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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亲

    七月初九。

    今天是把我交出去的日子, 过生日那天有多开心,昨天得知所有情况时,我就有多无能为力。人生嘛, 不就是这样起起伏伏。

    我不让李苍穹今日送我,就不算是他把我交出去的,算是他爹交的!

    早晨醒来, 我又穿戴整齐,看着这间生活过一月之久的小屋, 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李行风来接我了, 身为老大哥他也没什么太多的架子, 或许私底下是亲和的,就和他儿子一样。

    他在敲门,算是提醒我到时间了,我挎上包袱走出门。李行风看我背着包袱, 不由地问了一句。

    “还需带上包袱么。”

    我立即抱紧自己的包袱,“盟主,这里面是我的身家性命!”

    “如此重要, 是什么?”

    “钱!”

    “……”

    他噎了一会儿,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许多。将这里里外收拾好,我把背篓里采摘下来的青菜递给李行风。

    “柳小姐, 这是?”

    “给令郎的,是我种的菜, 希望他帮忙吃光。盟主也可以吃, 也够你们一家三口吃几天了。”

    李行风没有推辞,很接地气地将背篓往自己背上背,“自己的青菜,自己不留一点么?”

    “我已经吃了不少, 再说,这次被送回魔教,我说不定得给自己挖个坑埋了呢。这些钱财就是我的陪葬品,也算风光大葬了。”

    终于憋不住了,李行风扭头忍着笑,随后才带着长辈的口吻,宽慰道:“这么大阵仗要求将你全须全尾送回去,就不会伤你。”

    “真的么,我这个人很单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

    “那就信叔叔的,不会有事的。如果交出去是死,我儿子会带你跑的,他其实也很倔。”

    “……”

    我惊骇地看着这年过半百的男人,正好他也在瞧我头上的发簪。摸了摸后脑勺的簪子,我问道,“盟主,你在看我的簪子?”

    “嗯,你既然这么有钱,何苦戴一个木簪,看着也很粗陋。”

    “你儿子雕的。”

    “……”他叹了口气。

    “我很喜欢的!”

    不知道李苍穹本人有没有发现我戴了他做的簪子,可现在想这个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昨天被太多的事情给冲击,都忘记给李苍穹展示这生日礼物了,如今被他老爹看见,也算一种安慰?

    跟着李行风走出山林,我看到穿戴整齐的天明神教教众,他们已经备好豪华马车,这几十个人持枪带棒的,看着很唬人。

    我不由得想往李行风后面躲,其中一个小孩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这小男娃明眸皓齿,特别可爱。

    男娃对着李行风作揖,“见过李盟主,我乃天明神教东堂堂主芒种,特奉少主之命来接柳小姐。”

    这一番话说出来,还挺有面子的,算是风风光光把我接走,然后洗干净待宰是吧。

    也不愧是魔教,让小孩打童工,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惊讶的,毕竟我身旁这位爹咪可是把六岁的儿子丢进了江湖。

    李行风没有马上推我出去,而是回头瞧着我。像乌龟那样从他身后挪出来,犹豫着,我也没说什么,向着马车那边走过去,好像也没什么要交代的。

    不给我一步三回头的机会,芒种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柳小姐,来,这边请。”

    生怕我长翅膀飞了似的,芒种赶紧扶着我上马车,这小鬼头力气好大,一下就让我跨上去了。

    进了马车,给我当车夫的就是芒种,两匹大马在他的驾驭下很是温顺。

    我贴到车厢边上,撩开帘子,在倒退的景色中,好像看到了树影间跃动的身影。

    怕自己的动态视力跟不上,我努力瞪大眼去瞧,恨不得将身体挤出这个小窗户。

    是李苍穹,他还是来送我了!

    这道身影一路沉默地护送,直到路的尽头出现岔道,然后,再也看不见他。

    这种虐恋情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我摸着头上的簪子,平复着心里的一些怅然。

    车子继续行驶,我也不再看窗外,而是摆烂地躺在里面。渐渐地,耳边传来了热闹的声音,可能是进了城。

    车子停了一会儿,不多时,芒种掀开帘子,灿笑着将一堆吃食放进来。

    “柳小姐一定饿了,来,都是买给你的。”

    没骨头的我撑着手肘坐起,看到他将烧鸡烧鹅猪肘子,还有各种零嘴搬进来,我很没有出息地嘴馋了。

    “我想吃哪个吃哪个?”指着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美食,我本来还沉浸在虐恋中,一下给我干到美食频道了。

    “对,爱吃哪个吃哪个,就是把我们少主吃了,都好呢。”芒种笑得狡猾,带着人小鬼大的机灵劲儿。

    “我才不敢吃你们少主,他不吃我就好了。”

    “那他一定会吃的。”

    “……”

    想拿猪肘子的手停住,我惊悚地看向他,芒种嘻嘻笑着,安慰道:“开玩笑的~”

    “这不会是囚犯的最后一顿吧,小堂主,你说句实话。”

    “不会不会,安心吃。以我们的赶路进程,得要五六天才能到天明宫,你可别瘦了,免得骂我没照顾好你。”

    完蛋,越说越像是待宰的年猪。

    算了,事已至此,内耗也无用,不如美美吃好,静待风雨吧。

    白天我就在马车里吃了睡睡了吃,夜里如果在城镇就会去客栈睡觉,我的房间外面都站满了教众,生怕我跑路。

    怕我无聊,充当车夫的芒种特别会找话题唠嗑,过得两天,我俩关系就很熟络了。

    这天依旧在路上,我没在车厢里睡大觉,而是和芒种一起坐在车头赶车。我想到以前说自己赶马车时,顾遇水对着我一顿嘲讽。

    “赶马车难吗?”我问。

    “柳小姐试试?”

    “算了,我怕翻车。”

    “有我呢,别怕。”

    怎么一个小男孩的男友力都这么爆棚,其实也不难想,毕竟他可是魔教四堂之一的堂主,没点能力怎么坐得稳这位置。

    但还是太小了!

    他看着比燕流还小很多,燕流虽然十四岁,可身板子已经接近成男,倒是芒种看起来还是小学生,还是低年级的那一类。

    “芒种,你多大了?”

    “十八。”

    “啊?”我身体后仰,对着他上下打量,“是八,还是十八?”

    “上月刚满十八岁~”

    “……”

    我脑子里出现表情包了好吧!

    “表面不可信,柳小姐听过缩骨功和易容术吗。”

    他稍加点拨,我就恍然大悟,更加惊奇地瞧着身旁的小男孩。这绝对是高手啊,能够把自己完全变成一个小孩,难怪他是堂主了。

    “佩服,膜拜!”我不由得抱拳赞叹,随后狗腿地问,“大哥,你收不收徒弟啊,教我真正的易容术?”

    “可别这么喊我,少主得扒我皮。我装成这样,你才不会那么害怕,人对乖巧的小孩子总是更多耐心,还容易同情心泛滥,不是么。”

    “有点道理,才两天,我就跟你打好关系了。”

    “但你在不知道我真实模样时,还是没有看轻我,也没想过逃跑,柳小姐也很有远见呢。”

    “这倒不是我有远见,纯属胆子小。”

    “……”

    芒种披着小孩皮,算是真正的画皮鬼,看着他这无害的样子,还不知道多少江湖人会被骗到。

    “柳小姐,你和无极楼的小公主关系是不是还可以?”

    “小玉?”

    小公主这个形容还有点微妙,听不出恶意,反倒有几分琢磨不出的趣味。

    我和戴挽玉都喜欢李苍穹,眼光倒是很相似,我也很钦佩她的勇气。虽然相处短暂,我认为我俩是不错的朋友。

    瞧着芒种稚嫩的面庞,我都忍不住想上手捏捏这小脸蛋子,不过可能会捏烂假皮。

    “你问小玉做什么?”我管好了自己的手,反问一波。

    “此前打过交道,觉得她可爱。”

    “我也觉得她好可爱的!”

    英雄所见略同,我和芒种聊了几句,他似乎也知道戴挽玉千里追随李苍穹的事情。

    “所以,你们几个的关系这么混乱的?”玩味地瞄我一眼,芒种靠在车厢上。

    我也往后一靠,仰头看着浮云悠悠,“你要知道,好男孩都是要靠抢的,李公子那么好,多几个人喜欢很正常。”

    “哦~除他之外都是不入流的了。”

    “哎呀,也没有啦。像天明神教人才济济,俊男美女无数,一看就是不得了的教派!你肯定也是大美男!”

    笑一笑就是一顿吹捧,营业姿态我太熟悉了,这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么。

    “是么。”芒种呵呵一笑。

    “那个,你们教主是男是女呀?教徒的工资如何?我要是谋个差事,能养活自己吗?”

    “顾教主是少主的娘亲,圣女是他姐姐,工钱嘛~你的钱你自己找少主去问。我的工钱,娶老婆倒是不愁的哦。”

    感觉工资还可以的样子,不过他是堂主,相当于一个部门的老大,肯定不愁钱,应该问一线牛马的。

    这一路上和芒种相处还是挺愉快的,就是他偶尔也会给我一种阴冷的感觉,就好像雪媚娘里包的不是草莓馅儿而是钉子,咬下去能扎满嘴血。

    在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儿以后,这种感觉就会更加突出,毕竟孩子的话能当做童言无忌,有口无心。

    一路长途跋涉,我的身体倒是没受一点委屈,还给力地长回来几斤,就是小心肝有点害怕。

    终于,我们还是到达了天明宫。

    本部在清风群山地界,与乐城就隔了两三百里。看来当初在乐城躲避魔教的时候,就被顾遇水耍得团团转,看我那么慌乱,他肯定笑劈叉了。

    芒种以小孩天真无邪的模样一路将我护送到我该在的别院,这里清幽宜人,有山有水,园林造景格外好看。

    可以说是我穿越过来以后住的最好的地方,我抱着自己的包袱推开卧室的门。

    “柳小姐安歇,告辞。”

    “哎哎哎!芒种!”

    抓住小男孩的腰带,他脚步顿住,我赶紧撒开,这些混江湖的小子,一个个年岁都比我小,可阅历都比我丰富,全都呈现出一种年上感。

    我紧张地问道:“顾,少主他什么时候过来?”

    芒种坏笑:“你是期待还是害怕。”

    “……当然是期待啦,哈哈哈,我一定好好打扮欢迎他。”

    “那就好好哄哄咱们少主,一会儿侍女就过来替你梳洗。”

    有一种屠夫过来给我洗刷刷的既视感,芒种也不多说,他终于完成了任务,作为牛马正是高兴的时候,转头就蹦跳着走了。

    他还要装小孩多久啊,看着真的很容易被迷惑。

    很快,八个侍女就进来,她们手里端着好吃好玩的,一个个都笑容满面,还带着一种参观我的意思。

    在姐姐妹妹们的热情招待下,我完全抵抗不住,被她们带去浴池按摩搓澡,大概连指甲缝里的泥都抠掉了,还给我涂手指甲!

    好像进了高大上的美容院,我什么都不敢多说多问,全程任由安排,像个布娃娃。

    顾遇水是那种不好好混江湖就会被抓回来继承家业的少主么,他为什么不回来享福,非要出去吃苦祸害江湖啊?

    想不通。

    整个白天都没有看见顾遇水,而我已经演练了千百遍见到他的场景,到时候就是我演技爆发的巅峰。

    影后奖项非我莫属!

    等啊等,到了黄昏也没见个人影。我都没有心情去参观这院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

    除了必要的伺候,侍女一般不会跟在我身旁,给足了我个人空间。

    一到傍晚的饭点,晚饭又送上来了,有肉有菜很是丰盛。我心惊胆战地吃完这顿,接过漱口茶,还想帮忙收拾碗筷。

    侍女笑着将我的手拿开,说不要抢她们的活儿做。

    我只好去拿樱桃吃,多吃就是多赚。

    “柳小姐,你头上的木簪太寒酸了,妆奁里的首饰全是送你的,我给你换上?”

    “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放心,我轮着带!”

    小姑娘被我逗笑,也不强求,只拿了一朵金花贴着我的发间别入,确实光彩熠熠,比木簪要强得多。

    “那个,你们少主今天会来吗?”我看天色都晚了,很是忐忑。

    侍女:“应当是会来的。”

    好吧,赶紧演技训练,不要松懈,绷紧皮子。

    夜里放上烛台,房内亮堂堂的,屋外也是一片灯笼摇曳,看着很漂亮,但我还是没有心情去参观。

    偶尔我会想到李苍穹,都已经好几天了,他肯定和老爹一块回去了吧,说是不连累,还是拖累他不少。

    我在偌大的房内转着圈地念台词,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门也阖上。

    “吱嘎——”

    忽的,门被推开。心脏瞬间蹦到嗓子眼,我一个滑铲过去就是下跪,抱着来人的大腿。

    “少爷我错了,我回来了,我其实每天都在想你,还是你身边最好了!什么金山银山都不如你给我的狗窝啊!”

    “……”

    顾遇水为什么不说话,这大腿好像不太对,搂着这条腿,我慢慢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明艳大气的女人,她脸上虽有岁月痕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魅力,神似顾遇水。

    挑起眉梢,女人居高临下地瞧着我,伸手挠了挠我的下巴,这个动作倒是很像顾遇水。

    “柳逢山?”

    “我、我是柳逢山,请问尊姓大名?”

    赶紧松开手,我拍着膝盖站起来,唯唯诺诺地站在她面前。

    “哈哈哈哈哈,顾遇水是我儿,你说我是谁。”

    我差点又跪下,哆嗦地打招呼,“见过教主!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哎~别这么见外,我儿费尽心机找回来的人,我怎么着也得瞧瞧。”

    “……”

    不敢多说,于是我立正站好,360度无死角地让顾惊人参观。

    虽然和芒种询问了一下顾遇水爹娘的事,但他只说了教主和圣女,关于亲爹并没有讲,就连顾遇水挂在嘴边的爷爷奶奶也没提过一嘴。

    “小姑娘体格不错。”

    “谢谢教主夸赞。”

    “你陪水儿好好玩,有什么想要的直说就好。”

    教主也这么接地气的?没什么压迫感,就像私底下见大姐姐一样。

    毫无防备地见到了顾遇水的亲娘,就聊了这么几句,不太能看出来什么,不过觉得她还是挺宠爱儿子的。至少比李行风看着要宠儿子。

    目送顾惊人离去,我把房门关上,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这回总是顾遇水了吧,我一个箭步窜过去下跪。

    “老大我错了!”

    “嗯?”

    又跪错了,来者是个年轻的女人,眉宇自带英气,凤眸明亮锐利,看着就有上位者的气势,和前面的顾惊人很像,如一把出鞘的剑。

    这位应该就是顾遇水的姐姐顾钟情吧,她比顾遇水更像娘亲。

    顾钟情将我从地上扶起,嘴角噙着笑意,“水儿掀翻武林也要找的人,我高低得过来看看。”

    不愧是一家人啊你们,组团来参观吗。

    “这是西堂主送来的蜜糖糕,柳小姐尝尝。”

    从怀里拿出一包零食放我手上,顾钟情像对小孩儿那样摸摸我的脑袋,随后又稀罕地看看我,这才哼着小曲离开。

    我看着手里的糖,拿起一块往嘴里塞,确实和在铺子里买得不一样,并不是纯甜,还带着一丝涩口,不至于腻得慌,咬开的夹层里面有果肉。

    吃着这糖糕,搞了这么两回,我的警惕性都降低了,以至于顾遇水真的进来时,我都没反应过来。

    束着紫金发带的红衣少年进了门,我还在吃糖糕,然后呆滞。

    顾遇水问道:“傻狗,你在吃什么。”

    这句话问得非常轻巧,好像我俩从未分别这数月,他也没有发疯一样寻找,仿佛昨天我们还在畅聊去碧山村的事情。

    他怎么又变漂亮了,是因为好好打扮了?总觉得很难移开视线。

    “我问你吃什么,回答。”

    “你……你姐姐给的蜜糖糕。”我呆若木鸡地解释。

    他快步上前,上手就抠我嘴里的糖糕,“快吐,她给的也吃!真是狗。”

    舌头都要被他的手指夹断,我连忙听话地吐出来,但刚刚已经吃了两三块了,打死不说我吃过!

    我已经错过了下跪的时机了,现在还要演吗?

    演!必须演!

    “少主我错了,我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在外面流浪这么久,我发觉只有你的身边才是我的码头!倦鸟归巢,卸甲归田,还是狗窝好啊!”

    一键开启抱大腿技能,我贴着他的腿凄凄惨惨地哀嚎。顾遇水用掌风将门关上,颇有一种关门打狗的架势。

    我吓到了!

    我弱弱地抬头看他,心虚一笑,“那啥,你的明月神功我给你保管得好好的,而且、而且我还抓住了冒牌货顾遇水,少主你是不是……能够原谅我短暂的失踪呢?”

    他将抠了我嘴巴的手往我衣服上抹,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和穹哥在一起开心吗?”

    提到这个我也怨念啊,“根本没有和李公子相处多久。”

    “你还挺遗憾。”

    “没有!怎么会!他可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我又没有狗胆包天幻想什么。”

    “……”

    从他进门到现在,虽然关了门独处,可心情好像还行,并没有掀桌子甩板凳,难道他不生气了?

    认真仔细地观察顾遇水每一个细微表情,我继续谄媚地说,“少主,少主不会和小狗狗计较的,对不对?”

    “我有多心胸狭窄,你不知道吗,我和李苍穹完全相反。”

    “……”

    吞咽了一下唾沫,我再接再厉,“怎么会,少主肚里能撑船。”

    死了死了,如此锱铢必较的一个人,本来就很贱了,我真的不会被剥皮吗,现在看着表情温和,也只是喷火前的预兆吧。

    顾遇水往桌边一坐,我赶紧凑过去给他捶腿,“少主今天真好看,我差点没认出来呢!”

    “毕竟你跑太久了,怎么会记得我的长相。”

    “你冤枉我!我肯定能记得你的样子!”

    “哦?”

    “毕竟像你这么好看的也少。”

    “李苍穹不算吗?在你眼里,他不比我好看吗?”

    “……”

    这对话还能继续吗!到底是谁暗恋李苍穹啊!

    忽的,我的下巴被顾遇水掐住,他逼迫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我差点咬到舌头,颤抖地坐在地上,怕!

    “柳逢山,你和李苍穹简直是奸夫□□。”

    “……”

    嘶,咋回事,我怎么有种,被骂爽了的感觉,我是变态吗!只要能和李苍穹挨边都可以?

    “咳,大哥你这就不对了,我脸皮厚是无所谓啦,但别污蔑李公子的名声。”

    “……”

    “哎呀呀,我的下巴!下巴要碎了!”

    “你还跑吗?”

    “不跑了!打死不跑了!”

    “可是我不信。”

    “……”那你问个屁?

    我是不敢说把心剖出来给他看的,我怕我一说,他马上用刀子剖我心。

    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求饶,我没注意到少年越凑越近的面庞,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覆盖,遮住了烛光。

    我眼前昏暗,唇上一软,如遭雷击。嘴唇上的触碰很轻很快,就像幻觉那般。

    顾遇水重新坐直身体,他抚摸着自己的唇瓣,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尝到你嘴皮子上的糖味了。”他有些不爽。

    我已经大脑发热过载,指着桌上的糖糕,“不要吃我吃剩的,桌上有新的。吃到糖味,总比吃到猪肘子味好吧。”

    顾遇水:“……”

    好不容易回过神,我心跳加速地问道:“那个……刚刚我好像死机了,老大你亲我了?其实你想咬我的,但错误使用了嘴巴,对不对?”

    “……”

    “老大你说句话啊!亲小狗对吧,小狗可爱,谁都亲。”在思维极度混乱下,我将狗设定又搬出来。

    顾遇水抓起我的衣襟强迫我跪直,一手揽过我的腰,劈头盖脸又是一个吻,我瞪圆了眼珠子,根本不敢闭上眼享受。

    他也睁着,就这么与我撕咬,我都要斗鸡眼了!

