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个被陈仲尔挑中的、干净的、可以给冯今毕在床上解闷用的pimp。
但最初,也是刘亚自己在聚会上被坐在泳池边的冯今毕吸引,连她是谁都没打听,就故意地跳进泳池,湿淋淋地甩着头上的水,游到冯今毕的脚边,红着脸问她可不可以拿一条毛巾帮他擦擦头发。
更何况,该给刘亚的,陈仲尔阔绰又好说话地都给了。
刘亚爸爸开的那个小化学厂,可是在几天内就收到了一大把合作的橄榄枝。
吃掉那些后得到的,对刘亚家来说,已经是越阶层的暴富了。
既然陈仲尔没有亏待刘亚,刘亚就不该在喝醉酒后跟朋友哭着说什么卡斯尔梅恩伯爵、罗杰·帕尔默。
陈仲尔又没有碰过冯今毕。
他只是在想见冯今毕的时候,让刘亚装作有事、从冯今毕身边离开。
拿了那么多的好处,只是要他做这点事,刘亚竟然都受不了,还说想要对小今坦白。
真不怪陈仲尔会不高兴。
相较而言,刘亚实在太不识时务了。
陈仲尔都给他找好了理由,让他先和平地、不要让冯今毕伤心地、跟她好好分手再回国。
刘亚却不肯。
还当着陈仲尔的面,说他真的很爱小今,说他不要跟小今分开。
好在,最后,刘亚还是懂事了。
不然,他一定会被陈仲尔的人丢进那片公海里喂鱼。
陈仲尔可是连鲨鱼都派人提前引好了。
当时,在船上的卢宝也陪着刘亚一起去看了鲨鱼。
从船栏边丢下的一小块肉腥,血水都还没滴到海面,只一眨眼,就已经进了鲨鱼看不到底的嘴中,比喂熊有趣。
而当将一头活着的肉牛丢下去——
那场面。
呼。
要卢宝说,除了刘亚和陈仲尔,在场的所有人肯定都觉得无比壮观。
喝彩声,口哨声,押哪一条鲨鱼更能争食的叫嚷声,一声赛一声地高。
连他都趁兴挥着手喊了好几声encore。
可惜陈仲尔早就看腻了,对着翻滚的血水只觉得困,听到刘亚点头愿意了,就要他们快点开船回岸,说小今正在家里做钵钵鸡,都已经开始往竹签上串蔬菜了。
小今。
小今。
每时每刻都是小今。
卢宝朝阳台看去,正对上陈仲尔看向这边的眼睛。
今早,他就是被一双跟它们极为相似的眼睛盯着,一句错话都不敢说地讲完了刘亚这件事的始末。
“原来,还发生了这些事。”
卢宝终于坐到了他曾数次怂恿陈仲尔让他偷开一次的定制帕加尼huayra里,身体舒服得想要沉进座椅,可大腿却一直在隐隐抽抖。
“谢谢你,我弟弟没有告诉我。”
男生笑着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你,我要再花很久才能知道,我们家的那艘鲨鱼船,究竟为什么又被开出了海。”
“陈仲尔……”
对着的是一张和陈仲尔完全相同的脸,卢宝不想露怯。
可当他意识到这是陈伯懿以后,他的嗓子却还是无法自已地被无形地勒紧了,声音只能挤压着发出来:
“陈仲尔只是吓唬……吓唬刘亚,不会真为了冯今毕,把他……害死。”
陈伯懿还是在笑,不置可否。
他翻着手中冯今毕的资料,袖边绣着的“陈”的手写首字母形如一只紧收羽翼冲于惊雷暴雨中的海鸟,不时晃进卢宝的眼中。
卢宝打了个寒颤。
但为了陈仲尔,他还是咬了咬后槽牙,对着男生花一样漂亮的脸:“冯今毕很老实,对陈仲尔,也尽心、尽力。只要好好跟她说明白,她会听话,会乖乖只待在陈仲尔身边。”
“但是我弟弟舍不得。”
陈伯懿语气轻轻的。
“他说小今喜欢自由、喜欢到处接触新鲜的东西、喜欢享受抵死缠绵带给她的刺激,他不能把她困住。”
自小便养尊处优、被娇生惯养到永远称心如意的男生,乌睫微微垂下,似乎有点不称心了:“他以前,分明没有这些无用的道德感。都是因为冯今毕。”
“可是冯今毕……”
