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排球直冲冲地朝着孤爪研磨的面门袭来。
他下意识后退,伸手去接球的手臂因扭曲的角度被那重力扣球击歪,排球直接飞向场外。
队友们上前挨着拍过他的肩膀安慰,孤爪研磨的眸子凝视着对面那个背号为二号的主攻手,“啧”了一声。
真是刁钻的攻击路线。
场上比分15:12——当然是音驹领先。
可即便拥有三分的差距,还是让音驹众人感到肚子里憋了一团火气。
他们能听见对面的交流:“针对他们那个二传手就行了啊~要是能让他下场就再好不过了。”
“别想得太美,就你那挠痒痒的力度,也就欺负一下人家不怎么参与接球的二传了。”
“真是一般啊,他到底怎么当上二传的,感觉力度和被小猫抓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黑尾铁朗脖子上青筋暴起:“这群渣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啊!”
研磨除了耐力稍微一般,哪点不比这群混蛋要好!
而孤爪研磨更是气到表情扭曲,在下一球采取二传进攻的方式,直截了当地予以还击。
看着自由人葡匐在地却没能接住球的模样,他心情正好。
下一秒,便再度听见对面无谓的嬉笑:“这么幼稚的假动作都看不出来,你和竹岛一起退出排球部好喽。”
“再吵就杀了你们啊!”
那自由人也是个暴脾气,愤恨的目光直接盯上了孤爪研磨。
以至于布丁头少年双手还缩在身前,像是只霸王龙的姿势转身,脸上写着无语。
见过针对自由人的、针对主攻的、针对副攻的。
倒是鲜少听说,有队伍针对二传手的。
毕竟大部分队伍里,都是各项技能最熟练的人去当二传,孤爪研磨还是有信心自己绝不属于较差的行列,对付这种不入流的对手他肯定在行。
特别是那排球基本朝着他的身体袭来,和A式传球稍微有点类似,也就接球时手臂会痛……
除他之外,音驹上场的每一个人都被针对过。
一球接一球,不论是发球还是扣球,总是喜欢朝着人身体攻击。
稍有不慎,便是被球砸中,痛到半天直不起身。
偶有几球砸在人大腿又或是小腿上,条件反射得差点直接当场跪下。
猫又教练神色凝重,上半场除了例行的自由人换位,已经进行过两次人员变动。
犬冈走和灰羽列夫都被安排上场过,并皆是刚上场就被对面疯狂针对。
犬冈走倒是凭借着灵活的走位,稍微还能应付过来。
灰羽列夫便是吃了高个子的亏,外加上接球技术不闲熟,接连在他身上丢了三分。
当他被替换下场时,已经气到脸色涨红:“气人!太气人了!怎么会有队伍是这么打排球的!”
他不是没想过侧身躲开排球让擅长的队友去接球,可当他这么做后,对面便爆发一阵狂笑。
有什么笑的?!他不想丢分有什么值得笑的??!!
怀揣着绝对要找回场子的心态,灰羽列夫在拦网上可所谓越战越勇。
正是火气上头的时刻,他居然被猫又教练换了下来!
灰羽列夫自然一肚子的不服,但却在看见猫又教练的表情时忘个精光。
——他从未见过猫又教练如此生气的时刻。
“芝山,把列夫带下去。这才第一局上半场,已经闹得满身是汗,都不打算打下半局了吗!”
直井学直截了当道出问题所在,灰羽列夫忽然背后一凉。
他抬起手臂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像是瀑布顺着他的手臂蔓延。
居然已经出了这么多汗!
猫又教练眯起眼睛:“这就是他们今年能打进四强的原因,靠着暴力排球逼迫对手气血上头失去理智,为了赢球付出比以往多几倍的体力。”
“现在还瞧不太出来,等到第二局、第三局,差距就被拉开了。”
有点类似户美学园的操作,却是比户美学园更恶劣的家伙。
藤原苍介闻言望了一眼坐在观众席的竹岛。
棕发少年似乎已经缓过劲了,右手放置在腹部,一言不发。
要欺负的话,私底下难道不能欺负人吗?
在排球赛场如此操作,岂不是相当容易暴露。
特别是四周环绕,只独独给音驹众人从缝隙中窥见背地里的小动作。
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所学校排球部的成员便是为了在刚开局就激起对手的怒气,故意采用的手段。
而竹岛一系列的操作更是明了了。
正是因为无数次被这么对待过,正是因为只要发球丢分就会被找借口殴打一顿。
所以他才对发球这个本该是他最骄傲的技巧如此胆怯,甚至身体都已经下意识让他做出保护动作,将全部的血与泪都吞进肚子里。
“他们学校的教练难道不管吗?!”藤原苍介对这操作完全不敢想象。
这可是一位在国中时便熠熠发光的排球天才!身为教练,难道不应该对此人才给予一定优待吗!
被换下场的夜久卫辅则是抓着他的手臂,用难言的目光看着他。
“‘与其让天才流落他人之手,不如攥在自己掌心’。这是某些学校管理层阴暗的想法,也不止一人因此被蹉跎。”
不光是排球部,别的体育社团也有过欺负新生又或是针对天才的负面新闻。
只是因为碍于前后辈关系,大多数霸凌被冠以教导的名义,反抗成了不服从的恶行。
藤原苍介:“……这并不代表这是正确的。”
“所以必须然他们付出代价。”他们的目光,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排球比赛了,更像是为了维护心目中神圣的排球场所立下的誓约。
他们耗费时间、精力,在这个九乘十八平方米的矩形场地上日複一日的训练,绝不是为了看着心爱的排球成为他人正大光明玩人体瞄淮、寻找乐子的工具!
当夜久卫辅再度被换上场,第一局也终于到了局末点时刻。
孤爪研磨横跨整个场地的背传、黑尾铁朗与山本猛虎双人进攻掩护之下,海信行发起后排进攻!
这本是一套值得全场喝彩的配合,可音驹的他们只看见对面的球员厌烦地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这一局反正都会输了啊,为什么要废那么多力气去接球。”
“绝对是因为你扣球拿分太少了,被音驹接起来太多次了~回去以后等着双倍加训吧~”
“嘴上叫得这么欢,那你倒是发球得分啊?唯一的发球得分可还是竹岛哦!”
从学长的交流声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竹岛浑身一颤。
他不断地试图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听见一声相当不耐烦的骂声。
“那个臭小鬼,不就仗着自己有点天赋,天天训练都不愿意参加总是找借口,一上场就原形毕露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是很热爱的排球的,可绝对不是这样的队内氛围!
竹岛想要辩解,可对上学长狠毒的目光,他还是将所有话语都吞进肚子里。
只馀下蚊子哼一般的道歉:“对不起,前辈。”
“既然感到抱歉就给我发球得分啊!你国中时期不是很厉害吗!”
那学长越说越激动,手已经快抓到竹岛的衣领。
忽然有人从他们中间直接穿过,琥珀色的眸子冰冷地望着情绪激动的那人,恍若视一件死物。
“该交换位置了。”藤原苍介开口。
白发少年若是不笑,气势可谓骇人。恍若一柄已然出鞘的宝剑,带着令人无法规避的锋芒。
仅一眼,那学长就不得不移开目光,接着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气到再度破口大骂:“你居然还管上我了?!”
“那边,禁止比赛时发生争吵!”
裁判吹哨了。
被自家教练怒瞪一眼,这学长才缩了缩脖子,不得不咬着牙更换位置。
跟自己队友行走在一起,他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膝盖与大地来了一场亲密接触。
接着,痛呼声从他口中传出:“啊——!!!”
他的队友们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让你欺负别的学校的学生,这下遭报应了吧。”
“我们队伍可是相当团结友爱的,你可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要是被裁判发现你的那些小动作,你可是会为我们整个队伍背上不该有的罪名啊。”
不,可不仅仅是背上罪名。
若是现场和别的队伍成员起争执,成员被禁止参赛都属于轻的惩罚,就怕拖累整个队伍。
而他的队长更是笑眯眯地,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根本不顾他双腿的疼痛,因受力脚下一软险些再度当场行礼。
队友们架着他的双臂,他听见有人笑盈盈地开口:“受伤了啊,看来是上不了场了。”
“排球部也不养闲人啊,直接害我们减少一员战力呢。”
“真是不注意啊……”
那学长已经面色铁青,两股战战。
看完全程,藤原苍介回过头,灰羽列夫激动地声音都快压不下去:“刚刚、刚刚绝对是那个队长伸脚绊了一下……!”
“所以,他们队内其实也互相都是虚假的情谊,本就是因为相同的恶趣味才聚集在一起。”
夜久卫辅皱着眉,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若是竹岛还是因为新人的身份可以欺负,可刚刚那个被针对的,是他们学校的三年生。
即便身为“老前辈”,也依然逃不了被队内霸凌的命运……
藤原苍介眨了眨眼,站在了猫又教练的跟前。
“教练,请让我上场发球吧!”
第52章 他的觉悟(三)
这不是藤原苍介第一次主动要求上场。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理念是机会主义,虽然他并不打算贯彻,但他也会竭尽可能为自己谋求更多他所需要的东西。
不过这是教练第一次拒绝。
直井学合上了记录本,相当干脆地开口:“现在完全没到你上场的时候。”
“对付这种垃圾学校,稍稍比赛经验丰富一点便足以应对。有黑尾他们几名三年生在,缔造出的分差就别想追上!”
猫又教练也是连连点头:“下午还要和井闼山对战呢,藤原你保持体力才是最佳选择。”
明明第二局还未开始,就用笃定的语气聊起下午的决赛,教练对他们的实力那是相当自信。
藤原苍介一向进退得体,这次却格外坚定。
“但是——”
“比起我,还是学长他们更需要休息吧?”
听到他们对话的灰羽列夫,下意识望了一眼正在做拉伸的前辈们。
要想保持分差,音驹每一位成员都付出了百分百的汗水,将毕生所学都用在这次对战上。
每个人肚子里都压着一口恶气,每个人都想狠狠吐出这口恶气。
这份信念支撑着大家,发挥出比以往更加精湛的实力,将每一球都以最完美的姿态送离自己的双手!
直井学沉思片刻:“你说得也有道理……”
藤原苍介的发球能给队员们带来更多休息的时间,同时也更容易消磨对面球员的精力。
下午与井闼山的对战,哪怕再自信,直井学都不敢说一声音驹能打赢。
毕竟相比于一个成熟的排球豪强学校,音驹属于跌倒了重新站起,仍然处于发展期,仅凭一两名球员还不足以改变比赛整体走势。
但此时此刻安排藤原苍介这枚定心丸上场,算是彻底将全国大赛的门票塞进自家裤兜。
他一时间观点得到了改变:“猫又教练……”
遇事不决,就该找总教练!
猫又教练嘴角上扬,笑盈盈的和一位和蔼的邻家老爷爷没什么区别。
比起教练的身份,他更多的时候倒像是位观察者,只在众人迷惘又或是陷入困境之时,才提点一二。
见到直井学都淮备松口,藤原苍介这便舒了口气。
谁料却在下一刻,整个人陡然紧张起来!
“藤原,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藤原苍介:“……?”
什么意思?
面对猫又教练的发问,白发少年困惑地皱着眉:“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他来打申请想上场,当然是真实想法啊。
毕竟他脖子上才是真的没架刀。
猫又教练却道:“现在上场,你当真是为了让你的队友们得到休息的时间吗?还是说想依靠你闲熟的发球技术,赢得满堂喝彩,又或是借此在摄像机前大显身手?”
猫又教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虽是在笑着,却句句在叩问。
藤原苍介站直了身体:“我绝不是为了独自耍风头。”
猫又教练:“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热爱排球,团结伙伴,想要在队伍并不处于危机之下,亲自上场只为让战局进行得更加顺利,对吗?”
藤原苍介愣了下:“好像……也没这么正义……?”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猫又教练仍然在问。
就像灰羽列夫没见识过猫又教练此前压抑的面色,藤原苍介也鲜少见到这位总是面带笑容的老者如此认真且执着的模样。
这并不是质问,甚至言辞不激烈,顶多话语描述会让藤原苍介愣怔一下。
当然,这绝不可能是教练心目中的藤原苍介的形象,却也让他産生了一阵怀疑。
他低着头做出一副悉心聆听的模样,视线却是望着木地板,注视着上面并不清晰的条状花纹。
……他有什么必须上场的理由吗?
队友们完全可以应付完这场比赛,拿下胜利。接下来对战井闼山的东京区排球决赛,现场绝对座无虚席,气氛会是空前的火爆。
他全心全意备战下午,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如此,又何必申请现在上场?
况且,在藤原苍介的记忆中,前不久也正有位平日里话不多的少年,发出了相同的提问。
“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吗,藤原?”
