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离婚吧

    李施惠重新走进那栋纯白色的两层别墅。


    她离开时天色未晚,客厅落地窗透进的光尚能照亮一楼,回来后天色尽黑,一切笼罩在昏暗里,屋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江闽蕴还没有回来。


    餐厅的白色橡木桌上还摆着没有收拾的饭菜,早已冷却。


    李施惠本想收拾掉这些剩菜,端起盘子,突然想到以前江闽蕴说的话:“李施惠,你是保姆吗?”


    还是把这些杂务交给明早上门的阿姨吧。


    放下碗筷,她感到无所事事,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发呆。


    一种持续了两个月只能靠忙碌压抑的孤单涌上心头。


    脑袋不受控制地幻想江闽蕴和梁辛玉在一起的情景。


    他瞒着她与梁辛玉一起吃饭,然后他们会去哪,去做什么?


    江闽蕴还会回来吗。


    她想起多年前,燥热的夏日午后,在门缝之中。


    帅气的男孩伸手,温柔宠溺地帮漂亮的女孩撩起耳边碎发。


    透过门缝,她看见她。


    那时的李施惠选择落荒而逃,可笑的是,现在她依然没有任何勇气面对未知的结局。


    即使是促成他们走在一起的那些执着与隐忍,也在这些年里随着心智的成熟慢慢消磨。


    忙碌一下午,心情又像坐过山车般剧烈起伏,李施惠发现自己十分焦虑,索性打开电脑,坐回餐桌边处理学生们的论文。


    江闽蕴推门,就看见李施惠坐在餐桌边,对着一台笔记本打字,见到他,只是点点头,也没有往日扑过来拥抱的热情,淡淡一句:“你回来了?”


    比她想象的早很多。


    江闽蕴内心生出一股郁结来,两个月不见,求着他要照片,隔三差五要他通过好友申请,现在见到了就是这态度?


    看来距离产生美。


    嗤笑一声,走过去,脑袋故意压住她瘦而薄的肩膀,眼睛睁得很大去看电脑上的洋文,装认真的样子问:“这么忙?”


    一个字也看不懂,不过闻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如果李施惠转头,就能看见江闽蕴摆出的无死角侧脸。


    “没有,在修改一个学生的论文。”


    李施惠肩膀疼得一抖,下意识伸手推他脑袋,“别压着我好吗?”


    她为了空出江闽蕴回来后的时间,前几天加班加点,肩周炎犯了。


    虽然手底下有几个硕博,但她习惯自己写基金本子,这段时间硕士生们的小论文也状况不断,所以忙得跟头驴似的。


    李施惠是这样的,一旦沉浸在工作里就变得一板一眼。


    被厌恶似的推开,江闽蕴沉下脸:“论文好看还是我好看?”


    山雨欲来的语气。


    李施惠再木讷也察觉出江闽蕴不高兴,只好合上电脑匆忙站起来:“当然是你啊,又怎么了?”


    江闽蕴的脾气像不定时炸弹一样情绪化。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行字。


    “他是不是只会对梁辛玉温柔。”


    “又?”江闽蕴对李施惠无意的话敏感到爆炸,冲着她的背影发火,“两个月没见你就是这种态度?冷淡得跟个木头似的,还用力推我。”


    原来你也知道已经两个月没见了。


    还是选择忍让,李施惠抿了抿唇解释:“不是,我没有用力推你,我……”她想说自己肩膀不舒服。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江闽蕴连忙打断,认定了是李施惠的错误,拉开凳子坐下,一副善解人意的口吻,“李老师很忙,忙着做项目,忙着带学生,忙着和老情人发短信……”


    所以不在乎我,正常。


    “你没完没了了是吗?”


    江闽蕴向右转头看她,挑眉的样子像在说“就没完没了怎么着?”