卢宝知道陈伯懿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伯懿从小留着陈女士喜欢他留的妹妹头,漂亮得雌雄莫辨,平日跟弟弟寄宿在公学读书,只假期会回国露面,看起来懂事又得体。
有一年,有几家比他年龄大多了的儿子想要引诱他赌博,十岁出头的陈伯懿上了钩,整日同他们泡在船上的赌场里。
圣诞假结束的前一晚,卢宝跟着坐艇去接哥哥的陈仲尔进了船,看到的却是那些已经成年的大孩子们疯狂上瘾地成了赌狗,倾家荡产跪在陈伯懿的脚边,跟只哈巴狗一样地只求他赏几枚筹码。
陈伯懿露着洁白的可爱齿尖,笑着把桌上的筹码抛出去,饶有兴致地看一群“狗”撕咬争抢。
留着蓬松短发的陈仲尔踢开地上碍事的筹码,过去拥抱好几天不见的陈伯懿:“这些‘人’,为什么都趴在地上?”
“赌狗都叫狗了,怎么还能算人?”
陈伯懿也跟弟弟拥抱。
两张一样的脸贴在一起。
“他们不好玩,没有资格做我们的玩具。我还要再重新去找。”
陈伯懿做什么都像在玩游戏。
在这个世上,他可以挑剔、可以任性、可以恶劣、可以将一切都做得天经地义。
他不需要承担任何代价。
可知道他这副真面目的人太少了。
卢宝的爸爸就时常用陈伯懿来训斥他:“家里的钱已流水一样地供你花了,至少,借着跟小陈弟弟交好,多去跟小陈说几句话,能学到他半分,都足够你面目一新。”
小陈。
卢宝是卢先生的儿子。
陈仲尔是陈老先生的孙子。
但陈伯懿,是小陈。
不要说香岛中姓陈的人有多少了,光是陈仲尔所在的陈家这一代,托太晚废除《大清律历》的福,已经成年的男男女女就有几十个。
可长辈们眼中能看到的、有事要交代小辈去做时能想到的,就只有常被他们挂在嘴边的小陈。
孩子们耳濡目染,当他们有事要求人帮忙解决时,下意识想到的,就也是小陈了。
尤其这几年。
求到小陈面前。
只要小陈愿意帮忙。
事情就能解决。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这代人在香岛的一个共识。
谁都要去求陈伯懿。
谁都天然地信赖陈伯懿。
陈伯懿说的就是事实。
跟陈伯懿不同的,一定是错。
卢宝毫不怀疑,陈伯懿就算亲手把刀尖捅进一个人的喉咙,被他刺喉的人截至断气,都只会喜悦地觉得陈伯懿做得有理;而看到陈伯懿做出这个举动的旁观者,更是只会觉得是被刺的人罪有应得。
这样的陈伯懿,现在,因为冯今毕而不高兴了。
“……冯今毕,冯今毕对陈仲尔来说,是过于特殊……但是……”
卢宝看得很清楚,陈仲尔绝对不能没有冯今毕。
陈仲尔对冯今毕的需求,最近已经到了快要没办法忍受她的心哪怕有一秒钟不在他身上的程度。
他得帮陈仲尔把冯今毕保住。
“……但是你也见过陈仲尔车祸后发现不能痊愈时的样子。他想死了多少回?那晚,他把保镖全甩了,如果不是冯今毕把他带回家,他自暴自弃,还不知道要堕落到哪一步去。”
话都说到这里,卢宝干脆豁出去,又加了一句:“还有,冯今毕开了第三瓶酒,那瓶酒,醒开了。”
四年前,卢宝在拍卖会买下了三支jayer。
难得的好年份。
他请了陈仲尔,又叫了几个朋友,很是期待地亲手开瓶醒酒,但等到第二个晚上,也没能等到那瓶酒的香味散出来。
看着那瓶醒不开的酒被倒进下水道,天亮前,还没成年的陈仲尔坐上了司机开的车回家,途中,出了车祸。
陈家的钱多到很难用数字形容。
顶尖的医疗团队,普通人穷极一生也接触不到的特级药物,不断焚烧的金钱让陈仲尔连皮肤都和车祸前一样,没有半分磨痕,唯独reproductivesystem在重伤后的恢复没有很大进展。
他们能通过手术做到让它从外观看不出异常;