    被亲得昏头转向的,连怂都忘记了,一只手乱挥,抓住他的发尾,我用力一扯。

    顾遇水被我扯得仰头,总算分开这个暴虐的吻,我跪坐在地上大喘气,这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

    “他有这么亲你吗?有没有?”

    听到这皮笑肉不笑,甚至有些癫的老土发言,我赶紧从他身边爬走,地摊文学主角竟是我自己!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救命,为何如此难熬【捉虫……

    谁来把地摊文学从的我脑子里搬走啊!

    我人被惊吓得还在地上爬, 顾遇水铁钳一样的手已经抓住我的脚踝,将我给拖回他那边。

    这是来自地狱的鬼手!

    小恶鬼装不下去的温和表象终于一点点撕破,比山里的藤蔓还缠人。

    “他有没有那样亲过你!”

    虽然脑子里大屏幕滚动着恨海情天文学什么的, 可发生在顾遇水和我的身上,我只能想到短视频里狗主人发现狗子在外面有了新主人的滑稽感。

    什么家里一个,外面一个, 两边不耽误,错峰伺候。

    “给我说话, 柳逢山!”他怒斥着, 手上的劲儿加大。

    “没有没有, 李公子不会这样突发恶疾的!他堂堂正人君子,跟普通男人不一样的!别登月碰瓷!”

    “他哪里不一样!是有三头六臂吗!是多两个脑袋吗!”

    “他他他,他是菩萨。他对我好,我就喜欢他那种款式的, 要脸有脸要能力有能力要身材有身材,又有担当又心善还为人正派,对谁都很好!还不撒谎!”

    我的嘴在干什么!别说了, 快点住口。

    不对不对,都乱套了,我是吃了豹子胆么, 怎么敢跟顾遇水对吼,而且这种心里话居然就这么敞亮地说出来了。

    不应该啊!我怎么觉得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但是如果不用嘴巴宣泄, 我好像要控制不住身体了。

    总之越来越不对劲,我脑子都热起来了。不等我细细体会这不妙之处,又被他扯得贴近几分。

    我的后背和腚磨着地毯被拽到他身前,红衣少年往地上一跪, 握着我脚脖子的手顺势就撑在我的膝盖上。

    从我这个视角来看真的很像鬼片里的男鬼啊!而且这奇异的姿势,也太像接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生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我的心跳声,可以说是要爆裂了。都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亢奋,但应该不是少女心!

    从他亲我第一口开始,这件事就完全变质了,好似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向着未知道路癫狂奔跑。

    现在不是思考姿势的问题,而是我从内到外的不对劲,只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浑身都在燥热,好像有一阵阵的热浪从四肢百骸往皮外喷发。

    不仅热,还痒,憋得慌。

    要变成打火机了,感觉喉咙里能冒烟喷火,我好难受,好胀。

    “我、老大,我好热,又好晕,又觉得痒。”

    “……”

    “老大你什么时候给我下毒了?别欺负我了,我认错……呕,晕。”

    有一种坐在大巴最后一排,不开窗户,车还在盘山公路上狂开的颠簸晕车感。

    我还以为他又要发疯,骂我装,或者嘲讽我是不是孕吐什么的。

    小颠公疯到一半的神色镇定下来,松开我的膝盖,将我从地上捞到怀里,挽起我的轻纱长袖,手指搭上脉搏。

    这表情切换,零帧起手啊。

    我热得好似吞了炭,一路烧穿身体,迷蒙的视线开始集中观察顾遇水的皮囊,从他的喉结看到眉眼,再从额头看到胸口。

    这就是女凝,我超喜欢!

    不对,我的眼睛在干什么!先是管不住嘴,现在管不住眼睛了吗!

    “不是我下的药。”

    顾遇水查探了我的脉搏后,神色复杂地为自己解释了一句。他以往被误会了也无所谓,现在却撇清关系。

    可鉴于他说谎太多,我大口大口喘气,说道:“狼来了,你猜我信不信。”

    顾遇水:“……我有必要耍你吗。”

    燥热的我感到气不打一处来,控诉道:“大哥!你失忆了是吗,一路过来耍我多少次!我也想问问你,耍我好玩吗!”

    “那确实好玩。”

    “……”大贱人。

    不行,我越来越口干舌燥,热得眼睛都疼,只有贴着低温的顾遇水才觉得舒服很多,我就像狗熊蹭木桩那样开始忍不住蹭他。

    夏季的衣裳本就单薄,蹭两下就好像能贴到皮肤。

    我以为自己蹭得很小心翼翼,但其实在他的眼里,我应该是猛猛一顿蹭,好似土豆摩擦刨丝器,把他衣襟都蹭松了,锁骨胸口就这么露出来。

    完了,我成色中恶鬼了,恨不得做洗面奶,把头埋进他胸口。

    一手揽着我,一手拦着我,顾遇水突然就冷静了,好像刚才的颠公不是他一样。

    他看向旁边地上被吐出来的蜜糖糕渣滓,冷着声问道,“你到底吃过没有?”

    身体还在蹭蹭蹭,失控的脑子还被仅存的理智给拽着,我坚决不承认,“没吃!你都从我狗嘴里抢出来了!”

    “是,狗会乱吃别人给的东西,我真是没教好你!”

    “……”

    “你到底吃了没有。”

    “三、三四块吧,好吃。”

    “笨猪,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怎么谁的你都吃!”

    看到他一秒怒起来,我在他怀里吓得抱头缩成一团,反驳道:“那是你姐姐给的!又不是外人!”

    “除我以外都是外人!傻狗!”

    “好好好,我猪狗不如,你骂吧。”

    “……”

    感觉自己是锅子里的猪油,已经要化掉了,这么难捱的时刻,我还是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顾钟情给的糖糕里面下药了,但是为什么?

    这俩不是亲姐弟吗?话说我怎么又躺枪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直接找顾遇水不好吗,我又不是他家属,总往我头上泼粪!

    为了防止我乱蹭,顾遇水只是摁着我,却没有点穴。如果他点住我的穴道,让我血脉不畅,身体麻痹,我说不定会被这药整得自爆。

    明明是百毒不侵,也还是能被药放倒,薛定谔的抗毒性是吧。

    “你听好,柳逢山,你中的是神仙狂,顾钟情用来玩的春药。”

    “……”我都要喷火了,被他用胳膊固定着,也不能抓挠,只哀嚎着,“为什么!我犯什么天条了!”

    “或许是赏赐你呢。”

    “开什么玩笑,把你换成李公子才是赏赐!”

    我没想说那句话的,但是现在热得我脑子发蒙,说的话全都不过脑子了,简直就是没有审核的网站,无法无天!

    顾遇水:“你想死啊?”

    我:“呜呜,不想。”

    他还在搂着我,用自己代替绳索把我锁着,高声呵斥道:“来人!”

    很快,一位侍女推开门,低着头进来,“少主请吩咐。”

    “叫顾钟情过来!”

    侍女好似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虽然紧张,但还是口齿清晰地回答。

    “圣女已与北堂堂主安歇,任何人不许打扰。她就寝之前说改良过的神仙狂没有配置解药,少主医术高超,可以自己研制。又或者,以身为药,替柳小姐解毒。”

    “……”

    被摆了一道的顾遇水噎住了,他只得让侍女去他的院子拿药箱过来。

    我满地乱爬,尖叫:“好老土的剧情!我的人生就是地摊文学!但是为什么对我下毒!”

    顾遇水踹我腚:“我都没叫,你叫什么。”

    “老板,我又成了你的替死鬼!这牛马不做也罢。”说完,我往地上一趴,也不蠕动了。

    不一会儿,屋里摆了大小不一的箱子,里面全是他的瓶瓶罐罐。

    “用内力压一压药性。”

    顾遇水强行把我拉起来,让我原地盘腿打坐。

    我骂骂咧咧地照做,开始运功,以前我还想着趁李苍穹吃了壮阳药顺水推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自己中了真正的春药,要和顾遇水顺水推舟?

    这太歹毒了,我一边运功一边抱怨,“我的百毒不侵是不是假的。”

    顾遇水还在抓紧时间配药,骂道:“管不好狗嘴,还说主子的不是?”

    我还有一箩筐的输出可以开炮,身体里的热度让我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突然,顾遇水把药瓶子一放,他拿起一碗水走到我面前,随后单膝跪下来。

    根本就无法全心全意地运功,察觉到他的靠近,我睁开眼睛看着,视线不自觉地就黏在他的嘴巴上。

    我的神经一寸寸拉紧,被顾遇水灌了一碗水,结果又渴了。

    我开始眼神发直,觉得被他咬也不错,亲也可以,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迫感在压迫我的神经。

    “很难受么,现在你想舒服点吗。”顾遇水问。

    一条鼻血从我的鼻孔淌下,滴落在我的裙子上,我低头看,又掉下来几滴,这让我怎么思考。

    顾遇水用自己的袖子给我擦了擦,黑色的护腕蹭上去也不太看得出鼻血的痕迹。我吸溜一下鼻子,微微仰起头,头昏脑涨地说。

    “我觉得身体要炸了,老大都怪你学艺不精,现在配不出解药。”

    “啧,老子配得出都不给你配。”

    “……”

    想给他磕头认错,可是头一低就会流鼻血,我昂着脑袋,像个二百五一样挠挠身体,但这种痒并不是表皮的痒,根本无法止住。

    顾遇水拿针给我扎了几下,流鼻血的情况缓和了,只是这种燥热没办法降下来。

    叫侍女拿来一盆子切碎的冰块,少年抓起冰就往我衣服里塞,这冰火两重天,简直把我刺激地发出猴叫。

    不知道是我的内功在散发真气,还是春药太给力,这些冰块没撑多久全部在我衣服里化为水,把地毯都濡湿了。

    顾遇水看着我好似尿了一地的场景,以手扶额,不忍直视。

    我换了个地方坐,手里搓着冰块,“少爷这不管用,嘎吱嘎吱。”

    埋怨地说完,我还将冰坨子丢嘴里嚼得嘎嘣响,冰的我舌尖都麻了,我又想吐。

    看我在这猴子一样坐不住,顾遇水捧住我的脸,一句废话不多说,就这么吻了上来。

    咬碎的冰块在唇齿间尚未融化,就被他的舌头给抵住,顺势又推回我的口腔,吐不出的冰在热度中成了水,从我俩贴合的嘴角流下。

    扫开地毯上的药箱,瓶瓶罐罐滚倒一地,顾遇水将我压制在地上亲吻,只有他偶尔地松嘴时,我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极短的换气时间让我无法畅快呼吸,被他吻得全身热度爆表,却平复了侵入骨髓的麻痒。

    绵长湿热地吻给了我天旋地转的错觉,终于结束后,我瘫在地上装咸鱼。

    顾遇水拍拍我的脸,“有没有好点。”

    我眼珠子转动,眼前的红衣少年也并不比我好多少,嘴也微微红肿,是我吸的么,我刚刚有吸他?

    可能吸了,毕竟触感像果冻。

    烛火的光在眼前飘荡,身前的人就像会法术一样,等我再眨一眨眼,顾遇水变成了李苍穹。

    神仙下凡了,救苦救难来了。

    无名野火瞬间在身体里点燃,以燎原之势卷土重来,我一个鲤鱼打挺就扑上去抱住。

    “神仙救命!”

    “呜——”

    被我咬住嘴,李苍穹承接住我的冲撞,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凶狠地回应过来。

    光明又正直的少侠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不不不,他说过他也是男人,而且这是在帮我啊!

    说起来,我好像已经忘了是怎么开始的,现在这个点儿,李苍穹能在这里吗?

    算了,正事要紧!冲啊,冲向快乐!

    视线模糊又聚焦,被抱起按在榻上的时候,我混沌的脑子吱声了,带着几分期盼和娇羞。

    “李公子,你要轻一点哦!我没经验,但是没事,我学习很好的!让我们一起快乐成长吧!”

    “……”

    “哎呀呀呀!我的脸!我的脸!my face!”

    一口被咬住脸,脑子里的旖旎全都飞走,我被痛得惊醒,和我纠缠的哪里是神仙般的李苍穹,分明是地狱里的恶鬼。

    顾遇水把我的脸咬出血了,我疼得四肢乱弹,虽然很狼狈,但这剧痛戳破我所有幻想,脑子清醒了。

    “老大疼疼疼,我知道是你!是你是你!”

    他起身,气得额头青筋凸显,戳着我脸上的牙印,“认出来了?”

    “痛!我错了!咱俩滚床单吗?那……那滚吧,我太难受了。”

    “我不难受?你当我什么,你的泄火工具?”

    我从榻上坐起来,“你又不给我配药!”

    “你以为这么好配,这药换别人,不睡就炸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喊李苍穹!”

    “……我算轻症了?还有别的解法吗?”确实,过了那个劲儿以后,我好像有些能压抑了,但还是很灼热,搅得五脏六腑都热辣辣。

    “以毒攻毒,用毒王压制。”

    “……用了你的毒王,我还能活吗。”

    “所以我没用。”

    “还有方法吗?”

    “找人睡。”

    “这就是最佳答案了,老大你肯定很有经验,来吧,我准备好了。”

    说着,我又视死如归地躺下,横竖我不亏。

    顾遇水将自己的衣襟合拢,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起盆里的冰水泼我一脸。

    “嗷——”

    刘海都塌了,我吐出水,湿漉漉地离开床榻,抹掉脸上的水渍,“少爷你不愿意就算了,泼我干什么。”

    “是让你撒泼尿看看,你配不配。”

    “……”配你这坏胚子,我绰绰有余好吧!别以为长得有姿色就能拿腔拿调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诚实地抱着他的大腿,“少爷!可怜我吧。”

    我服了自己,这么烈的药,圣女自己吃了扛得住么?

    顾遇水扛起我去了浴池,我白天就是在那里洗的澡。被他丢进冷水中,随后跟来的侍女们一副害怕的样子,将一盆盆的冰块往水里倒。

    她们大概很疑惑,明明有很简单的解决办法,我也不怎么抗拒,但就是采取了很艰难的模式。

    开始物理镇压手段了,我靠在池边,看着岸上的顾遇水,“老大,我要泡多久?”

    他冷酷道:“泡到你死。”

    “……”

    这人很生气的样子,还是不招惹了吧。

    这下好了,皮都要泡皱。事已至此,我在冷水池里狗刨式游泳,脑子一会儿昏沉一会儿清醒。

    顾遇水确实也尽力了,后半夜就在岸边配药,拿我当小白鼠,配出什么药都让我吃。

    直到我体内邪火逐渐熄灭,卸干净一身力气,有气无力地趴在池边,再无法多出余力游泳。

    而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我到了第二天一粒米都没吃,光喝水吃药了。

    顾遇水将我从池子里捞出来,披上他的红色外袍,就这么抱着我回了屋子。

    寝室已经收拾干净,室内燃着很让人清心寡欲的熏香,少年将我放回撤换过的榻上。

    皱巴巴的我坐在上面,眼里都是血丝,脸颊上的咬伤也结痂了,变成一圈脆弱的伤疤。

    顾遇水给我擦头发,又给脸上抹药,然后问我,“还邪火乱窜吗?”

    我摆出性冷淡的样子,“回禀少主,心如止水,已经灭人欲了。”

    挺好的,昨晚还以为我被亲一下就对他心跳加速,原来是春药,那没事了,我没这么肤浅!

    “是么。”

    “是的,我克服了神仙狂,我就是狂人呜——”

    毫无预兆地被他掐着下巴又吻上来,他是从下至上地贴吻,衔着我的嘴唇就探入舌尖。

    我裂开,觉得这样的接吻调动了我的表情,让我脸上的伤口有点疼。

    “柳逢山,是谁在亲你。”

    “是老大。”

    “老大叫什么?”

    “顾遇水。”

    “很好。”

    问完,他安抚性地在我唇上轻啄一下,随后才结束这个吻。

    我再也不能无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再这么亲下去,我的唇纹都要被磨平了。

    我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从昨晚开始一直亲我,我现在压制住药性了的。”

    “亲狗要理由吗。”

    “那,你以前怎么不亲。”

    “你管我。”

    “我觉得这不好。我也不是你姘头,你得给我涨工资!亲一个十两银子!”

    “……”

    顾遇水陷入了极度无语的状态,他走了,我以为他被我的市侩给弄得兴致全无。

    我刚躺下想休息,好好睡一觉,某人去而复返,将一箱子金银珠宝往我床上倾倒。

    我看着珠光璀璨的钱财和饰品,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差点就被金子玛瑙水晶玉牌活埋。

    顾遇水丢开箱子,冷笑道:“现在,你说能亲你多少下?”

    我怕不是嘴都要废掉,沉默良久,我硬着头皮一笑。

    “我刚刚涨价了,一箱珠宝一个吻。”

    “……呵呵,涨价是么。对我涨价,对李苍穹白送。”

    被他用戒尺打了腚,最后我是侧躺着睡的,抱着满床的珠宝,悲喜交加地睡着的。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他有什么好

    迷迷糊糊睡到一半, 脸上有清凉的触感,一会儿又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和一堆金银珠宝共眠的我终于醒了。

    眼皮撑开, 屋内屋外都是烛火摇曳,我只是睡到了晚上,这一天还没有过去。

    虽然感觉自己还没睡饱, 但空瘪的肚子也的确饿不住了。

    来这里才两天,就过得这么精彩, 实在是刺激。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感觉到脸上依旧被触碰, 有着轻柔的力道, 眼珠子一动,看到坐在床边给我面颊涂药的顾遇水。

    少年换了一身白衣,海妖一样的微卷长发被他绑了个侧边的辫子垂落,真是装的好一副温婉的贤夫样子。

    他神色专注, 还真有几分医者仁心的样子。

    睁眼的刹那会因为这一身白衣喊出李苍穹,但我咬住嘴巴,没有说出名字, 我不可能随时随地找死的!

    神仙狂的药效已经被我的抗毒体质压制下去,我脑子是无比清醒的,只是先入为主认为白色适合李苍穹。

    但其实顾遇水穿着也好看, 超绝清冷感不就出现了。不过他这么冷着脸给我擦药,比起温柔的仙, 还是更像偶尔善心爆发了一下的男鬼。

    “醒了就起来吃饭, 今天一天没吃,不饿么。”

    “饿。”

    将敷药的纱布拿走,他从我床边起身。我撑着手坐起,身边的财宝们哗啦啦被挤开, 一颗夜明珠掉落床边。

    我睡下时根本没脱衣服,无所谓顾遇水在不在这里,下床就捡了珠子擦一擦,我把床榻上的财物都收拾好,重新放回箱子。

    左看右看,最终将箱子塞入床底下,侍女端来水盆让我洁面净手,在清洗过程中,我避开了左脸上的药膏。

    往桌上一坐,原来红焖肘子都被做了脱骨处理,皮肉已被划开,里面还灌满了酱汁,难怪香得人迷糊。

    顾遇水在我旁边自饮自酌,偶尔看我一眼,眼神冷幽幽的。

    我不要做冷面少主的眼神扇形图分析,于是低下头,可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我没有马上动手,“少主,你不吃吗?你不会是让我在这看着你吃吧?”

    “……吃过了。”

    “那你在这是做什么?”

    “怎么,我在你就不吃了,还是我在这里你会护食?”

    “当然不会!你之前从我嘴里抢吃的,我都没有咬你。”可是顶着你现在的目光吃饭,我压力有点大啊。我又不做私人吃播!

