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真倔

    温侬今天穿了一条乍看无比寻常的黑色紧身裙。


    可后背交叉的细带缠绕,却平添几分性感与神秘,剪裁也十分考究,腰身紧收,裙摆处开叉不高不低,分寸感极强。


    为了配合这条裙子,她卷了发,将长发垂于胸前,又化了个稍浓的妆容。


    眼线上挑,如出鞘的刀,红唇微艳,似凝固的血。


    瞬间攫住了眉宇间惯有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透出与往日不同的,略带清冷的媚意。


    周西凛视线滚烫,仿佛带着无形的余烬,如有实质般一寸寸烙过她光裸的后背,温侬握着餐叉的手指一分分地收紧,转头,垂眸看向餐盘上的花纹。


    对面的程藿眼看避无可避,干脆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打招呼:“哈哈,是挺巧。”


    “这不是温侬吗?”阿泰目光扫过,没心没肺地凑近,啧啧两声,“藿哥你藏得够深的!”


    程藿先是看了眼周西凛,又心虚地瞄了眼温侬,干咳一声:“别瞎说,这是我朋友。”


    “哦~朋友啊!”阿泰拖长了调子,眼神在程藿和温侬之间暧昧地转。


    “朋友好啊。”周西凛声音不大,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你们是朋友,我们也是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他眼皮微掀,懒洋洋地扫过程藿,“一起?”


    “那就一起呗!”不等程藿接话,阿泰先坐了下来,“人多热闹。”


    周西凛眼底掠过一丝深浅难辨的笑意,随后长臂一伸,将温侬旁边的椅子拽后,大剌剌坐了下来。


    身侧空气被微妙挤压。


    沉默许久的温侬终于再次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迎向周西凛。


    四目相对。


    餐厅暖融的灯光落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在那片幽暗里看清自己小小的倒影。


    “不介意吧?”周西凛微微倾身,距离更近了些,他身上那股清洌又带着点烟草余烬的味道,丝丝缕缕飘入鼻腔。


    温侬没有犹豫,绽开一个毫无破绽的浅笑:“当然不。”


    她的声音平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客气,又转头很自然地对阿泰说:“你们看看菜单,再点一些吧。”


    她的余光察觉到周西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程藿和阿泰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点餐和闲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看她一眼。


    尽管如此,周西凛的存在感还是太强了。


    他离得太近,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蹭过她的手臂外侧,皮肤与皮肤极短暂的摩擦,痒得她几乎要握不住筷子。


    他几乎没怎么参与程藿他们的闲聊,只是偶尔应一声,手上把玩着打火机,金属外壳在他指间翻转,偶尔擦火,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感觉耳道像被羽毛掏耳棒磨过。


    菜很快上齐。


    男生们的话题随意铺开,不知聊到什么,阿泰忽然问道:“温侬,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呢?”


    温侬抬眸,咽下嘴里的饭:“我还在念书。”


    “原来你读研了呀,在哪个大学?”程藿也不知道这事,于是接话问道。


    “海州大学。”温侬答道。


    “嚯!名校啊!”周西凛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出声,“什么专业?”


    “就……文学类。”温侬笑笑。


    “海大文学院,才女啊!”


    普通人对顶尖学府总是多一份敬意。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温侬身上,无不带着欣赏。


    大齐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周西凛的胳膊:“诶,你们不是同学吗,她学习那么好啊?”


    周西凛正往碗里盛冬阴功汤,闻言眼皮都没抬,随口一说:“不记得了。”


    明明早有预料,明明他只是实话实说,温侬的心口还是像被极细的针尖,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她平息了半秒,看向大齐,浅笑说:“我们不熟的。”


    大齐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诧异,笑道:“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的这么着急和我凛哥划清界限。”


    周西凛盛汤的手似乎顿了下,又似乎没有。


    “什么叫着急划清界限啊?他俩本来也不熟。”程藿急着出来为温侬辩白,又想到什么,顺嘴补充道,“和周西凛比较熟的,是温侬她姐,邬南。”


    最后那两个字让温侬狠狠一僵,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周西凛没否认也没迎合,仿佛这个围绕他的话题与他毫无关系。他自顾自放下汤碗,左手捞起手机,指尖漫不经心地滑动屏幕浏览着,右手则拿起小勺,慢悠悠地一口一口舀着喝。


    “这名儿有点熟。”阿泰说。


    “不就是前不久一起吃烧烤那个?后来还给咱队里买过西瓜。”大齐依稀有印象。


    “就是她。”话题已起,这可是个给周西凛使绊子的好时机,程藿眼波一漾,笑道,“邬南可是我见过在周西凛身边待最久的女人。”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温侬声音依旧平稳,但起身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必须逃离片刻。


    “哦,好。”程藿连忙应道。


    温侬目不斜视地穿过餐厅,拐进灯光稍暗的走廊。


    旁边空了个人,光线立刻不一样了,周西凛这才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问:“她人呢?”


