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后处理了一回宫务，找了处风景盛美的亭子坐了,孩子上书房去了，男人在朝上正忙着，正是她惬意休息的时候。
正望着新开的桃树发怔，善静提着食盒过来，给她摆了一桌子点心。
一时竹萱来了，说起皇后娘娘下月过寿的事情，邀着善静要叫一个戏班子来。
尹采绿却没甚心思：“罢！罢！怪麻烦的，也不是什么大寿，这阵子本宫正心烦着呢,清简着过吧。”
竹萱劝道：“娘娘想清简着过,只怕皇上还不应呢，您歇着，我们几个安排便是，又不劳您费什么心的。”
“到时宫里人多,难免杂乱,我哪儿有不操心的。”
任嬷嬷笑称：“只等太子再大一些，赶紧给他定了亲事,待有了太子妃，皇后就尽可歇着了。”
尹采绿瞥她一眼：“哪儿的话，孩子们自有自个儿的日子，本宫正当壮年，我不劳累，谁劳累？”
善静几个又说起：“就在西边儿通化门那处搭台子唱戏吧，两边有楼挡着，凉快,皇后娘娘只管舒舒服服看戏，奴婢保证，谁也叫你操心不着。”
皇后便道：“那感情好了，就这么着。”
皇后又打发人去请了宗室里几位老王妃，顺带说着要多叫上些后辈，下月一起看戏。
到了端阳节间，皇后带着善静，乘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从坤宁宫沿着宫道一路到了搭戏台子的地方。
任嬷嬷早去上书房把太子接了回来，赵绿今年七岁，身边已有四个大丫鬟：鹦鹉、珍珠、碧月、小红。
几个丫鬟捧着他过来，他往他母后膝上坐，便叫她抱着了。
场面上人越聚越多，逐渐热闹起来，乌压压一片，尽是来给皇后贺二十八大寿的。
一时叽叽呱呱，说笑不绝。
一会儿是仇人见面，互相看不顺眼，嚷嚷着：“老太妃，我可不同你坐一处。”
一会儿又是：“你别踩了我的鞋，碰折了我的扇子。”
芳嬷嬷走过来走过去地说道：“皇后娘娘还在呢，你们可消停些。”
一连说了好几遍，方才安静下来，场面才显得井然
有序了些，今日客多，又都是宗室里的老辈子，皇后喜热闹，喜欢叫人来，可不就不好管呢。
可巧有太子身边一十二三岁的小太监，拿着把剪子到处跑，不想一头撞进赵沱媳妃儿，四王妃凤心怀里。
这位可是个不好惹的，都说赵沱性子窝囊，偏娶了个小辣椒。
凤心便一扬手，往他脸上打去，把那小太监打得一个筋斗，摔倒在地，捂着脸“哎哟”了一声，场面顿时又乱起来。
“你个没长眼的，举着把剪子胡乱跑！我叫你乱跑！差些把剪子扎我身上来！”
正说着，一巴掌又要下去，这小太监既是太子身边的，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奴才，平日跟着太子是横行霸道关了的，当即便不服起来：“我也没扎着你，你怎的这般不讲理。”
见王妃打不过，凤心身边的嬷嬷要上去狠治他，正在楼上看戏的赵绿见了，忙要从母后膝上下来。
“母后，那是我身边儿的红喜！”
尹采绿拦住他：“是你身边儿的也别去，这红喜行事莽撞，今日这样人多的场合，竟还拿着把剪子乱晃，得叫他长个教训才行。”
“那也得儿臣亲自去教训。”
尹采绿忙哄他：“你就听母后的，假装没看见，有四王妃教训他，他也能长记性，再不敢做这样的事，又不必伤你们主仆间的感情。”
赵绿蹙着眉头：“母后，儿臣不喜欢这样行事。”
“你不喜欢也得喜欢，你整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连带着你身边的下人也是如此习性，这还得了，我看你又是皮痒了，非要惹下大祸再出去要饭是不是？”
赵绿再不敢惹他母后生气，便熄了声儿：“好，好，儿子都听母后的。”
没过多久，皇上来了，底下跪了一片，皇上一抬手，叫了“平身”，直往皇后身边去了。
见赵绿还坐在他母后身上，皇帝神情一肃：“你多大了，还在你母后怀里撒娇。”
又朝文文道：“去，把他拉下来。”