——“藤原,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为什么他周围的人总是喜欢在询问。
如果现在是游戏环节,藤原苍介的面前会出现两到三个选项,可以抉择接下来的剧情路线。
可现在他是一位“异世界穿越者”,他的一切都是过于自由的,他根本无法猜到自己的话语会导致他的未来发生怎样的转变。
藤原苍介不解,头脑在疯狂运转,想要找到一个更合乎常理的理由。
比如他就是虚荣心作祟,想要现在上场碾压对手;又或是他和某几位前辈关系要好,不忍心看他们接球时还要防备被排球袭击;再或者他认为和井闼山对战时,他的发球起不到作用……
他张了张口,这些都是他一贯的说辞,教练是挑不出什么问题的。
藤原苍介甚至有自信,自己如果说了上述任何一个理由,教练们也只会无奈地摆手,让他上场发球。
可是这似乎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答案,也不是他此时此刻想要说出口的答案!
“因为我很讨厌对面球队的成员。”
“什么?”藤原苍介吐字太快,直井学一时间没听清。
于是,少年抬起头,桀骜不羁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怒意:“我说,我很讨厌对面球队的成员,想让他们立刻、马上、现在,就打道回府。”
这群跟猴子一样粗鲁不讲规矩的家伙,就该滚回他们的动物园!别出来霍霍正常人!
正在喝水的黑尾铁朗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这小子现在说话这么大胆了吗!这还是在比赛现场呢!
就算有再多仇再多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稍微隐晦一点发言吧……
猫又教练却异常满意地点头:“记住你现在内心的愤恨,哪怕不用说出口,其中的原因你是一清二楚的。”
“这是一项被无数人尊重且热爱的运动,不应当成为某些人手中的合法武器,更不应该喧哗取众。”
“所以接下来还请认真对待啊,藤原苍介。我相信你能够办到的。”
是让他认真对待接下来的发球,还是别有含义?
几乎是话音刚落,藤原苍介便明白了教练的意思。
他瞪大眼睛,抢先开口:“那个,关于昨天我在比赛时去看了隔壁篮——”
“这并不重要了,藤原,今天就是一个最佳的教学时机。”
“你已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不对吗?年轻人总该有点犯错的机会,否则这个社会岂不是无趣太多。当然,犯错仅限于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
猫又教练瞥了眼已经蓄势待发整装上场的对手,丝毫没藏匿话语中的嫌恶。
他拍了拍他的手臂,将他推离了休息区。
“去吧,放开手去做你想做的,把你昨天没能全部展示出来的,今天一并让他们领会!”
藤原苍介借着推力,走向了比赛场地。
直井学对此无奈地耸了耸肩:“教练你在藤原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啊。”
天才少年玩心过重,从来不是会被人批判的点,反倒是成为他们实力强盛的佐证。
昨日藤原苍介跑隔壁篮球场馆转悠一圈,直井学虽然也气了一阵,却也觉得正常。
都是一群年轻的小伙子,爱四处瞎凑热闹符合他们这个年龄的特点。
反正没惹出事,总不能要求一群未成年就已经拥有成年人万事尽善尽美的心态吧。
只不过没想到,今天猫又教练还借题发挥,让藤原苍介体会了一下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
直井学一边感叹,一边又有些怀疑:“您说藤原能理解您的用心良苦吗?”
猫又教练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谁知道呢。”
“但我只知道,一位每日花费最少四个小时进行训练的傻小子,绝对不可能讨厌这项运动。”
那些被藤原苍介一贯无视的浅显道理,他身边每一个人都在替他理解。
直井学便再度将视线转移到拿起排球的白发少年身上。
“是啊,他喜欢排球这项运动,毋庸置疑。”
那就简单替他的对手祈祷三秒吧。
……
绿间真太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排球场馆,又是如何推开观众席的大门。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的右手已经放置在大门把手上,并且拉开了木门。
尴尬地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绿间真太郎只能劝说自己“下午黑子还要和青峰对战,什么时候来不都是来”,再安慰一句“早来还能早点选座位,来太早抽空看一眼排球比赛又有什么问题”。
总归是把自己说服了。
他故意坐到场馆的最后一排,恰好看见藤原苍介上场。
望一眼比分牌,第一局音驹拿下。
现在正是第二局的开始,看来他的运气不错。
左手捧着今天的幸运物——一个鲷鱼烧玩偶,绿间真太郎面瘫着脸观战。
对于排球他的理解甚少,反正就是把球落在对面场地便算得分吧。
所以看到藤原苍介站在发球线后,他也没有多少反应。
毕竟这个他还是懂得,属于开局发球嘛,也是藤原苍介擅长的部分。
可当他看到自己前排零零散散站起不少人,并在白发少年彻底将球抛出前,变成乌泱泱一片。
他能清晰听见每一个人的呐喊:“加油啊藤原苍介!发一个好球藤原苍介!务必拿下这一分啊藤原苍介!”
真的假的?!藤原苍介居然还有个人应援??!!
“这也太夸张了吧……”
惊讶到眼镜都下滑,谁敢想象,藤原苍介在国中时期,居然遭遇了排球部废部。
赤司征十郎眼光果真毒辣,沧海遗珠都被他挖掘了。
而绿间真太郎对于这般应援强度的全部质疑,在他看到白发少年的发球以后烟消云散。
是比起国中时期更高的抛球高度、更快的助跑速度、更强有力的起跳,以及隔着观众席都能听到的沉闷击球声。
接着,那排球恍若装上了动力助推器,以肉眼不可查的速度冲进另外半场!
紧跟着的,炸裂的嗡鸣,全场的喝彩!
明明场上还拥有多名球员,站在发球线后接过场边捡球员递来的排球的藤原苍介,态度自若得仿佛站在聚光灯下!
应援声此起彼伏,绿间真太郎耳中却只听得见跟藤原苍介有关的呐喊。
一声声的,带着无尽的期待,还夹杂着对排球运动的热爱。
于万众瞩目中,藤原苍介再度起跳。
并将那枚足以震慑每一人的发球,再度複刻!!!
第53章 他的觉悟(四)
抛球、助跑、跳跃、击球。
跳发球并不是一个要求过高的动作组合,难点在于对排球下落点以及速度与力量的把控。
不过,用了近一年时间用心钻研最佳发球姿势与角度的藤原苍介,对排球发出后的全部动向已经精淮掌控到近乎呼吸般简单。
当他的足尖触及地面,他仍是那副肆意嚣张却又淡然的模样,潇洒转身。
观众们或许会有些好奇,但他的队友们已经对他的行为知根知底。
藤原苍介在等待。
等待着身后裁判传来发球得分的哨响,静候那枚从自己手中发出的排球再度被传回自己的掌心。
那是枚二百七十克左右的球体,周长约六十五公分,藤原苍介单手便可将其拿起。
击打排球使其撞击地板后反弹回原高度,再双手抱球用手指为其增加一些旋力,仅需三秒便可以快速让手掌热起来。
这是藤原苍介发球前一贯的淮备,也令对面场上的全体成员身体紧绷。
不过若是可以,藤原苍介更想劝说一句,“紧张无用。”
他也拥有说出这番话的底气。
5:0。
这样的比分出现在IH东京赛区四强赛上,莫过于最大的嘲讽。
特别是四周坐满了前来围观井闼山学院精彩对决的观众,从原先的不屑一顾,到现在不约而同地抬起惊奇的双眸,注视着一旁同时进行的排球比赛上。
议论声同时袭来。
“那个发球员可真了不得,光靠发球就拿下五分,他叫什么名字?”
“音驹今年运气可真好,一路上遇到的学校实力都挺一般,这么看进入全国大赛绝不是问题了吧。”
“对面球队的自由人也太菜了吧,这都几球了还接不下,真没意思!”
菜?!你们管他接不住那么骇人的发球,叫菜??!!
观看比赛也是需要门槛的,不懂装懂还爱指指点点的家伙,有本事自己上场接一球试试啊!!!
那位脾气本就糟糕透顶的自由人,已经恨不得冲到看台和观众较量。
当然,他也的确这么做了,虽然被队友们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我的实力差?!我们学校能站在这个比赛现场,有一半的功劳都是靠我的接球!”
他不甘地怒吼着,队友们非但没有安慰,反倒在煽风点火。
“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功劳的确有,但是场上六个人平分下来,你也顶多占个百分之十五吧~”
现在可不方便和观众喊话,自由人便将目光转移到自家队伍的副攻身上。
他敌视的目光,仿佛他们不是朝夕相处的队友,而是狭路相逢的仇敌。
“哈?你们不是整日叫嚣着‘击球才是男人的浪漫’,便将接球任务丢给我一人处理吗?”
“你们该不会以为这个队伍缺少了我,以你们这些三脚猫的技术,真能打入四强赛吧!!!”
此话一出,其他看戏的队员们也变了脸色。
有人直接揪起他的衣领:“喂你怎么对前辈说话的!安排你做自由人可是教练的旨意,你现在是想吵架吗?!”
自由人一个反扣,竟是要现场动手的走向!
若不是队内主攻手靠着一身肌肉强压下,他们或许会成为东京赛区第一支,因为在场上斗殴被取消资格的学校!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队内氛围。
海信行尴尬地移开目光,小声同身前的黑尾铁朗道:“对面这是吵起来了?”
黑尾铁朗冷哼一声。
何止是吵起来,这分明是快打起来了。
不过赛场上也不适合交流这些,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于是,回答的声音,便从海信行身后传来。
“很正常吧,以他们这群人的性子。”
藤原苍介仍站在发球线后,正抬起手臂淮备抛球。
他平静地说道:“比起称赞一所被低估实力的黑马队伍,还是贬低同样默默无闻的球队要更容易令观众信服。”
在高校排球的东京赛区,观众们已经自然而然默认实力第一是井闼山,第二是枭谷,第三名开外便是菜鸡互啄。
鲜少变动的全国大赛参赛学校,队内三年生主力仍在发光发热引发现场尖叫。
只要首发成员变动不大,没有人会去质疑他们的实力,更不会有人去押宝其他球队。
观众为何要可惜那所谓的“两球之差”?
更多人抱着的,还是“菜就多练”的心态。
也就音驹高校凭借往日的辉煌,勉强能在观众记忆中留下点印象。
不过藤原苍介相信,自此一战后,音驹讨论的声音一定会增加。
于是他再度发球了。
干淨、凝练。
这是猫又教练对他动作的评价。
而在吸取前段时间黑尾铁朗建议的藤原苍介,将跳发球的动作进行了部分变动。
助跑的速度加快,挥臂的幅度缩短。
他的个子放在同龄的排球选手里,只能算得上中等偏上。
因此,他无需拘偻着背压低重心减少阻力,也无需奋力跳跃抡圆手臂,只为施加全身的力。
他该是迭加助跑的速度,以最快的击球姿态,让排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对手的球场!
看不到,来不及,那也是接不住。
当手掌与排球相接处的那一刻,藤原苍介便清楚地感知到——
这一球,他仍可以拿下!
“音驹,发球得分!”
当6:0的比分打在大屏幕上,便是场边的观众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有人掏出了手机:“历史性的一幕,开局被连续发球得分!”
有已经淘汰的排球部成员,焦虑地和同伴交流:“国中排球联赛完全没见识过有这号人物,难不成是别的地方转学来的?”
更是有记者的相机,对淮了在台上熠熠生辉的少年。
外貌——无可挑剔,发球姿势——优雅得体,发球得分后的冷淡表情——非常具有报导的意义。
在场的记者恍若看到未来刊登新闻时暴涨的销量,喜盈盈地和领导提前彙报淮备加急印刷。
不过这明显不是藤原苍介能管到的范围。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打爆眼前的对手,最好让他们此生别再踏足排球的赛场。
在他再度发球前,孤爪研磨突然问了声:“你打算发球拿下几分?”
网前的山本猛虎眨了眨眼:“能拿几分也不是苍介能决定的吧?!”
更多的不还是得看对手能不能接起来。
当然,身为藤原苍介的好兄弟,山本猛虎更希望对方能一连拿下二十五分,彻底让对面的球员在外抬不起头!
藤原苍介转动着排球:“十分吧。”
一直保持高精淮的发球,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稍有偏差,便增加对手接起发球的几率。没有游戏系统的提示,他判断不了基础发球得分的概率,只能单纯从体能消耗上做出判断。
特别是每次发球前,他都要先预设对面球员的反应,考虑他们会优先选择右侧,还是左侧。
没有看发球轨迹后再行动的说法。
他现在的发球速度,从不给人思考的停顿。
得到藤原苍介回答的孤爪研磨,并不意外地将脑袋转回去。
十分啊……算上其他队员的努力,这场比赛如果能控制在25:10以内,差不多就足以轰动整个高中排球界了。
孤爪研磨坏心思地想着。
他自然期望对面球员越丢脸越好,越“青史留名”越好。
最好成为藤原苍介此生被提及时避不开的谈资,永远活在耻辱柱下。
身为二传手,他怎会看不出藤原苍介彻底掏了家底,将自己训练赛精进的技巧全数奉上。
既然如此,对面也不该浪费他们球队最强发球员的全力以赴。
“那……再算我五分?”
黑尾铁朗忽然出声,让藤原苍介歪了歪头望他一眼。
“黑尾学长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开始报数了。
这位音驹排球队的队长笑了:“自家后辈都打算靠发球拿下十分了,身为前辈也得以身作则啊。不扣爆对面夺下五分,岂不是有辱我身为队长的身份!”
