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柒脸上挨了一拳, 他抹了嘴角的血迹。
他看向男人，那人的轮廓与楚柒有七分相似，却像被泼墨的宣纸, 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鸷。
楚柒嘲弄地扯动嘴角，没想到这人还敢出现。
出任务时，每日他做梦, 梦见“他”在抱着唐以柠。清晨醒来，他依旧还在地板上, 而且精神不振。
但指尖总是能闻到那股温软的香气。
那是唐以柠身上的味道，亲密接触时才会沾染上的味道。
他轻轻吻了指尖, 对此毫无印象, 却突兀地想起荒唐又狎昵的梦。
“他”指腹粗糙的温度烙在细嫩的肌肤上, 手掌扣住膝窝, 将合拢的腿分开。
俯身, 舌尖沿着肌描摹, 偶尔吮吸, 让那片雪色的肌肤泛出湿润的艳色。游移的轨迹清晰而缓慢, 水痕像是蜿蜒的蛇。
唐以柠微微颤抖，泛粉的手指攥紧“他”的衣襟, 指节泛白, 喉咙里溢出一点压抑的呜咽。
唇再次覆上, 这次加重了力道, 甚至用牙齿轻轻碾磨，留下淡红的痕迹。
唐以柠微微蹙眉, 表情似乎很难受却没有推开“他”，那双乌黑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向信赖的人求助, 像是在说：帮帮我。
即便“他”是让自己不舒服的人。
如此亲昵，是因为他？还是“他”？
楚柒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些人投来的目光、刻意的靠近、暧昧的试探，像摇尾乞怜的狗，渴求唐以柠，哪怕是一个巴掌。
太多人都爱慕唐以柠，也不缺这一个。
唐以柠是他的妻子，他让一让，很正常。看着他娇气，要板起脸，准备好好收拾一顿唐以柠，当然……是那种收拾。
楚柒越看系统，越发讨厌，至于这人还是变成尸体顺眼些。
他冷着脸直接和对方缠斗。
唐以柠没想到系统会直接现身出来揍主角，这、这对吗？
系统不怕关禁闭吗？
这两人完全是往对方死揍的程度，唐以柠不敢上前，只能缩在床角落，确保自己不会被殃及无辜，才哆哆嗦嗦地喊一句。
“七七，你别打了。”
系统动作一顿，楚柒脸色瞬间猛地阴沉下来，他扭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唐以柠，嗓音里带着几分受伤的沙哑，“你喊他什么？”
唐以柠愣住，没想到楚柒突然问这个，纤长的睫毛慌乱地颤了颤。他无意识地绞着指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闭嘴，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楚柒还是有主角光环的优势，占了些优势。
在系统给他的门面狠狠一拳之前，楚柒凑到唐以柠面前，舔他的唇角，“你喊我什么？”
这时候，楚柒已经完全忘记收拾唐以柠这件事，只想占据唐以柠亲昵的称呼。
唐以柠已经饿了，他表情臭臭的，这两人在屋内打，他又不能出去。
“你干嘛！”唐以柠不耐烦地推开他。
楚柒躲开系统的偷袭，认真地反思自我，“小柠，对不起。我当初摆着臭脸，让你失望，是我做的不好。”
他想了很多，唐以柠隐藏魔族身份，在宗门里该多提心吊胆。
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耍点小脾气一点点试探别人的真心。
他没有解唐以柠，反而一直保持冷淡的态度，还没有告别下山，独自一人去报仇。
唐以柠一定难过得要命。
一醒来就看到唐以柠被祝雪初掐着下巴，玩弄他的唇。
伶仃瘦弱的手腕推不开，眼尾泛红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兔子，太可怜了。
楚柒给他道歉干嘛?
唐以柠没想到这个发展，但他记仇得很，楚柒一大早发疯啃他嘴巴，害得他现在还没吃早饭。
楚柒还凑过来，唐以柠冷着脸，扇了他一巴掌，“都说不要打了！”
“小柠，打得真好，下次别自己动手。”
楚柒也不生气，捉住他的手腕，低头检查有没有破皮，看见掌心的红印，他俯下身舔了舔。
唐以柠惊呆了，看着楚柒跟狗似的舔掌心，他眉眼浮现浅淡的困惑，下意识望向0377原本站立的位置。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余下一缕尚未散尽的蓝色数据流。与此同时，脑海中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系统0377违反干预条例。】
【执行惩戒：强制关押禁闭室72小时。】
【临时接管程序启动中】
【0377惩戒期间，玩家唐以柠将由基础AI托管。】
冰冷的机械音在意识深处回荡，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唐以柠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抽离感，他小声地喊，“七七?”