    李施惠猛然睁大眼,提高一点音量,“两个月前的事情,只是同学聚会见面所以才给了电话,连他的微信我都没加,我从始至终只有你,我们在一起十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仔细想来,好像从他们的开始就一直是她在讨,他在施舍,求着他学习,求着他恋爱,求着他结婚,求着他原谅。


    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两个月了,就这么冷着她,原因仅仅是普通的高中同学给她发了几条短信。


    李施惠的眼睛红了,胸口起伏,直直瞪着江闽蕴:“还是说你只是想怀疑我而已。”


    这副样子被江闽蕴尽收眼底,面上波澜不惊,搭在餐桌上的左手却拼命握紧,掩饰自己的颤抖和兴奋。


    他知道自己有病,喜欢看李施惠在意自己到哭泣到患得患失的表情,爽得心颤。


    只是不敢明着来,偶尔贱贱地招惹一番,偷偷回味很久。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故意耸耸肩,结束战局,“我饿了。”


    扫一眼桌上没动几筷子的菜色。


    清蒸多宝鱼,菠萝咕咾肉,黄鱼汤。


    沉默地压住嘴角。


    都是他爱吃的菜,也都是她不爱吃的菜。


    招聘阿姨的时候他特意强调,牛肉,鸡中翅,剥好的虾,无论别的菜是什么,这三种食材至少要有一种每天都有,而且必须是红烧加辣。


    李施惠就爱吃不麻烦的菜,以前没找阿姨的时候,如果江闽蕴不在她连虾都不买,再喜欢也不吃。


    结果今天都是鱼不说,还是清淡口,亏爱吃辣的李施惠忍得下去。


    她也就对别人百般宽容,对他颐指气使。


    “你在外面没吃饱?”李施惠忍着泪,心里有气,但还是把江闽蕴放在第一位,“我去热菜。”


    江闽蕴点点头,就像个大爷一样坐着看李施惠忙前忙后。


    今晚那家法餐份量少,江闽蕴没吃饱,胃囊空空,回家又被李施惠作出一肚子气,等李施惠把菜和热饭端上桌,他吃了三口,就放下碗筷。


    “你现在每天都吃这种菜?”


    清蒸多宝鱼的料汁寡淡,咕咾肉的面粉壳太厚,黄鱼汤有点腥。吃惯了好东西的他一时难以下咽。


    “很难吃?”之前尝时也只是味道一般,不至于让人只能吃三口的程度。


    李施惠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扶着桌子,慢慢走到江闽蕴左手边坐下,拿着他的筷子尝了一口。


    是江闽蕴用过的筷子。


    筷子尖被那两片淡粉的唇上下压住的时候江闽蕴差点把自己的左手抠破。


    江闽蕴眼角余光觑着她凑过来,装作无意地撑着脑袋,对李施惠展示他的黄金左脸。


    李施惠果然转头看他,目不转睛。


    死颜控,除了喜欢过脸你还喜欢过什么。


    “的确不好吃。”李施惠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评价,“和以前味道不一样了。”


    “倒了吧。阿姨也换了,水平下降得太厉害,换个做饭好吃的。”江闽蕴想摸她的头发,李施惠乖乖迎合他的样子才可爱。


    他不在就给她吃这些,高价雇人来给他找罪受?


    “好歹跟了我们三四年,也要换掉吗?”李施惠缓慢地眨眼,脑袋一歪,躲开他碰她头发的手。


    江闽蕴被她排斥,手垂在身侧握拳,窝火道:“李施惠,你知不知道你总是对别人特仁慈啊。不好的东西就是该换掉,有什么不对?”


    坐在一旁的李施惠反而轻松地笑了一下,掩盖鼻尖酸意。


    “也对。”她支持他的看法,唇角翘起,酸酸地帮腔,“找到更好的,自然要换掉不好的。”


    人之常情。


    是个人都会觉得,梁辛玉比她好一万倍吧。


    思绪乱七八糟。


    江闽蕴看见她笑,心情才好一点,忍不住跟着笑,突然伸手把坐在边上的李施惠拦腰抱到腿上,贴着她的耳朵说:“我们一起找过一个阿姨好不好,找个会做川菜的。接下来这两周我都有空,可以慢慢试。”