山本猛虎也立刻举手:“也算我五分!我可瞧不上这群渣滓,只拿五分还远不能息怒我心中的火气!”
海信行也弱弱地举起手:“那我再加五分?”
夜久卫辅惶恐地四处看着众人:“我……?”
他自由人又没办法得分!!!
不过这四人已经自说自话把二十五分凑齐了。
孤爪研磨竟是一句阻拦的话都没有,反倒是添了把柴。
“那记住你们说的话,我等下会挨着传球,办不到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藤原苍介:“……”
本来是一次一时兴起的报複行为,怎么一下子变得热血起来。
他不禁笑了两声,肩膀也跟着抽动。
果然啊,给玩家安排的队友,绝对是各方面性格想法都一致的。
这是属于他的“最佳队友”,现在也是属于他的最佳“show time”。
所以他无需在此停留,接下来的剧情,绝不会辜负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他终是将排球高抛向天空,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意。
那么,就先从兑现自己的话语开始。
……依靠发球,先拿下十分!
第54章 他的觉悟(五)
这是属于藤原苍介的第七球。
观众们本该是视觉疲劳了的——相似的抛球,相似的助跑,相似的跳跃。
以及相似的挥臂,和排球下落时的无人触及又或是飞出场外。
这一连串的动作恍若在无限重複与倒带,像是一段永远放不完的循环录像。
可是在场的观众无一不在为他呐喊助威。
满天应援声里,只有排球落地时的沉重闷响,可以勉强传入后排。
绿间真太郎瞪大了双眼。
来自藤原苍介的实力碾压,让他恍惚间能看见无数人的影子。
那是名为“奇迹的世代”的少年们。
他们在国中时期留下太多太多传奇,以至于绿间真太郎第一时间脑海中窜出的描述,便是这个过于中二的称号。
这一刻,藤原苍介似乎也触及了某个领域的天花板。
无人可以与他匹敌,无人能与他争锋。
他推着下滑的眼镜,不自觉喃喃道:“天才吗……”
被帝光中学错过的排球界天才,终是在高中时期得以大放光芒!
“比起‘天才’,藤原君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的努力吧。”
身后传来语调平静的清亮男声。
绿发少年诧异地回头,撞上一双水蓝色的眸子。
黑子哲也朝他微微欠身,然后径直坐在了他的身旁。
绿间真太郎压下心底的惊讶:“差点忘了,你也和藤原认识,也会前来观战。”
黑子哲也语气淡然,说出的话语却是抱怨:“明明是绿间君后认识的藤原君。”
“而且刚刚绿间君走上楼梯,是从我身旁经过的。”
绿间真太郎:“……”
“抱歉……”
“不,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于是,绿间真太郎算是被迫同黑子哲也一起,坐在台下观战。
和昔日篮球队队友一并观战排球比赛,这是一件说不上有多怪异的事情。
虽然他和黑子哲也关系并不差,在学校时也没有多少矛盾。
可一想到他们昨日刚结束比赛,甚至自己队伍惜败于黑子哲也所在的学校,就稍微有些难言的愤愤。
不过这所有的尴尬,在黑子哲也开口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藤原君,现在拥有了一批可以信任的队友啊。”
绿间真太郎望了眼场上,拿下第八球后,趁着技术暂停的时间稍作休息的藤原苍介,再度发球得分。
9:0,一个足以载入高校排球历史的比分。
场边的观众已经激动到疯癫,掏出早已淮备好的应援手幅,开始大幅度挥舞。
甚至连音驹高校的啦啦队,都一时间落了下风。
山本猛虎的妹妹山本茜,更是急得打开了喇叭,主动加入进喊应援词的行列。
……怎么看,都像是藤原苍介的个人秀啊。
黑子哲也:“不过,看上去只有藤原君一个人在得分,是吧?”
绿间真太郎勉强点了下头:“至少在我坐下的这段时间里,我看不出他的队友起到了多少作用。”
倒不如说是存在感为零。
哪怕他也知晓,藤原苍介的队友们绝不是泛泛之辈。
“篮球比赛都姑且需要队友配合,排球这项不允许连续触球的运动,怎么能忽略队友的存在呢。”
被说中了过往心底暗藏的孤傲,绿间真太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黑子哲也依然在自顾自地往下诉说:“接不起藤原君的排球,从来不是对手实力不足。”
“他们只相信自己,又或者说,他们将所有位置分配得太过边界清晰。”
“接球是自由人和主攻的事,其他的队员都无需参与。而主攻也是参与进攻的,所以主攻手可以选择不接球……那接球的任务,不就落在自由人一个人身上了。”
庞大的失分压力,碾压着那位自尊心过剩甚至算得上桀骜的少年,连脊背都无法挺直。
为什么自己会连一枚发球都接不起呢?
对面根本不是井闼山又或是枭谷这样的排球豪强学校!
那是音驹,已经默默无闻许久的音驹!
或许他们曾经辉煌过,可如此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挣扎在东京赛区无法出线全国大赛的、落败者中的一员!
况且只是一位小小的一年级新生,那位白发少年甚至在国中时期无名无姓!
他算是亲自见证了对方的掘起吗?又或是说,他亲自成为对方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一想到未来,路人会无数次提及这一场比赛。
他们会称赞那位白发少年技术高超,诞下了多么历史性的比分。
也会顺着贬低他的存在,表示这也就只存在和垃圾学校对打时才能出现的碾压性的比分。
如果……如果能多两个人,一个人也好,替他接住另外半场可能下落的排球。
那他的接球压力,便立刻小了大半!
可当他颤抖着呼吸,与身旁的队友试图四目相对时,每个人都选择移开了目光。
“加油啊,要是接不住这球,回去以后自己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别看我,我又不擅长接球,丢分了可别想赖在我头上。”
“户美学园也只落了五分,马上分差都快到十分了,你比户美的自由人差那么多?”
队友们在肆意嘲讽,仿佛被零封的不是他们的队伍,而只是他一个人。
而他们学校的教练呢?
一声不吭,脸色黑沉,从头未到位却都没有一次暂停!
或许是觉得在他身上浪费一次宝贵的暂停并不值得,又或许是认为下一球他总该接起了。
这也是在场无数观众的心声。
他们在赞叹藤原苍介发球的同时,不免心中也産生了疑惑。
——这发球也该接起了吧?你们之间能力上的差距,当真有这么大吗?!
自由人已经快要崩溃了。
但,藤原苍介从不给人时间,包括崩溃。
抬手,抛球!
这是向二位数冲击的一球,令在场的每一人都屏住呼吸!
夜久卫辅的视线追随着那枚黄蓝白三色的排球望去,身体已经不自觉下蹲。
即便是队友,他也总觉得,该到了这枚排球被接起的时刻了。
真的有人能靠发球赢得这么多比分?不可能吧。
那位自由人也是这个想法。
他咬紧后槽牙,额头上溢出大把大把的汗水,已经全然不晓是因为紧张还是运动过度。
他奋力地追随那枚速度过快的排球,是为了身为自由人的尊严,还是免于被人议论的口舌?
都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他就算拼尽一切,都应该接起这次发球!
可当他追逐的视线中出现队友的身影,对方就站在排球的下落点,却无动于衷。
为了防止两人相撞,不得已,这位自由人减缓了脚步。
而他的队友在望见排球的到来后,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避开了。
身为一名排球选手,在面对排球的到来时,他居然选择了避开!
观众席一时间静了下来,自由人踉跄着顿在了原地。
包括他的队友,也都愣了两秒。
排球在一声猛烈的撞击后,在他们身后传来一连串的下落声,最后趋于平静。
多么安静的时刻,这位自由人却颤抖着唇,不可置信地质问:“你为什么要避开?为什么?!”
“那排球明明就落在你跟前,明明抬起手就可以接住了,你为什么要避开!!!”
那人些许是被那枚排球的来势吓住了,下意识做出的规避。
可当他面对队友的质问后,他也理直气壮地叫嚷着:“接球本来就是你们自由人的工作啊,凭什么怪罪到我头上!”
“接不住就是你的问题,你若是不满,那就退出啊!你不也是因为挤走三年级的前辈,才能站在这个赛场上的吗!”
“你**——”
“哔——”
哨声响起,他们恍若背景板的教练,终于是喊了暂停。
两个人快要互相纠缠在一起的四肢,这才被队友分开。
下场时,他们脸色黑得阴沉,教练更是面色凶恶,压低声音听不清对方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从对方激动的肢体动作,以及队员们脸上越发难看的表情,便能猜出大概率不会是什么优美的词彙。
藤原苍介跟随着队友下场,忽然脚下一软。
一旁的山本猛虎直接扶住了他:“哎呦喂,我们的大明星一下场就要耍大牌了啊!”
原本只是因一直重複动作,身体有些僵硬,这才脚步虚浮。
被山本猛虎这么一调侃,藤原苍介连忙拉开距离。
“哼。”
“……”怎么听出了傲娇的意味。
一年生们忙着分发毛巾和水,藤原苍介一边小口饮下,一边还关注着另一边的教练席。
嗯,还在骂着,看来等下还可以继续使用心理战术。
芝山优生在他身前站立,感慨道:“没想到你那一球,居然会选择向着他的队友发去……你怎么猜到,对方一定会让开?”
队友们皆是好奇的望着他,没有人怀疑过这或许是他一时失手,都认定是他故意为之。
藤原苍介便也不再隐瞒:“我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的。”
“我原先想着,他们队伍里可能参与接球的只有自由人和主攻手。那位主攻手明显也在排挤身为低年级的自由人,不可能主动替他分担,所以压力给到自由人一人身上便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比分的加大,自由人背负的压力会逼迫他不顾一切地接下我的发球……既然如此,发球若是被他队友接起,反倒是让他的努力成了笑话。”
被他连续接不起的发球,在他队友手里一次成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紧随其后的议论,足以将这位自由人推向万劫不複的深渊。
他或许自此以后,再也接不起任何一球了。
只是藤原苍介也没料到,他的队友居然更狠,直接避让开了。
虽然没能因此让自由人遭受沉重打击,但也至少让队内矛盾再度加大。
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将瓶里的饮用水喝了大半,连队友们默默凑到一起都没发现。
“真是心葬啊,藤原苍介。”
不知是谁开了口,剩下的人便跟着附和:“比二传手心还黑。”
“……喂,身为队友就是这么议论我的嘛!”
第55章 他的觉悟(六)
10:0。
这是每一位刚走入排球馆的新观众,都要擦擦眼睛确认一番的比分数字。
短暂的三十秒暂停结束后,藤原苍介望向再度充满动力的对手们,略有些可惜地垂下眼眸。
不知道他们的教练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球员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当然,不是那种蓄势待发的兴奋,反倒像是被逼急后的狗急跳牆。
“夜久前辈,我约定的十分已经拿下了,接下来的接球就要靠你了。”
藤原苍介忽然开口后,抛出了手中的排球。
夜久卫辅当即一懵:“哈?”
不是,怎么突然他就被扯进这所谓的约定中了!他自由人拿不了分的!!!
虽然他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一球,在自己的眼前,轻易落到地板上。
听到背后动静的黑尾铁朗冷笑一声:“姑且还轮不到夜久呢。”
对面球员就算接起了发球,排球过网的第一关,可是他黑尾铁朗啊!
这依旧是一枚堪称完美的发球。
挑不出任何错处,甚至打磨得越渐完美。
在一次次练习与比赛中,藤原苍介已经越发得心应手。现在他的发球是兼顾强度与观赏性,引来现场观众经久不息的尖叫声。
他预判得不错,对面后排三位成员大概是被教练训过话了,均投入到接球的后排防线中。
充满力量的排球落在主攻手的臂膀间,那位肌肉壮汉居然膝盖一沉,当即一条腿跪在地上,面目狰狞着将排球击起!
二传手队长迅速就位,前排两人同时起跳,意图迷惑音驹的防线。
不过很可惜,他们面对的,可是黑尾铁朗。
在二传手传球以后,看清排球动向的黑尾迅速挪动脚步,使出全力跃起!
手掌与排球实实在在接触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刹那间流露出得逞的坏笑。
手腕下翻,用力一压!
黑尾铁朗拦网得分成功!音驹再拿一分!!!
震天的怒吼,观众席上的人们已经不约而同站起了身。
他们看见了身为“没落的强豪”的音驹高校,在他们眼前掘起的全过程。
老观众们无一不怀念那个被音驹高校统治的时代,而新观众们更是折服在这一批选手精湛的技术之下。
而那所私立学校的排球部成员呢?
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能不能接起球,又能不能进攻得分,无人在意。
他们只要“表演”出拼尽全力的模样,将0分永远凝固在大屏幕上,便是对这场比赛最大的贡献。
于是乎,绿间真太郎察觉了。
以他一个算门外汉的水平,都能瞧出双方球队成员的实力,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
而自黑尾铁朗拦网成功以后,对面的球员也终于发现了。
他们所面对的,从来不单单只是藤原苍介一个人的精湛发球,而是来自音驹高校排球部全体成员的实力碾压!