    “洗手间。”阿泰嚼着青木瓜丝,含糊道。


    周西凛略一点头,慢条斯理地夹了块虾肉,刚要送入口中,阿泰特八卦地凑近问:“哥,刚才藿儿说得是真的吗?”


    “什么?”周西凛先是微顿,很快明白过来阿泰在问什么,脱口道,“你听他放屁。”


    他刚才依稀听了几耳朵,程藿这小子阴招不少,什么最久?他和邬南已经四年没见,上次不过是偶然间遇到,才又重新搭上话。


    他随手抓了一把虾片砸对面程藿脸上:“以后少在外面造老子的谣。”


    程藿被砸得一懵,梗着脖子抗议,周西凛眼皮都懒得抬,施施然站起身,拿手机离开。


    温侬短暂平复了心绪,打算重回餐位,刚出卫生间大门,脚步忽地一顿——


    走廊光线微暗,空气里残留着香薰柠檬草的气息,周西凛就斜倚在对面的墙壁上,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打火机,“咔嗒”“咔嗒”,发出规律的轻响。


    顶灯的光晕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乍看有点颓废。


    温侬刚压下的涟漪瞬间又泛起。


    很快又被她强行按捺下去。


    她不动声色,遮住了眸底细微的波澜,没看他,只当他是走廊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抬腿,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就在她即将与他错身而过的刹那,那“咔嗒”声停了。


    “温侬。”周西凛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慵懒。


    温侬驻足,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周西凛抬起了头,视线直直地撞进她眼底,默了很久,才勾唇,笑问:“穿成这样,专门给程藿看的?”


    温侬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没有碰她,一下都没有。


    可他的目光却碰了无数遍,早已将她里外摸透。


    周西凛等了好久,只等来一片沉默,他的眸色渐渐变得幽深,脚步微动,向她走过来。


    温侬没动,等他靠近。


    他在走到她面前半米之隔时停下了步子,垂眸,看她没有半分反应,他舔唇笑了下,微微歪了歪头,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再次向前逼近。


    距离骤然压缩,使他们之间仅剩一拳之隔。


    他身上那股气息瞬间强势地笼罩下来,形成无形的压迫。


    她仍然纹丝未动。


    他目光沉沉,没有迟疑,脚尖抵着她的鞋尖向前施力,直到硬实的胸口碰到她垂于胸前的柔软卷发,发丝被压得微微变形。


    她还是没有任何后退或叫停的意思。


    她的指尖在身侧悄然蜷进掌心,始终没让目光避开,固执地迎上他的视线。


    他回望,半分不让。


    不仅是眼神,还有脚下的动作。


    他的力量持续压下。


    她纤细的身体终究难以抗衡,终是重心一晃。


    就当背脊即将撞上身后冰凉的墙壁时,一双温热的大手箍住了她的腰身。


    掌心紧贴的力道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硬生生将她从后跌的边缘拽了回来。


    “操。”周西凛喉间滚出一声低咒,箍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拿开,“真倔。”


    他的眼神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嗤道:“和我较真很爽?”


    温侬能感觉到他呼吸拂过自己额前碎发的微痒,终于微微偏开了视线。


    可只一秒,周西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便再次强势地侵入她的视野:“怎么不看了?”


    他顺着她偏移的方向微微侧身,凑近她的瞳孔:“继续。”


    “周西凛。”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不高,带着她一贯的温软腔调,“你别欺负我。”


    “我?欺负你?”


    周西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眼底那点漫不经心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兴味取代。


    “操。”他近乎自嘲地嗤了一声,“上次说我撩你,这次说我欺负你,怎么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扯?”


    温侬垂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又不说话了。


    这模样倒像是真的被他欺负了似的。


    周西凛心头莫名涌上一股躁意,他简直气笑了:“到底谁他妈欺负谁?”


    他最后几个字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话音刚落,温侬便施施然抬眸,眼神一如既往的淡,只是依稀蒙了层雾气,让他蓦然一怔……怎么看怎么觉得被骂了。


    思绪正拉扯,她忽然开口:“我是打扮给自己看的。”


    语毕,她侧过身离开。


    周西凛这次没拦着。


    她走得不疾不徐,渐渐远去。


    即将拐过长廊的时候,她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腕间对着铃铛的那根红绳,若有所思。


    随着她消失在眼前,他眼底的玩味尽收,没什么留恋,只是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手上的打火机盖被反复掀开又合上,火焰在他的指尖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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