    说到咬,我已经被他咬过两回,到底谁是狗。

    确定他不是来折磨我,让我看他吃饭的,我战战兢兢地拿起碗筷。观察着他的脸色,我夹起第一块肘子肉。

    “慢着。”

    “好嘞!您请吩咐。”

    他一开口,我马上将碗筷放下,还真就像训练有素的狗,主人不给吃,就完全不敢吃,尽管口水都能流一盆子。

    努力呈现出一个乖巧又可怜的模样,我坐在凳子上看着顾遇水,等着他发号施令。

    这人没狺狺狂吠,而是身体朝我倾靠,捧着我的脸吻了过来。

    不是!哪有人一言不合就接吻的!他以前也没这怪癖啊,鬼上身了?

    感受到嘴唇上的贴合与他口中的清淡酒味,我僵硬着全身,紧闭着嘴巴,没有与他舌头打架,而是斗鸡眼地傻坐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很无措地握紧。

    难道现在当牛马打工人,还要多一项物理意义上安抚老板的职责吗,不是我说,天明神教人才辈出,一定能找到一款合他心意的吧。

    我一个人身兼数职,实在是不堪重负!

    咬紧牙关不让他突破城池,守护了自己的舌头,但他只是吮吻也能玩,舔过我的唇珠后,他的牙轻轻咬了我的下唇。

    “柳逢山,我是谁。”

    “少爷呜——”

    “我是谁,说名字。”

    “顾遇水!”

    给我一点空间让我说话,等我回答了,他又缠上来。非要把我的硬骨头亲得顺从了,有些扛不住了,他才退开,又若无其事地拿起酒喝。

    我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嘴上火辣辣的。反观他,又冷心冷肺的样子。

    主动骚的是你,撤退的还是你对吧,骚猪。

    等到唇上的酥麻感过去,我连人带椅子挪到他的对面,顾遇水眼神一扫,“回来。”

    于是我又挪回去,在他旁边拿起碗筷,“我现在能吃了吗。”

    “可以。”

    “刚刚又为什么亲我。”

    “现在不亲,难道等你吃了肘子再亲?”

    说得很有道理,可我不服,“……我犯什么死罪了一定要亲。难道我吃完了肘子,你就不亲了?”

    “我高兴就亲。”

    不高兴的时候就用戒尺打我腚是吧,心里发卖他一百遍。

    装作很关心他的样子,我真诚说道:“少爷,有病看病。嘴痒,多半是坏话说多了,老天惩罚你。”

    “……吃你的。”

    顾遇水舀了一碗汤,让我先喝汤垫垫肚子,再吃荤腥的肉。

    碎碎骂地喝了汤,我夹起肘子肉就往嘴里塞,吃得嘴巴流油,苍蝇都能在上面溜冰,看他还亲不亲。

    “少爷,这菜味道有点熟悉,你做的?”

    “嗯。”

    “哇,回家了有人伺候,还要自己下厨。你好爱做饭哦。”

    “……”

    他捏着酒杯,对着我阴森一笑,“哪天就把你端上桌。”

    吓得我多扒两口饭,“我夸你,你也不爽啊!”

    手艺还是那个手艺,确实有些想念他做的饭菜了,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吗。

    吃到后面,我就开始挑挑拣拣,没有一开始那么馋。我放慢了速度,装作很平常的聊天。

    “大哥,我现在的职责还包含了色色的部分吗?”

    “比如?”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终于意识到我是个女人,发现我还有睡觉方面的价值,决定把我的价值榨干,敲骨吸髓。”

    “……”

    “老大,我们也算朝夕相处了是吧。来一局坦白局吧!”

    “你四月底跑的,七月中旬才回来,哪里朝夕相处了,你和鬼么?还是和偷人的李公子。”

    “……”和你这个男鬼,除了跑的这几个月,我穿越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被你占了啊!

    我小声反驳:“别这么说李公子,他真的不这样。”

    顾遇水讥讽:“敢做不敢当是吧。”

    “他做啥了。”

    “知道你的行踪,还帮着隐瞒,还放假消息诱导,这不是有私心么。”

    “哎,不是他的错,是我的,怪我无端连累他。他对你这个兄弟是真的不错,别置气了。”

    “……”

    顾遇水把手里的酒杯砸出去了,外面的侍女惊呼一声,随时随地来活也是辛苦。

    没敢再辩驳,我专心把饭吃完,侍女进来收拾,顾遇水坚持要我马上漱口,我怀疑他还想亲,这人嘴痒。

    我恨不得在牙齿上用葱花排列一个:禁止随地大小亲。

    好吧,还是漱口了,满嘴都是茶香。

    菜盘都撤下,我打量着顾遇水,心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没空找女人,那中途我跑掉的这几个月,有的是时间。

    年轻人需求强,他又是这种随便的性子,就算不正儿八经找个情人,找个炮友也行的吧。

    我知道江湖人,尤其是歪门邪道这一种的并不在意什么洁身自好,比较推崇男欢女爱及时行乐。

    “老大,我们现在还是主仆关系,对吗。”

    “不然呢?你想是什么?”

    “母女也行。哎哎,我错了!我就是口嗨!”

    看他要过来扯我脸,我赶紧两只手掌护着左右脸道歉,生怕被他捏成大饼。

    小毒虫不走寻常路,捏脸只是他的谎言,亲嘴才是目的。

    又被他叼住嘴时,我人都焦了,又变得浑身僵硬。拿开我捂着脸的手,少年的手指顺着指缝与我相扣。

    坐在凳子上被他吻得往后仰,我都快跌下去,他的一只手与我相扣着,另一只手扶住我的后腰,给了我一点支撑,方便他吻得更轻松细致。

    三番五次地接吻,我从一开始的斗鸡眼,到现在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好像一个被驯服的过程。

    他的吻也从蛮横不讲理变得温柔有技巧,类似于野狗乱咬变成家犬乖乖吃饭的样子。

    我难道是什么贱骨头吗!我被他亲爽了!我好肤浅啊!但真的让人骨头发软。

    因为身体的变化我自己还挺清楚,这次不是药的加持,就是我有感觉!

    脑子里轰轰烈烈地滚过几个自我批评的大字,肤浅、看脸、没出息、真狗、贪图美色……

    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吻结束,也没有做什么技术总结,顾遇水与我额头相抵,微微喘息。

    随后他平复了气息,问道,“看看,我是谁。”

    颤巍巍地睁开眼皮,大大的一个毒虫霸占了整个瞳孔。这么近在咫尺的暧昧距离,不是打架就是啵嘴,才刚啵完,我不想短时间再来一次,感觉会折寿。

    触电一样从他的身前逃开,我躲到置物架后面,这才苦笑着说。

    “别问了大哥,你是顾遇水,突发恶疾,喜欢亲嘴的顾遇水!”

    “笑得比哭还难,我这次咬你了吗。”他没有过来抓我,而是抱着双臂,无辜反问。

    “没有。”

    “亲得不舒服?”

    “……”我眼神向下,没敢看他。

    顾遇水亲了这一次后好像心情很好,与前几次不一样,整个气场都是明媚的。

    “我把你亲爽了。”

    这是他的肯定句,我看得不爽,高声反驳:“没有!”

    “哪里没有,是说你没有张嘴,没有靠过来,还是没有回应?”

    我这次张嘴了,虽然笨拙但也回应了,也朝着他靠了。罪证确凿,无法抵赖,我真该死啊,沉溺美色。

    我捂着自己的心口,认真讲道:“但是我的心波澜不惊,我只是身体上的反应,这是人的正常反应!你换个人,只要技术到位,我也这样!”

    顾遇水哽住了:“……”

    看他脸色不妙,我又递台阶下,“老大,我们的关系还是清爽点比较好,牛马就牛马,不要色色搞潜规则,从你我做起,还给职场一个风朗气清的环境!”

    “……”

    “你要是有那方面的需要,建议你找别人。”

    顾遇水动了,他迈步朝我走过来,我左右看看,想找掩体,他进我退,要开始秦王绕柱走了。

    “你看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能帮你找。好好找个情人,我都帮姐姐找到了,一定也能给你找到。你说,我一定完成任务!”

    “柳逢山,我想要的就跑不掉。”

    好一个土狗发言,我热情道:“是,你倒是说啊,你要谁!”

    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这的确是势在必得的眼神,并不是那种会随意放弃的。

    他向来无拘无束又霸道,新鲜感过了,感觉腻了,还会翻脸无情。参考他的那些宠物们,我属于这一列。

    我开始有了奇思妙想,如果遂了他的愿,能不能用身体换自由?

    想到这我就不退了,顾遇水走到了我面前,不过一步之遥。

    反正之前中了神仙狂也差点和他滚床单了,如果现在能利用起这件事,倒也有点性价比。

    “大哥我想通了,我有个提议。”

    “什么。”

    “工作内容加个睡觉也不是不行,毕竟你也付了那么多钱。”

    “……”

    “但是,如果哪天少主你腻了,就让我走吧。明月神功什么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取,我不混江湖,到时候就种田躲起来过日子,绝对不会和你敌对的。你就把我当成钱庄,神功先存着,你有需要再来取。”

    顾遇水听笑了,“你是用什么和我谈条件?你的蠢吗?你怎么觉得我腻了是放过你,而不是宰了你?”

    我:“……”说得对,无言以对。

    “想用身体来要挟我离开,想得还挺美。”

    “哈哈,明人不说暗话,可以吗?”

    “你说呢。”

    “我代表你同意了。”

    “是么,那我今天就让你死在床上。”

    “……我开玩笑的!不要啊!那我不和你睡了,我们还是做单纯的主仆吧!”

    利索下跪,开始虔诚祈祷,我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挤出一丝尴尬地笑容。

    “虚伪的狗。”

    “是是是,少主说什么都是。”

    看来还是没法交换条件换自由,我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价值。

    “你喜欢李苍穹什么。”

    “我没喜欢他。”

    “那我屠了武林盟?打断他手脚?”

    “别!”

    他提起这件事了,我从地上站起来,“燕流,你对燕流做什么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他才被牵连坠崖啊!这肯定是你做的!”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没死啊,我这不是大发慈悲了,给李苍穹留下了左膀右臂。”

    所以如果下狠手,燕流在坠崖后还会遭到追杀,但因为是警告,所以顾遇水没有这么做。

    难怪李苍穹没那么愤怒,是因为知道对方留手了。

    “老大,你后期不会追杀燕流了吧。”

    “我没那么闲。”

    “我觉得你挺闲的,这两天都在我这里。”

    “因为某条狗会挣脱锁链跑走。”

    “……”

    “我这不是在这嘛,主人!”我干笑两声,一个旋转对着他比心,又狗腿地补充, “再说你这里布防森严,我插翅难飞啊。”

    “那可难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跑。”

    “啊?”

    “忘了?肖问鼎追杀我们那回,在山中躲藏,你不是跑过一次。”

    “……”

    “柳逢山,你当我傻是吧。”

    原来从很早之前的第一次逃跑,他就知道我的心思了。应当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的,不过第一回都看穿我想跑了,第二回还能让我跑掉。

    我好牛逼啊。

    顾遇水不装了,我也没演了,从嬉皮笑脸变成打工人加班的状态。

    “你是不是还想跑。”

    我虽然没讲话,但是点头了,顾遇水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也没有生气,他还在扮演一个和蔼可亲的主子。

    “别想了,告诉你,跑不掉。”

    我握拳看向屋子外的世界,“少爷,人要有梦,梦想要做大点,万一实现了呢。”

    “那只是梦,只是想。”

    所以说和他打嘴炮真的很讨厌,我皱眉,开始装逼,“我、我能跑一次两次,就能有三四五六次!”

    “我还是对你太好了是吧,再跑就废你手、挖你眼珠、挑你脚筋。”

    立正站好,我鞠躬致歉:“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少主别往心里去。”

    “我还是欣赏你刚才硬骨头和我顶嘴的样子。”

    “……”

    不能和他杠,会把他杠爽,他犯贱喜欢磋磨别人,就爱唱反调,还是顺着比较好。

    我还在思考着怎么保全自己,不点燃这炮仗,他已经开始自燃了,零帧起手,防不胜防。

    “如果你再跑,你要去哪里,找李苍穹吗。”

    “我没说,你自己说的!你这是虚空索敌。”

    “因为我能看穿你。”

    “你不能因为我这次跑的时候碰到了李公子,就觉得我每次都会找他吧!”

    “但你俩确实在一起。”

    我一想,忍不住笑,说道:“这就真是老天给的缘分了,毫不夸张!”

    “你俩要是真有缘,真有那情,你现在能到这?”

    “……”

    “醒醒吧傻狗,他能放弃你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你还妄想做他的独一无二吗。”

    感觉很多小说是这个套路,在穿书攻略文中去攻略这种伟光正男主,成为他的唯一。让他在苍生和自己之间去选,这不是很狗血很带感吗。

    我不由得感慨,“做李公子的独一无二,听起来还挺有挑战性。”

    “……啧。”

    “少主,我没觉得李公子这次做得不对,他只是做了最好的选择。你别再挑拨我俩了,他和你不一样,不为一己私利,他心怀大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愿意助他功成名就的。”

    顾遇水的脸色逐渐变幻,最终怒不可遏,把原本还好的谈话氛围给撕碎。

    “他有什么好的!你吃他迷魂药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他可能有一点点喜欢我【捉……

    面对眼前人的怒意, 我脑子里冒出几个大字——恶龙咆哮。

    皮子好看的人,就算失态地发火,那也是一种另类的赏心悦目的画面。

    说怕吧, 我对顾遇水确实还存在恐惧,但要说是那种面对十恶不赦之人的畏惧,这又是绝对不存在的。

    他有时候对我是比较在意的, 这一点我虽然不太明白,但能感受得到。

    如果全部归结于是他对明月神功的在乎, 可他现在很少提内功的事情, 提了也是阴阳怪气。

    我对他感觉比较复杂, 不过我的脑子在思考,身体已经行动了。

    他一吼完,我就猴子爬梯子似的,在这种时候用轻功飞上房梁, 我蹲在上面,冲着顾遇水也不客气地反驳。

    “我没吃他迷魂药,倒是来你这, 被你姐投毒了!”

    “是我让你吃的吗!你自己管不住狗嘴,想戴嘴套是不是!”

    “你不逼我来天明神教,我会吃到春药吗!”

    “你给我下来。”

    “我不!李公子他哪里都好!他的优点我说不完, 我昨天不也说了吗,他好看能力强有担当有仁义之心, 对我又温柔, 笑起来还有酒窝,还会害羞!”

    要是他一会儿上来抓我,我马上就朝着门外飞,逃跑路线都规划好了!

    “柳逢山, 你敢喜欢他。”小恶鬼在下面指指点点。

    “我没喜欢,我暗恋还不行啊,又没犯天条!”

    “他要娶顾钟情,你死了这条心吧!”

    “……”

    顾遇水站在下面,说得咬牙切齿,我听得愣住,“你姐不是和北堂主在一起?”

    我有那么几秒是很震撼的,可说话的人是小恶鬼,这信誉度就要打折扣,这小子很会撒谎,我保持怀疑。

    但如果是真的呢?

    “顾钟情找多少男人,都只是消遣。正邪两派联姻,为了维护武林安稳,这笔账不划算吗。”

    我继续探头,嘴硬道:“随便李公子娶谁,那是他的事!就算当你后爹都行!”

    才说完,顾遇水就上来房梁了,我惊得舌头打结,慢了一步才纵身起跳,但马上被他抓住小腿拽回来,摔在他身上。

    起飞失败,哈哈,又完蛋了。

    将我箍在怀里,他恨声道:“我倒是想他做我后爹,你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老大你为什么在意这个。”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可我说了你又要生气,你最近脾气特别大。”

    “难道你不说,我就不生气了么。”

    “言之有理,咳咳。大哥,抱得有点紧,喘不过气了。”

    顾遇水阴着脸把我放开,我俩面对面坐在这根梁上,气氛诡异。

    “……如果我说从第一眼开始,就对他有一丁点好感咧。然后好感就像滚雪球一样。”

    “然后引起雪崩了?”

    “那、那倒也没这么刻骨铭心啦。”他那么一说,我反倒有点尴尬了,觉得自己的喜欢没那么深重。

    比划出一个指尖宇宙,我对着顾遇水讨好傻笑,然后继续说,“但我知道不太可能,我比他大,又没钱没势没武功,只有一个人,没法给他什么助力,我不能,也不会耽误他。”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他。”

    “我很懂事的。”

    “哼,李苍穹又是什么好人,贪图好名声,假仁假义,偷朋友的狗。这次迫于魔教压力把你交出来,下次就会为了别的大义,牺牲掉你。”

    “我不信,毕竟你这么坏,他都愿意和你做朋友。这次的事,他顾及了所有人。”

    发现关于李苍穹的话题,没那么容易骗我上当后,顾遇水感到越来越暴躁。

    实在是没忍住和他较真,可我也担心着他发癫,结果他又不按常理出牌。

    顾遇水看似消化了怒意,落寞地垂头,自嘲地说道:“难道坏人不值得被喜欢么。”

    你装你爹呢,我一锤定音,“不值得。你让好人怎么想。”

    “……你。”

    顾遇水把我从梁上拎下来,又用戒尺抽我腚,看吧,他刚刚就是装可怜想博同情,我还不知道他什么狗德行。

    “好了,李公子道貌岸然,是个伪君子好吧!别打我了,我和你一起骂他!”

    揉着腚,我嘴上讨饶,顾遇水抬起戒尺,“说你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

    “他是谁!”

    “你猜。”

    “……好玩是吧。”说着,他啪一下打下来。

    “谢谢少主帮我炼就金刚不坏神腚!”

    “还贫嘴?”开始连环抽。

    “痛痛痛!”

    “说你不喜欢李苍穹。”

    “我不喜欢——阴阳怪气爱撒谎无法无天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之徒!”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可他自己代入无耻之徒了,我喜提哑巴套餐。顾遇水点了我的哑穴,这下好了,他什么不爱听的话都听不到了。

    他自己阴沉地走了,走之前吩咐侍女看好我,要是我跑了,全得死。

    这狠话哪里是说给侍女的,分明是说给我听的。知道我不好意思连累人,所以把话撂在这。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挺了解我。

    摸着喉咙,我对着镜子试图自己给自己解开穴道,然而我学得也不到家,要是点错穴道了,害得还是自己。

    要么等他心情好了解开哑穴,要么等过了时间限制,那几处的血脉恢复畅通,声带也就自然恢复。

    虽然不能说话,但我还能吃东西。拜托侍女拿一些果盘过来,我吃了一些,她看我不能说话了,还关心了几句。

    “柳小姐,你还好吗?”

    嗓子发不出声音,我翘着二郎腿,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很好。

    “明明也能把少主哄好,可偶尔又要刺他几句,你还是别调皮了。”

    “……”

    被聪慧的侍女看出来我的一点恶劣,我局促地对她一笑,她马上拿来纸笔,“你有什么需求就写下来,我一定做。”

    我在纸上画了个爱心,对她比心,写道:“老天保佑你发大财。”

    “哈哈哈,柳小姐真是的,若是没有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挥挥手,我目送她出门。

    也不知道明天会面对什么,嗓子能不能恢复,不过来都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没有了顾遇水的骚扰,这一夜还是睡得很安稳。

    不过一个早上我都没有见到顾遇水,当然,我的嗓子也没有恢复。

    早饭后,我有了闲情逸致在庭院里闲逛,将这里的地形给摸清,就连东南角有一个狗洞都被我发现。

    晌午时分,芒种来了,还是用的可爱小孩模样。看到了熟人,我心里还挺欣慰的,积极和他挥手,可惜还不能说话。

    芒种派遣手下将兵器架、箭靶、全身画满穴道和筋脉的稻草人、梅花桩等练功的东西搬进空地,打算把屋子前院改成练功场地。

    他监督着属下干活,抬头看向我,调侃道:“柳小姐不是说要讨好少主么,怎么把他气得大发雷霆,还让自己被点了哑穴。”

    我在纸上写字给他看,[他嫌我说话不好听,你能不能给我解开穴道]

    芒种摊手:“普通的可以,金龙缠身点穴法我不会解。”

    我:[那我得要多久?]要是有手机打字也行啊,手写真难受。

    “或许两三天就会自己解开了。”

    [你家少主这几天不来吗]

    “他不来,你就去找嘛,他或许在等你找。”

    [我才不上赶着挨骂]

    “你也知道少主的嘴,杀人的鬼,我们四堂都被骂了一顿。”

    对此,我画了一个笑脸给芒种,[辛苦了]

    在这一刻,牛马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好了,自己好好练功。我好不容易休沐,玩儿去了。”

    靠,现在不能共鸣了,他还能放假,我能干嘛!我自己偷跑放松的几个月,现在也是要加倍偿还!