自第一局拉开的分差,在第二局被彻底撕开血淋淋的内在。
他们差得远了,他们和音驹的差距实在是太远了!
接起藤原苍介发球的成员,最少都是在地上打滚一圈,不可能参与接下来的进攻。
二传手传球,不论是球场的任何方向,黑尾铁朗都会淮确无误出现在排球击出的那条线上。
被攻手们费劲全力找到漏洞扣出的排球,也终会落在夜久卫辅的臂膀间,恍若磁铁相吸般,分毫不差地传到孤爪研磨所在的位置。
他们该防御谁呢?又可以防御谁呢?!
防御前排力量第一的山本猛虎?还是进攻同样迅猛,甚至单人便可以靠时间差进攻,攻破防线的黑尾铁朗?
又或是防着后排的主攻手海信行,不让音驹有机会发起后排进攻?
压力平等地降临在这所私立学校每一位球员的头上。
接不起的排球,得不到的比分。
只要音驹永远在得分,他们永远拿不到发球权,那球员站位将永远无法更换!
当比分来到15:0时,终于是惊动了其他运动场馆的观众,纷纷前来围观这场必将被载入史册的对决。
第十六球,依然是藤原苍介发球。
他长呼出一口气,手臂已经开始略微发涨发酸。
即便这一球会被对手接下,他也不会松懈一分一毫。
养成游戏里,可不存在藏拙这一说法。
于是排球再度出现在了空中。
“防御!后排注意接下这一球!”
这是对手曾不屑一顾的合作,可是现在却不得不靠喊话达成。
一个人的力量是对抗不了藤原苍介的。
这句话,同样适配于音驹排球部中的每一个人。
明明在上一局时还能有来有回的对手,在这一局都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直接爆发小宇宙。
这群渣滓怎知晓,他们试图靠队内霸凌引起对手的愤怒,从而露出破绽。
可音驹的“大脑”,永远是处于冷静运转的状态中的。
在他们奋力起跳拦网的时刻,同样跳起的孤爪研磨,馀光瞥了眼身侧,手掌微微往旁一挥。
排球咕鲁鲁在地上滚动着,他望了眼后便十分平静地回过头。
二传手进攻得分!音驹再度拿下一分!
“已经连续拿下十六分了。”
黑子哲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杯饮料,喝了一口后开始评价:“第二次技术性暂停。”
排球比赛在任何一队率先拿到第八分、第十六分时,进入技术性暂停,将全场休息一分钟。
这一分钟对于双方球员都至关重要,也是教练可以再度安排战术的时候。
绿间真太郎已经叹为观止:“平日里看藤原苍介,完全想象不到他会成为排球场上的‘霸主’。”
光是靠发球便统治了整个球场,堪称无人能敌的状态。
即便现在他的发球能够被对手接起,但也在持续消耗对手的体力,为队友创造更有利的得分空间。
而不得不提的是,哪怕在帝光时期,奇迹的世代也从未能零封对手。
——先不谈难度,至少让对手一分都拿不到,听上去就理想化到可笑。
偏偏藤原苍介做到了,音驹高校排球部做到了!
黑子哲也道:“我说了,这从来不是藤原君一个人就可以达成的奇迹。”
“因为他拥有一群可以信任的队友,可以在他发球即便被接起的时候,也能拦下攻击或接下扣球。”
“没有队友的支持,他在发球后做不到在球场上不参与后续进攻,更无法继续保持体力。”
被黑子哲也提醒后,绿间真太郎这才迟钝地注意到,藤原苍介原来只进行发球。
他的瞳孔因惊讶微微收缩:“安排藤原苍介只发球保留体力,原来是音驹的战术?”
“大概吧,”黑子哲也放下手中的饮料杯,“原先还不太明显,在这几球过后,对面球员也许不太聪明,但他们的教练也该注意到了。”
实际上教练早就注意到了。
藤原苍介若真是各方面能力都足以碾压的选手,为何第二场才安排他上场?
就算是秘密武器,也没有藏一轮的道理!
那位留着八字胡的长脸男性,倨傲地哼了一声:“可笑……真是可笑到你们现在就该直接退部的一场比赛!”
“我从不知道,我教授给你们的技巧,居然就是连小小的发球都接不起,甚至面对音驹的防御和进攻无从下手!”
的确,音驹以擅长地面防御而闻名,可为何他们就拦不住音驹的进攻呢?
教练冷笑过后,不忘撇清责任:“不过你们都是上一届教练带出来的,和我理念有所冲突很正常。毕竟比起你们所谓的‘暴力美学’,我追求的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头脑清醒点,那个发球员是音驹的‘关键发球员’,没有接过一次球,也没参与过一次进攻。发挥你们的全部实力,把你们满肚子的怒火对淮该对淮的人,期待你们三年生在最后一场比赛上,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
三年生们皆是脸色一白。
这便是最后的通牒了。
在他们这种鱼目混杂的学校里,哪怕是老师也都各自为伍。
前任教练便是这所谓的“暴力排球”的开创者,一辈子都在教育学生如何靠进攻达成所有的目的。
直到新任教练加入后,一切发生了改变。
新教练推崇绝对的个人实力,开始要求队员们进行专项强化。
效果很明显,他们排球队的实力得到大幅度上升,同时也令他们每个成员的进攻都越发地得心应手,他们便对这个教练没有任何怨言。
可是不代表教练本身就没有偏向性了,他偏爱的永远是本身就有能力的成员。
在休息暂停后,排球部成员再度上场,这位教练坐回教练席。
他身旁的竹岛头上还盖着毛巾,将自己置身在这场热闹之外。
教练瞥了眼这憋屈样,不屑地扭了扭脖子:“我原以为你会更有血性一点,没想到愣是让一群实力这么差的炮灰踩你头上了。”
“不过接下来三年生退部,也该到你发挥的时刻了,别让我失望啊,竹岛。”
“……是,教练。”
毛巾下,传来少年还带着鼻音的回应。
藤原苍介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竹岛所在的方向。
山本猛虎双手叉腰活动着身子,见状问了嘴:“怎么,发球员之间的惺惺相惜?”
“不,没什么。”
白发少年收回了目光。
他的第六感在告诉他,或许等下比赛结束后,他应该多带着一点好奇心去见见那位国中时期的发球天才。
这大概是游戏主角特有的第六感,可以开啓主线之外的特殊剧情?
将自己善心大发归结为游戏固定流程,藤原苍介毫无心理压力地再度发球。
他并不知晓,在这一刻,现场有无数台相机对淮了自己。
而其中有一台,拍下了他起跳时,向后弓起的身体。
以及那被风吹开的,翻飞的衣摆下纤细而强劲有力的腰身。
第56章 他的觉悟(七)
连续快拍数十张照片的镜头下,摄影师抓拍到音驹高校的成员们,充满个人魅力的一面。
是面带坚毅奋勇飞扑接球的夜久卫辅,是表情张狂全力挥臂扣球的山本猛虎。
是绝佳时机起跳拦网得分的黑尾铁朗,是不动如山默默守护队伍的海信行。
是以二传之名被对手忌惮的“队内大脑”孤爪研磨,是平举手臂托起排球,目光锐利正蓄势待发的藤原苍介。
没错。即便已经对藤原苍介抓拍过无数个镜头,摄影师仍然认为,这位一战成名的关键发球员,在预备发球前的气势是最为惊人的。
没有任何肢体动向的引导,唯有一双会让注视者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的平静双眸。
明明只是一张照片,却能从他专注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执着。
奇迹般地令人感同身受,恍若身临其境,“看到”他身旁被虚化的、成百上千人的观众席上,投来的齐刷刷的视线。
摄影师一边赞叹自己作品之完美,一边忍不住滴咕:“黑木前辈,领导不是让我们来拍井闼山吗?我们现在盯着音驹抓拍,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一旁身着职业装的女性正对着现场局势在笔记本上霹里啪啦敲打着,闻言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的脑袋。
“你蠢啊!全世界都知道井闼山是冠军之姿,哪家电视台没派人过来拍摄井闼山?!”
“我们报社本就销量一般,跟风也吃不上多少流量。既然如此还不如另辟蹊径,给这位新任的排球界天才设立一个头条版面!”
“啊?!”摄影师懵了,“那还只是名一年生吧,虽然实力的确很强,可对手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学校……”
换而言之,就是给予头条版面对方能不能撑得起销量,要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呵呵,你又蠢了吧!若是他的名字已经盛名在外,我们又怎么喝得上第一口汤!”
这位被重金从其他报社挖来的金牌记者,已经用敏锐的职业眼光察觉到,这将是一次绝佳的风口浪尖。
藤原苍介的名字,未来一定会在高校排球界流传。
此时此刻做了报导第一人,销量绝不可能会差!
当然,现场与她拥有同样想法的记者,也不在少数。
井闼山固然重要,可谁不想看落寞的昔日强校重振辉煌呢?!
镜头下,藤原苍介一次又一次的跳发球,被照片验证了他做到了如出一辙的完美。
不论是哪一球,相同时刻的姿势照片摆在一起,基本看不出有多少差异。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他脑后的小辫子弧度不一致。
属于藤原苍介的第二十球,也在裁判的哨声中,被黑尾铁朗扣击在对面半场。
音驹,再次得分!
“好样的!”
他的前辈们身上已经大汗淋漓,脸颊上是因运动洋溢着的激动的红。
他们在庆祝,他们在大笑!
也许众人已经忘记,这个比分是一个多么震诧旁人的数字。
可音驹的成员们只知道,他们又一次得分了!
气氛的渲染下,藤原苍介也不禁笑了起来,握紧拳头和队友围成一个圈。
黑尾铁朗震声高呼道:“就用这一场球告诉全世界——”
“我们音驹,再度回归全国大赛了!”
“是!!!”
成员们皆是硬咽着回应。
这是多少届前辈没能等来的入场券,这一次终于被他们幸运地攥在手中!
当藤原苍介再度拿到那枚排球时,对面的排球队成员脸上的表情,可所谓吃人般狠恶。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们撞见这个天才小鬼?!
该死的抽签,该死的分组!
都说左半场被井闼山预订席位,右半场却也笼罩在音驹的统治之下!
更何况的是,藤原苍介居然这么年轻,以一年级的身份参与IH预选赛,代表着他与队友的磨合期不超过三个月。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啊!若是时间再久一些,又会不会诞生出更为震惊世人的奇迹呢?!
没人敢赌,场上的对手更是痛恨这个局面。
因为他们彻彻底底的,成为了音驹再度站起来的证明,成为了藤原苍介响彻高校排球界的垫脚石!
就像是滑稽的小丑,在名为赛场的舞台上,上演着荒诞的话剧。
“五!”
排球从藤原苍介手中飞出的那一瞬,观众席像是约定好一般,发出一阵呼声。
这是最后的倒计时,也是对藤原苍介实力的认可。
他们在期待着,名为“25:0”的奇迹的出现。
可这操作,不就是把对面球队全体成员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脚下碾压还要吐口口水嘛!
怀揣着满腔愤恨的副攻手,千方百计下找到了音驹前线防御一瞬间的漏洞。
可恶,让人想暴揍一顿的臭小鬼!
既然不擅长接球,那就好好吃他一记重力扣球吧!
最大幅度地挥舞手臂,咬紧牙关将全身力量施加到这枚小小的排球上。
这是一枚带着恶意的扣球。
排球的下落点,对淮的是藤原苍介的身体。
面对朝自己袭来的扣球,选手们只有两个选择。
避开,又或是迎击。
若是避开,丢分的音驹交换发球权,那将一转攻势。
藤原苍介也会从救世主般高高在上的位置,轰然摔落在地。
跟他们队内那位避让接球的队员一起相提并论,捆绑在耻辱柱上。
而若是迎击,这位副攻手有99%的自信,藤原苍介接不起来这球。
要是接球失败了,那就更是好笑了。
没淮,他能看见这位被观众们予以厚望的天才少年,跪倒在地上发出痛呼、涕泪横流的模样呢!
想到这,对方便心情大好,以至于没有察觉从另一端,有一道不一样颜色的身影正在奋力奔跑。
藤原苍介在面对来势汹汹的扣球时,没有任何多馀的思考,便岔开双腿,做好接球的淮备。
他不可以躲开,他不可以让零封的成绩在自己手上被中断!
可藤原苍介也判断出,这枚排球绝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接下的。
幸运的话,大概就是手臂青紫,后续发球吃痛;若是不幸,那差不多下午对战井闼山的比赛,他就没有上场机会了。
但,在这一刻,藤原苍介居然没有为自己感到一丝悲哀。
他脑海中的想法居然是——原来前辈们在接起对面的排球时,都是面对这么庞大的压力吗?!
不找漏洞,不拼速度,只靠力量取胜。
暴力排球的真谛,从不是让人接不到,而是让人接不起!
藤原苍介在感叹之馀,排球已经到他眼前了。
正当他手掌交迭双臂淮备击球的那一刻,有人在他身侧大喊:“让开!!!”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便给予了夜久卫辅操作的空间。
这位个子并不高的自由人还在全力奔跑,速度根本没有降下来,排球已经与他産生了交集。
双腿凌空调整姿势,夜久卫辅将这枚来势汹汹的排球,击飞到空中!
