面部表皮黝黑焦脆,硬生生把半死不活的赵活给电醒了。
赵活两眼无神的看了眼眼前收缩的巨大云团,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周医生松了口气,伸手插进赵活的脸,修复那块焦脆的皮肤。可惜皮外伤好治,根根直立的头发怎么都变不回去。
周医生只好将赵活跟王贺换了个位置:“别激动,就你现在这个造型,我就是想做什么也没处下手。”
雷云收缩的频率重新稳定了下来。周医生继续话疗:“我知道你想知道白桑在哪——他出去了。当时事发突然,药铺和寺庙离门口太远,我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是离大门最近的园子……”
“白桑直接带着我们进了这个房间,然后门就被敲响了……”
周医生当时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毕竟白桑当着他的面从雷云里掏出手和脚这一幕实在太震撼了——他晕晕乎乎的听见有人敲门,看到白桑打开门跟门外的人说了句什么,嘱咐了周医生一句‘看好他们’,就走了。
“我当时那个情况肯定有问题,”周医生斩钉截铁的道:“我再怎么晕,也不可能听不清对话。我怀疑,要么是进了院子后看到的东西影响了我的状态,要么是来敲门的人有问题……”
雷云静悄悄,周医生压低声音道:“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白桑一走,外头就热闹得不得了。这会外面有人在哭,有人在唱曲,还有人在挠门。”
雷云状态下的周正已没法告诉周医生他什么都没听见。
周医生自言自语:“我总感觉外面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说什么鬼故事:“而且我们真*在房间里吗?这园子是假的,我们看到的这些东西难道会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白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周医生一跳。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轮椅悄无声息的驶入房间,侍女们跟在轮椅后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周医生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起来:“你回来了?等会,你身后的人怎么变多了?”
白桑挥了挥手,他身后走出两个侍女,捧着衣物和被褥朝雷云的方向盈盈下拜,然后一个走向了房间里的床,一个走向了雷云。
侍女一靠近,雷光噼里啪啦的打在侍女身上,将侍女劈成了一团血肉。只见血肉蠕动着,给雷云中的手和脚套上了袖子和裤子。
这些衣物下一秒就被劈成了碎片,碎片上闪烁着电弧,洒在血肉上,连带着那摊血肉也被电弧包围,散发盈盈蓝光。
周医生以为这总该结束了,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冒着蓝光、浑身过电的血肉在地上流淌,沿着雷云中的手臂和腿延伸,包裹住了脆弱的人体躯干。看起来就像是雷云中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番茄,还在不住往下滴血。
诡物是没有理智上限的,但周医生这会感觉自己刚刚过了个sancheck,眼下不仅有点头晕想吐,还看啥都觉得血肉模糊。
他晕晕乎乎的转向白桑,发现白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不禁有些怀疑人生:“她……你……这……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桑还觉得他反应过大呢:“不就是换了套衣服吗?你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换了套衣服?周医生看了眼‘番茄’下方滴滴答答的血水,抹了把汗,没有莽撞的揭破双方认知上的不同——不管发生了什么,保证白桑逻辑自洽、认知清晰、人格稳定是他们能在Z-003活下去的关键。
周医生稳住情绪,不再往雷云那边看:“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白桑:“她们问我需不需要给客人提供帮助……”
周医生:“她们?”
白桑:“这里的侍女。”
周医生既不解又不敢深思:“她们能提供什么帮助?”
白桑:“她们说,她们会照料客人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让客人宾至如归。”
周医生瞄了眼‘红番茄’,继续问道:“然后你就同意了?”
白桑:“那倒没有,我觉得这个描述听起来有点怪,就拒绝了。”
周医生又惊又喜,惊的是白桑居然还知道这有点怪,喜的是他拒绝了,但问题是眼下这一幕看起来不像是拒绝的样子。
白桑接着道:“但她们提到了周正已的伤,说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客人可能会出事。所以我就答应了。”
“啊?”啊完之后,周医生反应过来了:“她们能治周正已的病?”
这多少有点离奇了,先不提畸变压根不是‘病’,也没法逆转这个大前提。光是‘治病’这一说就够怪的了。
诡域的治病跟人类的治病不是一回事,就好像那些找上诡医院寻求治疗的病人不是出现了‘后遗症’,就是加快了异化进度一样,诡域里不存在没有代价的治疗。
严格来说,‘心想事成’往往意味着诡域将在之后收取更惊人的代价。
所幸白桑很快就解释了:“她们会照顾病人,倒没说能治病。只是眼下其他人也出不去,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周医生越听越觉得这不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而是把死马往更死里折腾。
第29章 周正已畸变了?