    看向院子里立起来的假人,我写上顾遇水的名字,贴在假人身上,然后竖起手指,狂戳死穴。

    死吧!小贱人。

    “这么想我死。”

    不知道背后何时站了人,对方一出声,我吓得腿哆嗦。回头看到芒种口中很生气的顾遇水,还以为他会几天不来找,这才过了一个上午,又跑来了。

    彩虹屁说不出来,我啊了两下,“啊啊,呃……”

    求生欲十足地拿起纸笔写下一行字,我递到他面前。

    顾遇水拿过纸,如花似玉的脸上绽开一抹笑,“保证书?”

    我点头如捣蒜,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我再也不说主人不爱听的话,请原谅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掷地有声。

    将纸撕了往天上一撒,顾遇水过来捏我下巴,我以为又要亲,但他并不是来打啵的,而是在看我脸上咬伤的疤痕。

    我也不想留疤,一直有在擦药,效果倒是很不错的,没有发炎过,就是有点痒。

    “学点穴也几个月了,这么简单都解不开,笨狗。”

    低声骂了句,他的手指拂过我的几处穴道,声带被限制的感觉缓慢消失。嗓子暂时还不能大声说,但能发出几个字了。

    喝了两杯水后,我差不多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本来是想讲两句好话的,可现在我才发现一件事。

    李苍穹送我的木簪不见了,虽然事情发生得多,但我来这里才三天,并且有一天还是中毒状态。

    木簪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弄丢的,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有可能是我睡觉前摘下来了,趁着顾遇水检查院子里的练功器具,我跑回屋子翻箱倒柜。

    又趴到床底下将那一箱金银拖出来,把东西倒在地毯上一件件清点,也没瞧见那根朴素粗陋的簪子。

    梳妆台没有,妆奁也没有,被子枕头都卷起来也没发现,我开始动手卷地毯。

    顾遇水从外面进来,一脚踏在我刚要揭开的地毯上,差一点就踩到我的手指。

    “你卷这个做什么。”他将脚挪开。

    鉴于这几天他对李苍穹过敏的样子,我只说道:“我的簪子不见了。”

    “那支破木簪?”

    “少爷你看到了?”

    “嗯,回来那晚不是戴你头上的。”

    我从欣喜变成失望,“但是现在不见了。”

    说完我又开始卷地毯,可惜全部卷开了,也没找到。我确认了这个房间是没有的,就连摆设的花瓶里面我都检查了。

    顾遇水抱臂看着,他不帮忙我没意见,他没捣乱我更是感恩戴德。

    瞧着我要出门找了,他勾住我的腰带,差点被他拽松了,我折返回来,“老板请指教。”

    “一个木簪值得你这么找,你头上那朵金花也不见了,怎么不找找。”

    我诧异,“我头上有戴过金花吗?”

    顾遇水给了门外一个眼神,候在外面的侍女进来,对我说道:“奴婢那日晚上给柳小姐贴了一朵金花在头上。”

    小姑娘这么一说,我隐约想起有这件事,当时我还觉得金子就是比木头抢眼。

    但我只记得木簪不见了,完全没在意金花。而顾遇水是注意到我的头上有什么,完蛋,他估计看出什么了。

    侍女也帮忙去外面找木簪了,屋子剩下我和小恶鬼,他噙着一抹看不出喜怒的笑,绕着我转了半圈。

    “簪子自己买的?”

    “呃……”

    “你撒谎,我就把刚刚那个小丫头的手砍了。你说我能不能看穿你的谎言。”

    我立即说道:“是李公子送的!”

    得到这个答案,顾遇水毫不意外,他笑得恶毒,“这就对了,老实点。”

    “可是老大,那是李公子送我的生辰礼物。他自己亲手削出来的,本来就没在家人身边,礼物也只有他送的木簪,我还是很看重的。”

    “……”

    “我想再去找找。”

    “不就是一个木簪,你想要,我也能给你削。”

    “你送的算你的,不能算他的。”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他送的那根是吧。”

    我开始假装看风景,用沉默代替回答,顾遇水明白了,将外面的侍女全部叫来。

    “都给我找,找那支丑得要死的木簪子,找到给我。”

    我还正想和他道谢,结果东西是上交给他,而不是给我。

    顾遇水:“我要当着你的面碾碎它。找到的人赏一百两。”

    我:“……”三岁,不能再多了。

    但是三岁的孩子不会强吻人,他真可怕!

    顾遇水恶劣地对我笑,但不再阻挡我去找木簪,现场就像展开了一场夺宝大战,我一个人对抗十几个人,看谁先找到簪子。

    我先是把这几天去过的地方都大致重走一遍,走廊、浴池、花园、亭台、前后院,这么粗略地寻找,自然是一无所获。

    从白天找到黄昏,我几乎是没有休息过,这种时候就恨不得是奇幻背景,我好歹能施个法术什么的,好过这样人力寻找。

    “找到了!”

    喜悦地呼喊来自一个胖胖的圆润侍女,她捧着木簪就像捧着银票那般欣喜,我脚下发力,准备去抢。

    大不了我稍后给她补一百两银子,但木簪不能落在顾遇水手里!

    我伸手去抢,却落后一步,凌空掠过一道黑影,顾遇水英姿飒爽地翻身落在假山上,手里转笔一样转着木簪。

    他对着侍女笑,“很不错嘛,去找管事的领赏。”

    “谢谢少主!呃,也谢谢柳小姐!”

    毕竟以后还要伺候我,小胖侍女也怕得罪我,乖巧地对我也行礼道谢,然后飞快跑了。

    “我想想,要怎么折磨你呢,柳逢山。”

    顾遇水还没有掰碎这簪子,好像想到了别的玩法,兴致勃勃地逗弄我这个倒霉蛋。

    “说吧,老大,怎么才能还给我。”

    “你说,我把这簪子上面弄点血,然后送到李苍穹面前,说你死了。好不好啊?”

    “……倒也不必咒我吧!这是生辰礼物,不是上坟祭品!”我炸毛。

    “开个玩笑,别这么凶嘛。”

    “……”和我搞绿茶这套是吧!

    “要不,用李苍穹用剑的右手来换簪子吧?”

    “你这么搞你朋友,真的好吗!大哥!”

    “哼。”

    “说正经的,少主,怎么才能还我。”

    “柳逢山,我过生辰你没给我送礼物,三天时间,你送我一样东西,我就把簪子还你。”

    话锋一转,少年提了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前面那些过分的话好似只是单纯的玩笑。

    “我送什么礼物都行?你不挑,不会我送了以后又反悔?”

    “大丈夫一言九鼎,不反悔。”

    “提醒一下,少爷你在我这没有信誉度!”

    “信不信随你啊,反正东西在我手上。想要,你杀了我来抢。”他对我勾勾手指。

    我能杀你,我早……哦,我确实有机会杀的。

    啧,都怪我善。

    灵机一动,我对着假山上的人招手,“少爷你下来,我想到送什么了。”

    “这么快?”

    “对啊对啊。”

    他带着几分怀疑,轻盈落在我身前半步,我露出恭喜发财的表情,对着他抱拳作揖。

    “我对少爷送上诚挚的祝福,祝你生辰快乐,事事顺遂,成为天下第一的毒王!”

    “……”他呆了。

    过了片刻,顾遇水指着自己,“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这么敷衍的祝福,就把东西还你?”

    “你自己说礼物随便的。”

    “滚。”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再磕三个响头好吧,把你后面五年的生辰祝福都说了!”

    “滚滚滚!”

    “不要啊……”

    死乞白赖地抱住他的大腿不撒手,顾遇水将我拖行了几米,他好几次想踹翻我,一条腿都抬起来了,又放下。

    被我缠得很烦,所有的侍女都假装干活去了,没人敢在这看着顾遇水被我纠缠。

    终于,顾遇水愤怒了,他反手就把簪子插上我的发髻。

    “还你了!”

    我还沉浸在演技中,他这么突然还了,我酝酿好的哀嚎都没能发挥出来。

    摸着头上的簪子,我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谢谢少主,少主寿与天齐,福如东海。”

    “虚伪,明明就想我死。”

    我随便安慰道:“这真没有。不过你自己也知道,想你死的人多了去,能绕天明宫三圈,你又不在意,别人的话都是放屁啦。”

    顾遇水瞪我一眼,手指戳着我的心口,从齿缝里挤出警告,“谁咒我都行,唯独你不行。”

    老天,我是有多土狗,居然还觉得他这样有点带感,我一定脑子生锈了。

    将脑子里想要回放他表情的想法掐死,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因为你是我的狗,我死了,一定让你给我陪葬。”

    被他说得毛骨悚然,我迅速举起手发誓:“我祝你长命百岁,发自真心,不然天打雷劈。”

    虽然他一直都这个狗样子,但最近属实脾气大了些,尤其对我和李苍穹的事情敏感,偏偏他自己还爱提,简直抖M。

    将这几天的相处细细回味过来,我再迟钝,也琢磨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如果不是我自恋的话,顾遇水这个狗东西,大概、可能、也许有一点点喜欢我。

    毕竟他把钱、时间、精力,都倾倒在我这里,我实在不能觉得他对我没感觉。

    那他自己,有意识到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在试探的边缘大鹏展翅……

    当我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时, 我着实思考了一番,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喜欢和情欲是不一样的,我原以为顾遇水或许是尝新鲜, 想把我的价值榨干,现在有了新发现,就忍不住开始复盘我俩相处的点点滴滴。

    本身他自己性格就很烂, 对于我的那些亲密接触,我只当是他性子强势, 从暧昧的挠下巴变成更加激进的接吻, 或许不是他欲望强了, 而是情感在加深?

    可我这么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是自我贬低,就是觉得他明明把我当狗看, 却还能对自己的宠物产生男女之情。

    只馋身子的话,我还不用想那么多,但想要感情的话, 我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一下了。

    还是归结于他找刺激吧,这样的新鲜他能维持多久?不仅想要身子,还想要感情, 好贪婪一个男的。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复下来这几天的逆反心情,像以前那样讨好他, 然后在蛛丝马迹中寻找他喜欢我的证据。

    当我能够确定他是喜欢的时候, 我就要抓住这样的机会,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好处,最好是能博得他的心软,放我离开。

    我要是能早点意识到, 他对我有点喜欢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自爆暗恋李苍穹,顾遇水这么小气,绝对记恨着。

    “你傻了,杵在这做什么。”

    看我老半天没有反应,都走出一段距离的顾遇水又折返回来,戳着我的脑门。

    “老大,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我没有躲开他的手,掩饰了所有的情绪,如往常一样问道。

    “练功。”

    “你。”

    “我什么?”

    “快吃晚饭了,你和我一块吃吗?”

    “嗯。”

    “那……”

    “你到底有多少屁话。”

    他今天很规矩,没有像前两天那样连环亲,明明昨晚才被我气得上蹿下跳的。

    我摇摇头,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需要多接触。

    在他的督促下练了半个时辰暗器,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是我祖宗听了都要从坟墓里爬出来破防的话术,这家伙真的喜欢我吗!

    丰盛的菜肴在屋内摆好,我捡拾着地上的暗器,洗了手,跟着他进屋干饭。桌上照例有酒,我拿过酒壶,笑嘻嘻地说。

    “老大,我陪你喝几杯。”

    顾遇水眼皮跳了跳,一巴掌打开我的手,“你上次怎么跑的,你忘了。”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我压下要翘起的嘴角,不能笑,会被削。

    “那我给你倒酒,不会下药的。再说你一个下毒高手,怎么会看不出有人在你身边下药。”

    “……”

    我属实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顾遇水黑着脸,酒也不要我倒了,他撕了一条鸡腿塞我嘴里。

    “谢谢老大赏赐。”

    我拿着鸡腿啃,偷偷又觑他一眼,顾遇水自己慢慢喝着酒,我丢开鸡骨头,擦擦手后,拿起布菜的筷子,给他碗里堆了一些菜。

    “老大别光喝酒,吃点饭菜。”

    “你是在感谢我把簪子还给你么,现在乖了。”

    “嘿嘿。”

    提到簪子他自己就不舒服,他指着我的脑袋,“在我面前不准戴。”

    我立即将头上的木簪拿下来,藏在自己的内袋中,“不戴了。”

    看我如此果断地藏起来,少年的面色有些讶异,不过这个行为多少是取悦了他。

    “老大你最近不炼毒了吗?你不是要一直强化你的毒王吗!”

    “你管我。”

    “哦,那老大,回了你老家,我们就一直练功么?”

    “这不是我老家。”

    “碧山村才是?”

    想不到我还记得碧山村,他把酒杯放桌上,瞪我,“你还有脸提。”

    “咳,你之后自己回去找爷爷奶奶了吗?”

    “嗯。”

    意外的对爷奶还挺孝顺,当时我在逃跑,他气得不行,还是回去了。

    这个发现让我觉得他对亲情并不是完全无所谓,我又飞快瞄他一眼,“那我们以后做什么?一直待在这个天明宫吗?”

    “当然不会,我会安排尽快离开。”

    “要走啊?”

    “闯江湖,哪有只在一个地方待着的。”

    “也是,那我们下次去哪?”

    “不知道。”

    “……”还好我反应快,马上表忠心,“天涯海角,我都追随老大!”

    顾遇水冷笑连连,“我都不知道是喜欢你这样识时务,还是讨厌你如此虚伪、狡诈、无情。”

    吓着了,还以为他要承认喜欢我。但后面这个控诉,难道不是说他自己,真是贼喊捉贼!

    从来没有信誉度是这样的,我说什么,他都保持怀疑,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少男心爆发的,世界未解之谜。

    这顿晚饭我俩吃得还算正经,没有一言不合就打啵,聊天的气氛也显得融洽。

    我意识到或许是我的态度有所改变,他才没被刺得吱哇乱叫。

    夜里,顾遇水拿出一本新的秘籍,是明月神功的全套,之前学的只是心法,相当于汽车打火启动,接下来才是各种飙车技法。

    我翻开目录,这不是他的字迹,工整的字一目了然,里面有掌法、腿法、指法、拳法,甚至还有剑法,配合明月神功竟是千变万化。

    我默默地合上书本,“我对武学没有天赋,怕不是要学一辈子。我觉得还是找到能嫁接神功的高手比较划算,少爷你自己学吧。”

    “学了,才有杀我的机会。”

    “干嘛非要杀你,我是良民,才不会这么做。”

    “因为不杀我,你永远不会有自由。”

    “……”

    我本来想嬉皮笑脸,试探他是不是开玩笑,但看这漆黑到渗人的眼睛,我知道没戏了。

    他是认真的。

    被他一句话干沉默,我把秘籍重新打开,看了几秒,眼珠子转到他那边,正好被他抓个正着。

    顾遇水托腮望着我这边,他没有走神,视线是聚焦的,明显是在看我。

    也许是知道他对我有点喜欢,我此刻心情更加复杂,一个好人是很难去憎恨喜欢自己的人的,尤其又在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

    “老大,秘籍怎么来的?”

    “找清流老太婆拿的。”

    “我怎么觉得这个名讳有点熟悉。”

    感觉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我第一次穿越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位阿婆和顾遇水。可是,我还忘了什么?

    顾遇水看我在这想得脑子冒烟,手指点着桌面,“她是燕流的奶奶。”

    “居然这么有缘吗!阿婆果然很厉害啊!”

    “现在内功都给你了,她就是一普通老太婆。”

    “可是,既然她有燕流这个亲孙子,干嘛一开始要把内功给你!”

    “燕流那小子心高气傲,要自己练,不拿现成的。”

    人和人果然不能共情。

    “内功不给孙子,给儿子也行啊。”我还是觉得内功给外人很难理解。

    “老太婆的丈夫早几年去世,至于儿子和儿媳失踪很多年了。”

    “你哄骗别人的内力,还把孤寡老人的孙儿逼下悬崖,老大你良心何在。”

    顾遇水往桌上一趴,虚着眸光瞧我,“我的良心被狗吃了,你还回来。”

    迎着这双勾人的眼眸,我思忖着,故意用一种很为难的语气开口,“可是,我的心也在李公子那里,我找谁拿?”

    “柳逢山,你一天不找死浑身难受是吧。”

    啊,他刷的一下站起来了,色厉内荏地拽着我的手放狠话。

    我的反应速度还是没他快,根本来不及往后躲,被他扯着扑到他胸口。

    这次我的心境比以往不同,没挣扎也没有恐惧,而是抬头看着。主要是我也习惯了他雷声大雨点小,以及我还要观察找证据。

    顾遇水也发现我这个变化,欣赏不到我眼里的怯弱,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是觉得无趣,还是会有一点高兴?

    手腕上握着的力道消失,顾遇水后退一步,拉开与我的距离。

    我跟着上前,“老大,你不骂了?”

    “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顾遇水装得清心寡欲的,还这么问一句。

    “我怕我听不清您尊贵地吩咐,决定靠近一点。你之前不是嫌弃我躲开么,现在又嫌我靠得近?”

    “是你说不要那样的,现在又靠过来,是不是活腻了。”

    倒是没想到顾遇水会略带埋怨地这么说,因为我之前说要清爽的职场关系,不搞色色,或者搞了就要等价交换,所以顾遇水现在才没对我过分亲密?

    狗东西会考虑我的话了,今天的小嘴才没遭殃。

    但我知道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立即从他面前撤退,我感觉到顾遇水紧绷的状态都缓解了。

    我尝试着提要求,“少爷,我想明天上街逛逛。”

    “做梦。”

    “你和我一块去?”

    “……”

    “求求你啦!我大慈大悲,英俊帅气又无敌的少爷!”

    “上街做什么。想跑?”

    “没!怎么会,我胆子那么小。”

    “敢有第三次,你就死定了。”

    他放着狠话,然后同意了。想了想,我乘胜追击,“咱俩哪天离开天明神教?”

    “最快也要到九月,我还有事没处理。”

    “什么事呢?我能知道吗?”

    按照曾经的情况,他是会讽刺不管狗的事一类的话。眼下的少年却在考虑,虽然没有胡乱再亲,挑我下巴的习惯还是养出来了。

    少年摩挲过我的下巴,我也没有避开,他眯起眼,有了几分满意,轻声解释。

    “教内多少有些争斗,但这与你无关,我会摆平。”

    我听得紧张,又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不由得埋怨。

    “真的和我没关系么,魔教不是很擅长牵连无辜吗!我是你的人,肯定会被算账的!我都被你连累一路了,刚来还被下药!说到底,你姐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顾遇水先是有点不自在,但很快调整了情绪,若无其事地说,“她不生孩子,打算让我生一个。”

    “你一个男的生什么生。”

    “是啊,我一个人不能,所以还需要你。”

    “……”

    我是吐槽得太快,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觉察出不对劲,我面色一变。

    “你姐不生,但又需要相同的血脉,所以想要你的后代?”

    “还不算太笨。”

    “那干嘛给我下药,你身边那么多女人!”

    顾遇水本想捏我脸,看到结痂的牙印,又没下手,用眼神剐我千百遍,“除了你这条狗,我身边有谁?”