【很抱歉，没有解您的提问。】
“师兄。”
黎见月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身后的谢冰河在看到屋内情景时骤然停住脚步。
手心传来濡湿的触感，唐以柠谨记他的人设，他坏脾气地踹楚柒。
“滚开！”
谁知这动作反而取悦了对方，楚柒变本加厉地舔舐着他的手指。直到黎见月和谢冰河合力把人拉开，唐以柠的手上已经沾满湿漉漉的痕迹。
“师兄，我帮你擦。”黎见月眼疾手快地捧起唐以柠的手，掏出绢帕细细擦拭。
慢了一步的谢冰河“唰”地展开折扇，脸色阴沉，转头看着楚柒，痛心疾首道：“小师弟，青天白日的，你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楚柒脸上带着伤，却依旧笑得恣意。他舔了舔嘴角，挑衅道：“你这是……嫉妒了？”
“师兄，你看他们好凶，不会要动手打我吧？”
楚柒又靠了过来，没能挤开黎见月，就抓着唐以柠另一只手。话是这么说，但他神色充满挑衅的意味。
“……”
唐以柠冷着脸，抬手就给了两人各一记耳光。
“都给我闭嘴。”他嫌恶地甩了甩手，“烦死了。”
在一旁的谢冰河面露可惜，又错失机会，但他想到别的高兴的事情，“小师弟，长老们唤你去一趟天机阁。”
由于楚柒的死而复生，长老们围着他反复查验，生魂灯明明已灭，如今却重新燃起，而他的魂魄竟无半点异常。
“这不合常！生魂灯熄灭者从未有复生先例。”
“魂魄完，肉身无损……怪事。”
“未发现夺舍痕迹。”
长老们争执不休，只有苏清波澜不惊，袖口下的指尖凝成锋利的丝线，他在回想不经意间看到的画面。
楚柒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避雨，唐以柠表情虽然不大情愿，可还是依偎在胳膊下，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涨。
杀人。
说到底不过是凭借天道的庇护侥幸活下来，装腔作势，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隔空杀人，不必触血。
苏清的脑海里已经想到楚柒血溅当场，这令人喝彩的一幕，要赌吗？
他深知这或许又是一次徒劳的尝试，却还是动了杀念。现在楚柒不过是一个让唐以柠快活的人，和玉势毫无区别。
若是死了，会变成唐以柠心中难忘的朱砂痣?
楚柒站在他们审视的目光中，一脸平静，抬眸对上苏清冰冷的眼神，唇角露出冷冽的弧度。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似有无形刀光剑影交错。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弟子匆匆跑来，满脸喜色地喊道：“慕师叔出关了！”
长老们闻言顿时喜形于色，方才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太好了！”“快快准备接风宴！”众人七嘴八舌地张罗起来，转眼间就将楚柒的事抛诸脑后。
苏清站在原地未动，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盯着楚柒远去的背影，在心中唾弃，慕青元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连一个楚柒都杀不干净。
宗门大殿内觥筹交错，数十张紫檀木案几呈环形排开，各色灵果珍馐摆满桌面，灵酒香气在殿内氤氲不散。众弟子推杯换盏，气氛正酣。
慕青元高坐在主座上，神情怡然，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受天罚之苦。
楚柒瞧着他容颜未改，依旧是那副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样貌。那双眼眸很浅，清浅透彻，叫人难以相信慕青元其实是消失的魔族尊者。
他是在慕青元闭关拜入宗门，还未行拜师礼。
楚柒朝着慕青元敬酒，举起手中的酒盏，遥遥相敬，之后干脆地仰起头一饮而尽。这杯酒里的意味，只有二人知道。
对方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楚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唐以柠。
又一次失败，慕青元很冷静，不觉太过失望。天道就是要他如此煎熬，不给他痛快，偏要让他清醒地看着头顶悬剑，日复一日地数着死期。要他日夜担心，直到楚柒来取他性命。
想到这，慕青元笑出声，笑声混在弟子们的交谈里。
为何，还不认命？
为何，还不死去？
若真是因果报应，可慕青元从不后悔。
无数个日夜，生死交错的瞬间，慕青元不肯死的缘由——
唐以柠抬眸，凝视他。
为这那一眼，苟活至今。
唐以柠端坐座位，不少身着各色道袍的弟子们围在他身边，劝他喝酒。唐以柠倒是没有就拒绝，学着他们的模样喝酒，酒液顺着他精致的下颌滑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眸子此刻也染上了几分醉意，眼尾微微泛红。
系统不在，没人劝阻唐以柠少喝点，他脑子有点发晕，大脑的思绪都停滞些。
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他，只是被那样看着，就觉得很热，身体发酸发麻，像是被双手亵玩。
黎见月不动声色地挤开赶走那些人，真是烦人，楚柒回来已经够烦，这些人还往前面凑。
“大师兄，这一杯，敬你。”
楚柒执杯而来，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他抬手将酒盏递至唐以柠面前，酒液映着烛光，泛出琥珀色的涟漪。
唐以柠抬眸，奇怪地看楚柒一眼，还是饮下。
忽然，他指尖一颤。
乌黑如墨的发丝自发尾开始，寸寸褪为霜雪般的白，那双乌黑的眸子骤然泛起血色，瞳孔收缩成妖异的竖瞳。
“当啷”一声，酒盏坠地。