微弱的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汇聚成轰隆作响的雷鸣声。乍然亮起的雷光,如同无数道游龙,在室内游走。
电子云沿着天花板和地面扩散,占据了大半空间。
端坐在轮椅上的白桑好似无形的分界线,一旁是雷电交加的庞然大物,一旁是墙角那三人。
王贺一睁眼就看到了噼里啪啦放电的庞然大物,眼睛一闭就往下倒:“别叫我,我还没醒。”
周医生踹了他一脚:“别装了,青铜碎片已经稳定住你的精神状态了。”
王贺不接茬,俨然就是一副已经昏迷的模样。
赵活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清醒过来的,只是相较于盘旋在屋内的雷云,他更惊讶另一点……他这发型是怎么回事?
周医生心虚的瞟了眼对方脑袋上根根直立的短发,嘘寒问暖:“你感觉怎么样?”
赵活大着舌头道:“我的头发……”
“既然你也没什么事,那我们就说正事吧,”周医生将他们昏迷时发生的事阐述了一遍,最后道:“所以我只好试试青铜碎片,看能不能让你们清醒过来。”
好消息是青铜碎片确实神奇,哪怕赵活跟王贺处于精神受创的半疯状态,也能强行唤醒他们。
坏消息是它治标不治本,虽然唤醒了他们的理智,但并没有让这两人的状态回归正常,一旦脱离了青铜碎片的影响,他们就会再度陷入疯狂,大概率还会进一步加重异化度,或者直接畸变。
毕竟目前没人知晓青铜碎片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无法笃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王贺不装死了:“那你把我们叫醒干嘛?就这动静,你是真不怕我们前脚刚醒,后脚就直接疯了?”
周医生:“我倒想换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再把你们弄醒。但在这里,你找得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吗?再说了,就外头这阵仗,我敢出门吗?再抱怨,你有本事就出去。”
王贺轻蔑一笑:“外面的动静?呵,我刚才躺地上的时候就把耳朵给戳瞎了。”
周医生:“对自己都这么狠?”
周医生没事瞎听也就算了,但王贺的能力再配上他那脆皮血条,但凡耳朵没聋,这会早跟周正已一块畸变了。
白桑坚持要留在这则是因为——“道长目前的情况不方便转移,我也不放心你们待在别的地方,还不如大家都留在这呢。”
周医生立马道:“我赞同,反正也没什么地方能比白桑身边更安全了。”
赵活终于开机成功,将所有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跳了起来:“周正已畸变了?这么可能?怎么会?这不对啊!”
周医生解释道:“由于白桑的介入,他身上出现了一些跟正常异化截然不同的地方。目前来看,他似乎还保留着理智,所以也不能说是彻底畸变……”
赵活的视线朝电子云的方向挪了过去,周医生一把按住了他:“别去看。这里就这么点大,实在挤不下两个失控的异化生物。”
赵活心里有数:“我刚才扫过一眼,光是雷云的话,应该不至于对我造成冲击。”
周医生摇头:“你没看全。它还长着人手和人脚。你能接受这个的话,我再跟你说更具体的内容。”
现场安静两秒,赵活掐断脑海里的画面,做出了选择:“我不看了。”
白桑看了眼床上的病人。
在周医生阐述时,他反应过来他看到的画面跟其他人看到的画面又不一样了。
“在我眼里,道长还是人形。虽然被雷劈中的时候,整个人碳化的画面有点可怕。不过幸好有些地方碳化得不严重,还能把受伤不算严重的手脚拽出来。”
其余碳化严重的部位黏连在一起,让周正已保持着蜷缩成团的姿势,在被褥上渗透了一层黄红交织的液体,像是脂肪和血水混合的产物。
为了保证舒适和清洁,侍女给病人换了好几次床单和衣物——客观来说,白桑认为侍女的到来确实是雪中送炭。
不过考虑到双方看到的场景并不一致,白桑决定不对此过多评价。
周医生幽幽的道:“是不是雪中送炭我不知道,但它们‘照顾’周正已的场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王贺背对着白桑,没法发动唇语技能,所以显得异常平静。哪怕周医生表现的那么激动,他也没生出丝毫的好奇——活着挺好的,他还不想那么早就死呢。
赵活:“在你眼里,他现在是醒着还是昏迷了?可以尝试沟通吗?”