    这话倒是说得暧昧,我反驳,“在我之前呢,而且我跑了几个月,真着急要孩子的话你努努力,说不定这会儿都能当爹了!”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我想到以前的事,顾遇水满口谎言,说自己四五十个女人。四五十个夸张了的话,我觉得十几个总该有,几个月换一个什么的。

    就算美女们觉得他性格烂,但冲着这张脸,还是能好好吃一嘴的,何况,江湖上各取所需,犯得着有那么多道德束缚吗。

    “老大,你该不会从来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伴侣吧。”

    “没有。”

    “那……不正经的,用来解决身体需要的,总有吧。”

    “有一个。”

    “哦哦!那就让那位姑娘帮你生孩子啊!”

    我激动地说完,顾遇水的胳膊就揽过我的肩头,慢悠悠补充,“那个人就是你,你生不生,你生的话,我们今晚就能。”

    “……”这种时候还要耍人吗!我磨着后槽牙,“大哥,我和你讲正经的。再说,你以为你能一发就中?”

    “试试么?”

    “倒也不必。”

    “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我没找过女人,我要是骗你,李苍穹马上不得好死。”

    “……”别再让他躺枪了,一天到晚打喷嚏都能把鼻子打飞。

    咦,我俩怎么这么自然地就谈起这种话题了。

    当初给云覆雨选对象,她不介意对方是不是处男,我只以为李苍穹是的,理所当然地把这狗东西归为老手。

    “所以老大你是处男?”我很直接地问了。

    “你有意见?”

    “不是有意见,只是觉得震惊。你看着很浪啊。”

    “说了多少遍,江湖上很多的人和事情不要只看表象。搞不好,你的李公子才是浪的那个。”

    “喂!”

    尽管觉得很难相信,但这可能就是真相,毕竟顾遇水真的很会装,很会在外面给自己立人设,应该没几个人会觉得他洁身自好吧。

    “那我俩没发生关系,你姐还要下手吗?”

    “我和她解释了,不会再对你出手。”

    “真的么?”

    “你要是不信我,你问个屁呢。”

    “……”

    顾遇水拉起我的手腕,让我的手指露出来,我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大,又要做什么?可别又牙痒,我也没做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吧。”

    他用眼神示意我收声,我不再唠叨,但还是有些抗拒地想抽手。

    顾遇水拿出随身携带的盒子与瓷瓶,盒中飞出一只蜜蜂一样的雪白飞虫,振翅的频率很高,却没发出什么声音,隐约能看到一点寒气从虫子的身上散发。

    倒出瓶中的银针,顾遇水说:“让我扎一下。”

    “这是你的新毒王?”

    “嗯哼。”

    “呃,不会是要拿我试毒王的毒性吧?”

    “我自己试过了,用不着你。”

    用自己试毒王,真是厉害了,我不太想配合,可看他没有加害的意思,还是将手指伸出去。

    说到底,都是因为看出来他对我有些好感,所以我也没有刻意去曲解他的行为,反倒多了几分放心。

    少年先是将自己的手指扎破,挤出了一滴血,随后,又扎破我的食指,让我俩的血滴在了掌心里,毒王停在手掌中,将我俩混合的血液吸收了。

    “这是蛊虫么?类似于情侣蛊,子母蛊什么的。两个人都中了,就会同生共死?”

    “你少看点话本。”

    “那这是干什么,还吃了我俩的血。”

    “这只毒王孵化的时候,是用我的血喂养的,会认我。用我俩的血融合,是让它快一点接受你。”

    “我?接受我什么?”

    “做它老母。”他胡扯一句。

    “……”

    一开始还不和我挨边的毒王,收敛了自己的有毒倒钩,乖巧地停落在我的指尖,竟然让我看出了一点小狗的乖巧。

    我心头一软,“老大,它好乖啊。”

    顾遇水话里有话:“不乖的都死了。”

    我:“……”

    懒得理他的敲打,我尝试着挥动手指,毒王就会跟着我的指挥方向行动,就算指头转圈圈,它也殷勤地跟着。

    几番尝试后,我能驱使这只毒王了。

    顾遇水连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毒王,都给我玩,他要是现在没喜欢我,我倒立洗头。

    不过他的爱恨都很随意,对我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我还是不能恃宠而骄,应该抓紧为自己谋生路。

    当初他驯养蛇的时候也这样,喜欢的时候,把蛇天天带身上,蛇也变得很温顺听话,可后来还是被他亲手宰了,毫不留情。

    我看向他,“老大,这只毒王你会杀掉吗。”

    “我吃饱撑了,杀它干什么。”

    “你杀的宠物还少吗。”

    “你想说什么。”

    我逗弄着毒王,带着一种唇亡齿寒的怅然说,“我只是觉得,你都驯养好了。好歹曾经也共度美好时光,不能陪你一生,也好聚好散吧,至少放一条生路。”

    顾遇水立即看出来我在忧虑什么,除去被我气得喷火的时刻,他一般情况下都是掌控的姿态。

    挑起我的下巴,顾遇水审视我的表情,“我怎么炼毒,轮不到你来指点。”

    “哦,知道了。”垂下目光,我自己也不觉得,他有点喜欢我,我就能指点江山,更没想过能约束改变他。

    “不过柳逢山,你和毒虫不一样。不用害怕我会那样对你。”

    “大哥,我不信。”

    “……”

    “就算你现在是真心的,难保有一天,也是真心地觉得我没用了,碍你眼了,然后宰了我。”

    “倒也有可能。”

    “呜呜呜。”我假哭两下。

    “那你在我身边岂不是每一天都心惊胆战的。”

    “你才知道啊。”

    “可我觉得你今天还挺大胆,好像在试探我什么。在探我底线?还是刺探我对你的容忍度?”

    要不要这么敏锐,我掩饰着,“试探什么,我这个层级,怎么能碰瓷你!”

    “你都迷晕过我,有什么不能的。”

    “……”

    多说多错,我今天就是想找出他喜欢我的一些蛛丝马迹,现在也不用找了。

    总结就是有些喜欢,但未来不确定,我还是不戳破这一点了,装作没看出来。

    看我打算闭嘴不聊了,顾遇水捧着我的脸,交代道:“记得擦药,还有,毒王送你了,这是你的生辰礼物。”

    说完,他在我左脸的疤痕上亲了一口,随后,心情还不错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傻了。

    生日礼物还能补的?那他补的是毒王,还是刚才那个脸颊吻?

    毒王绕着我飞两圈,但并没有跟着他走,而是回到了桌上的盒子中。

    我不由自主地摸着左脸,指腹能感受到少年咬出来伤口,疤痕在修复,新生的皮肉还会有一点痒。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一点点私心

    我感觉到脸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 不冷不热,就是极为轻柔,还带着点润泽的湿意。

    这么擦了两下, 这感觉便消失了。我从睡意中睁开眼,视线对焦,看清楚情况。

    谁能懂一睁眼就看到顾遇水的刺激, 我还以为是在梦里,板着脸的少年拿着药膏给我的脸擦药, 发现清凉的触感十分真实后, 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外面的鸡刚叫了婉转嘹亮的几嗓子, 我知道这不是梦,而是顾遇水大清早真的来我房里了。

    难怪我刚才有一种被洗脸的感觉,原来是他在给我擦脸!

    神奇的顾遇水,赖床的时候能够在被窝里待到下午, 不赖床的时候能在天不亮的时候吵人清梦。

    无法再睡回笼觉,我顶着鸡窝头坐起身,清了清嗓子, “老大,早上好。”

    “嗯。”

    这人真的很有迷惑性,做出这副毫不在意的冷淡样子给我擦药, 骂的时候又是劈头盖脸,要不是我明察秋毫, 怎么会觉得他喜欢我啊。

    “去洗漱, 不是你想要逛街去么。”

    “这么早?”

    “乐城离这还是有点距离的。”

    “我还以为就去附近的村庄。”

    “乐城有好吃的。”

    “好!就去那里!”

    积极响应,掀开被子就跳下床,顾遇水坐在我房里,没有避嫌的意思, 我梳了头发想换衣服时,就发现他杵在那儿,显眼得很。

    顾遇水让侍女送来一套绯红色的衣裳,示意我今天穿这套,我看看这件,又看看他今日的打扮,也是黑红色系。

    我表示很懂地点头,“主仆装,我懂!”

    顾遇水:“还有一样。”

    其实我已经极力忽视衣裳下压着的东西了,只是他贴脸说了,我也不好再装傻,将托盘上的一对镣铐提起来。

    “这难道是最新款的首饰吗,少爷。”

    “还是纯金的,你喜不喜欢。”

    “……”

    这就像问屎味的巧克力你喜不喜欢一样。

    等我换上这一身红衣后,我的右手和他的左手铐一起了,遛狗新方法,就是狗绳太短了,才一米。

    这也就意味着,我不能离开他一米的距离,刚好是能让我上个茅房的长度呢!

    乐城还有两百多里路,就算天不亮就搭乘马车赶路,也要到中午才能到达。就连早饭,我都是在车内吃的。

    还是第一次和顾遇水乘坐马车,车厢里只有我俩,不过这次的车夫并不是芒种。

    “老大,芒种在教内吗?”

    “准他半月休息,问他做什么。看上他了?”

    你怎么满脑子看上这个看上那个,我撩开车窗透气,“看到马车就想到他了,毕竟是他接我来这里。再说有老大珠玉在前,我怎么能看得上其他人!而且芒种在我面前全程是小孩子的外表。”

    “解释这么多,就是想掩饰对他的好奇,是么。”

    “……一点点,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样。”

    “挺好的一张脸,是清正的那一类,和穹哥有点像。”

    “啊?”

    这么一想的话,确实在和芒种接触的时候觉得他挺开朗健谈,还体贴周到,笑起来又可可爱爱。

    没想到顾遇水这毒舌还会夸两下,看来芒种确实还可以。他私底下应该觉得李苍穹也很不错,不然不会觉得芒种和他像。

    怕我无聊,这车厢里还放着一些话本,除了志怪灵异判案缠绵的类型,还有狗血地摊文学。

    在这么狭小的车厢里,要当着顾遇水的面打开地摊文学,还是很考验人的。所以我非常识时务地拿起了明月秘籍看掌法。

    瞧我这装模作样的德行,顾遇水靠着车壁,讥笑,“你看得进去秘籍?”

    “嗯!”我专注点头。

    他也不吵了,就任由我竖立爱学习的人设。但我看了半个时辰也是到了极限,这知识忽然就不进入脑子,而是化作泡影消失了。

    我悄悄打量小恶鬼,他姿态慵懒地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假寐。

    他睁开一条眼缝,“不看了?”

    “大哥,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说。”

    “如果我无法完全掌握明月神功,又找不到嫁接内力的人,怎么办。”

    学习这种东西,一旦深入以后就会发现自己的浅薄,绝学的浩瀚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掌握,我的确不是天赋异禀之人,会浪费清流阿婆这一身内力。

    我也了解到,这深厚的内功是阿婆这一脉传了几代人积攒下来的,绝对非同小可,我其实还没发挥出一层功力。

    先前竟然还沾沾自喜,觉得掌握了不少,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燕流也太硬骨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要。

    顾遇水比我还不内耗,直接轻飘飘一句,“学不好就学不好。东西在你身体内,好过在别人身上。”

    “可你之前一直让我好好学,好像我不学好,你要剥我皮。”

    “那我剥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谁知道哪天剥,我的皮只是暂存在我身上的。”

    “……”

    顾遇水欲骂又止,马车行过坑洼处,颠簸的车厢让我没坐稳,一下扑到他怀里。

    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少年低头瞧过来,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撑着手坐好,我俩手腕上的黄金镣铐清脆作响。

    怕怕,他可是对我有点意思的,生怕惹得他兽性大发,在这小小车厢做些什么。

    事实证明,顾遇水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没对我做啥。

    是我自己在这胡思乱想,我也想控制一下发散的思维,但这有点难,还不如放任自己乱想。

    相安无事地去了乐城,中途还打了个盹,以至于现在下车我很精神。

    让随行人员自己耍去,顾遇水和我并排走在街上,夏天穿得薄,我俩之间的锁链叮当作响,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没人多嘴提而已。

    “大哥,我们下午就回天明宫吗?会不会太赶了。”

    “玩两天,后天再走。”

    “好耶。”刚欢呼完,我看向右手,“那岂不是要和你铐好几天?”

    顾遇水不回答,只管往前走,我也被迫跟上去,不然手铐之间的锁链会绷直。

    “不去药铺吗?”路过一家药店,我指着里面。

    他以前最爱逛药铺了,一逛逛一排,顾遇水不在意道:“教内有专门的药房。”

    我看他云淡风轻地提这个,又想到他说九月就带我离开,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找我,他可能也不会回本部。

    “少主,没想过要和姐姐争一争,做个教主吗?以后说不定还能和李公子顶峰相见。”

    “争这位置做什么,没意思,还要应付一堆麻烦事。”

    “你不是挺喜欢给人找麻烦。”

    “你也说了是找麻烦,不是被麻烦找。”

    “那我还听到江湖传言,说你和圣女明争暗斗。教主之位不一定是谁的。”

    “哦,你还听到什么了。”

    “呃,关于你爹的一点事,好像是什么左护法篡位之类的。”不知道提这个算不算踩雷,我措辞小心地讲了出来。

    “你留意这些做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耳朵乱听的!你爹的事,对不起!你节哀顺变!”

    “……”

    看我这轻车熟路地道歉,顾遇水手上一拽,我顺着镣铐就走到他身前。

    少年俯身在我耳边,“我爹还没死呢,别提多快活了。”

    我又震惊了,可是那些教徒言之凿凿的样子,就是笃定左护法死了,难道是金蝉脱壳?

    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我不会被灭口吧!

    “大哥,我请你吃午饭!走走走,不聊这些江湖事了!”

    这次我出钱,带着顾遇水去这条街最好的酒楼干饭,貌似就是当初跳窗户逃跑的那一家。

    有种旧地重游的感觉,我很大方地选了包厢,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菜摆了满桌,我右手要夹菜伸出去时,顾遇水的左手就被我带着一起往前。

    此时他正在倒酒,这一下就把酒杯弄倒,酒水撒在了他的衣袍上。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吃饭也不解开手铐。”

    “……”

    他瞪我一眼,我就不敢吱声了,不过顾遇水解开了手铐,这一下就解放了我的战斗力,吃得风生水起。

    吃饱喝足,我摸了摸肚皮,绕着桌子转圈圈消食,顾遇水对我勾勾手。

    我从窗边走到他椅子旁,“怎么了?”

    这人把我的手拿开,将自己的狗爪子放在我的肚皮上摸一摸,还轻轻拍了拍,“我看看西瓜熟了没。”

    我:“……”我等会就买西瓜砸你脑袋。

    心里骂完,我想起正事儿,腰上拴着他送我的盒子,里面是价值不菲的毒王。

    “老大,这个还给你。”

    看到我把他送出来的礼物又还回去,顾遇水的表情当场凝固,冷了眼色,“什么意思,看不上我的毒王,喜欢李苍穹的破簪子是吧。”

    “不不不不!没有!”吓得我连忙摆手。“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说你要摆平一些事,我觉得你比我危险,需要有毒王傍身。”

    听到我这么说,他的表情多云转晴,“祸害遗万年,我死不了,你自己收着。”

    “好吧,谢谢老大的生辰礼物。”

    从大酒楼出来,我俩的手又被铐上了,我如此宽广的胸襟,就不计较顾遇水的幼稚举动了。

    只是走过一家奢华的珠宝铺子,我站定了脚,顾遇水的步伐和我一同停下,他昂头看向这牌匾。

    鸿运首饰。

    顾遇水:“想买首饰?”

    我点点头,看他没有不耐烦,就迈步上了台阶。守着柜台的小厮正想过来迎客,却被老板娘一把推开。

    “哎哟,二位真是般配得很呐,请问郎君要给夫人买些什么?我这儿什么款式和材料的首饰都有!昨日才来了一批新货呢!别家都没有!”

    顾遇水没解释,我也就不多嘴,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被误会是夫妻了。

    “她挑。”少年指了指我。

    老板娘马上调转火力进攻我,热情地想挽过我的手臂,结果一看,我的右手戴着镣铐。

    老板娘哑了片刻,立即压下所有情绪,继续专心卖货,“来来,夫人想买什么?头上的脖子上的腰上的还是手脚上的?”

    她很聪明地忽略了手铐,完全不提呢!

    我瞄了眼顾遇水,“耳朵上的。”

    老板娘的眼神在我的耳朵上转了一圈,“呃,可夫人你没有耳洞,可选的款式就少了许多,不如看看镯子,额饰也好啊!”

    我指着顾遇水,“他有。”

    老板娘:“……”

    顾遇水:“?”

    小恶鬼把老板娘推开,揽着我走到一面挂满首饰的墙前面,压低声音,“你给我买?”

    “对!老大我决定也给你补一个生辰礼物,你这么多耳洞,别浪费了!”

    “……”顾遇水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讨厌。

    我观察他的神情,刚才的兴奋劲儿也淡了,“老大你不喜欢?也是,确实从来没见你戴过耳饰。”

    以前问过他关于耳洞的事情,好像是他不喜欢的人戳的,他还说那人曝尸荒野了。

    “……”

    “那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别的。”

    “你挑耳饰吧。”

    我以为他不要耳环这些,可又松口了。我狐疑地瞅着他,“真的?不是耍我?可别到时候买了,你给我穿耳洞,我不打的!”

    顾遇水不耐烦地戳我脑门,“赶、紧、买!”

    “老大你要配合我,你戴了好看,我才买!”

    “你得寸进尺是不是。”

    “怎么会,我只是想让老大漂漂亮亮的!”

    “……”

    看见我俩协商完毕,老板娘又凑过来,殷勤地介绍耳饰,从造型到材质到价钱。

    我挑了玉石玛瑙、琉璃珍珠、水晶金银、石头铜铁一类的材质,至于造型,有耳环、耳坠、耳珠……

    顾遇水是不太耐烦搞这些,可我兴致勃勃地拿起耳饰给他换,他又老实坐在镜子前了,但前提是只能我帮他换,老板娘不能碰他。

    第一次给他戴上银蛇衔玉环时,我摸着他的耳垂,戳了几次才成功穿进去,他的耳骨上也有洞,我摩挲着,找了琉璃耳珠配合。

    仿佛在玩什么真人换装游戏,给我搞得很亢奋啊!

    换了几对耳环,他的耳朵就红了,被我揉的。左手拿起鱼尾耳坠,右手拿着绿松石耳坠,我在少年的脸颊边不断对比。

    有一些材料叠加的耳饰格外好看,价钱也更昂贵,但我觉得要是配他,就一定要买。

    忽然懂了一些大老板给对象买买买的心情了,千金博得美人一笑,怎么不值得呢。

    控制了那么久没有网购,今天在首饰铺直接破功,买了三十对耳饰,老板娘的嘴笑得能塞下一个小孩。

    买了这么多,花了快一千两银票,老板娘大方地赠送一个精雕细琢的妆奁盒。

    顾遇水看我捧着盒子,一脸谄媚地对他笑,低声斥责:“你中邪了,买这么多?别说是给我后面三十年的生辰礼物都买了。”

    “怎么会,就是今年的,二十岁生辰快乐呀~一点礼物,还请少主笑纳。”

    “就这?”

    “……你刚刚不是还嫌弃多!”

    “我陪你试了这么久,谁知道你是真心讨我欢心,还是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都被他发现了,我自己不打耳洞,但又喜欢看人戴耳环,顾遇水这么多耳洞,不用真的可惜。

    “既然被看穿了,我也不装了,少主,我想看。”

    “……”

    他没搭理我,好像在用眼神说:做梦。

    去客栈下榻,老板说有双人房,我先是看他的脸色,小心地提要两间上房,顾遇水撇嘴了,但没阻止。

    夜里吃过饭,我看他还要铐手铐,连忙将两只手背到身后,“老大,都要洗澡入睡了,还捆绑呢?”

