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古代言情 > 别爱师兄了,前夫不好吗 > 18、请良君杯酒散花洲

18、请良君杯酒散花洲

    楚扶昀曾经对她说,我也是你的师兄。


    暮兮晚不信。


    她当然不会信任他,更不知道他是她哪门子的师兄。


    不为别的,那个时候她刚嫁给他,她不可能会信任一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夫君”,她没有任何办法确认他的善恶,更遑论千洲与白洲之间立场相对,她还领了“杀死楚扶昀”的法旨。


    天知道,万一这位“白洲之主”存心骗她怎么办?她总不能傻乎乎的上当啊。


    与在十洲极富赞誉美名的千洲公子不同,在四海十洲并没有什么人为楚扶昀歌功颂德,世人对他的态度更多的是畏惧与谩骂,毕竟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有烽火四起的狼烟。


    人们都说,这位白洲之主纵横捭阖,凉薄冷情。


    暮兮晚来到白洲后,发现事实也确实如此——楚扶昀是个一生都苍凉而寂寥的将军。


    他与她心里想象的师兄,大相径庭。


    在暮兮晚看来,她真正的师兄应该是一位温柔和善的温润翩翩佳公子,就像袁涣轩那样,说话温声细语,绝不会生她的气,更不会同她吵架。


    总之,她的兄长绝不可能是楚扶昀。


    她不信他的任何说辞,甚至为了这事儿,还和他赌气。


    关于“兄长”这一存在,楚扶昀起初向她提过两三次,后来见她不喜也不信,也就没再提过了。


    “——你为什么不肯信任我呢?”


    楚扶昀的这句话,湮没在了过往的记忆里。


    岁月太久,时间又太漫长,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请花关大军出征的前夜,被楚扶昀逼迫般的一问,暮兮晚才重新想起来这一桩事。


    暮兮晚回了思绪,慢慢抬眸再去看向淋在雨里,还生着气的楚扶昀。


    “抱歉。”在长长的沉默后,她才哽着嗓音,道了句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相信你。”


    她只是需要点儿时间,去收拾自己混沌的心情。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相信我自己。”


    楚扶昀看向她,阖上眸子静了一会,没说话没斥责,也没继续质问她了。


    “我们回去吧。”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另一只没有被他扣住的手,想去扯他的衣袖,示意楚扶昀带她回去。


    可他一身戎装,压根没有衣袖能让她扯。


    于是暮兮晚退而求其次,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腕。


    楚扶昀掀了掀眼帘,抬眸一看,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快亮了。


    这一夜将要结束,即将迎来的就是分别了。


    暮兮晚正想再说些什么,手臂却传来灼烧般的疼。


    “嘶……”她疼得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转眸看向自己手臂,原来是有一线矇昧的日光照在了那儿。


    楚扶昀瞬间变了神色。


    他攥着她的手腕看去,只见暮兮晚孱弱的魂体,正在这一线矇昧的日光下一点一点消散。


    阴气太重,畏惧阳光。


    “返魂香呢?”楚扶昀一眼就察觉了她身上的不对,原本应该牢牢系在她腰间的返魂香此时此刻无影无踪。


    遗失了?


    绝不可能,系着返魂香的带子被他下了法术,除非她主动拆下,否则绝不会有脱落的可能。


    又是一阵船身摇晃导致的眩晕袭来,楚扶昀犯着疼,他一手撑着额间,唇色苍白,竭尽全力想说话。


    “你,你别急……”暮兮晚也有点儿慌,在她预想里这个时间点儿她早该回馆驿了。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东躲西藏的找一处能遮阳的地方。


    狭窄的船身内,怎么可能有遮蔽。


    暮兮晚东看西看,毫不客气的直接钻进了他的白甲后面的苍色披风里。


    他的披风昨夜挨了雨,眼下有点儿潮湿,可暮兮晚也顾不及那么多了,她将他披风拖过来裹在身上,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手臂上的灼烧感消失,她魂体的消散也停止了。


    楚扶昀眉眼冰凉。


    “你将我送你的返魂香,扔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下披风,施法拂去了上面所有的潮湿,可说话的声音却比方才喑哑。


    又生气了。


    暮兮晚心道不好,她简直快跟楚扶昀赌气赌出经验了,这语气一听就知道完了,比方才还完!不冷战个几天几夜,绝平不了火。


    暮兮晚:“……”