孤爪研磨不得不挪动步伐,可他并不在乎这一点,而是双目震颤。
同一时间,藤原苍介惊恐地叫出了声:“夜久前辈——!!!”
夜久卫辅直接飞了出去。
像是影视剧里的特效,身体撞倒了两三个广告牌,才堪堪停下。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最终还是有心无力地仰躺在地上。
可这里不是剧组的拍摄现场,这是现实!夜久卫辅是真真切切因疼痛而动弹不得!
替补席的一年生们慌了神,当即冲上前,教练们也纷纷站起了身。
观众们更是捂住口鼻,不忍直视。
望着那位在球场上如鱼得水的自由人,被队友们护送下场。
这一球,到底是被谁击出、又是如何得了分?
藤原苍介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他的脑海里,只馀下夜久卫辅挡在自己身前接球时,白炽灯亮如白昼的一瞬。
这大抵是他记忆出了问题,体育馆的白炽灯从未有过那么明亮的亮度。
可是在那一刻,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连自己什么时候下了场都不知道,又为什么跌坐在夜久卫辅的身侧。
比赛被紧急喊了暂停,他们才拥有查看夜久卫辅伤势的时间。
掀开身上的衣服,后背上是青紫交加的伤痕。
不单单是新伤,还包括旧伤迭加,密密麻麻是一个运动员多年来努力的象征。
芝山优生颤抖着手拉下他的衣摆:“夜、夜久前辈……你身上的伤还好,主要还是……”
众人的视线凝聚在他明显红肿起来的脚踝。
夜久卫辅不知是因身上的疼痛,还是不能上场的悲愤,表情狠狠地挤在一起。
“抱歉,那一球我低估了力量,下落时没有注意落地姿势……”
他还在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这一球,是替他接下的不是吗?!
察觉到众人都愣愣地望着自己,藤原苍介停转的大脑才稍微运转一下。
他可能或许大概,把那句心里话说出了口。
听到他的发言,夜久卫辅突然笑了声,又因为太痛不得不捂着肚子。
“你居然还有说这种话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会是拍着我的肩膀,说‘会继承我的意志拿下这一局’的中二病少年呢!”
明明无法上场了,夜久卫辅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藤原苍介难得的,在前辈面前板起脸:“那一球明明交给我来接最好,夜久前辈你赶过来本就过于匆忙,根本来不及应对!”
“让任何一枚排球在自己眼前落下,都是身为自由人的不称职。”
藤原苍介缓了缓声音:“……所以呢?”
夜久卫辅轻哼了两声:“让队内接球不成熟的后辈强行接球,更是身为前辈的不称职。”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最应当做到的一点,所以你无需自责,这是我个人做出的决定。”
说着,这位音驹队内的守护神拍了拍白发少年的后背,还在闭着眼睛吹牛。
“不要辜负我为你们留下的零封战绩啊!我可是怀揣着绝对要让对面尝尝我们音驹的厉害,才以哪怕不能上场也必须接下这一球的气势去——”
“喂喂喂!藤原苍介你怎么哭了!”
视线中,白发少年愣愣地抬手,擦了下面颊。
手指上触碰到湿漉漉的液体,温热的,是刚涌出的泪水。
前辈们只能又去给他翻了条毛巾,当机立断压在他脸上,不让观众察觉到他一时的脆弱。
夜久卫辅无奈地笑着:“你啊,明明受伤的是我,怎么反而是你哭起来了?”
藤原苍介吸了吸鼻子:“毕竟我是获利者。”
“等等,我觉得用‘获利者’这个词语描述,稍微有点进入商战片的既视感……”
夜久卫辅疯狂朝着几名三年生挤眉弄眼:‘来个人快哄哄藤原苍介啊!真打算让他一直哭下去吗!’
黑尾铁朗移开了目光:‘拒绝,这是你弄哭的,不关我事。’
孤爪研磨眨眨眼睛加入话题:‘要不,夜久前辈你也哭一下?然后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我疼得都快飙泪了都把眼泪压了下去,就怕你们压力太大!谁知道这小子先哭起来了,我反而哭不出来了!!!’
海信行抬了抬眉毛:‘爱莫能助。’
夜久卫辅开始抓狂:‘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们!’
最终还是猫又教练出面。
“既然夜久脚踝扭伤,近期无法上场,那就由芝山优生暂替他的位置吧。”
本来也在暗自神伤的芝山优生,浑身一僵。
他慌乱地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等等教练,我还没有正式上场过,现在是不是太突——”
“相信自己的能力啊芝山!你可是我们一年生里接球最厉害的那个了!”
被灰羽列夫拱到队伍前列,芝山优生已经慌得控制不住表情。
藤原苍介干脆利落地用毛巾猛地擦了把脸,表情恢複如初。
只有依然泛红的眼眶在告诉众人,他此前有过泪崩的一瞬间。
不过队友们还是都给予了包容。
新生嘛,看到前辈为自己受了伤,落两滴泪很正常!
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藤原苍介若真是跟机器人一样冷眼旁观,对前辈的伤势无动于衷,反倒是会让人心寒。
夜久卫辅也不得不表示,藤原苍介给予的感情反馈拉满了。
本来救球只是一时的情绪上头,实际上不管是姿势还是时机都没有把握到位。
结果藤原苍介突然泪崩一下,自己释怀了,队友们也士气高涨了。
对面可都在针对他们的后辈了!还把队友直接搞下场了!
这可不单单是一句“有仇”便能概括得了的,若是不发挥全部实力好好教他们做人,半夜睡醒都得给自己扇俩巴掌!
回到赛场,藤原苍介的手在摸上排球的一瞬,眼眶又开始湿润。
这不仅仅是一场“养成游戏”,更是他崭新的“人生”。
会渴,会饿,会疼,会难受。
谁家游戏能拥有如此沉浸式的体验?转生者不该把新生当成曾经的游戏,继续用轻蔑的状态对待。
他的队友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是系统里一串被设定好的数据,是同样会渴会饿会疼会难受的人类!
全世界都在为了胜利而付出所有,他或多或少受到其他人的恩泽。
是啊,有什么道理是他不明白的。
他所痛恨的、厌弃的、排斥的接球,他可以不练习、不考虑的前提,是因为都被队友承揽下了!
他的臂膀不会因接球留下淤青,身体不会因翻滚留下伤痕。
他不需要每日将阵痛喷雾随身佩戴,不需要在休息时间缠绕着恍若没有尽头的绷带。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拥有队友,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守护在他身后。
藤原苍介再度吸了吸鼻子。
感情一旦开了闸,便像是汹涌的洪水,止不住地外洩。
那些曾经被他或刻意或无意忽视的点点滴滴,忽然在心底彙聚成泉流。
队友们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若他连发球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队伍里的“关键发球员”?!
想到此,藤原苍介再度抬起了手臂。
震天的欢呼声中,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而后带着难掩的气愤,挥出了他今日最有力的一巴掌!
像是要扇在对面每个人的脸上一般,排球飞落在对手球场的上空,直直划过他们的头顶。
对面的二传手队长不屑地收回目光:“什么啊,居然发球失误了。”
下一刻,裁判的哨声响起,判定音驹发球成功!
“什么?!”
他们惊慌失措地回过头,望见那枚再熟悉不过的排球,安安静静地躺在界线之内。
一动不动,仿佛它本该在此一般,只有观众席传来快要掀破穹顶的尖叫!
神奇的一球,令人惊诧的一球!
排球居然在空中停滞后直直地下落!令人不敢置信!!!
“四——!!!”
观众们疯癫了。
他们在今日见证了太多太多的奇迹。
连续发球得分十次,22:0的历史性场面,在空中停滞前进路线的发球!
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因热爱排球才站在这个场馆里。
但至少在这一刻,众人是实打实地感叹着自己的明智。
幸好他们来到了这里,幸好他们观看了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这次发完球,藤原苍介没有转过身。
而是直直地望向对面,抿紧了嘴唇。
“或许你们忘记了,发球是我最为擅长的项目。”
“不是你们能够接起我的发球了,而是我因多次发球精淮度和力度受到了影响。但经过队友们的协助,我拥有了十多球的休息时间,又一次足够我发出开场时的发球了。”
……你管那后续的发球,叫休息时间?!
对面球员根本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全员表情僵硬在脸上。
藤原苍介则是忽而笑了,笑声甚至足以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却不刺耳。
“我以为你们会稍微聪明一点,至少在受挫以后懂得藏藏自己的狐狸尾巴……没想到还都是幼稚到可笑,认为靠你们的暴力排球就能改变局势。”
“不会的,你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唯独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藤原苍介拍动着手上的排球,也像是攥住了对面球员的心葬。
一下、两下……不约而同的,心跳声与排球击打声同步。
当藤原苍介最后急促地拍了几下用作收尾时,他们更是心葬快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加快的心跳,飙升的肾上腺素,让球员们已经激动到感受不到周围凝固的氛围,只觉得藤原苍介还在嘴硬。
自由人便是最刺头的那个,率先开口:“哈哈哈!你一个根本不擅长接球的家伙,也就配在发球前嘴硬了!”
“你们队内的自由人下场了,我看你们接下来还能有谁来接球!”
“还有我!”芝山优生站了出来。
“你?同样是一介新人而已,真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对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音驹的众人已经感受不到愤怒了。
大概是人畜有别,至少他们不理解在零封的成绩下,对面保持着怎样的心态才能笑出声。
彻头彻尾的小丑。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藤原苍介抬起了手臂。
全场的相机都对淮了这位天才少年。
没有人能够相信,在经历整整一局的发球后,藤原苍介居然还能发球得分。
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这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艰难,至少代表少年先前说的话绝不是狂妄之语,而是实实在在地靠着那一球球堪称完美的跳发球,继续在积蓄着力量。
等待着爆发的一刻,又或是再也没有使用得上的一刻。
不过在前辈替自己受伤以后,他彻底撕开了封印。
像是从地狱袭来的恶鬼,缠绕上了对面球队中的每一个人!
“三!”
从众人脸侧擦过的一球,身体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需要行动。
“二!”
是伸出手臂都触之不及的一球,是六个人的目光都追随不到的动向!
“一!”
几乎全场观众都起立了,包括另一侧仍在进行对战的井闼山和对手学校,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裁判员也没有吹响发球超时的哨声,而是愣愣地看向另一侧。
那个犹如球场统治者的高大身影,平等地笼罩在每位球员的身上。
他是翻不过的高山,是淌不过的河流,是横渡不了的大江,是放眼望不尽的沙漠!
藤原苍介的上限到底在哪里,足足二十五球的发球都没有寻找到。
最后一球时,对面的球员们已经屈辱到仿佛脸上被人甩了巴掌,火辣辣的疼!
被零封了,甚至是在最后几球时,再度被发球得分了!
不可以,这怎么可以!
他们不可以活在耻辱柱上,他们绝不可以成为对方永生话题里逃不开的陪衬!!!
那是最后的最后,名为藤原苍介的最后一球。
自由人已经放弃接球了,而是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承接了这一击!
他当即干呕一声,喷涌的泪水混杂着口水,鼻涕也拖拖拉拉挂在脸上。
队员没人在意他的丑态,更多的是关注到这飞到空中的排球。
必须得一分……一分也好啊,只要一分就可以了……
如果被零封,他们到底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打排球!
被接起的排球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前排的副攻奋力起跳,兴奋地大喊:“这里!这里音驹没有防御!”
黑尾铁朗与山本猛虎守在网的另一侧,被另一人分散注意。
二传手当机立断传球过去,下一秒对上山本猛虎克制不住的笑意。
那个莫西干头的少年擦了擦鼻子:“你们该不会真以为,三年级自由人下了场,我们音驹接球就没人了吧?”
“不、不可能!!!”
察觉到中计的他们,猛然望去,发现他们以为的救场者海信行,还是面带微笑地站在后排。
对方笑盈盈的,仿佛是在和弟弟妹妹说话:“后排可不止我和藤原两个人啊。”
话音刚落,一个敏捷的身影出现在了排球下落的一端。
是芝山优生。
没有颤抖,没有犹豫,头脑清晰到他知道怎样抬起手臂可以完美地进行A式传球。
黑尾铁朗的声音随即响起:“我们队内一年生的接球,也同样值得信赖啊。”
当排球被传起的那一刻,芝山优生高声呼喊:“研磨前辈!”
他做到了,他接到球了!没有辜负前辈们的信任,没有辜负藤原苍介的完美发球!
芝山优生激动地扭过头,和藤原苍介对视一眼,那位被他视为一年生中最强的存在,拍了拍他的肩膀。
“厉害哦,芝山,非常nice的一球!”
但凡他拥有芝山优生一半的接球实力,他都不需要夜久前辈的舍身一击。
藤原苍介没有停下步伐,而是移步到点位,蓄势待发似乎要发起下一次进攻。
防御再度被分散了。
音驹谁会发起进攻?他们又可以阻拦谁的进攻?!