    “……这么早睡,你给我练两个时辰金龙缠身点穴。”

    怎么出来玩还有暑假作业啊!

    “报告,没有道具!”

    “拿我练。”

    嘶……他不是在暗搓搓地求我点他吧,以此来增加肢体接触?

    我光是这么想想,都觉得我的思想油腻。

    一旦觉得对方喜欢自己,虽说不会再去刻意将他的行为往恶劣的方面想,但也架不住脑子暗爽,觉得对方另有图谋。

    他馋我!

    冷静,柳逢山,我能不能用平常心看待他,面对李苍穹都没有这么多考虑的!

    拿顾遇水当靶子练点穴也不是第一次,可这次多少有些微妙。

    二指并拢,在他上半身的穴道点下,指头摁在衣服上,下压的触感,能感受到皮肤与布料的细微摩擦,随后便是他皮肤的弹性和血肉的凹陷。

    “晚饭吃了三碗饭,你就不会用点力?”他无情地嘲讽。

    我摩拳擦掌,恶狠狠对着他穴道出手,但碰到他身体时,我又收力了。

    这次刚刚好,不轻不重,找到了手感。

    试了两三回,在顾遇水不动弹的情况下,我将他点住了,他的上半身陷入了麻痹中。

    “老大,我成功了!”

    “你还差远了,哪天我动起来你能点中一次,算你厉害。”

    “……哦。”

    “给我解穴,然后练下半身的,让我的双腿不能动。”

    “下面不好点吧,男女有别,我点你下面,你不会乱想?”

    “你脑子里想点干净的吧。”

    “是我思想滑坡,对不起。”

    点穴教学仍在继续,我也持续被骂。

    今夜就在乐城住下了,把我训到深夜,他才回自己的房间,走之前倒是把那一箱耳环抱走了。

    第二天出门游玩,顾遇水带了耳环,左右耳还是不重样的,没有一个洞是空的,可以说一句光彩夺目。

    他对颜色的把控简直炉火纯青,这么繁复的饰品戴在耳上,也不觉得过分花哨。

    在统一的冷色调下,耳环们显得和谐而冷艳。阳光打下来,耳饰流光溢彩,能迷我一脸,炫我一天。

    这礼物真是买对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这是我能知道的秘密吗!……

    在乐城找到一家很好吃的烤鸭店, 小店并不在主干道,而是在小巷中。跟着他去店内吃,由于我俩是堂食, 就不需要在门口排队了。

    不管老百姓是买一整只烤鸭,还是一条腿,或者仅仅是两个翅膀, 老板都不会不耐烦,态度非常热情。

    除了味道好, 做人很好也是吸引回头客的原因之一吧。

    店内充斥着烤鸭的香味, 桌椅很干净, 没有积累油垢。后门与前门都打开,空气对流,夏天的穿堂风一过,能感觉到特别凉快。

    先是端来两碗冰糖水, 里面还有削碎的梨子与山楂、葡萄干。

    我一边喝着一边点了一整只蜜汁烤鸭,还搭配着一些菜。

    没过一会儿,厨子就端着烤鸭上桌。

    大厨本想给这只鸭子的肉切下来, 顾遇水大手一挥,自己拿起了小刀。

    我心领神会,说道:“师傅, 我们自己削鸭肉!”

    “行,削不好的话就叫我。”

    可能是觉得我俩图新鲜, 厨子就放手站在一旁, 然而,他没想到顾遇水削肉的技术很高超,一时间看愣了。

    将完整的鸭腿和鸭翅给我摆在了盘中,顾遇水把鸭肉片得整整齐齐, 每一片厚薄程度肉眼看着差不多。

    厨子的表情变化很明显,看到最后不由得赞叹,都快以为顾遇水是哪家酒楼的卧底来刺探行情的。

    夹起一块鸭肉蘸酱吃进嘴,我露出满足地笑容,“哇,这就是快乐么~”

    顾遇水把鸭子分解完了,他拿过厨子送来的汗巾擦擦手,自己也尝了几块,露出还行的表情。

    厨子被他的刀工折服,谨慎地问:“客官有何指教?这味道可还满意?”

    小恶鬼的眼神给到我,这会儿我已经用卷饼包着小菜和鸭肉往嘴里塞了,没空搭话,我只是拼命点头,竖起大拇指。

    顾遇水说道:“她喜欢就好,你忙去吧。”

    看我吃这么香,厨子觉得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肯定,这才安心地去了后厨。

    “老大,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开个饭馆吗?不过你开个药房也行,哇,感觉你根本不会饿死,多学点本领确实很好。”

    可能这家伙以后穿越到我的世界,也能混得不错,说不定拾荒都捡得比别人多。

    顾遇水放下筷子,就这么托腮看我吃得满嘴流油,“是啊,跟着老大混,不会饿死你的。”

    “只会被别人追杀。”

    “……”

    刺他一句,就看到他脸色很明显的不爽,我包了一块带皮的鸭肉递给他,“来,大哥你多吃点。”

    即使用眼神剐我千百遍,他还是凑过来张嘴吃了。

    “真棒,再来一个!”

    像是哄小孩儿那样,我赶紧又卷一块,往他嘴里塞。一口气投喂了他三四个,小毒虫变成小仓鼠,还挺可爱。

    把五斤多的烤鸭吃完,属实有点撑。吃饱休息一会儿,我也双眼放空着发呆。

    此时,眼底一抹幽蓝划过,呆滞的视线聚焦,我循着这光转动眼珠子。

    涣散的目光凝聚在顾遇水的耳环上,午后的斜阳从外面照射进来,阳光在珠宝中折射出的光简直迷人心智,我甚至觉得他有了配饰以后,变得越发妖艳勾人。

    顾遇水生得艳,也有冷的时刻,但他动起来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活泼劲儿。

    李苍穹有着少年朝气,到底是沉稳得体的,而顾遇水多了几分肆无忌惮,疯劲儿邪气也就冒出来了。

    在他有所察觉之前,我将视线转开了,不着痕迹地问,“大哥,等会去哪里玩?”

    “去楼里看戏听曲。”

    “你这个楼,是正经的嘛。”

    “当然,你想去不正经的也行,带你见见世面。”

    “好啊!”

    我带着一种好奇答应了,他马上就带着我去钱庄换了钱,拉着我去地下赌坊。

    这处赌坊不对平民开放,甚至也是开在了一处私人宅邸,只有跑江湖的和一些名门望族知道。

    简单来讲就是设立了门槛,反倒对一些人是保护,毕竟平头百姓可消费不起,也容易家破人亡。

    当然,小老百姓也有自己的娱乐,会聚在一些白天营业的正规小作坊玩耍,赌注很少,也就是玩个乐呵。

    而顾遇水带我来的这里,是能上升到用手脚,甚至是命来做赌注的。

    “有的跑江湖的会在这里买消息,也有的人在这做交易。”

    顾遇水走在前面讲解,我好奇地左顾右盼,我俩手铐之间的链子慢慢绷直。

    他看到我离他有一米远了,抬手一拉,我顺着力道扑到他身边,少年伸手揽过我的肩头,把我往怀里带。

    “狗乱走,可是会被别人牵走的。”

    “你都用手铐铐我了,还担心什么!”

    “别人就不能砍断你的手,带你走吗?”

    “……”

    他说得很有道理,这种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于是乖乖地寸步不离地贴着他。

    忽的,人群里爆发出喝倒彩的声音,有人赛乌龟,押注哪只乌龟跑得快。

    没想到爆冷门,最不被看好的乌龟拿到了第一。

    这里男人占多数,也有不少女人,有的是男人带来的女伴,也有的是女性自己单干。

    比如我就看到一个袒露半边肩头的女人,嘴里叼着一支烟杆,看着就很贵的杆子下吊着金线绣的荷包,应该是装烟丝的。

    有男人对她耍无赖,她抄起烟杆就猛敲对方脑袋,要不是看场子的拦住了,大概对方脑袋都得打裂开。

    我收回视线,挨着身旁的少年,总觉得这种场所危险系数很大。万一有顾遇水潜在的敌人,那可真是送货上门。

    “老大,这种地方会名门正派来吗?”

    比起我的小心,顾遇水毫不在意地在里面瞎转,“你是想问李苍穹有没有来过,对吗。”

    有这个意思,但并不是完全只问他,但我识趣地没回答。

    “他当然来过,还在赌坊大开杀戒过,哦~他还去过青楼。”

    “你在趁机抹黑他吗,老大。李公子就算来这些地方,估计也是办事的。”

    “这么相信他。”

    “因为他是个作风端正的好人。”

    “哼。”

    我应该是说对了,所以顾遇水无法反驳。

    像这种灰色产业链在乐城并不少,有的甚至还找天明神教的做靠山。

    逛了两圈,有的客人看到顾遇水用手铐铐着我,眼神就会变得暧昧浑浊,但并不觉得新奇。

    估计顾遇水骑着我进来,别人都觉得正常。

    带着伴侣来玩的不在少数,大部分人都挥金如土,有的春风得意,有的输得上头,红了脸喊着要抵押武器和女人。

    带我走到一个盘子前,顾遇水丢了一块金子进去,“押大小,很简单的,要不要玩。”

    我看他买了大,就说:“有内力的人是不是会操纵骰子?”

    顾遇水:“不会,纯属拼运气。摇骰子的也是个内功高手。谁耍诈,他马上一掌劈傻对方。”

    这还真是考验我的眼力和听力,这么跟着顾遇水混,真能学到五花八门的知识。

    想来想去,我将一颗指甲大的银子抛到小那边,摇骰子的一顿花手摇下来,说出那句经典的话。

    “买定离手!开!”

    新手总是会有幸运加持,顾遇水输了那块金子,但我的银子赢了五倍。

    我搞不懂规则,只是随便丢的,这就是纯好运。

    “小狗狗不错嘛。”自己输了也不觉得懊恼,顾遇水挠挠我的下巴,语调轻扬地夸了句。

    从这处房间出来,便是露天的场地,这里有人斗蛐蛐,还有斗鸡的,甚至有斗人的。

    如果去看斗人擂台,那是专门的一处场地,会给出牌子,牌上面写了名字,你押谁就拿谁的牌。

    不过赌坊这里的规矩没那么残酷,打擂台的人一般势均力敌,不会出现碾压局,那样也不精彩。

    斗士也是自愿参加,不干了给老板说就行,分账是五五开。

    听到顾遇水讲这些,我点点头,“好像还挺人性化的,想赚快钱可以来当斗士打擂台。”

    顾遇水轻蔑一笑,“你打输了不干了,老板不追究你,但下注买你的人,说不定会弄死你。”

    “啊?买家自己下注,又不是斗士摁头买的,干什么找斗士麻烦。”

    “因为我花钱了,而你打输了,就这么简单。”

    “……”

    看我觉得不可理喻,顾遇水凑到我耳边,“穹哥当过斗士。”

    我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会,他这种背景用不着啊。”

    一听到我这么好奇,顾遇水就不高兴,可话题又是他自己牵起来的,只好闷闷地继续说。

    “是为了一个结拜的兄弟,对方被操控做了斗士,他去救人,发现人已经死了。他以身入局,三个月从底层打上去,然后把幕后老板揪出来杀了。那个老板也有着妻儿老小,一大家族也靠他养活,但穹哥一点没心软,切了头拿去坟头祭兄弟了。那年,他才十五岁。”

    “……”

    顾遇水口中的李苍穹总是与我看到的有些出入,会更加的残酷,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但好像也更真实鲜活,褪去了大侠的光环,有着人的贪嗔痴。

    李苍穹的这份残酷是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他是在给好兄弟报仇。所以,这个故事我听了并不觉得滤镜被打碎。

    “听了这些,你是害怕,还是更喜欢了?”顾遇水观察着我的表情,冷笑着。

    我不知道顾遇水想听到什么答案,但选择了讲实话。

    “老大,你是会读心吗。为朋友报仇确实很酷啊,很情深义重,我没有害怕。”

    “是啊是啊,他侠肝义胆,宅心仁厚,忍辱负重,为友复仇,众星捧月,天选之子。”

    “……”兄弟,你的阴阳怪气突破天际了。

    “我就是讨厌这种人。”

    “我觉得你把他当好朋友的。”

    “你知道个屁。”

    “……”

    傲娇了是吧。

    赶新鲜地看了赌坊后,我就觉得没意思了,拉着顾遇水说,“我们去下个地方玩吧,好了,别不高兴了!”

    下一站是看戏,戏台子搭在客栈的大堂里,来表演的有不少班子,还有一些杂耍团队。

    看了半个时辰,顾遇水觉得没意思了,我也听得差点打瞌睡,他拉着我提前离开。

    下午去河边划船,这还挺有趣的,今天租船游湖的人不少,船老板看生意好,当场举办一次夺绣球的比赛。

    漂浮的绣球在河面上滚动,十几艘小船朝着它划动,涟漪却将漂亮的球儿推得更远。

    玩着玩着,胜负欲就出来了,顾遇水解开手铐,划船指挥道:“去抢!”

    你还真是又争又抢啊,和一群不会武功的老百姓也争得这么上头。不过一想到他连婴儿都抢,我又觉得画风正常。

    “老大,要用轻功?这算不算作弊啊。”

    “老板又没说不准,别人不学轻功,还不准我们用了?”

    我信了他的话,踏过船尾,我一心想着争夺彩球,都忘记了自己这是第一次用轻功涉水。

    足尖踏过水面,身子略有下沉,我换气拔起身体,向上跃动。

    岸上的观众拍手叫好,在这种喝彩中,我也有点飘了,弯腰捞到绣球,又风光无限地回到了船上,无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下落时不够轻盈,砰的一下好似千斤坠。

    要不是顾遇水在船头镇住了,我怕是能把船头踩得翘起来。

    “老大,我拿到了!”

    兴高采烈地举起手中的球,将水分沥干,我走到船头,蹲下来,献宝一样捧到顾遇水面前。

    夏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犹如铺了珠光,水光在我俩之间轻晃,少年的眼神显出一丝愕然。

    没想到我会把球献给他,顾遇水黑沉沉的眼眸望着我,一只手从船桨上放下。

    我以为他要接球,但他只是挠了挠我的下巴,眼中晕开的神色能称得上柔软。

    “小狗狗做得很好,去找老板换奖品。”

    这彩球的奖品是七日免费划船,早知道是这个奖品,我才不抢,顾遇水倒是无所谓。

    我把这盖了章的奖品书送给了一个三口之家,“送你们了,这几天都能来划船。”

    “谢谢姐姐!”

    小孩子开心极了,还把自己的糖葫芦送我。

    我拿了糖葫芦,和顾遇水走在街上,才咬下一颗山楂球,某人捏着我的手将糖葫芦送到自己嘴边,也叼走一颗。

    一共六颗,我看他也吃,直接说道:“那你吃吧,我觉得有点酸。”

    “不要。”

    顾遇水说不要,我只好收回手自己吃,咬下又一颗后,这人的脑袋再次凑过来,把第四颗叼走。

    狗是吧,喜欢抢着吃。

    我把糖葫芦含在嘴里,拍着他的胳膊,“少爷你看!”

    现场表演仓鼠,我鼓动着胀鼓鼓的腮帮子,他怔然,随即伸出手捏在我脸颊边。

    “你说我用力一捏,你会不会吐出来?”

    “呜!人不能这么坏啊!我会喷!会喷你一脸!”

    “哈,那更要试试了。”

    我吓得赶紧嚼碎山楂,看我这咔嚓咬的样子,他笑得畅快,并没有捏我。

    又耍人,恨不得化身豌豆射手,喷他一脸。

    “大哥,明天什么时候回天明宫?”

    “下午,睡醒了再去,你着急去那牢笼一样的地方?”

    “倒也不是,你本人才是我的移动牢房。”说着,我还晃动一下手腕上的金手铐。

    被揶揄了,他天真地扬起笑,手指撩开我的额发,顺着我的面部滑下来,眼神却很专注。

    这一刻,好像周遭的人群都自动消失了似的,只有我能进入他的眼眸中。

    “就是死了,我说不定也会化为厉鬼缠着你,吸你阳气,让你夜夜噩梦。”

    掩去青面獠牙,恶鬼披着漂亮的人皮,蛊惑地说出这番话。

    我听了后背发凉,忍住了对他竖中指的冲动,真诚地说:“要不,一会儿我去道观买几张符纸给你贴一贴吧少爷。”

    “为何?”

    “镇压你的邪气。”

    “好啊,去了道观就不准去青楼了,自己选。”

    “……”

    那我还是想看看烟花之地,晚上我俩直奔纸醉金迷的热闹青楼。

    这个地方和我想象中差不多,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有,布置高雅,等级分明,就连价位也很清晰,居然显得有些正规。

    我俩专程来这儿喝酒听曲,我想到很多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都会写花魁,隔着中间的茶桌,我有点兴奋地碰碰旁边人的胳膊。

    “这里会不会有那种缠绵悱恻的故事发生!”

    “你想要什么故事。你那些腌臜的话本,你去夜宿那一楼,随便推开房间,说不定就能找到。”

    “不是这个啦!”

    “那是什么。”

    “大侠与花魁!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花魁,实际上很有背景,有一个为她撑腰的武林高手!”

    顾遇水看着我笑,“大侠没有,倒是有教主,这楼里的老板娘就是上一任花魁,她和我娘关系不错。”

    没想到还和顾惊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难怪也不怕被人闹事,是有教主撑腰的。

    提到教主,难免又想起他做护法的爹,虽说秘密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但架不住这该死的好奇心。

    “老大,你爹是左护法,为什么大家都说他死了。”

    “因为确实在众人面前自裁谢罪了,一掌打在天灵盖上,我当时也在。我爹的嘴里喷出好大一口血,溅了我一脸。”

    “啊?”

    你是拿了张无忌的剧本吗!

    我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都觉得很地狱。顾遇水这会儿提起来,竟然还能笑。

    “然后呢?”我的心思全部收拢,都没空去注意台上弹琵琶唱曲的人。

    手里捏着花生壳,来回碾压着,顾遇水与我目光对上。

    “这么好奇我的事?”

    “嗯!求告诉!”

    “我后来就被送走了,几乎不在娘身边长大,是爷爷奶奶养着的。给我爹收尸的是我娘自己,所以别人都以为他死了。”

    “爹想篡位,想夺权,想把我娘囚禁了,结果还输了。娘和右护法阻止了他,为了给教众一个交代,娘让爹自己体面点,自杀算了。”

    “但是,爹头盖骨挺硬的吧,没死成。既然天意如此,娘找来云覆雨的师父将他救活。从那以后,爹成了疯疯癫癫,只认识娘的傻子,而娘成功地把他囚禁起来了,高兴了就去看看他,不高兴就一直关在地牢里。知道他还活着的人,加上你也才七个。”

    上一辈的人玩这么野的么,我已经听得汗流浃背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好奇。有一种越听越上瘾的感觉,明明觉得很危险的。

    “哪七个人?”

    “娘、姐、我、右护法、爷爷奶奶、加上你。”

    “姐姐的师父呢?”

    “前几年就去世了,不然药仙谷怎么会只有师父和大黄。”

    “也是。”

    我好几次都听到右护法,从来没见过,有左肯定就有右,既然知道这种秘密,感觉关系也是不一般。

    “少主,右护法和你们关系很亲近么?”

    “左右护法都是我娘的男人,你说有没有关系。”

    震惊之后,我又理所当然地点头:“……不愧是教主啊。”

    顾遇水又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瓜,“甚至,我娘和李苍穹的爹还在一起过。”

    要么什么都不说,一说全是陈年大瓜,快给我脑子干冒烟。

    想到那些狗血剧情,我惊讶至极,“该不会你俩真是亲兄弟!所以李公子才百般纵容你!”