    楚扶昀阖了一下眸,按了按自己眉心,强行压下心里所有沉沉的疼。


    他是个不太喜怒形于色的人,平日带兵率军一贯肃穆冷冽,却极少真的动怒发火,可偏偏,他的少宫主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最知道怎样在他的软肋处兴风作浪。


    送她的东西,她就这样毫无留恋的扔了。


    好。


    好极了。


    “马上就是卯时初刻了,你又要弃军不顾么?”暮兮晚嘟囔了一句,她顶着苍色的披风,又悄悄看了一眼晦暗将明的天色,“楚扶昀,你真的好过分。”


    嗯,她还会恶人先告状。


    楚扶昀被气笑了。


    “随我回军营。”他抬眸,不由分说的下了命令。


    暮兮晚试图谈判:“我要回馆驿。”


    “是自己飘回去?”楚扶昀压根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只是目光在她身上瞥了一眼,冷笑道,“还是等我亲自抱你?”


    暮兮晚:“……”


    这还用想么。


    军营里那么多将士,要是看见她被他抱着,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于是暮兮晚忙不迭顶着他的披风像只幽灵一样的飘啊飘,快得像一阵风一样就飘回去了。


    回到请花关的军营时,正正好是卯时。


    天蒙蒙亮,数万将士厉兵秣马,只等时辰一到即刻出发。


    可他们的将军却彻夜未归,不知所踪。


    大军出征前夜,主将不见了!


    楚扶昀麾下的十二太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无不提心吊胆。


    将军呢?谁来告诉他们,他们的将军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们是不是又被将军抛下了。”有一位太仙满脸愁云,神情怅然。


    另一位太仙正想搭话,却堪堪止住了。


    因为下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见——将军的披风自己飘回来了。


    这披风在看到他们时,似乎僵了一僵。


    双方皆是微微一僵,愣了片刻后,却见这披风动了动,非常自觉地飘回了将军的营帐里。


    真是见鬼了!


    在场数万人齐刷刷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倒吸一口凉气,将军的披风居然甩掉了将军自己飘?怕不是要造反?


    “不要慌。”一位见多识广的太仙叹了口气,感慨道,“那是少宫主。”


    所有人瞬间放下了心。


    紧接着,只见楚扶昀也乘风进了军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神情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将军,我们……”有一位太仙迎了上去,作揖叩问。


    “再等半刻。”楚扶昀目光一扫,没有在数万将士面前逗留,反而径直疾步向前,掀帘也进了军帐。


    他掀帘进去时,暮兮晚正裹着他的披风坐在塌上,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楚扶昀可没这个时间哄她,他重新取了一件新的披风系上,又抬手捻诀,在暮兮晚身上下了一道法术,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在她周身萦绕。


    “楚扶昀你又关我!”暮兮晚有点儿生气,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下在她身上的法术是什么——是一道限制她行动自由的法术。


    “少宫主,你今夜不同我打一声招呼,趁我领兵时孤身跑去敌营。”楚扶昀声音平稳,毫无温度,“提醒你一句,上一次你这么做所带来的后果——


    是你死在了袁涣轩手中。”


    十二年前她也是这样,趁他出兵时不打一声招呼的就跑了,跑回了千洲方外宫。


    今夜她的一举一动,与十二年前压根没什么分别。


    “三日内,你不可离开请花关半步。”


    楚扶昀捻诀念咒,在他法术完成的最后一刻,有数道强大金光化成小小的一缕光圈,禁锢在她的手腕上。


    “楚扶昀,你凭什么说我将返魂香扔了。”暮兮晚显然还在介怀方才船上他对她那一句疾言厉色的质问,声音闷闷的,“我不要给你撒花了。


    这一次回来,你没有花雨可以看了。”


    白帝出征归来之际必有花雨可观,但暮兮晚还在和他赌气,所以她说——我不要给你撒花了。


    楚扶昀听了她的话,却是唇角微扬,笑了:“嗯,知道了。”


    没关系,等我回来。


    这后半句想说的话,他斟酌了一瞬,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本来再跟她多说几句,但时间太仓促,也太短了。