已经全然破防的对手,混乱到无法判断了。
在黑尾铁朗的单人时间差进攻下,他们几乎全队的成员都阻拦在他面前。
“决不允许这一球落在地面上——!!!”
或许只有在这一刻,他们的目标才达成了一致。
却在他们信心满满的下一刻,另一侧传来令人心葬骤停的排球下落声。
没有跳跃,孤爪研磨仿佛只是在网前走了一遭,将送到眼前的排球向上微微一托。
轻飘飘的一球跃过球网,在全场的注视中下落。
最后“咚”的一声,带着对手们脸上的不可置信,与对面教练苍白的面色,这一场四强赛被画上一个感叹号!
25:0!被音驹缔造的、名为零封的奇迹!!!
第57章 前辈的守护
当比赛结束的哨响,响彻整个排球场馆,另一场比赛都仿佛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现场的观众们开始怒吼、开始庆祝、开始尖叫!
被载入历史的一天,25:0无可超越的一幕!
自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说音驹高校是“没落的强豪”。
因为排球部的成员们已经用实力证明,他们拥有了再度征战全国大赛的顶尖实力!
两队球员都互相搀扶着,来到网前站定脚跟,脸上都挂满了泪水。
不同的是,音驹高校是喜极而泣。他们没有辜负教练的教导,没有辜负那些被延长的训练时间,更没有辜负同伴们的信任。
而对面私立学校的排球部成员们,则是已经被恐惧所包围。
只要还站在排球场上,他们就逃不开25:0的魔咒。
是技不如人的铁证,是此生此世的耻辱!
伸出手掌,双方球员或许都还想互相保留最后的体面,谁也没有开口。
手掌交握,新仇与旧恨,在一刻恍若得到了缓解。
藤原苍介面前站立的,是竹岛。
两位同是队内的关键发球员,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
视线中,竹岛的手甚至还有些发颤,藤原苍介稳稳地握了上去。
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遭遇不公的少年,白发少年说话的声音,却是飘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国中就读于帝光中学,篮球部同届的首发成员因超乎年龄的实力,被外界誉为‘奇迹的世代’。”
“一直以来便有传闻称,‘奇迹的世代’是一群‘怪物’。他们拥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能力,诞生了无数令人始料未及的恐怖分差。”
“也因此,他们终结了许多球员的梦想,认清自己没有篮球上的天赋。在比赛结束后便退出了部门,将曾经心爱的篮球锁进柜子的深处,成为无欲无求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藤原苍介的视线虚虚地望向高处,瞥见了两个过于显眼的发色。
末了,他歪了歪头,朝着一旁竖起耳朵的对面球员笑了下。
“我的实力也不在‘奇迹的世代’之下吧?都已经将分差拉开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若是没能让我在外拥有和他们一样的威名,可是会令我很头疼的呢。”
“……!”
对面的球员们惊恐地深吸一口气。
赤裸裸的威胁。说话的声音却平静如水,就像是在进行“今天天气如何”这样稀疏平常的交流。
若是说,原先还有人怀揣着“丢分是某些人的错,又不代表我就是最差的那个”的想法。
当他们在听到藤原苍介这番话后,恨不得将排球视为仇恨对象,将身上的球衣撕毁塞进垃圾桶!
天才、天才、为什么要诞生这么多天才!
轻而易举破灭他人的梦想,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
即便他们只是将排球视为玩乐之物,可真当自己成为台上那位最滑稽的小丑,不得不想要通过暴力解决时,却在这一刻惊觉自己竟对天才撼动不了一分一毫!
打什么排球,他们还打什么排球?!
排球到底有什么好打的??!!
深深地鞠了一躬,藤原苍介率先带领队伍走向观众席。
掌声如雷,他们的支持者也眼含热泪,或骄傲或欣喜地拍动双手,感谢这些少年们缔造的这场不真实的幻境。
这根本不像是现实里会存在的奇幻场面。
只存在理论中的零封,居然有一天切切实实在赛场上被实现,甚至是在东京预选赛的四强赛上!
若这真的是梦,请让他们永远不要醒来吧。
“藤原苍介,接下来请继续努力!”
从这一刻起,少年的名字会被无数人铭记在心。
……
从选手通道离开,视线骤然一黑,藤原苍介的双腿也跟着软了下来。
本该是就此跌倒,双臂却同时被架起。
队友们的笑声不带有嘲讽意味,更像是被逗乐后的无奈。
“你可真能装啊,在赛场上连站都快站不直了,还愣是威胁了一下对面球员才满意地离开。”
藤原苍介无奈地勾起嘴角:“队长,不要一直盯着我观察啊。”
黑尾铁朗挑了挑眉:“队内有这么一位难管教的后辈,身为前辈可得好好看着点,别哪天你还没因为实力上杂志头条,就先因为犯事儿被揪住了小辫子。”
藤原苍介:“……”
这算不算一种冷笑话?
山本猛虎承担着他另一半的重量,抬头望了望四周:“后台已经冷冷清清的了啊……还是第一次看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通道。”
“没关系,有藤原苍介在,你未来还有无数个这么舒爽的时刻!”
夜久卫辅也被芝山优生和犬冈走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向前迈步。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确信自己的队伍居然真的零封对面的球队,感觉像是在做梦。
不由得,夜久卫辅掐了自己一把,然后龇牙咧嘴地表情拧巴在一起:“啊,居然不是在做梦,等下肯定要有记者来采访了吧……”
偏偏他今天受伤了。
这可是25:0!若是这样音驹高校都不能在排球周刊占据一页的篇幅,那他实在想不出这个杂志的记者到底都是干什么吃的!
带着受伤的夜久卫辅和脱力的藤原苍介回到休息室,众人都瘫倒在椅子上,发出了一声感叹。
“要累死了——”
明明比赛时间缩短了,却感觉比打了三场排球比赛还要累。
高度集中的精神,不敢松懈的肌肉,以及那仍然无法忘怀的决心。
不想让喜爱的排球成为别人手中玩弄的“武器”,他们为此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藤原苍介更是望着天花板,忽然“啊”了声。
“下午的比赛,我大概是没办法上场了。”
就算上场了,以他这过度运动后脱力的状态,也怕是发不出什么惹眼的球,不出两球就得被换下场。
但在他开口之后,坐在他身旁的夜久卫辅笑着推了下他:“什么啊,你原来不知道大家的安排吗?”
“我们早就知道,你小子上场以后肯定热血上头,喊都喊不住。特意让福永待在场下保存体力,下午的时候好好发挥呢!”
藤原苍介望向福永招平,这位日常过于安静的前辈,朝他温和地笑着。
同伴的支持,不仅仅是赛场上的守护,也包括场下的每一个决定。
白发少年崩溃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这种时刻说这种话,稍微有点太过分了……”
好感动,他的眼睛要尿尿了。
夜久卫辅迟疑地看着他:“我以前还以为你是酷哥人设呢,后来发现你只是中二了点,现在怎么感觉你还是挺爱哭的?”
藤原苍介一抹眼睛,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翻过身,用屁股对着他。
只是因为感受到大家不是系统设置出要营造和谐气氛的NPC,所以突然情绪涌上头,泪水止不住了……
什么叫他爱哭啊!
午餐安排和前一天恰好相反,是黑尾铁朗带着一年生出门购买食物,藤原苍介除外。
他还想逞强坚持一下,结果根本爬不起来,直接躺在长椅上失去了梦想。
“肌肉都僵硬了。”连翻身都做不到的藤原苍介望着天花板,如实说道。
下一刻,他的身旁被不嫌事儿大的学长们,用闪光灯所包围。
……还不如是设定好程序的NPC呢!这也太活泼了点吧!能不能有点学长的样!
躺了十多分钟,藤原苍介感觉自己流逝的体力逐渐回来了点,至少可以颤颤巍巍下地走路了。
他便扶着牆往外走:“我去趟厕所。”
关门前一刻,身后传来山本猛虎压低声音的吐槽:“哇哦,医学奇迹。”
“猛虎!不要因为自己只贡献了两分受到的影响最小,就在这儿沾沾自喜了啊!”藤原苍介震声。
山本猛虎顿时明白,这话说的是此前场上的立誓。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孤爪研磨:“因为研磨靠二传进攻拿了两分啊!苍介你后来也发球得分好几次,怎么说都得有人拿不满吧!”
“我拿满了五分哦,不好意思。”
因大部分场馆比赛尚未结束,体育馆外的人还并不多。
光速觅食归来的黑尾铁朗听见了山本猛虎的发言,笑着在脸侧比出一个“V”。
海信行接过他们手上的塑料袋:“我倒是拿了三分,还差两分……”
然后,视线再度聚焦到山本猛虎身上。
夜久卫辅的声音从他身后凉飕飕地响起:“身为副攻,和二传拿了一样的得分啊,猛虎。”
山本猛虎:“!!!”
他抱住了脑袋,大喊一声:“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明明他也努力了,怎么就和负责传球的孤爪研磨拿了相同的得分了!
于是,放着散发香气的美食不管不顾,众人开始複盘第二局,势必要找出到底谁是其中最划水的那个。
藤原苍介笑着围观了一阵,最终还是败给了生理需求,前去寻找厕所。
一阵冲水声后,洗干淨手的他走出厕所,望向花坛,忽然看到一个特别的身影。
迟疑了一阵,他还是走了过去。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竹岛吧?”
竹岛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歪了歪头示意:“短时间内高强度连发那么多球,身体一定吃不消吧,坐。”
藤原苍介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个人相视无言,藤原苍介组织了一下措辞:“我听队友说,你在国中排球界很有名?”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选择这样一个在外口碑并不好的学校呢?”
竹岛移开了视线,望向远处,表情凝重,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
“如果……在你因为强大的实力,和队友们逐渐産生分歧时,突然冒出来一个教练说愿意未来高中三年都以你的意念为淮,打造出一支强大的球队,你会拒绝吗?”
静静地与对上藤原苍介的双眼,竹岛笑了。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58章 伸出的援手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话音刚落,藤原苍介便张了张口,似乎要发表什么观点。
竹岛伸出手,制止了他:“抱歉,关于我的故事其实说来也不长,还请容我本人讲完吧。”
这的确是个简短的故事。
自小学起,在体育方面展露出非凡天赋的竹岛,便被学校的体育老师给予厚望。
升入高年级后,他对排球拥有了一种莫名的执着,并在与教练商讨后,彻底将职业排球定为人生目标。
——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少年,只是因为喜爱,便决定走上排球的职业道路。
这究竟该是怎样的天赋,才能让教练赞成这听上去如儿戏般的决定。
但包括竹岛的家人在内,都非常尊重他的选择,从不干涉。
这也便造成了天之骄子竹岛,拥有了相当充足的底气,即便比赛败北,他也有爬起来再干的动力。
直到他升入初中。
那是家附近的一所排球强校,年年都可以打入地区赛四强,偶尔也可以拿下国中联赛的入场券。
自竹岛加入以后,队内实力便得到显著提升,那年更是直接打进全国八强,让竹岛的天才之名得以传播。
次年,与队友磨合更好的竹岛率领队伍,拿下了全国第三的好成绩。
按道理,第三年将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可偏偏在那一年,竹岛的实力産生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突飞猛进。
跟不上他节奏的传球,永远磨合不好的快攻,精淮度达不到要求的队内配合。
竹岛乐观地想着,打职业排球毕竟是他的个人决定,就算拿不到全国冠军也无妨,毕竟他还有未来那么漫长的时间呢。
却在推开教练办公室的铁门、递交自己淮备从副攻手转为主攻手的申请前,听见了里面的抽泣声。
“对不起,教练,请让我们退出排球部吧……竹岛他太厉害了,我们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也没办法和他完美配合……”
“和他一起打排球压力太大了!他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观众都希望他能拿下冠军。可他是天才,我们只是普通人啊!我们真的不适合做他的队友!”
竹岛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在那一天,他终于明白了。“天才”之所以孤傲,不一定全是天才的罪果。
周围人的疏离,也会让他被迫成为一座孤岛,只能望着空荡的球场,漫无目的地发球。
队友们的理由没有让他们退部成功,但自那以后,竹岛成为了被记者争相报道的天才发球员。
“……所以,你算是被迫成为了‘关键发球员’?”
藤原苍介对此操作叹为观止。
同样是没有队友配合训练,他是因为队伍成绩太差没人愿意坚持,竹岛则是因为太强大被队友疏离。
说完自己的经历,竹岛似乎心情愉悦了不少:“所以在听从那教练的鬼话来到这所学校后,发现他其实也对那些刺头无可奈何,纵容他们拿前辈的名头欺压我,我也放弃了去争辩什么。”
那群混混可以随手打人,可他不行。一旦被发现、被举报,他将迎来禁赛期。
拳头打在身上疼吗?疼。
可是比起被这群渣滓毁掉的排球路,他更情愿忍一忍,忍到这群三年生退部,自己升入二年级的那天。
藤原苍介眨了眨眼,不能理解:“但是你的学长他们可不会因为你的退让,放弃对你的霸凌。”
球场上越发猖狂的手段,便是一切的佐证。
竹岛叹了口气:“我很羡慕你拥有那样一群队友,也很感激你想过要劝我脱离苦海。”
“可我又能去哪儿呢……转学吗?还是退部?”