    “那倒不是,顾钟情是右护法的女儿,我是左护法的儿子,但不管爹是谁,娘都是顾惊人。而李苍穹的亲娘是斑斓派掌门,不过这些年江湖上一直有流言蜚语,说李苍穹身世不清白,是李行风和顾惊人的儿子。听着都觉得好玩~”

    顾遇水把复杂的事情讲得清晰明了,我已经在脑子里盘活了一场正邪不两立的恨海情天文学。

    上一代是虐恋啊,虽然爱而不得,但还是一别两宽,各自组建家庭了,算是真正的顶峰相见。

    我不由得吐槽:“幸好你和李公子都是男的,要是其中一个是女的,搞不好又是虐恋一场。”

    “是么。”

    顾遇水听了这话,他深深地看我一眼,不等我细究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又看向戏台。

    这家伙全程都是笑眯眯地在讲这些旧事,并不怎么感伤自己的身世。仔细想来,顾遇水的童年蛮惨的吧。

    很小就目睹爹娘相残,亲爹自杀,娘就把他送走了,跟着爷爷奶奶,然后莫名中了奇毒,又去找云覆雨求救。

    难怪圣女是作为教主的候选人,少主则是放养,因为一个爹听话,一个叛逆。

    所以小毒虫养成这种邪门的性格也正常,果然和生长环境有关系。

    顾遇水这么狡猾,居然没有用这惨惨的童年来和我博同情,他是不是没意识到这样能上分?

    但凡他这会儿流露出一丝软弱,我可能都会给他一个抱抱。

    就像雪崩时,看到中毒的李苍穹一直道歉一样,我也会怜悯心泛滥。

    可他没有这样,我也不可能越过桌子,大庭广众地去抱他,说些肉麻安慰的话,这样会很怪异的。

    于是我剥了一盘瓜子在盘中,推到他面前,露出极为温和的表情,“少爷,吃瓜子。”

    顾遇水的视线先是落在盘子里,然后扫到我脸上,嘴皮子一碰,“你很闲?”

    “……”

    是我白操心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他会害怕?

    现在已经在回天明神教大本营天明宫的马车上, 这两天在乐城的玩乐就像一场梦。

    好玩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稍纵即逝抓不住什么,如果不是那一箱耳环提醒着, 我可能都会觉得这几天真就是做梦,梦醒就不留痕迹了。

    马车轻晃,依靠着车厢软垫的少年放纵了形体, 没保持正经人的坐姿。

    少年人耳下摇曳的红水晶时不时晃出一抹艳光,点缀着我的眼睛, 勾着我无法移开目光。

    半阖眼帘的顾遇水掀开眼皮, 他目光幽幽转过来, 我立即将头埋进话本中,营造出我没偷窥他的样子。

    早该对他的脸免疫了,但最近又觉得他的颜值上了一个台阶,我怀疑他故意勾引我, 苦于没证据!

    为了躲避和他对视,我逼迫自己看书。

    昨夜他在青楼告诉了我那么多过去的瓜,还有一些个人的情况, 我实在是有些难以消化,一不小心今早就睡过头了。

    其实顾遇水并没有说太多自己的童年往事,只是讲了一些他家里发生的大事件。

    比如他童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又如何中的奇毒,爷奶带着他, 没有被别的势力欺压么?

    就是想着这些, 我才没怎么睡好。

    顾遇水看我早上没动静,还以为我跑了,一脚踹开房门,睡懒觉的我被他直接从被子里挖出来, 眼睛瞪得老黄牛一样大。

    粗暴地拎我起床,只是为了确认我没跑,我也自然不敢再睡。

    我俩上午也没做什么,只在客栈附近走了走,然后吃过午饭,马车就来接我们。

    我不禁会想,这些陈年旧事,李苍穹也知道吗,但他似乎不清楚顾遇水的亲爹还活着。这个秘密几乎是只有顾遇水的家人才知道。

    我不知死活问那么多,他倒是不像曾经那样严防死守,很轻易地就说了。

    喜欢和不喜欢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但我怂啊,不该太好奇的。

    看这一家子的相处情况,感觉顾遇水并不真的憎恨娘和姐姐,不过他这人想要利用别人达成目的的时候,特别能放得下身段,我实在看不透。

    知道他爹还活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不会被灭口吧。

    哎,事已至此,于事无补,摒弃掉脑子里的杂念,我专心看起了话本。

    傍晚,我在看完两本爱情话本后,马车队伍到达天明宫。

    从车中跳下来,踩在地上,还觉得有颠簸感,我大大地伸个懒腰。

    耳边响起锁扣解开的响声,顾遇水将金镣铐拿走,直接将我举起的右手牵住,拉着我走入金碧辉煌的宫门。

    戍守的教徒对着我俩行礼,走了几步,顾遇水看到我怀里揣着的话本,他一点不避嫌地勾开我的衣襟,将书给拿出。

    他看了眼封皮,“你拿书做什么,不是读完了么。”

    “我看没看完你都知道?”倒也不必这么视奸我吧。

    “哼,我无所不知。”

    原本也是替他拿的话本,我恭敬地也学着教徒对他行礼。

    “少主,我看完这两本,觉得特别好看,推荐您一定要看一看,或许对你今后有帮助!”

    这两本爱情话本的男主虽然都不是人,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格外会爱人,也很忠犬温柔。

    如果顾遇水看了,是不是能稍微学一下,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不要一天到晚在那里喷毒汁、吃莫须有的醋。

    听我这么讲,少年皱眉又翻了翻书,顺手就把这两本揣自己怀里了,希望他不是做样子,而是真的会读吧!

    他转身继续走,我小碎步地跟上他的节奏,将憋在心里很久的想法说出来。

    “少主,我还有话想说。”

    “说。”

    “我们上个冬天和姐姐、黎愁相处得也很不错吧。”

    “好端端地提师父那两口子做什么。”

    “黎愁去复仇,姐姐可能也要生了。你好歹还是天明神教的少主,能不能运用一下你的势力,帮黎愁找到仇人?那个仇人也是你们教的叛徒吧!”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又停住,我立即刹车,避免自己撞上他的背。

    顾遇水冷着眉眼,用手指头钻着我的太阳穴,“还安排起我来了,你是嫌我事情不够多?”

    “对不起嘛,但你不想姐姐一家人团聚吗?总不能孩子都要生了,老爹还在外面寻仇吧。那可是你师父耶!”

    “……”

    帮黎愁这件事,在我被送来这里时,我就有考虑过了,只不过当时觉得自身难保,所以从未提过。

    现在这个情况,我是觉得顾遇水有这个余力,认为上任东堂主是叛徒,才斗胆说出来。

    还好云覆雨算是顾遇水的师父,少年虽然表情阴沉,还是点头了。

    “那这件事,难吗?”我表达了一下关切。

    “不用你管,有了消息我会放给黎愁。”

    “好嘞,多谢少主!”

    “月底,你和我一起去娘的紫气殿吃饭。”

    还不等我开心一会儿,顾遇水又抛出一件事。我脑子懵了几秒,这种情况放在现代,不就是去男方家里吃饭的意思?

    不对,不能这么算,我现在都算是在他家,只是他家很大罢了。但顾遇水都这么说了,我又刚刚求他办事,怎么好拒绝。

    “不想去,我就替你推了。”

    “我去!”

    我俩的声音撞在一起,我惊呆了,原来是可以拒绝的啊!但凡你早一秒说呢!

    听到我答应了,顾遇水的眼里划过一丝欣喜,但马上又若无其事地说,“放心,到时候右护法和四位堂主也会出席,算不上正式的家宴。”

    听到顾遇水说四位堂主都会在,不是我一个外人强行融入,我就镇定了些,至少我还认识一个芒种,还有顾遇水以外的熟人不是。

    这些天顾遇水减少了来小院打转的时间,但我的日常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过得也挺惬意,就像还没出栏的猪崽。

    但凡他有空,就会来我住的小院待很久,说得好听是监督我练功,不好听那就是明晃晃的视奸。

    我脸上的咬伤在顾遇水的精心呵护下恢复了,他做的孽,他来收拾好,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有一次顾遇水四五天都没出现在院子,我竟会觉得有些担忧,可又不敢随便和侍女打听。

    在这围城中,我好像真的只有他能够相信。生怕自己说错话,或者做错什么,就给顾遇水惹来大麻烦,毕竟他家的情况也挺微妙的。

    还好,他确实很小强,过了几天又大摇大摆地闯我房间了。

    我问他那几天去做什么了,他说帮顾钟情去处理一些天明神教管辖下的其余教派。

    听着还真是内忧外患的样子,本身教内就还有他老爹的残余势力,教外几个归顺的小帮派也不老实。

    至于帮黎愁找仇人的事,他也一直在暗地里推进着,并没有忽悠我。

    很快就到了七月底,我跟着顾遇水去了顾惊人的紫气殿吃晚饭。

    这就像是公司顶端的董事会聚餐一样,不是家人就是左膀右臂,我在这里属实显得尴尬。

    还好顾遇水将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出行跟着他,位置挨着他。

    作为教主儿子,他还是不在首座上,而是和堂主们分坐两边,我就和他排排坐。

    在偏厅会客摆宴,就比在大堂要显得关系亲厚些,仿佛都是自家人。

    这一屋子都男帅女美,我不由得怀疑招人标准是不是看脸。

    天明神教东南西北四堂堂主两男两女,我第一次看齐全。

    芒种一定是来了的,并且是以原本模样出现的,我在两位男性堂主中看了一个来回。

    直到脸上带着牙印的白衣少年对着我举杯,我终于确认他就是芒种。

    确实是很清正的一张脸,笑起来招人欢喜,气质与李苍穹像个几分。

    如果他易容成对方去搞坏事,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我俩的位置还算离得近,左手顾遇水,右手再隔半米就是芒种的桌案。

    顾遇水看我谨小慎微又懵逼的样子,将我搂到怀里,一个个地把人指给我介绍。

    他声音很小,但在座的人听力也不差,估计都听到了。

    只是没有一人阻止我俩这亲密交流,反而一脸笑嘻嘻,尤其顾钟情的表情,这磕到了的姨母笑真是遮都遮不住,或许圣女大人根本不想装,整个就是摊牌状态。

    我假装看不到这殷勤的目光,缩在顾遇水怀里装鸵鸟。

    北堂主叫立冬,温文尔雅,书卷气很浓重,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很是有魅力,时不时就和上首的顾钟情眉来眼去。

    南堂主惊蛰年轻靓丽,隶属于顾钟情,眉宇间自有一番英气,和顾遇水很有距离感,并不直接听他调遣。

    西堂主寒露是温婉的大姐姐,是最年长,也最神秘的一位堂主,负责了大部分教内的财务,也是和教主关系最近的堂主。

    “大家的关系如何,你不用在意,这不重要。”

    在我耳边轻轻说着,顾遇水戳戳我的脸,好像是想让我放松下来。

    可只要一想这里面的关系,我觉得分分钟拔刀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细想一下,太多狗血了。

    父辈们为了母亲争风吃醋,然后顾遇水的老爹还败阵了,现在是父亲的情敌一直陪着母亲,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右护法是最有贤夫模样的,带着正宫的包容和气度,他也是第一个与我敬酒的人。

    长辈敬酒哪有不端杯的道理,我正要拿起酒杯,顾遇水的手指顺着我的手背肌肤划过,轻轻夺走杯子。

    “叔叔,柳逢山不会喝,我来代劳,先干为敬。”

    我的酒被挡走了,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不会再与我敬酒,只会与顾遇水喝。顾钟情也为上次下药的事与我赔不是,她自罚三杯,顾遇水也陪了三杯。

    原本还有点紧张喝酒的事,怕自己喝不过,然后闹出笑话,现在看来都是多余担心。

    顾钟情并不是很有架子的人,她几句话就把现场盘活了,气氛变得融洽,堂主们也显得没那么紧绷,有了几分私底下鲜活的样子。

    我看向旁边的芒种,他也正好看向我,挪动着往我这边凑。

    他在动作时,领口扯开,我看到他锁骨上还有血痂。发现我的目光在看自己胸口,芒种用手挡住,表情戏谑。

    “你不怕少主挖你的眼睛?”

    我本来没什么想法的,他这么一说才是真的给我挖坑,我连忙说道:“我没乱看,只是你的身上怎么有牙印?放假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仿佛我提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芒种清俊的脸上有了几分回味的春色,但他很快掩饰了脸上的快慰。

    “去玩了,我记得我离开天明宫时,你的脸上也有牙印,这会儿全好了?”

    “……”大哥不说二哥!

    “好朋友,给点少主的外伤药,我也消一下脸上的牙印。”他指着自己左边下巴那处,笑得无辜。

    “身上的牙印呢。”

    “留着做纪念,不打算涂药了,到时候就会有个咬出来的疤。”

    “……”什么怪癖,难怪和顾遇水走得近。

    总觉得芒种干坏事去了。

    忽的,一直搭在肩头的手将我往回摁,我往后倒在顾遇水怀中,他应付完那边的右护法,目光转向芒种,警告出口。

    “自己上药去,别勾引我的人,她本来就没定力。”

    说着,顾遇水抛出一瓶祛疤膏,芒种愉快地接过,说了声感谢,就又挪回原位,不再与我套近乎。

    捏捏我的耳垂,顾遇水恨声指责,“你就是喜欢李苍穹那种的,是吧。看到芒种像个几分,也挪不开眼。”

    “没有,我只是看他的牙印。”

    “我再给你种几个,让你看个够?”

    赶紧将自己的脸蛋子捧住,怕小恶鬼真的不顾在场的人,直接狗瘾大发,将我咬得满脸牙印。

    “柳逢山,后天要不要跟顾姨一起去乐城玩玩。”

    还在这对抗着顾遇水,忽然,顾惊人开口了。我马上想坐直身体,少年的手掌摁在我的肩头,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顾教主,她不去。”

    他刚刚还在叫顾惊人娘,一翻脸就能叫这么生疏的名讳。好在顾惊人也是习惯了这他这样,只是笑了笑。

    “没出息。”

    顾惊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这么说了句,顾遇水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顿像是心腹和家人举办的聚餐就这么结束,侍女在前挑着灯笼开路,顾遇水拉着我往别院走,都没怎么和他的家人道别。

    被他拽得很紧,我瞧着他冷厉的神色,“怎么忽然又要去乐城。”

    刚刚得知消息,顾惊人要带着顾钟情、顾遇水还有南、北二堂主去乐城,总部只留下右护法镇守。

    先前顾惊人邀我一块,这就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有我什么事?

    顾遇水臭着脸说:“和武林盟、斑斓派的掌权者约在乐城见面。”

    “哇,好一个群英荟萃。”

    “是声讨我的。”

    “啊?”

    “先前为了找你,不是把那些伪君子闹得夜不能寐么,真以为天明神教要撕毁盟约攻打过去。现在闹着要给个说法呢。”

    肆意妄为果然还是要有代价的,没想到这件事还没过去,我慌张道:“那顾教主带我过去,是想做什么?”

    “她炫耀呢。”

    “啊?”我是从哪一句开始跟不上的。

    “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从李苍穹手里夺回你,李苍穹是李行风的儿子,她给老情人找不痛快呢。”

    “……”

    类似于你儿子留不住的人,被我儿子带走了,顾惊人在这里做的就是一个贴脸嘲讽。

    不过确实闹得有些大,武林盟那边反应过来了,想找回一点场子,就约了在乐城见面,想让始作俑者道歉。

    道歉什么的,顾遇水最擅长了,根本难不住他。

    带着我能去嘲讽正道老大,顾遇水这么爱捉弄人的,没道理不支持老妈的做法。

    我感到纳闷,“既然能找武林盟不痛快,你怎么不让我去?”

    “带你去,让你见李苍穹是吗,别做梦了。”

    “……”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所以三天后,李公子也会在乐城?”

    “搞不好这次他要和我姐定亲呢。”

    “定就定,和我没关系!”

    “真的不在乎?”他挑起我的下巴,打量我的表情。

    我下意识想闪躲,他就看出我心虚了,烦躁道:“不准提李苍穹。”

    “几乎都是你先提的!讲不讲理!”

    “我能,你不能。”

    “……”

    该贱还是贱,不会因为喜欢我就不犯贱。

    “哼,我一定会好好撮合这门姻缘!”

    “……”可顾钟情还和北堂主在一起,再说也不想生孩子,真和李苍穹成亲了,能做到丁克么?

    看我沉默不语,顾遇水以为我不高兴了,但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喷毒汁。

    “这一生,你都别想和李苍穹有什么。”

    “……大家相聚乐城,不就是来讨伐你的么,顾教主带你去认罪,大概就是象征性地给个交代。”我忽略了他带刺的话,一脸正色。

    “怎么,这是在担心我。”

    “是的,少主,我有点担心你被正派围攻,然后自刎于正道的口诛笔伐下,来个以死谢罪什么的。毕竟你召集教众,意图血洗他们。”

    “坏人是不会被唾沫星子杀死的,好人才会。”

    “说得也是,那我不担心了,洗洗澡,赶紧睡。”

    “……”

    的确对他的安危有些担心,但我觉得做娘的还是会护着这个混球儿子,好兄弟李苍穹应该也会从中斡旋,力保顾遇水不出意外。

    心下又微微放松,我不再操心顾遇水的安危,倒是替自己感到一丝丝的惋惜。

    三天后李苍穹会来乐城,虽然只隔两三百里,我却没法见到他。

    不说十分想念,多少还是有点牵挂吧,不知道在驯鹰小屋一别后,他过得怎么样。

    应该不会再内疚把我送还给顾遇水的事了吧,小恶鬼也是真的心胸狭窄,连见都不让我见对方。

    我以为这就没我事了,照旧吃吃喝喝,谁能想到在去乐城前一晚出了事。

    我睡到半夜,被人闯入房间,对方身手不凡,上来就点我穴道。也是我放松警惕了,没想到在顾遇水的保护下还能被袭,难怪他总督促我。

    黑衣人用手帕捂住我的口鼻,结果发现怎么都弄不晕我,他将脸上的蒙面扯下,一脸无语。

    “你百毒不侵么?”

    星光与外面的灯火让我看清黑衣人是芒种的脸,我僵直地坐在床沿,“你大半夜不睡,偷袭我做什么?”

    差一点就把毒王召唤出来刺他了,幸好他露面得快。

    “哎,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奉教主之命来办事的。既然弄不晕,你就乖乖配合我吧。”

    “配合啥?”

    “把你带去教主那里。”

    “为什么!”

    “因为要带你去乐城。”

    原来顾惊人还是决定带我去乐城,顾遇水不准,她就来阴的,直接打包。

    芒种封住我的穴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扛出院子,很快,他扛着我落在紫气殿的偏厅。

    “教主,柳小姐带到,她对迷药有抵抗作用,没药晕。”

    顾惊人挥挥手,芒种一句不多说,后退几步就快速离开。

    看来整个魔教的权利还是在顾惊人手里的,顾遇水能差遣,全都是老母亲给面子。

    “如何弄不晕你。”

    “回禀教主,你儿子给我打造成百毒不侵的体质了,一般的药很难弄晕。”做出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我有问必答。

    “既然不能打包了,那明日你跟在我身边装作侍女伺候。芒种,给柳逢山易容。”

    “是,教主。”

    半个晚上一个奇迹,易容大师芒种带来自己的装备,对着我描眉修颜,贴发增肉。

    硬生生将我化妆成了身形胖胖的侍女,在我的身上贴了不少假肉假皮,直接让我外在胖了三十斤。

    在铜镜前,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满脸的肉把眼睛也挤成月牙缝,这就看不清眼神了,很难再凭借眼神来认人。

    比我之前粗糙的手法高明细微千百倍,不愧是专业选手。

    加班干完活了,芒种就收拾东西跑路,完全忽略了我的求救眼神。

    顾惊人很是满意,吩咐道:“明日跟着我,不要说话,更不要和水儿对上视线,他敏锐多疑,芒种的手法再好,也有被拆穿的风险。”

    解开我的穴道,顾惊人收敛了教主的威严,和蔼地与我说着,还将我脸上的假皮捏了捏,确认质量。

    小命在这家人手里,我哪里敢说什么,弱弱举手,“教主。”

    “私下叫我顾姨,还是……直接叫娘?随便你喊~”

    “……”玩这么大的吗,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活泼给吓到了。

    顾惊人反问道:“你不会看不出我儿稀罕你吧?”