白桑仔细观察了下病床上的焦炭:“他的脸部碳化最严重,看不出醒没醒……而且他应该也没法开口说话,我看他的嘴都黏在一起了。”
赵活为他描述的画面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能治好吗?”
周医生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你这是叫我去送死”,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人不是在问他,才艰难的把话咽回了喉咙里。
白桑:“不知道,但有侍女照顾,情况应该不至于恶化。”
赵活朝周医生投来了视线——作为目睹侍女是如何‘照顾’周正已的另一个当事人,周医生的判断显然也具有一定的价值。
周医生沉默半晌:“我的建议是,听白桑的。”
显而易见,在这里,所有科学、逻辑、理智、常识都没有白桑的主观意识有用。
确认周正已还‘活’着后,赵活立马转向了另一个重点:“为什么周正已成了Z-003的‘客人’,但我们却依旧被侍女忽视。”
王贺猜测道:“因为他符合了某个条件?比如说不是人?”
赵活:“同样不是人,周医生的情况可以作为参照物。也许,周医生在它们眼里,属于关系不那么和谐的……同事?”
周医生比了一个大大的叉号:“谁跟它们是同事?我们之前在路上碰面的时候,它们有看过我一眼吗?”
赵活:“说不定是你的‘入职手续’不太正规,所以跳过了一些职场交接的环节。”
周医生坚持道:“我是诡医院的人!我是诡医院……”
义愤填膺的声音突然卡顿。
王贺隐约有种温度骤降的阴冷感,但在噼里啪啦的雷声中,又好似只是错觉。
赵活也察觉了那股熟悉的异常感,白桑的名字就在嘴边,随时能脱口而出,打断周医生。但诡域像是卡住了般,在周医生不断卡碟重复的“医-院-医-院”声中,噼里啪啦的雷声反而愈发醒目。
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对峙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医生突然拔高的音调。
“Z-003会吃诡!”周医生恍若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鬼,透着无边戾气,朝白桑的方向走去:“疼!好疼!你知道我有多……”
话还没说完,就骤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赵活跟王贺没敢扭头,生怕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就跟着异化了。
谨慎起见,赵活呼叫了最不可能出现意外的对象:“白桑?”
白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嗯?”
赵活:“周医生怎么样了?”应该还活着吧?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周医生缩回了墙角,脑袋上的头发根根直立,散发着奇异的焦香味。
王贺:“他被雷劈了?”
赵活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换了个发型。
白桑旁观了全程,既没觉得周医生的动静有多吓人,也没觉得他被雷劈有什么不对,客观的道:“他好像有点刺激到道长了。”
周医生蹲在墙角,赵活和王贺将他团团围住,用不算高大的身躯塑造出了铜墙铁壁、无路可退的错觉。
赵活:“你说Z-003会吃诡,到底是怎么个‘吃’法?”
王贺:“为什么你能保持思想上的‘独立性’?是因为你还有一半留在诡医院?还是因为Z-003的‘吃诡手法’不熟练?”
周医生不吭声,赵活他们就继续追问。
赵活:“你能感觉到你跟这片诡异的联系吗?”
王贺:“你有没有想转行的冲动?比如说当护卫之类的?”
赵活问的口干,刚想换个问题,忽而发现周医生表情一滞,呈现出了明显的应激反应——白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周医生看。
白桑靠近后,周医生就停止了喘气,像是生怕喘气声太大,引起白桑的注意力一般。
而在白桑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后,周医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一个脑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悲伤的不能自已,另一个脑袋满脸绝望:“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好好的诡当着当着就被人扒拉成两半了。我以为你带上我是因为我医术高超。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只是想随身携带小零嘴。”
他响亮的抽噎了一声:“你不是人,你没人性,你恶毒……”这个词在他嘴里转悠了一圈,被他咽了下去,声泪俱下的控诉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变成庞然大物的一部分,每日每夜饿得挠心挠肺……”
随着周医生的控诉声,周遭的温度再次不正常的下降,室内的灯光晃动了一刹那,凝聚成手术室的模样。
下一秒,噼里啪啦的雷声再度击溃了未成形的诡域虚影。
周医生哭出了一个响嗝,中断了没说完的话:“不能说,一说就上头,一上头就想吃东西。”
赵活跟王贺交换了个视线,确认了一点——周医生时不时展开诡域虚影,本质上是为了进食。
周医生的话让白桑有种熟悉的既视感,他看向脑海里的血色瞳孔,它半阖着眼,似醒未醒。
白桑恍然,更正周医生的说法:“‘吃’掉你的不是我,是Z-003.”