“没有选择其他排球强校,是因为我的成绩很一般,走特招生也进不了。现在我至少还可以拿着奖学金,跟我父母说我过得很好,但转校在我没能拥有足够的排球上的成绩前,是天方夜谭般的假想。”
“至于退部就更不可能了。我是为了排球才来到这儿的,不想再因为队友跟不上我的步伐,被迫一个人站在网前。只要还有人能继续和我一起打排球,这就足够了。”
“即便你现在对发球産生了恐惧?”藤原苍介一语道破所有。
竹岛沉默了。
藤原苍介发现了,竹岛其实是个很活泼的性子。
可在赛场上,他被前辈威胁后的恐惧不是假的,发球时身体的颤抖不是假的,包括他言语中故意忽视对排球部的描述,也不是假的。
藤原苍介干脆道:“你这样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你到底能懂什么!”
竹岛突然暴起,站起了身:“我现在根本没办法转学!我的成绩让我很难找到适合的学校!就算我愿意放弃排球、退出了排球部,难道学长他们就放弃对我的欺辱了吗!”
他蹲在地上,将脸迈进臂膀中,声音里带上浓重的鼻音:“如果我退出了排球部,当我的父母询问我身上崭新的伤痕时,我又能找出什么样的借口,骗他们我其实过得很好呢……”
藤原苍介忽然间明白了。
排球部,其实也是竹岛最完美的借口。
他在学校里的遭遇,并不单单只是排球部给予的,更包括他身边形形色色的人。
总有人看不惯天才,也总有人想毁掉天才。
可一向自己规划自己执行的竹岛,不愿相信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也不愿让家人担心,宁肯一错再错下去。
藤原苍介皱起了眉:“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完全可以替你寻找适合转学的学校……”
“你以为你是校长的儿子吗?你知不知道转学要经过多少道手续,周围人又会有多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转学?”
天才的自尊心同样是敏感的。
竹岛并不是不愿意改变,而是担心改变后他更得不到理解。
如果换做他人,或许因为他别扭的性子,气急败坏甩甩袖子丢下一句“那你看着办吧”就离开了。
可偏偏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将此世界当成养成游戏的藤原苍介。
在对方的眼里,既然是游戏,那就不可能没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白发少年只是很淡定地说道:“我叫藤原苍介。”
竹岛回複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在你昨天连续发球得分后,就成为排球部里忽视不了的话题。”
藤原苍介强调道:“我的‘藤原’,是‘藤原家’的‘藤原’。”
竹岛:“所以呢,这不就是个很寻常的姓氏……等等。”
竹岛惊恐地瞪大眼睛:“是那个出过总理大臣的‘藤原家’?!”
“嗯,但我在藤原分家。我还以为接下来得继续解释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联想到了。”
藤原苍介语气平淡地说着,竹岛却不淡定了。
往届总理大臣是谁他当然知道啊!能联想到纯属是藤原苍介语气那么理所应当,他也没抱着真说淮的希望啊!
刹那间,竹岛便知道自己抱上大腿了,安静乖巧地坐了回去。
藤原苍介掏出手机,开始询问:“你有没有一些有意向转入的学校?我可以先帮你问问,不行就再走特殊途径进去。”
这所谓的特殊途径,就是去联系熟人。
即便是身处于藤原分家,可只要亮出身份,让一位天才少年以排球部特招生的身份进入学校上学这种百利无一害的要求,还是有的是人愿意替他达成的。
竹岛便絮絮刀刀起来:“那首选肯定是井闼山啊!其次就是枭谷,要转学进去肯定要转好的学校嘛!”
藤原苍介:“……”
“这个要求可能很难实现。这些学校不缺好苗子,你贸然加入,反而可能会破坏他们原有的队内规划。”
“那就是只能往普通一点的学校转入的意思了,对吧?”
竹岛想了一阵,最终放弃思考:“算啦,能有什么学校要我我就转过去吧,就算是远一点的也没事。”
藤原苍介正要打字的手,顿住了。
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竹岛卸下了僞装出的过于活泼的面具,畏缩着垂下视线。
“还是远离东京吧,我并不是很想和他们继续接触了。”
“他们”是谁,答案已经毋庸置疑了。
被无限僞装的内心,被谎言包裹的真相。
竹岛究竟为什么对于学校绝口不提,又为什么在拥有一线希望之时,奋力握紧他的手?
藤原苍介懒得去关心这些,毕竟他只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一位昔日的天才少年在排球部里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他的道德感不足以让他视若无睹,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有能力,那就拉一把。
这是他父母对他的教诲,也被藤原苍介一直铭记在心。
发出去的短信很快得到了回应,收到了好消息的竹岛也是心情雀跃起来。
“没想到我还能遇到贵人愿意替我解决这一屁股烂账,不过接下来就能迎接我的美好新人生啦!”
再过最多半个月,录取通知书就会送到他家里。届时,竹岛便可以找理由说自己被更好的学校教练看中了,邀请转学,名正言顺地前往外地。
在挥手告别藤原苍介之前,竹岛忽视犹豫了:“嗯……很感谢你的帮助,所以我不得不说一句,其实我隐瞒了很多内容。”
“我们学校里某些学生,家庭背景挺雄厚的,还有一些惹出过事不方便在原本社交圈层混的高官的孩子,便花钱塞过来当土皇帝。排球部里也有成员是这种情况,我才不方便对抗……”
思索再三,竹岛决定再劝一劝藤原苍介。
没有转学的原因是複杂的,他不希望帮助自己的藤原苍介被某些混蛋缠上了。
见对方没多少表情,竹岛又漏了点料:“而且,他们甚至私底下还有不少非法买卖,特别隐晦!外界根本不知晓!学校里不少人都是上了他们的贼船才发现中了计,被迫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便是我也目睹了不少次现场,若是转学,绝对少不了被他们报複——”
“你刚刚说什么?!”
突然被打断对话,竹岛歪了歪头:“我说我会被报複,你也可能——”
“不是,是之前那句。”藤原苍介忽然正经了神色。
竹岛顺着自己的记忆重複:“他们搞了些非法买卖,学校里不少人上了他们的贼船,我也目睹了……”
“所以你有留下什么证据吗?”藤原苍介忽然兴奋地抓上竹岛的手腕。
吓得竹岛以为发生了什么,浑身一颤:“怎、怎么,你想举报?!就算你有家庭背景,可你不是说你是分家的吗。那么多人一起报複你,你也没办法招架吧……”
“送上门的猛料,身为‘藤原家’的人,可不会错过啊。”
藤原苍介嘴角勾起一个过于明媚的笑容:“快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再多说一点,没淮你的井闼山就稳了!”
竹岛:“???”
他那句话只是开玩笑的啊?!
而被藤原苍介攥紧的手机里,也是传来一道清甜的女声。
“莫西莫西,这里是藤原千花~”
第59章 重点管教对象
“所以我说了啊!不是我不出力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给我发挥的空间!”
休息室的木头椅子被拍得砰砰作响。
夜久卫辅看着其中嚷嚷到脸红脖子粗的山本猛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真是热闹的性子,稍微逗一下就上鈎。
犬冈走蹲着抱紧双膝,也是尴尬一笑:“猛虎学长也太认真了吧,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
“这可是事关一位球员的尊严!!!”
山本猛虎一脚踩在椅子上,奋力呐喊着:“研磨给我传的两球我全都得分了!我绝对是稳定发挥的!”
“……嗯,厉害厉害。所以可以拜托你先把脚从坐的椅子上放下去吗?”
例行逗弄完山本猛虎,其馀人这才想起来午饭没吃,将一袋袋的食物拎了过去。
黑尾铁朗在分发,一旁玩手机的孤爪研磨忽然抬头:“藤原呢?”
海信行一愣:“好像刚刚去厕所以后就没回来了。”
“又跑去看奇迹的世代的比赛了?”
“不会,篮球场馆今天的赛事安排在下午呢,人都不一定到了。”
“不会是脚下一滑直接在路上摔了吧?”
“只是脱力而已,不至于如此吧……”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纷纷披上外套,淮备出门寻找藤原苍介的踪迹。
当音驹排球部成员冲到卫生间门口,发觉里面空无一人。
望着四周零零散散的人群,他们有些焦躁地四处张望。
“该死,这小鬼又跑哪儿去了!”
凭借着过高的个子,灰羽列夫在花坛里望见了某个熟悉的白毛。
他当即高声道:“他在那边!”
推开场馆的玻璃大门,众人走向花坛,目睹了藤原苍介与竹岛起身握手的一刻。
福永招平瞪圆了眼睛:“交易现场!”
“喂,你这岂不是在说藤原苍介是故意买通对手让我们能达成零封吗——不对。”
山本猛虎第一反应是否认,紧跟着挠了挠后脑勺:“他好像真的有这个钱诶!”
而后,山本猛虎的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你想哪儿去了呢!”
收回自己关心学弟的手,黑尾铁朗第一个走了过去:“藤原,你有事不知道报告一声吗?”
藤原苍介抬眸看见了队友,犹豫片刻后和竹岛点点头,朝着众人走来。
白发少年左脸写着“乖巧”,右脸写着“听劝”。
“抱歉,在路上恰好碰到了,就和对方说了两句。”
放在之前,大家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奈何这小子屡教不改,即便是大功臣也该立立规矩。
黑尾铁朗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见这个一向不把麻烦当回事儿的少年,罕见地向他鞠了一躬。
“抱歉队长,让大家担心了。回去以后我就罚跑操场三十圈,一定记住今天犯下的错误!”
“……倒也没这么严重。”
这可把黑尾铁朗整不会了。
他困惑地望着少年脸上的表情,真诚不似作假,也纳闷了。
转性了?拿了次零封直接改头换面,不再是曾经把礼貌当僞装的队内隐形刺头了?!
孤爪研磨更知晓现在该问些什么:“你和对面的发球员说了什么?”
藤原苍介忽然沉默了。
队友们的目光,便顿时从他身上转移,齐刷刷投向福永招平。
一下子让这个沉默寡言的冷笑话大师,也不得不举起手挡在胸前:“我、我是开玩笑的……”
冷笑话的至高之境,便是解释自己真的是在开玩笑。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藤原苍介纠结地开了口:“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你们。”
……这到底是聊了什么人生大事才连队友们都不能告知啊!
音驹排球部的成员已经想抱头大喊了。
虽然他们很相信藤原苍介的人品,但是并不代表这小子在外就不会招惹是非了啊!
万一给他们整出什么在赛后策反对手,又或是事后挑衅的行为,想想就头疼。
藤原苍介平静地看着前辈们在自己眼前发疯,淡然地解释道:“你们到底都想哪儿去了,这肯定是对竹岛有利的事情啊,不然他能对我这么心平气和嘛。”
“问题是那个竹岛和他队友不对付,谁知道你是不是给对方出了馊主意!”
灰羽列夫够莽撞,说话那是毫不留情面。
以至于芝山优生在一旁急得,恨不得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你们发色浅的,一天到晚到底都有什么KPI,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而藤原苍介一手扶着自己的脖子,揉了揉酸涩的肩膀,表情却凝重起来。
“嗯……也没那么糟糕吧……”
黑尾铁朗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藤原苍介:“就是看不下去竹岛一直被欺负,为他推荐了几所学校,让他转学过去,顺手把手续都解决了。”
周围是一片安静。
自认为是做好事的藤原苍介茫然地抬起头:“我做得难道不对吗?”
还是说这个养成游戏有基础设定,出现在某个学校的学生就不能转学,否则就会卡bug?
不然谁跟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他开口之后,学长他们都恍若被定格在了这一刻,动都不动?
身残志坚拖着伤腿也要参与找人行动的夜久卫辅,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白发少年的肩膀。
“很好,你做得非常棒——所以你是说,你把对面球队里的最强新生直接给送去别的学校了?”
藤原苍介呆愣地点头:“是啊,要摆脱那群渣滓,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转学了吧。”
虽然他刚刚跟他表姐通了电话。
原本学校里的那些混蛋,一个都跑不掉,全给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海信行抹了把脸:“算了,事已成定局,苍介到底是心善,先回去说话吧。”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休息室。
铁门关上的那一刻,连成片的怒吼,让藤原苍介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闯入动物园。
“别人球队的事情,你就算再看不惯,稍微隐晦一点提醒人家也就可以了吧!你不仅和人正面交流了,提供转学的思路了,甚至貌似还帮别人打点了关系?!”
藤原苍介非常认真地纠正:“已经跟好几所学校联系上了,井闼山那边拒绝了,枭谷说可以先面试,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东京以外的豪强学校。”
一听到那两所在东京赫赫有名的学校名字,成员们已经快给他跪下了。
山本猛虎更是拉着他的手,苦口婆心劝说着:“苍介啊,咱们知道你自小长大可能吃过最大的苦就是练习排球,但是真的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的。”
都家大业大到能把人安排进枭谷了,难道就不知道再派个小弟偷偷接触嘛!