赵绿抱着他母后的腰不撒手：“我不，我母后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不让。”
要说这孩子平常书背得也挺好，心智远比同龄孩子要成熟，旁人都到了每日在父母面前跪着请安侍奉的年纪了，他倒好，还镇日赖在母后怀里，没个样子。
赵清冷哼一声：“快，把他拉下来。”
文文便把太子拉下来，任嬷嬷在一旁哄着：“殿下，咱们去台子后面看那些唱戏的化妆去，你平常不最爱看他们画花脸儿了吗，叫他们给你也画一张玩玩儿。”
这般哄着，孩子才愿意走。
走前还要多说一句：“父皇，你不许抱我母后！”
楼上只剩下皇上皇后，连同几个侍候的下人。
尹采绿朝楼下一看，只见那小太监果然被凤心打了一顿，脸上两个巴掌印印。
“善静，去把他领着，给些钱叫他买果子吃去。”
善静应了，掏了几钱银子便去了。
这边皇帝挥散了众人，把皇后挟在胳肢窝里一拎，人就坐他腿上了。
皇后姿容怯怯，两手往他脖子上一搂，翻着眉眼问道：“皇上怎的这会儿来了，您也爱听戏？”
“皇后做寿，朕怎么可能不来。”
他凑她耳边说着，说着说着，张唇含了上去，咬着她耳垂道：“好不容易把赵绿哄走，皇后跟朕亲热亲热吧。”
尹采绿轻轻摇头：“底下那么多人呢。”
“他们望不见。”
他挟制着她腰，把她往上端了端，往他腿上坐得更实了些。
“望不见也不行，这不合规矩。”
皇后淡淡摇头。
“嘿，皇后，你如今怎的这么多规矩，比那老学究的规矩还多。”
他又侧了些头，含着她红唇道：“朕偏要，你不要也不行。”
她撑着手推他胸膛，如何说也不愿意，说起来，从前倒是她主动的时候更多，常常是他被她闹得没法，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转了性子，开始没脸没皮的，她倒开始要脸了，一晚上里头，花样闹得多了她也不乐意，常常把他搞得不上不下的。
“皇帝陛下，臣妾求您看看场合吧。”
他亲着她，一手握着她脸蛋儿，吻得极有侵略性，又道：“这场合怎么了？如何不行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撩了她衣摆，钻了进去。又听底下人讨论些趣事，说起谁家又得了个儿子女儿的。
一听到这儿，尹采绿可有得话说了：“搞来搞去，肚子这么些年了也没动静，皇上，臣妾可叫太医看过无数次了，都说臣妾身子没毛病，不是臣妾冒犯，您要不，找个方子来调理调理？”
赵清正从喉间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哪管得她在说什么，只掐着她腰道：“皇后，你能不能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这把腰啊，朕喜欢得紧。”说着埋下头去，叫他伏在椅背上，他手抚过她腰窝，又俯身吻了吻。
“看今日华堂设宴，寿星端坐笑开颜，瑞霭祥烟，鹤舞蹁跹……”
底下正唱着贺寿词，尹采绿红了眼眶，气息凌乱，偏头避开了他的肩，后颈却又被他咬住，顺着脊柱炸开。
他忽地扣住她手腕，两只手皆背在身后，沙哑的嗓音裹着温热气息喷在她耳后：“如今学会装正经了？朕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儿。”
尹采绿拿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他，只听底下又点起了另一出戏，腰却不由自主地弓起了：“风吹万物生，花红叶绿草青青，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扑人面的杨花飞满城。夏季里端阳五月天，火红的石榴白玉簪，爱它一阵黄昏雨，出水的荷花，亭亭玉立在晚风前……”