周医生认可这个说法,但他也有他的理由:“但我跟Z-003的联系,在你身上。”
赵活打起精神:“什么意思?”
周医生:“我被吃掉后,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一根无形的线将我们连在了一起,我可以沿着那根线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说道这,他做了个‘拽绳子’的动作,示意绳子的另一端就在白桑身上。
王贺意识到了什么:“周医生两次想放出诡域虚影都失败了,难道是因为这里正在变成道长的地盘?”
赵活:“所以这里的房间是给‘诡物’准备的?”甚至不同房间的诡物还会互相排斥?
周医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Z-003之所以到现在还呈现出不稳定的状态,难道是因为目前空着的房子太多了?”
王贺:“但诡异成型不都是在短时间内自行完成扩张的吗?为什么Z-003不行?”
赵活嘀咕了一遍“自行扩张”这个词,突然将目光转向白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负责人没干活?”
周医生跟上了他的脑回路:“所以你果然是故意把我薅回来的!”
白桑:“带上你只是因为我想带个专业人士……我没感觉自己身上还肩负着这种重任。”
王贺也觉得这个猜测有点离谱:“没听说诡域的扩张除了一路碾压外,还有派人去拆其他诡域核心回来填补自家地盘这种方式。”
赵活:“但放在Z-003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离谱。毕竟Z-003自从再度活跃起来后,就没遵循过常识。”
王贺忍不住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所以周医生你是怎么做到在成为Z-003的一部分的同时还保留了‘自我意志’的?”
这简直匪夷所思,但考虑到这里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从无先例’的奇迹,以至于周医生保留自我认知这事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震撼了。
周医生:“不知道,但我怀疑这事跟白桑有关。或许他对我的认知,是我之所以还是我的原因。”
赵活翻译道:“白桑认识的你,是诡医院里的你,所以哪怕你变成了Z-003的一部分,你的记忆和认知也没有被重新覆盖?”
他停顿了下:“这跟道长目前的状况是不是有点像?”
王贺反应过来了:“所以哪怕道长畸变了,也能保留理智?因为白桑对道长的认知也早已固定?那岂不是说,如果我们在这里畸变的话,大概率都可以保留理智?”
赵活:“不一定,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际上的依据。而且周正已目前的情况,也并不是一句‘仍然保留理智’就可以概况的,他跟Z-003是否产生了更深入的联系也是未知数。”
见赵活和王贺表情凝重,白桑把一路跑偏的话题扯了回来:“眼下的重点是,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王贺顺其自然的转换话题:“如果能离开这里当然最好,但问题是,我们目前出不去了。”
赵活接着道:“如果短时间内没法离开这里的话,那首先要考虑的是水和食物要怎么解决。”
说起这个,王贺忍不住道:“要是道长没出事就好了,他那招袖里乾坤就是为了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白桑沉吟两秒,给出了解决方案:“如果只是担心水和食物的话,那问题不大,我可以随时去山下的营地里拿。”
第30章 “白白白……白桑,你来来来……来了啊。”
营地的规模又一次拓展了,沿着山脚绵延数百米,军绿色的帐篷与山上起起伏伏的血色雾气相映衬,如同被一小片绿叶环绕的大红花。
一出帐篷就能看到那片连绵不绝的血色雾气像是在呼吸般涌动着,时常让人怀疑它会在某个瞬间越过山脚,覆盖这片荒芜的野地。
但即使如此,营地依旧留在了山脚下,跟活跃的Z-003号诡域隔着咫尺之遥相望。
Z-003的排外特性让山脚下这片区域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安全区’,所有威胁在此销声匿迹,唯有Z-003本身作为不稳定因素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营地中的某个帐篷内,桌旁零零散散的坐着一圈人。
常一摩挲着龟甲,听着其他人讨论。
“诡医院的入口已经关闭了,尝试了所有符合诡医院入院标准的方案,都没发现诡医院的踪迹。我们有理由怀疑,Z-003-01从诡医院带走二分之一高级诡物的行为,对诡医院造成了某种影响,迫使它不得不关闭所有入口。”
张志远轻敲着桌面,思索道:“也就是说,我们目前无法通过确认诡医院的情况,来确认Z-003-01是否真的将无法离开诡域的高级诡物从诡域中带了出来?”