能通过药物让它的问题不会对陈仲尔的身体发育造成任何影响;
但始终没有讨论出很好的办法让它能正常地被使用。
在最后一次进行决定它能否痊愈的手术前,陈仲尔向卢宝又要了一瓶他那天拍到jayer。
在医院最高层的套房,看着外面小如粟米的跑马,仍旧还未成年的陈仲尔慢慢旋开了瓶塞。
他收敛了所有的随性,规范地做了醒酒的每一步,但直到他被从手术间推出来,那瓶酒仍然没有醒开。
从那以后,不止那一年份的、所有的jayer都成了卢宝的噩梦,他让人把它们全封起来,别让他再看见。
但他没有想到,随着他出国,那些封存的酒被作为他的私人物品一起装箱送到了这边,又阴差阳错被放到了他新买游艇观影室的酒柜里。
他更没想到是,在一柜子的酒中,冯今毕正好挑中了他当年拍到的三瓶中的最后一瓶。
而那瓶酒,在冯今毕的手中,醒开了。
卢宝很难形容他在意识到酒醒开时的颤栗。
那个时候,他就明白,冯今毕从此不可能从陈仲尔的生命中的离开。哪怕是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她,陈仲尔都会把她留在身边。
她是陈仲尔的运气。
是陈仲尔的希望。
只有她在,陈仲尔才能真正地活下来——
“你以为我要让冯今毕消失?
陈伯懿的眼中毫不遮掩地闪过厌蠢的傲慢。
但他马上又笑起来,两颗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有熔金在其间绚烂地流动。
“我弟弟那么喜欢她,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我当然是要把她送给他。把一个不会总想着往家的外面跑、不会总用那双眼睛去看别人的冯今毕送给他。”
他的指尖轻轻地扫过资料中冯今毕明媚扬起的笑脸。
“挑一个‘刘亚’,主意很好。只是可惜,没有血缘的人,不值得信任,就算用了绳子,也拴不住。”
陈伯懿:“你说,换我来做新的‘刘亚’,怎么样?”
卢宝分辨不清他的话究竟是玩笑、是试探、还是在认真。
他只能尽量挑拣着不会出错的句子:“以冯今毕对陈仲尔的用心……她可能不会同意。”
陈伯懿:“她亲过我了。”
陈伯懿笑着:“很黏人地,说喜欢我。”
他看着卢宝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似乎很肯定她对我弟弟的用情,但她根本分不清我和他。喝醉的时候分不清,清醒的时候,也分不清。比起陈仲尔这个人,她更喜欢的是这张脸,我只要用着这张和我弟弟一样的脸去招引她,她早晚都会默认着同意。”
意识到陈伯懿是认真的,卢宝的手脚更加凉了:“要是陈仲尔知道……”
“他不会知道。
“小今会帮我一起瞒着他。
“明明陈仲尔对她那么好,明明她心里认定喜欢的人是陈仲尔,但却还是经不住诱惑地、贪婪地用了陈仲尔的哥哥。她怎么敢让陈仲尔知道?
“她只会战战兢兢地,边躲着陈仲尔,边来用我满足她。每一天、每一次,都生怕被陈仲尔发现。
“仓皇失措,可能还会哭。会像那天编着小花珠串讲她的小兔子一样,哭得很可爱。
“然后,她就会觉得很对不起陈仲尔,会更加死心塌地地待在陈仲尔的身边,加倍地对他好,让他开心。”
“那你呢?”
卢宝脱口而出。
“我?”
陈伯懿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疑问。
他理固当然地说:
“她留在陈仲尔的身边,自然也就留在了我的身边。她会一直在我们的家里。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