    他摸着李施惠的背,薄薄一片,手按在脊柱上一节一节摩挲,不一会儿整个身子都磨热了,心里蠢蠢欲动。


    李施惠满脑子都是梁辛玉傲气地脸卷土重来的锐气,她想蜷缩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逃避危险,却被江闽蕴圈住。


    不舒服,李施惠晃了一下脑袋。


    一只大手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拧过来,把她压在餐桌边亲吻,像吸果冻一样吃她的舌。


    大腿因江闽蕴的靠近挪动,被迫压在他的裤子口袋上方,被里面的硬块硌住,李施惠疼得直推江闽蕴,推了半天才把人拨开一指节的距离。


    “怎么了?”江闽蕴头脑空白,什么也想不了,全神贯注地注视那片被吮湿的粉色,迷迷糊糊又凑过去,被李施惠拉住一指,“这里面是不是有个盒子?压到我的腿了。”


    “给你的,自己拿出来。”吻落在李施惠侧脸,江闽蕴笑得有点讨好,“我刚刚下飞机去买的。”他伸手垫着李施惠压到盒子的腿肉,不怀好意地揉。


    废了点劲,李施惠拿出一个蒂芙尼蓝的盒子。


    她手抖了一下,被江闽蕴托住手腕。


    江闽蕴以为她是激动,又把脑袋压在她疼痛的肩膀上,然而李施惠无力再去推开,他语气疑惑:“打开看看啊,不喜欢吗?”


    又补充解释:“不贵的。”


    李施惠想起被粟娇高举的tiffany戒指,银光闪闪,一瞬间没有任何勇气去看这个盒子里的东西。


    “你今晚为什么不回来吃饭?”李施惠转过头看他,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很难看,很丑,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状若无意地问,“难道是因为家里的饭变难吃了?”


    李施惠笑。


    她的眼神让江闽蕴非常不舒服,扯着嘴陪笑:“怎么会,是庄合找我有事,临时和他两个人吃的。”江闽蕴的重音落在“两个人”上。


    话音落下,连空气都安静几秒。


    江闽蕴下意识不想让李施惠知道梁辛玉的事,像藏起很多李施惠不知道的坏事那样把今天这顿饭一起藏起来,在感受过被捧着宠着的生活之后,江闽蕴害怕意外让李施惠发现自己的恶劣。


    不过十多年过去,李施惠肯定不会像他记林至承那样记得梁辛玉吧。


    这就是他们之间永远的差别。


    “是吗?”李施惠的声音很轻。


    “嗯。”江闽蕴避着李施惠的眼睛,帮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白金镶钻的微笑项链。


    “喜欢吗?”江闽蕴哄她,“我给你戴上试试……不喜欢也没关系,可以买过的。”


    坐在他腿上,和他的身体挤在一起的妻子浑身僵硬,沉默不语。


    心里涌上来路不明的慌乱,说是给她戴项链,江闽蕴的手抖得提不起来那根细细的链条,试了几次不成功,他把盒子扔到一边,紧紧抱着李施惠,“你说话啊!”


    他伸手去贴李施惠的侧脸,贴到一片濡湿。


    李施惠没想到江闽蕴竟然会说假话,她甚至在问出口的那一刻还在想,在江闽蕴告诉她他和梁辛玉吃饭后,她应该要说些什么。


    是调侃他和前女友多年后的重逢,还是质问他到底还爱不爱自己?


    而江闽蕴选择骗她。


    为什么呢?


    如果清清白白,为什么要骗她?


    眼泪无意识决堤。


    喉头哽咽到说不出话,李施惠想撑着餐桌站起来,腰却被江闽蕴死死箍住。


    江闽蕴不可能放她走,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停止哭泣,只能收起獠牙重新披上羊皮抱着她,把人紧紧锁在能困住她的一方天地里。


    李施惠的脑海中一团乱麻。


    从两个月前的深夜被摇醒开始,她仿佛堕入一场噩梦,就像小虫缠入蜘蛛的网,怎么挣扎乞求都无法逃离。


    李施惠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没办法地说:“江闽蕴,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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