常一瞄了眼张志远,很想说他可以确定周医生确实被白桑给带出来了。但回想起自己写完第一份《与白桑同行这一路的观察报告》后收到的“客观描述过少,主观认知过多,不符合重大报告标准,重写”的批语,就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听其他人发言。
“即使知晓诡医院目前的情况,也没法帮助我们确认Z-003-01的具体状况。”另一个人接过话茬,“根据常一的报告,在他们抵达诡医院时,诡医院就已经遭遇了未知异常的侵袭。换句话说,我们无法确定诡医院目前的状况究竟只是受到了Z-003-01行为的影响,还是该未知异常带来的影响。”
张志远翻着手边厚厚的文档,皱着眉头道:“诡医院中出现了能让人性情大变的‘未知传染病’……”
“我们出发前,办事处也陆续从各支部收到相关报告。诡医院不是唯一的案例,多个诡域乃至部分非官方聚集区中都出现了类似状况,同样具有性情大变、行为诡异、对所有活物表现出极强攻击性、流露出不似人的习性这些特征。诡医院将其诊断为‘未知传染病’,但目前来看,它更符合‘异常’的定义。”
另一个人翻着资料道:“这么说的话,白家村的相关报告上也提到过类似状况。而且这个异常状况的出现跟Z-003成型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目前还不确定Z-003-01在这两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以及这是否就是Z-003-01如此特殊的原因。”
“目前还不清楚该异常降临的条件是什么,被异常锚定的目标会经历什么我们也一无所知……”
张志远打断了他:“不,我们不是一无所知——那具尸体还在解剖室。”
“被Z-003-01一路带到这里的那具尸体?诡医院的‘未知感染病’中唯一的幸存者?”
“说不上是幸存者。”另一人十分客观的道,“只能说,他在该异常中存活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其他受害者,而这大概率也跟Z-003-01有关。”
张志远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对活人和诡物都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唯独对Z-003-01没有攻击欲望,甚至在相处过程中出现了可控倾向……很明显,Z-003-01跟该异常存在某种联系。我怀疑,在他变成Z-003-01之前,选中他的除了Z-003之外,可能还有另一样东西。”
常一瞪大眼睛:“你是说这个突然出现的未知异常?不可能吧?被诡域选中已经够离谱了,还同时被异常侵袭,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另一个人耸了耸肩:“准确来说,我们也不认为他眼下这种状态算是活下来了。”
其他人更关注另一点:“这个异常还没命名?序号出来了吗?”
有人摇了摇头:“我们出发前,处里还在确认情况——你们也知道,几个大区之间传递消息的速度有多慢。反正一直到我们出发,也还在搜集情报的阶段。”
“不过既然跟Z-003产生了联系,那说不定能提高点效率。毕竟,Z-003-01这么特殊的案例仅此一个。”
说到这,对方兴奋了起来:“根据目前汇总的情报来看,Z-003-01的外在形态在漫天血海和坐着轮椅的男人之间切换,我个人倾向后者只是伪装,前者才是他的真实形态。具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和三观,对自身状态缺乏了解,疑似缺失部分情绪感知能力,实力足以压制诡医院,疑似拥有从诡域中强行带走诡物的能力……”
虽然都是已知情报,但听着对方把这些汇总到一起,有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虽然眼下到处都是怪物,但他这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
张志远很平静:“我们之前关注的重点是Z-003,现在看来,我们可能低估了异常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根据尸体的解剖结果来看,死者具有被【黄昏界】深度侵袭导致异化的典型特征,但完整变成僵尸形态是在被未知异常影响之后。”
“根据【黄昏界】的规律,一旦彻底畸变,受害者就会消失,只有在黄昏之际才会随机出现在野地上的坟区,太阳落下,就会再度消失。但这具尸体在未知异常的影响下彻底异化,且异化后没遵循【黄昏界】这个异常的规律,而是按照未知异常的规律发展到了诡医院总结的未知传染病的第三阶段,即对诡物和活物具有高度攻击性。按照诡医院观察的规律,第三阶段很快就会演变成第四阶段,即毫无征兆的突然死亡。但因为Z-003-01的介入,这具尸体的第三阶段和第四阶段之间出现了一段相当漫长的过渡期。”
“总结下来,未知异常的优先级高于【黄昏界】,可以在其他异常的基础上延续它的规律。同时,Z-003-01对未知异常存在一定的影响和干扰……”
张志远补充道:“还有,诡域无法阻止该异常的出现和继续。证明该异常的优先级也高于大部分诡域。”
常一下意识的看向那座山:“那它能在Z-003中出现吗?”