唱腔婉转如游丝绕梁，字字珠玑落玉盘，尹采绿透过纱屏看那水袖翻飞，声腔是三月黄鹂穿柳的脆亮，尾音拖得极长，又似春溪撞石，末了收得干净利落，只余绕梁余韵，在雕花木梁间缠缠绕绕，勾得人心头泛起层层涟漪。
尹采绿坐他膝头上歇着，他轻轻安抚着她的背，每捋过一下，却叫人又阵阵颤栗。
他将她安抚好了，又替她理好衣裙，把她端端抱着，亲着偎着，没过多久，赵绿顶着一张花脸儿回来了，给他画的是个武生的角儿，红脸儿，黑色的两道浓眉高高扬起，眼睛周围白白一圈，显得炯炯有神的眼锐利极了，鼻子下面两根胡须，人一来，对着他爹他娘便是一阵舞刀弄棍。
虎头靴重重一跺，那亮亮的银枪在掌心旋出花儿来了：“呔！看俺这招‘蛟龙出海’！爹娘且瞧仔细了，今日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皇上皇后并肩坐着，尹采绿静静看着儿子，身上还不太舒服，后劲儿倒没大过去的，偏皇帝那只手，偷偷又在她腰间掐着揉着。
“母后，你看儿臣这气势如何？”
她拊掌笑着：“好，过来母后瞧瞧，谁给你画的这大花脸儿，真是神气了。”
赵绿小腰板子一挺，迈着步子往他母后跟前儿去，又瞟他父皇：“劳您让让呢。”
赵清瞪回去：“这里地方这么大呢，你个小子，能占多大地儿。”
赵绿道：“您在这儿我不好发挥，您稍让让，怎的就听不懂话呢。”
赵清拍桌而起：“你这臭小子，老子今天非收拾你。”
赵绿舞着棍儿往前一站：“咱单挑一局，如何，要是我赢了，你今晚不许抱着母后睡觉。”
赵清冷哼一声：“朕不抱着你母后睡觉，谁能抱着你母后睡觉。”
赵绿竖起大拇指来，指了指自己：“小爷我。”
“老子今儿个非得把你屁股打烂！”
眼下一个舞着棍子乱挥，一个伸手要捉儿子，尹采绿眼瞅着心烦：“你俩要打上一边儿打去，本宫还要看戏呢。”
到了晚上，皇上皇后梳洗完歇了，儿子早被嬷嬷们领走，住到别的宫里去了。
这晚上给他洗脸可洗了好久，又是拿猪油润，又是拿酒泡的，后来请了位从前在戏班子里混过的小太监来，才给他擦洗干净，这孩子还要闹呢，说明儿个还要画，当了一天的武将还没当够。
这边皇后刚脱了衣衫，剩下件肚兜往被窝里一钻，赵清忙忙把头埋上去：“可香死我了，给我亲亲。”
尹采绿觉得他像条狗，一巴掌把他挥开：“边儿去。”
他望着她，沉声道：“皇后，天色已经黑了，咱都梳洗好了，房里也没人了，一切都合乎规矩，怎的了？”
尹采绿神色动了动，本是背着躺里面的，扭过身子来，眼
里已有媚意：“爷，早等着您来了。”
外头有任嬷嬷和芳嬷嬷两人掌起了灯，文文侍立在侧，一切都与多年前一样，静静候着，或是猜测一番，今晚又要闹到几时。
赵清见她眉眼含春，唇角便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掐着她泛红的脸颊，声音里满是温柔：“皇后，你装矜持，朕是不信的。”
尹采绿娇嗔着往他胸口锤了一下，却也往他怀里钻了钻，两条手臂环过他的腰，赵清伸手将床幔放下，隔绝了外界，仿佛天地间又只剩下彼此。
窗外透进来一些暖黄色的光晕，洒在她光洁的躯体上。
“今日御膳房新做了一道桂花糕，我尝着不错，特地留了几块儿，想着等你睡前尝尝。”
她正仰躺着，如花似玉的面庞和身躯，未着寸缕，他说着，伸手从床头的食盒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碟子，剩的不多，却正散着浓郁的桂花香。
就知道她会眼睛一亮，忽地坐起身来，也顾不得穿没穿衣服了。
她伸手拿了一块儿放入口中，眉眼弯弯的：“你怎的知道我这会儿就想吃点甜的。”
赵清给她捧着碟子，笑道：“你我还不知道？呐，自己端着。”
尹采绿接过碟子，叹道：“香甜软糯的，确实好吃。”
赵清埋首下去：“好吃你便多吃，再叫善静给你要上一杯牛乳来。”