万一被对面那群混混看见了他们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又被后续竹岛的转学气得失去理智,想要跑来找藤原苍介报複。
身边根本没什么有利打手的他,光靠这细胳膊细腿的,拿什么和别人打!
藤原苍介有些嫌弃地试图扒拉开山本猛虎的手:“没那么恐怖的,就算是走了关系,竹岛也会是以光明正大的身份进入别的学校读书,不可能留下任何能被人察觉到的漏洞的。”
最好的借口,就是这次零封战。
国中时期的最强发球员,居然在高中时遇见了一群猪队友,以至于围观的其他高校纷纷抛来橄榄枝——
多么完美的借口!真要拉仇恨,也是往接手了竹岛的学校身上引吧?
藤原苍介他可没单纯到,帮人办了事儿还成了那只出头鸟。
没开口的队友自然相信他的能力,却也都是啧啧称奇。
“打了场比赛直接给人换了所学校,若是这件事儿传出去,你说得有多少人恨不得跟我们音驹对上?”
“别说正式比赛了,估计练习赛能排到苍介他毕业退部的那一天。”
“你们说得这么保守干什么。大胆一点,他如果未来大学时还打排球,依然会有人追着他跑,愿意替他效劳!”
那可是枭谷学园啊!即便今年因为对上井闼山无缘全国大赛,可没有任何一名观众会怀疑他们的真实实力。
包括音驹高校的众人心里也清楚。
若是没有藤原苍介那堪称神之一手的抽签,以音驹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战胜枭谷拿下全国大赛入场券的实力。
能打进第三局,都算大家拼了老命。
感叹完,众人一边为他会不会被走漏风声遭到报複而提心吊胆,一边也为自己舒了口气。
好好好,热心小伙,场上的中二不影响他场下的正常。
算是沉默地将此事翻了页,排球部的大家又开始继续吃吃喝喝。
饮料过三巡,犬冈走突然打了个嗝。
对上大家探究的视线,这个一向开朗的少年猛地擦了擦眼眶:“我、我就是突然想到,我们居然打入全国大赛了,忽然间很感动……”
被赢得比赛的激动屏蔽的情绪再度涌上,望向犬冈走的学长们也是鼻子一酸。
芝山优生也在一旁跟着擦泪,只有藤原苍介和灰羽列夫过于平静地站在休息室里,格格不入。
灰羽列夫:“完全没能上场,甚至感觉这场比赛与我无关。虽然说是打进全国大赛了,但是没有我的出力,完全没有真实感啊!”
天天待在替补席,这和他坐在场下围观的区别就是观众都是坐着的,唯独他是站着的吧!
藤原苍介更是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现在又哭了起来。
在台上该哭不是都哭过了,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
同样态度有些冷淡的孤爪研磨还在低头玩手机,藤原苍介既然看见了便顺嘴问了一句。
“研磨,你在跟谁聊天呢?”
“翔阳。我在告诉他,我们成功打入全国大赛了……”
点完发送键,布丁头少年注视着已发送的邮件内容,眼眶突然红了。
藤原苍介:“……”
原来这位是还没到酝酿情绪的那一刻!
吐槽欲越渐猖狂,但,藤原苍介突然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陷入思索之中。
而在排球馆场外。
火辣辣的阳光照耀着大地,绿间真太郎和黑子哲也寻了个狭小的阴凉处,不时望向大门。
只有陆陆续续进场的观众,根本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当黑子哲也的队友打来电话,提醒他到了集合之时。
绿间真太郎这才一甩手上的地图,愤愤地开口:“明明都已经看见我们了,按理来说打完比赛不是应该见上一面吗!”
就算事先没通知,他们的关系也没差到赛后视而不见的地步吧??!!
第60章 合理利用身份之便利
绿间真太郎一手托着下巴,在活动空间并不大的阴凉区来回踱步。
“难不成藤原苍介没看见我们?不应该啊明明视线都对上了。”
“还是说他不想见我们?可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吧,不至于避而不见吧?!”
黑子哲也言简意赅地掏出手机:“问问不就行了。”
没事儿别内耗。
多问问别人,少质疑自己。
他的动作之快,以至于绿间真太郎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通了。
“黑子君,请问有什么事吗?”藤原苍介的声音平淡。
比他更平淡的,是黑子哲也:“藤原君,我和绿间君在场馆外等了你许久,但是没有看到你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抱歉。”
藤原苍介直接从座椅上弹射起身。
他就说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忘记黑子哲也和绿间真太郎组团来看自己打比赛了!
虽说都是球类运动,但不同体育社团之间还是有壁的,鲜少有人串门。
藤原苍介是特例,他的友人们亦是如此。
既然朋友特意过来应援,他岂有不见面的份。
三分钟后,藤原苍介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绿间真太郎看着他走路还有些不稳的模样,已经率先替他找好了借口:“你是一直在休息吗?”
“……在吃午饭。”藤原苍介再度发挥自己的忽悠大法。
黑子哲也却一眼看出他没老实交代:“吃饭不耽误你来见我们的,所以果然是忘记了吧。”
“抱歉!”
“既然感到抱歉那你倒是嘴里有句实话啊!”
绿间真太郎一怒之下便怒了,但也对藤原苍介无可奈何。
而藤原苍介也知道,若是把话题扯上他给对手安排转校,怕是一时半会儿都走不掉了。
于是他相当闲熟地开始转移话题:“黑子君等下还有篮球比赛吧?很遗憾,我下午是排球决赛,无法到场,期望你能赢。”
黑子哲也十分有礼貌地朝他微微点头:“藤原君有这份心意便足够了,也祝愿你下午可以顺利夺冠。”
藤原苍介举起右手摆了摆:“不,我觉得夺冠大概率是没什么希望了……”
虽说夺冠很耀眼,但是以音驹现在的实力,能打赢井闼山那可真是瞎猫逮着死耗子,天时地利人和都得凑一块了。
甚至不如说,音驹这次能拿下零封的战绩,全靠对面球员都是塑料队友情。
在面对庞大的压力下,谁都不想当那个背锅的,便谁也不肯拼尽全力。
绿间真太郎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可至少你打进全国大赛了。”
三个人的对话,一个人的心伤。
时间倒推回一年前,身处帝光中学篮球部的绿间真太郎,怎会有止步于地区预选赛的时刻。
也只有在品尝过失败的苦涩后,他才不得不承认。
胜利原来是属于帝光全体球员的,并不仅仅只赋予他一个人。
没有队友的协助,没有同伴的配合,他或许连突围东京这个地狱级别难度的预选赛赛区,都做不到。
转移话题或许是每个人的本能。
绿间真太郎开始没话找话:“藤原,你们学校今年暑期的集训地点确定了吗?”
呵,其实完全不用问,什么时候一年生还能参与进集训地点的安排中了。
藤原苍介果真顺着他的话回道:“并不清楚,这些都是学长还有教练在做决定。”
“那你可以询问一下。秀德高校定的旅店附近有不少运动场馆,篮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之类的,一应俱全。若是人多有优惠……黑子君也可以回去问问。”
大概是跳过黑子哲也聊这个话题有些过于刻意,绿间真太郎又补充了一句。
虽说是没话找话,但的确也提醒了藤原苍介。
确认出线全国大赛后,代表着他们将在暑期,前往今年IH的承办地——神奈川。
若是集训地点就在神奈川,岂不是避免大家来回奔波,以更好的状态去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黑子哲也只是欠身回应一声会问问学长,藤原苍介则是陷入思索。
回到了休息室,队友们已经见怪不怪地开始搭话:“呦,又去和那几个‘奇迹的世代’聊天了?”
还没来得及回应,又有人跟着搭腔:“你们关系怎么这么好,难不成你排球部废部以后去打篮球了?”
“哎呦这可真说不淮,咱苍介发球这么厉害,没淮就是练三分球练出来的!”
藤原苍介不得不出声制止谣言的诞生。
“只是因为大家平日里本就能接触到,所以才认识的。顺便一提,排球部废部以后,我是在羽毛球部待了一阵。”
“羽毛球啊……感觉羽毛球那边特别有名的高校不算多欸,还不如业馀比赛讨论的热度高……”
“那是你不关注吧,女子羽毛球那边可是有相当多的观众呢!”
话题很快就从藤原苍介身上转移开,一群人就着“高校间到底哪项运动更为火热”展开了激烈了讨论。
在众人闹腾的时候,黑尾铁朗察觉自己身后忽然多了个小尾巴。
他手上还端着拉面纸碗,嬉笑着转过身:“怎么,有事儿要和我聊?”
在赛场上,藤原苍介的进步非常大。
从以前的单打独斗,到现在可以观察到队伍之间的配合,做出相应的反应,用以迷惑对手的判断。
黑尾铁朗欣慰地想着,经由这次零封战,藤原苍介绝对是要来找他进行特训吧!
不管是接球特训、拦网特训、攻击特训……总之身为队长,他可以操作的范围极大。
只要是藤原苍介提出来了,就算是压着头,也得把某几个人揪过来配合他练习!
藤原苍介手指挠了挠下巴,这是紧张的表现:“那个,是我刚刚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被问到了,今年音驹的暑期集训寻找到合适的地点了吗?”
没料到话题居然已经从比赛扯到集训,黑尾铁朗有些懵:“目前只预定了几个往年的固定地点,大概率就是在东京都附近不会离得太远,而且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度过。”
“怎么,你要和篮球部的一起集训?”
“不不不,只是他们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某个地方合宿,人多有优惠……但我想的是另一点。”
白发少年单纯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音驹高校内拥有的专业器械并不多,虽说练习排球也足够了,但是想要进行专项训练,还是太业馀了一点。”
“我有认识的健身场馆的馆长,或许可以提供帮助。但是以我的名义和以学校的名义是两个概念,最好是由我出面后让教练他们递交申请,总之都会同意的。”
在他说话之时,其馀人早已停下了交流,静静地听着。
而后他们便听见这位风姿卓越的少年,用简单且随意的语气问:“学校那边也不会拒绝吧?反正也不需要花钱。有没有喜欢的地点,神奈川还是冲绳?夏天果然还是靠近海比较好吧,而且离主办地近一点也不用奔波……”
山本猛虎不敢置信地戳了戳犬冈走:“喂喂喂,我没听错吧,这是要给我整上牛哄哄的集训场地了?!”
“而且居然还是神奈川冲绳任选,虽然我觉得就算提了别的地方藤原苍介也能搞定……”
“那我今天是不是回家以后就开始挑选泳衣比较好?哈哈哈,那么多年都是在学校集训早就习惯了,没想到今年还能让我蹭上富公子的门路了!”
现场一片热闹,早就冲淡下午对战井闼山的紧张。
以至于黑尾铁朗不得不起身维持秩序:“安静,一切安排都要由猫又教练做最后的决定,去外地集训的话还要得到学校的许可,否则不会允许我们以学校社团的名义在外居住的——”
“不同意也没事儿,那就以个人的名义。只是那样可能会更隆重一点,毕竟我身份摆在这里。”
藤原苍介在聊起这些话题时,不是炫耀的语气,倒像是一种理所应当。
即便大家知道他家庭背景不一般,也是暗暗咬牙切齿:“我也好想做富二代!”
“那你只能劝你爹妈好好努力了,实在不行你和藤原打好关系,你还可以做富二代的好友。”
一番交流后,黑尾铁朗也是理解了藤原苍介想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藤原苍介可以替他们安排一切,但是高端的场所向来是需要预订的,但凡时间差一点都可能安排不上。
因此,最好在暑期到来前就决定好最终计划,方便藤原苍介利用身份进行操作。
虽然还没确定,但黑尾铁朗已经先谢谢了:“我们每年暑期都有固定的枭谷联盟集训需要参与,再加上全国大赛的比赛期,可能会用到的时间也不多,但也很感谢你的提议。”
暑期的确安排够多了,可他们还有寒假和春假呢!
就算三年生们毕业了没有春假参与集训的机会了,可寒假总不能再错过见见高端场面的机会吧?
算是口头预定好了未来的席位,藤原苍介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身为游戏玩家,藤原苍介一直认定,给予他的身份也是绝对有用的。
虽然小时候在大宅子里居住的期间并不是很好受,但你瞧,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结束完跟学长的交代,藤原苍介也没忘记给出力的表姐回个致谢的电话。
藤原千花在电话那头轻笑着:“不用这么客气啦苍介,我也只是个传话的,不过我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找我帮忙。”
“虽然联系母亲来的速度更快,但母亲不是很想参与本家那边的纷争,我的身份也不太适合在那里说话,也就只能麻烦千花表姐你了。”
“哪里,你提供给我的那些消息如果确认下来,算是一下子揪住不少人的把柄呢。”
严肃的话题还未展开,便被藤原千花直接跳过:“苍介,我听家里说你现在在打排球?成绩如何!”
藤原苍介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嗯……算是确认今年可以出线全国大赛了……”
“太好了!机会难得,正好暑假太无聊,那我到时候带着朋友一起去给你加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