虽然有小山村的例子在,但当时Z-003尚未完全成型,不能跟现在的Z-003相提并论。
“不清楚。目前来看,这个未知异常的级别恐怕能跟Z-003一较高下,唯一的好消息是它不会像Z-003一样,突然覆盖整个Z区。”
张志远泼冷水:“那可不一定。虽然处里汇总的相关案例只有十几起,但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谁知道发生了多少起被异常侵袭的事件。更别说,眼下还只是该异常活跃的初期,还没到它快速发展的阶段。”
有人发出了一声呻吟:“又一个要命的东西。老天是生怕我们活得太‘安逸’了是吧?”
“好消息是安全区目前还没出现该异常的踪迹。”另一个人冷静道,“目前来看,该异常似乎更倾向于深度异化的人类。”
常一脑海里有根弦被拨动了:“不对,白继业的报告上提到小山村里出现的异常生物都是村民。”
别说深度异化了,作为Z-003的囚牢,小山村的村民连异化相关的常识都不具备,更别说接触到异常了,他们在此之前绝对只是普通人。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小山村对该异常来说,都具有跟其他诡域不同的意义。”张志远自问自答,“是因为Z-003?那最后又为什么选中了白桑?”
他说着说着,思绪突然跳跃:“我记得墨守仁有个孙子,叫什么来着?他跟白桑是一起长大的?”
有人翻了下资料:“叫墨承庭,小山村出事前,他就被墨守仁送去安全区上学了,跟小山村之后发生的事没有明面上的牵扯。”
张志远:“让处里查一查他去城里之后的表现,看有没有问题。”
常一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他有问题?”
“不知道,但既然白桑是一切的关键,那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查出点什么来……”
话还没说完,张志远猛得扭头看向后方。
轮椅转动声突兀响起,整个营地霎时鸦雀无声。
轮椅,一个频频出现在Z-003-01相关报告上的单词,在所有人脑海里早已跟Z-003-01挂上了钩。
之前常一腿还没好的时候,坐着轮椅在营地里转悠,导致不少人精神过度紧绷,于是只好改成拄拐,弃置了从诡医院‘借来’的轮椅。
但眼下,狼真的来了。
气氛恍若凝固,所有人保持着静默的姿势,密切关注他们布置在营地中的‘防御措施’。
侦测诡物气息/能量波动的警示‘道具’无反应,驱赶/攻击不明入侵者的特殊布置无反应,禁止未经允许的智慧生物靠近的特殊设置失效,而覆盖整个营地的‘安全界域’更是如同泡沫般脆弱,对方只是稍稍靠近就消融在了空气中……
所有的布置和准备都没起到效果,整个营地就像赤身裸体的羔羊,毫无自保之力的将一切敞开在对方面前。
浓郁的血腥味悄然弥散,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即使还没看到对方的身影,所有人都能从疯狂呐喊的本能中汲取到了同样的信息——一个强大的生物正在靠近。
哪怕没有直面捕食者的身影,烙印在基因中的生物本能已经第一时间告知了身体的主人:危险!危险!危险!
张志远跟某些人对了下视线,最后看向了常一。
常一在多份报告中对Z-003-01进行了各个角度的描述,竭力描绘了一个强大神秘且守序善良的形象,一度让人怀疑Z-003-01可能具有某种迷惑心智、修改认知的能力。
眼下,报告中勾勒的Z-003-01的形象与实际上形成的巨大反差,导致大家眼下看向常一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这小子不会是在扮猪吃老虎吧?就Z-003-01这出场、这压迫感,他居然有胆子跟对方开玩笑?