她靠在床头，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抬腿蹬他，他一边吃着，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着话儿，逗得她直不起腰来，眼泪都快出来了，两条腿儿也没力气蹬他了。
“你说说，今年新入宫的那一批小宫女儿，笨到什么地步了？”
尹采绿捧着他头，囫囵道：“我把今年新进的宫女儿都打发到御花园去了，后宫里几个太妃也要了几个过去，总归我是没留在身边儿伺候，怎么了？”
他一手伸出来，握住她不安分的脚踝，指尖轻轻挠她脚心，尹采绿笑着蜷起腿要躲，却被他攥得更紧，酥痒从脚心窜到心口，笑得腰都软了：“松开，快松开！”
赵清又逗了她两句，尹采绿笑得直颤，他起身，顺势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发顶：“有个叫杏儿的舞到你儿子跟前去了。”
尹采绿耳尖发烫，又抬手拍他胸膛，环住他脖颈道：“他身边不已有四个大宫女了吗，个个生得水灵，这孩子打小就爱美人，跟你一样。”
赵清往她唇上偷了个吻，道：“朕与他可不一样，朕只有你一个美人，只爱你一个美人。”
他将人抱得更紧，鼻尖蹭着她脸颊，桂花糕的甜腻在齿间蔓延。
良久分开时，尹采绿呼吸凌乱，手指无意识揪着他的腰带。
她正被他哄得心头发软，这男人哄起人来，每个够的，她指尖绕着他颈后的碎发，嗔道：“就会说好听话，再说旁人哪里及得上臣妾半分。”
话音未落，赵清又低头含住她耳垂轻轻厮磨，她被吻得浑身发烫，伸手抵住他胸膛想要推开，推了两下，哪是轻易能把人推开的，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按在枕头上。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缠，他咬住她下唇，抵在她唇齿之间，事情才哪儿到哪儿呢。
又舍不得真用力，只在她唇角摩挲了一阵儿。
“那宫女前日在太子书房内打翻了他一个砚台，吓得她跪在地上只磕头，结果那小子，还拿帕子出来给杏儿擦泪，说‘姐姐别哭，不过一方砚台罢了’，你说说，倒学会怜香惜玉了。”
赵清低笑着，手指顺着她腰线缓缓游走，又道：“不过他怜香惜玉，朕可不是好说话的，叫人把那杏儿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她安的什么心思朕一清二楚。”
尹采绿嗔他道：“怪不得赵绿这阵子看你怪不顺眼的呢。”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吻落在她锁骨处，“皇后生辰如意，今晚朕侍奉你。”
“那以后呢，以后不侍奉了？”
“往后岁岁年年，皇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使唤，为夫别的没有，就是劲儿大。”
尹采绿搂着他脖颈，指尖抚过他眉骨，声音渐渐放柔：“我前些日子梦到你我白发苍苍，坐在亭子里看儿孙绕膝……”
“这个梦好。”他打断她的话，在她唇上又落下一吻，“等赵绿长大，咱们就搬出去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必为宫里这些事儿烦心。”
尹采绿倒还推他：“什么话，宫里这些事儿是我该操心的，万民供奉着我呢。”
他拥着她，将所有情意都融在这绵长的亲吻缠绵里，“皇后大义，能不能再对朕好些。”
她低头看他，正要问：“臣妾哪里对你不好了？”却见他伏在她胸口处，翻起一双眼，睫毛浓而纤，阴影盖在眼睑上，噙着三分祈求七分缱绻，薄唇泛着水光，漆黑瞳仁里仿佛藏着漫天星子，她心顿时一软，呼吸都变得绵软起来，魂儿又被他勾了去，他的注视震得她胸腔发麻，免不得要把彼此都揉进骨血里去。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