    算了。


    楚扶昀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了军帐。


    暮兮晚抬眸,唇齿咬了一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晚了,楚扶昀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军帐外的天光一线一线亮起,凛冽如雪,盛大辉煌。


    暮兮晚浅阖着眸枕在他的榻上,刚刚吵过架,一下子松了劲儿,整个人都倦倦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一次听见了军帐外的脚步声。


    这声音激得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坐起来,看见神农岐掀帘进来。


    “啊我的祖宗嘞……”神农岐抹了一把额间冷汗,声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意,“您没事儿就好。”


    暮兮晚压下心里那点儿很浅很不是滋味的失落。


    神农岐显然被她的胆大妄为吓得不轻,絮絮叨叨抱怨着:“您有事儿跟我商量!商量啊!别再一言不合就算计我了!您知不知道我醒来时发现您不见了有多么……”


    “神农岐你帮我个忙。”暮兮晚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而是从衣衫里寻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扔向神农岐,“帮我转交给将军。”


    神农岐接住袋子,迟疑了一下,神情有些疑惑:“您又和将军拌嘴了?”


    “嗯。”暮兮晚垂下眸,声音有些不自在:“本来是想在他出征前送给他的……可刚才在和他吵架呢,一时情绪上头就忘了。”


    神农岐叹了口气,显然对此见怪不怪——将军和少宫主有争执是常事,他刚到将军麾下任职时曾一度担心了很久,生怕这两尊大神有朝一日吵到感情破裂。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这两人无论分歧有多大,意见有多不统一,但过不了几日就会重新和好,赌气甚至不隔夜的。


    夫妻嘛。


    床头吵架床尾和。


    很有围观经验的神农岐毫不担心这二人感情问题,收了袋子,又急急忙忙转身掀帘出去了。


    ……


    大雨方晴,天光乍破。


    数百战船轰然起锚,在江水白浪中前仆后继。


    楚扶昀此时此刻正坐在高高的战船上,闭着眼,眉心深锁,周身气压低到极致。


    他的下属端肃井然地站在他身后,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上前关切。


    他不舒服。


    楚扶昀吞咽一下,试图压下所有的不适。


    徒劳。


    魂魄不稳带来的后遗症,让他无法忍受任何眩晕,难受到极致,就是疼,仿佛一场缓慢持久的酷刑,在骨头里绞着。


    平日里忍一忍就过去了,他身份地位,责任担当,都不允许他撑不住。


    可昨夜他与他的少宫主在江面上对峙了良久——她不仅和他置气,还不知何时扔了他送她的东西。


    凭什么?


    她在千洲时大方的为那群有眼无珠的蠢货们炼了那么多宝物,来了白洲后她也很大方,大方到甚至为神农岐造了个千机药葫芦。


    唯独从没送过他什么东西。


    他想,没送就算了,总归她在他身边,也就不强求更多的了。


    结果如今她反倒还扔了他送她的返魂香。


    楚扶昀揉了揉眉心,这一想,就让眼下的头昏更难熬了。


    “将军。”神农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扶昀压根不想理他。


    “少宫主托我来,送一样东西。”神农岐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


    楚扶昀睁开眼,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人。


    神农岐立即上前,恭恭敬敬地将暮兮晚交给他的布袋子交到楚扶昀手上。


    楚扶昀蹙着眉,将布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掌心,随后,目光完完全全怔住了。


    一阵微酸的清香从手心传来,霎时平息了他身上所有不适。


    眩晕,头疼,烟消云散。


    她托神农岐转交给他的,是一个银质的,铃铛模样的镂空银球香囊。


    返魂香。


    她原来……没有扔,而是在问了神农岐香方以后,将其一分为二,重新炼化了一个镂空香囊球,将其中一半分给了他。


    她知道了他魂魄不稳。


    她也记得返魂香有固魂之效。


    夜袭半灯城一事她赶时间,所以才没来得及重新系回身上。


    楚扶昀忽然阖眸,轻笑了一下,好看,在他唇畔停留了很久。


    他回眸,想要望向江的另一边,可是太远了,远到,他已经来不及折返回去了。


    “将军……?”神农岐有点儿紧张。


    “无事。”楚扶昀唇畔的笑淡去了,没有再露半分情绪。


    他只是忽然在想——


    早知道。


    就好好和她告个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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