如果可以的话,常一很想告诉其他人,不是他扮猪吃老虎,而是白桑之前给人的感觉真没这么可怕!
但眼下,常一浑身的细胞都在尖叫,压根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别说开口解释了。
这就像一种无形的威慑,一碰面就硬控了所有人。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人克服了本能和恐惧,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继续维持着静默的姿态,听着轮椅滚动声逐渐靠近,直至响起人声为止。
白桑没有贸然进入营地,他已经很清楚自己跟‘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许多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细节,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轮椅停在营地外,白桑好奇的环顾这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营地。
帐篷安置的井井有条,可以看到不少人类日常生活留下的痕迹。有几个承担着安全职责的岗哨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眼下却好似几具凝固的雕像般,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吧……
白桑挪开视线,扬声喊了熟人的名字:“常一?”
现场沉默怪异的气氛被打破,营地‘活’了过来。
静止的岗哨往帐篷里一钻,消失在了白桑的视野中。某个帐篷的门帘被撩开了,一堆人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张志远提拉着常一,走到围栏附近就停下了脚步,跟围栏另一边的生物保持一定的距离。
轮椅,病恹恹的年轻人以及涂抹着大红胭脂的四个纸人,Z-003-01的出场形象跟报告上的描述一致。
众人的视线一触即收,张志远放下常一。
结果常一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屁股疼,但不敢喊出口。常一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瞬,颤巍巍的跟白桑打招呼:“白白白……白桑,你来来来……来了啊。”
白桑:“你怎么结巴了?”
常一能感受到其他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稳了稳心神,尽量口齿清晰的道:“哈哈哈哈,这不是,几天不见,你的风范更胜往昔了嘛。”
白桑提炼了下关键词,说出了大实话:“哦,被我吓的。”
其实人跟人之间保持一点不必要的委婉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让常一尴尬到又想扣脚趾又想找条缝钻进去。
常一为白桑介绍道:“这位是张志远,总局派来的领导。”
白桑的视线挪到了张志远身上,朝*对方点了下头:“我们上山多久了?”
张志远:“一个月。”
他的回答让白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山上和山下的时间流逝不同。”
周正已他们时而昏迷时而清醒,难以判断自己究竟在山上待了多久,但白桑始终保持着清醒,是所有人中对时间流逝的认知最为清晰的那一个,所以他很笃定这一点。
白桑:“我们在山上待了七天。”
诡域内外时间流逝的速度不一致,通常建立在认知出错的基础上。即使真的存在时间流逝不同的情况,通常也是因为诡域的不稳定导致的。
只要内外时间流逝比例没超过一定界限,发生烂柯人典故中的情况,都不足以引起办事处的关注。
事实上,从看到白桑孤身一人出现在营地那一刻起,有个问题就已经在张志远嘴边徘徊许久了,只是因为白桑的特殊性,所以他问话的方式稍稍婉转了一些:“这七天内想必发生了很多事……其他人还在山上?”
白桑:“这就是我下山的原因——他们暂时出不来了。”
众人表情微变。
张志远迅速抓住了变量:“周医生也出不来了?”
白桑:“他可以。但山上太危险了,我让他留在那看着他们。”
真相是,意识到自己能保留‘自我认知’本质上是个奇迹的周医生短时间内不敢下山,生怕Z-003反应过来把他的‘自我认知’给吃了。
张志远回味了一下‘山上太危险了’这句话中的潜在含义:“其他人现在……状态如何?”
“赵活和王贺在畸变边缘,道长已经畸变了……”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白桑紧接着道,“不过情况暂时控制住了,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他们没法下山。”
众人的目光你来我往,但凡白桑不在跟前,现场早已爆发一场激烈的讨论。但正因为白桑在场,所以众人躁动的质疑声被压制了下去,维持着安静聆听的表象。
张志远确认道:“你下山是为了寻求帮助?”
“我来拿东西,”白桑坦率道,“山上没有东西吃。在找到让他们下山的办法前,赵活他们还得正常生活。”
从刚才的交流来看,常一报告里关于Z-003-01的描述很客观,对方确实可以交流。刨除对方出场自带心灵威慑、明晃晃的非人特性这几个因素,他的思维方式和认知模式也确实与普通人无异。
所以严格来说,Z-003-01确实可以被称为‘白桑’。
想到这,张志远做出了决定:“食物和生活用品,你可以随便拿。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