大殿内霎时死寂，所有人都盯着唐以柠那对显眼的魔族特征——红瞳和白发。
“魔……魔族？！”长老猛地拍案而起，须发皆张。
唐以柠酒意被这一变故惊没了，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感觉自己像是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小老鼠。
他抬起头，看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长老们此刻面色凝重，眼中不可置信。他们神色复杂，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面露怒容。
唐以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师兄这事……”一年轻弟子突然大喊，“修炼走火入魔！”
“对对对！”立刻有人附和，“我二舅姥爷的邻居的表哥当年练功走火，头发也变白了！”
谢冰河啪地合上折扇，一本正经道：“分明是大师兄新练的功法，我见过古籍里就记载过这种异象，师兄暗下苦功修炼功法，准备一鸣惊人。”
“没错，”黎见月急忙补充，“我昨日还见师兄练这套功法！”
“可这眼睛……”有长老质疑。
众弟子不动声色地瞪着楚柒，大家敬酒都没事，怎么轮到你，就出事！
楚柒突然插话，一脸严肃，“这是'赤玉明瞳'，上古秘法，练成后可辨妖魔于千里之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朝唐以柠拱手，“恭喜大师兄神功大成！”
前面还说是修炼走火入魔的弟子们听闻后，纷纷改口，神色激动，祝贺唐以柠。
“原来是师兄们修得神功，看来说我见识浅薄。”
“大师兄果然是天纵奇才！”
“红眼真特别，跟玛瑙似的！”
最离谱的是个憨厚弟子，挠着头说：“我娘说过，白头发的人都是大善人，活菩萨转世！”
“放屁！”他身旁的同门踹他一脚，“明明是变成仙人！大师兄这分明是飞升在即！”
唐以柠站在原地，魔族特征在众弟子离谱的辩驳中显得格外无辜。他默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魔族。
长老们听得嘴角抽搐，有长老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们当老夫是瞎的吗？！这分明就是”
“长老明鉴！”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唐以柠转头，看到平日里最爱跟他抬杠的弟子站了出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师兄一定是被魔族蛊惑了！他平日里对我们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魔族？”
唐以柠茫然，他们关系很好吗？
唐以柠不知道是的因为他要求再严苛、再刻薄，他的种种管教都不像约束，不开组会，不搞团建，反倒是福利。
他冷冰冰地训话，说得也不过分，大家只会看着他的脸，惊叹好漂亮。而且他最爱“惩罚”不听话的弟子，所以他们想着法子惹唐以柠生气。
“大师兄为了救我们，多少次差点丢了性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魔族？”
“我看啊，一定是那个魔族歹人故意陷害大师兄！”又有弟子义愤填膺地说，“不如我们师兄弟几个去把那歹人抓来，还大师兄一个清白！”
“师兄绝不可能与魔族勾结！”
“定是有人设计陷害！”
“就是！大师兄为人如何，我们最清楚！”
众弟子纷纷附和，群情激愤。
楚柒忽然轻笑一声：“诸位急什么？既然有人敢对师兄下手——”他抬眼，看着谢冰河和黎见月，眸中寒光乍现，“不如……千里追杀，以绝后患？”
黎见月与谢冰河对视一眼，唇角同时勾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小师弟此言，甚合我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硬是把唐以柠说成了被魔族陷害的受害者。
苏清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不动声色朝慕青元扯了扯嘲弄的唇角。慕青元指尖残留的魔气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一体的他。
灵力传音如毒蛇吐信：“你的算盘又落空了。”
殿内议论声渐起，几位长老已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始终沉默的慕青元突然轻咳，指尖轻敲酒盏，清脆的碰撞声让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唐以柠既入我门下，便是本座亲传弟子。”慕青元的声音不疾不徐，“诸位若有异议——”
指尖微抬，座大殿的烛火同时暗了一瞬。质疑的长老手边的茶盏突然裂开一道细纹，茶酒无声浸透袖口，浸染出暗色，如同血溅衣袖。
长老们面面相觑，最终暂且作罢。
回到住处，唐以柠坐在桌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脸困惑。
他实在想不明白，师弟们为何要这样维护他。
他收到了几封密信，指尖微微一顿。信封上的墨迹未干，显然都是急忙写的。信上的字迹各不相同，但内容却出奇地一致：“师兄，我知道宗门有你讨厌的魔族，不如我替你解决这歹人吧。”
落款处都只画了个小小的剑纹，看不出是谁的手笔。
唐以柠看得一头雾水，随手将信塞回信封，未注意自己装错信封，就让角落里的黑影送还回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推开房门，就看到几个师弟在院子里打得不可开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