    “不敢妄想。”我没有承认,只是低头。

    顾惊人何等老道,一看我这样子,她就笑了,“视而不见也是一种聪明做法。水儿有做教主的才能,却没有做教主的胸襟和想法。明日与武林盟赔了罪,你俩就玩去吧,好好培养下感情。”

    这是被家长允许出门玩耍的意思?

    “可……”我以为要等到九月份才能走,毕竟顾遇水说还有教内的事情需要处理。

    看出我的顾虑,女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教内的麻烦,我都看在眼里,剩下的这点要让钟情自己磨炼解决。毕竟,她是以后的掌舵人。弟弟不做她的对手,就已经是万幸了。”

    就像面对公司老总一样,我唯唯诺诺地一直点头,教主说啥我都配合,但又不敢显得太油嘴滑舌。

    顾惊人这么说的时候,眼里有着上位者的杀伐果断。我怀疑,如果真的姐弟相残,她会出手解决掉一个,以此来□□,不让教内四分五裂。

    我可能就像一个树洞,顾惊人已经超过我的层级太多,也看透了我许多,她没必要对我撒谎。

    可能还是有着对儿子的些许愧疚与怜爱,将他从教中的复杂势力中摘出来,让他和我去江湖上耍,就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了。

    但她很快又拍拍我的肩膀,“和水儿多生几个,毕竟钟情不生,你们得生出下一任教主,保底也要一个健康的,儿女无所谓。”

    这是默认我当儿媳妇了?

    天啊,躲不开的催婚催育!但我好像,也没那么反感?感觉顾家的基因很不错啊,搞不好是我赚了。

    但我还是被这番直白的话震得两股颤颤,又不敢辩驳,脸上的假肉都在抖动。

    “或许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儿,他和他爹很像。再纠缠,再恨,再疯,还是会忍不住让人心软,疼一疼他的。等哪一日你懂我的心情了,就割舍不下了。毕竟,你看着就比我会心疼人。”

    物理上的疼吗,我确实被他咬得很疼,哪有空去心疼他!

    被我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给逗笑,女人涂满花汁的深蓝色指甲挑逗我的假双层下巴。

    “好孩子,明天就委屈你先伪装侍女了。免得水儿发现你在,然后使性子。”

    介于顾遇水颠颠的,我犹豫道:“其实不一定要带我去吧,少主也不乐意让我去。”如果说是为了嘲讽老情人,可又把我易容了,这没必要啊。

    “你怕什么?”

    “我不听话,跟过去了,他要教训我的。”也不太敢在亲妈面前说他儿子的坏话,我委婉地讲。

    “不怕,水儿才是怕的那个。”

    “为、为什么?”我很惊讶。

    “他怕,怕你见到李家好儿郎就忘了他,所以说这小子没出息呢。”

    “……”你可真是亲妈。

    不过,顾遇水会感到害怕?好小众的形容啊,我还怕他看到李苍穹就扑过去打架下毒呢。

    “等到对武林盟做完交代,你俩随后就放心玩去吧,也不用再回教内,至于在找前任东堂堂主的事也安排了下去,你不用担心。”

    我心头一凛,我不认为是顾遇水将找人的事告诉给了顾惊人,只能说是教主掌握教内所有的情报,瞒不过她。

    “上任东堂堂主并未背叛本教,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们才没有去追杀。”

    “……竟是这样么,我以为他反叛了。”

    完了,我以为人家是教内的叛徒,还鼓动顾遇水帮忙去找。这么说的话,确实是让他为难,可他还是答应了。

    “江湖是这样,杀人和被杀,就和吃饭那样简单。天尊圣刀的大徒弟被上任东堂主灭门,这是血仇,教内提供了情报,能不能复仇就看那小子自己的了。”

    三言两语拂去我心头的忌惮,顾惊人挠挠我的下巴,我忍不住顺着她的抚弄蹭了蹭。

    这才是妈妈的感觉啊,又强大又包容还心里门儿清!

    “好姑娘,我带去你去休息,明日早些起来。”

    “好的,顾姨!”

    既然能去乐城了,那不是说明,我能见到李苍穹了?想到这里,竟是变得有点期待起来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与李苍穹再见面

    通宵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干脆打坐练功这么过了一夜。

    天未亮,我就跟着另一位年长的心腹侍女去伺候顾惊人梳洗。但事实上只是我在旁边看着, 那位侍女一个人服侍。

    都说术业有专攻,侍女很快就给顾惊人收拾妥帖,还教导我跟出门了也这样, 不用我出力,只需偶尔搭把手就行。

    我恭敬地表示都记得了, 侍女姐姐看我没什么架子, 对我又多了几分亲近。

    她告诉我, 这几年顾惊人越发不喜欢早起,有时候起来得太早了,会发呆好一会儿,等到思绪清明了, 才会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这完全就是打工人冬天起不来的现状,不过顾惊人是一年四季都不爱早起了。

    教内的很多活儿也丢给女儿做,有培养的意思, 也有偷懒的想法。

    好半天,重启的顾惊人恢复了状态,她招手喊我过去。我走到她面前, “顾姨早上好。”

    “柳逢山,昨夜睡得还好么?”

    顾惊人昨天给我安排在自己的殿内房间睡了, 一般来讲, 只有她的儿女和男人才能在紫气殿留宿,算是为我破例了。

    我老实地说:“没睡着,但不是床不舒服,是我自己瞎想。”

    “哦~想了什么, 让顾姨听听。”

    我把目前的顾虑说出来,“我怕少主早上去我房里找我,找不到可能会发脾气。”

    想想之前在乐城的客栈里,他以为我跑路了,那个凶残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记得。

    “这简单,我让钟情去看着他,让他没空去检查你的房间。”

    “……”如此朴实无华的招数。

    看我还在沉思,顾惊人戳戳我脸上的假肥肉。

    “你昨夜就只想这个?”

    “呃,还有别的。”

    “是想水儿的事?”

    “想了一点,也想了别的。”

    顾惊人就着我模棱两可的话思忖着,揣测道:“水儿是从李苍穹那边把你抢回来的,你该不会喜欢那个孩子吧。”

    我惊了,我脸上是刻着我暗恋李苍穹的字吗?

    想着对她撒谎有被看穿的可能,我还是不耍滑头,低声道:“对李公子确实有一些非分之想,但也只是这样。”

    “有没有拉拉小手?”

    “呃……有的。”

    “抱抱?”

    “……有,但就是朋友。”

    “有没有亲亲?”

    “那倒没有。”我的语气不免带上一丝惋惜。

    “真是的,要是喜欢,你可以主动些。那孩子是不错,可惜不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实在割舍不下,你都要了呗,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纠结过选谁,根本没到那一步!

    我也实在想不到顾惊人居然会替我感到可惜,还说出这种话。

    不过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也就不奇怪会这样说了。

    “虽然我是水儿的娘亲,希望你一心一意对他。但同为女人,我也年轻过,懂你的烦恼。如果真选了李家小子,你哄哄我儿做小,也不是不行。”

    我的眼珠子要掉下来了,教主你要不听听你在讲什么!顾遇水怎么会愿意分蛋糕啊,他爹不也没愿意吗,忍到最后还不是反咬一口!

    我只敢内心吐槽,根本不敢讲出口。

    “柳逢山,陪顾姨一起吃个早饭,然后我们就出发。”

    我压下凌乱的思绪,乖巧道:“好的,顾姨。”

    芒种给我易容让我改头换面,适应了以后,倒并不觉得贴在身上的假皮假肉难受,简直就像我真的是这个模样那般,就算洗脸洗澡都没问题。

    这会儿陪着顾惊人吃饭,我的脸也没有崩掉,太过神奇了,有这门技术,怎么都饿不死的。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看了眼对面的女人。

    “想问什么?”她淡淡地笑。

    眼下就我俩在这吃早饭,完全的独处,我大着胆子问,“顾姨,钟情姐会和李公子订婚么。”

    “怎么会,虽然水儿极力推荐,但钟情没想过靠着姻亲来与武林盟结盟。前几日,她还说着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招亲了,一切随缘吧。”

    看来顾惊人对女儿还是很纵容的,这门亲事看来很悬。

    哼哼,在这里得到了最准确的答案,顾遇水之后再想用联姻的事情刺我,那是不可能的了。

    吃过早饭,天也还没亮,我们起来得实在是太早了。

    跟着顾惊人从紫气殿出发,在宫门口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两驾奢华马车,还有随行的几十人。

    顾遇水和顾钟情在人堆里格外扎眼,龙章凤姿的姐弟俩都穿着一身醒目的金红色长衫。

    少年今天左耳吊着银圈,右耳穿着金珠,不对称却也灵动,他正满脸不爽地抱着双臂。

    顾钟情戳他脑门,“一大早你钻人家女子闺房干什么,给你机会的时候又不中用。”

    顾遇水忍着脾气,躲开姐姐的摧残,“这不是没去了么!你别指指点点,去找你的北堂主。”

    顾钟情:“呵,至少我的北堂主不需要我翻遍武林,从别人的手里夺回来。”

    姐弟俩互喷,还挺像寻常人家的。

    我看得有些入迷,身旁的顾惊人咳嗽一声,我马上将目光垂下,不敢多看。

    “娘。”

    “娘~”

    顾惊人最后一个到的,两姐弟一个恭敬一个随意地各自喊了声。

    “出发吧。”

    这么说了句,顾惊人让我和另一位心腹侍女一起进入马车。

    我从顾遇水身旁走过,他全无异样,一丝眼神都没给到我身上,只是百无聊赖地翻身上马,抓起缰绳,一副阴沉厌世的模样。

    这种感觉是非常新奇的,以第三视角去观察顾遇水,在我面前,和在别人面前的他,究竟有多不同。

    我扶着顾惊人上了马车,自己是最后踏着脚踏上车的,进入车厢时,我不由得又看了一眼美少年。

    这次,顾遇水的视线和我对上了。如果飞快转开目光,反倒显得可疑,我挤出一个憨憨地笑容,脸颊的肥肉都扬起来。

    顾遇水冷脸道:“看什么看,死胖子。”

    我:“……”

    芒种,我宣布你的易容技术真的很好。

    顾惊人的马车非常宽敞,在这里睡五个人都没问题,里面的布置就像一个雅间,还有一张书案,只不过上面摆的都是零食。

    心腹侍女让我叫她刘姐,不到四十,跟了顾惊人很多年了,她自己也有家庭,逢年过节才会休沐回去团聚。

    只有我们三人在车厢里时,刘姐和顾惊人的相处也很自然,就像小姐妹。

    千人千面,接触得越深,越会将脑子里的刻板印象给打碎。

    “娘。”

    就在我们其乐融融说着刘姐家的小女儿时,马车的窗帘从外面被掀起,一张俏脸探出。

    本来龇着牙笑的我马上不嘻嘻了,默默低头,拿着按摩捶给顾惊人轻轻捶打着小腿。

    “何事。”顾惊人被我的反应逗笑,眸光转向窗边。

    “儿子谢罪完了,估计也快残了,之后修养的几天,你要替我看着柳逢山。”

    猝不及防被点名,我不动声色地继续捶腿,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顾遇水说他自己会残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讲话向来没个真,何必在意。

    “自己的人自己看好,娘怎么替你看。”

    “……要不,关地牢里去吧。”

    你在背着我商量什么没人性的事情呢!像关你爹那样关我吗,该不会真的和他爹做狱友吧,这也太阴间了。

    没等我心里尖叫,教主大人就回绝了。

    “胡闹,你就算被武林盟刁难,顶多打断你骨头,又不会死,难道不给我面子了?”

    “哼,在我修养这期间,保不齐柳逢山会跑。”说到这里,顾遇水的表情就显得阴森许多。

    顾惊人挤兑他:“养身体这期间,你搬到小院里和她一起住不就好了。”

    “……”

    “好儿子,你一有空就往她的院子跑八百回,以为娘不知道呢。”

    顾遇水翻白眼,“是我不想和她住么,她不喜欢。”

    “噢,你居然还在意这个,大张旗鼓地把人抢来,就供奉着?我儿居然如此善良,好一个活佛。”

    “顾教主,你不帮就算了,就偏心你的好女儿去吧。”

    咬着牙说完,顾遇水将帘子放下,车外的马蹄声远去。顾惊人哈哈笑起来,看来惹儿子生气很有趣。

    话题是因我而起,我是不敢发话的,还好顾惊人并没有问我什么,不然我得脑子冒烟。

    一路上就休息了两三回,我们在正午之前到达了乐城。

    这次不是在酒楼见面,而是乐城的本地帮派做东,提供了一处避暑山庄让武林盟和天明神教会面。

    由于和老妈撒娇失败,顾遇水一路上没个好脸色,到了山庄里面,他还一副幽灵的样子。

    我一直跟在顾惊人身边,看着他在那使小性子,但其实他应该也没怎么生气。

    毕竟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我是见过的,这副样子只是装的,给外人一种吊儿郎当傻儿子的错觉。

    武林盟和斑斓派的人还未到,顾遇水就开始喷毒汁,说正道不守时,都是一帮不会看时辰的饭桶。

    他骂爽了,也不管大家如何,自己离队去山庄游玩,仿佛放生的毒蛇,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被他捉弄。

    夜里,山庄主人来了消息,说武林盟那边有事,得两天后才来。

    主人家在和顾惊人解释时,额头上都冒汗,生怕怠慢了这位重要人物。

    正道想要讨回颜面,制裁顾遇水,给大家一个交代。

    而他们拖到现在才传来信息说推迟时间,让教主、圣女苦等两天,这下马威也是给得足够。

    不知道大人物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嘛!

    顾惊人并不为难庄主,笑着说自己赚了,正好教内一摊子事儿都丢给右护法,她能清闲两天。

    这两日里,我在顾遇水面前就是维持一个哑巴状态,我易容成了胖胖侍女后,几乎与他没有什么交集。

    让我有点欣慰的是,我某次从游廊经过,听到仆从在说顾遇水。

    让人惊艳的少年总会吸引过多的目光,听到山庄侍从的议论,我也才跟着抬眼打量。

    少年倚靠在水榭中,单手拿着一本书在看,时不时手里还往池中撒一把鱼饲料。

    以我练功以后提升的视力,我一眼看出那本书是我推荐他看的忠犬话本之一。

    原来他真的有在抽空看,这个认知让我觉得心里蛮微妙的,姑且算得上是开心?

    在这不怎么多的会面中,我跟在顾惊人身边,看到了顾遇水在我面前不会出现的模样。

    比如,他心情好的时候和母亲、姐姐撒撒娇,还会用夹子音,就像只快乐小狗,看得我都想用磨牙棒逗他。

    要是有手机,我非得给他录下来不可,然后当做他的黑历史!

    这天傍晚,我从顾惊人房内端着用完后的晚膳退出房门,然后,我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心里有着预判,知道身后来人了,我自然地向着左边一让,这才转回身看向对方。

    顾遇水看了我一眼,调侃道,“胖冬瓜倒是反应灵敏。”

    发现是这小子,我将脑袋埋下,只看着他的鞋尖,做了个欠身的姿势,这才离去。

    到了山庄做客,就算我是假扮侍女,也不需要洗碗这些,所以将器具送回灶房,还得回到顾惊人的房间。

    我有意磨蹭,想着顾遇水是不是已经找顾惊人聊完事了,然而失算了,我过去的时候,少年还在房内。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看到我推门进去,顾遇水厉色呵斥。

    这种斥责就和早期骂我时有些像,刻薄又冷漠,后期他也狂骂我,可语调中总是多了一些别的情愫。

    踏过门槛的脚正要收回,我又听到顾惊人的声音,“无妨,进来。”

    那我肯定是听她的,虽然我真的很想跑路。

    低头站在顾惊人身后,她靠在软榻上,顾遇水给她扇着风,颇有奸臣小人之姿,他直接把我当空气了,又开始自己的套路。

    “娘,明日武林盟来兴师问罪了,你会保住孩儿的对吗。”

    “这会儿怕了?”

    “谁不怕死呢,虽说你还有姐姐,但儿子只有我一个呀,好娘亲,救救我,我也没有闯多大的祸啊。”

    “我料想这次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该吃的苦头,你得受一受,让那帮人觉得被尊重了。”

    “鞭笞还是杖刑,或者断筋骨?”

    “样子还是要做好的,你端正态度认错,我打你两百鞭,好过让斑斓派掌门打。她打的话,你真得死。”

    “别打我要害。”

    “不会致命的,亲娘怎么会坑你。”

    “我说的要害是传宗接代的这处。”

    我都以为我听错了,所以说顾遇水这个德行,说话也流氓一样,谁会觉得他洁身自好啊!

    顾惊人信誓旦旦道:“放心,娘给你的脸打烂了,都不会打着那处一下的。我还等着抱孙呢。”

    “不行,脸也不能打。”

    “……你什么时候在意你这皮囊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对母子脱线的对话!

    可是两百鞭,就算顾遇水内功深厚,也会皮开肉绽吧,换内力弱点的,一定会被活生生抽死。

    倒是有点担心这小恶鬼了。

    和顾惊人唧唧歪歪商量好以后,顾遇水似乎就放心了,他步伐轻快地出了门。

    等到他真的远去了,我才看向顾惊人,恰好,她也在看我。

    “顾姨,真要抽少主两百鞭吗?”

    “他捅这么大娄子,好歹要让武林盟的人消消气。这已经算仁慈。”

    “……”

    “至少名门正派做事讲究,不是让我提儿子的头去见。”

    这倒是让我想到了顾遇水说李苍穹的事,为了给兄弟报仇,把仇人的脑袋切了,然后拿去祭拜兄弟。

    武林大事容不得我在这指指点点,还是保持一个吃瓜群众的心理吧,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

    在第二天的会面上,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想见的人。

    白衣少侠温润如玉,在数人之中最是亮眼,我几乎是一眼就捕捉到对面的李苍穹。

    在正厅会面的两帮人马加起来不过十多人,李行风居然不在,作为武林盟代表的是李苍穹,还有一位便是斑斓派掌门。

    面若冷霜的女人发髻高挽,手拿佩剑,一身紫衣长袍,正气与傲气是并存的。

    如果说最先看到李苍穹,那么第二眼,我看的就是这位位居首位的妇人。她的气势压得人难受,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透着寒冰般的冷厉,宵小之辈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这位就是斑斓派掌门,李苍穹的亲娘,在江湖上被流言蜚语戴绿帽的苦主,她名为桑如虹。幸好李行风没来,不然就要面对前女友和老婆的修罗场了。

    见过李苍穹的双亲,我才发现他的容貌更像娘,气质偏向爹。还以为李行风是严父,现在看来,可能是母亲更加严格。

    一个多月不见,他上次的皮外伤都好了,虽说神色不如往日轻松,却也是得体的,没有太紧绷。

    看来两边都有在好好培养自己的后代,不过这次见面后,我觉得顾钟情和李苍穹是真的不会在一起的。

    顾钟情看李苍穹的眼神完全就是那种争强好胜的状态,想碾压对面的样子。

    之前一起吃过饭,我可是见识过顾钟情看北堂主的眼神,那叫一个主动和挑逗。

    这么想来,之前顾钟情还斩断过李苍穹的剑。顾遇水是抱着什么心态拉郎的啊,他真的是不让任何人好过呢!

    “实在是荒唐!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竟把江湖大事当儿戏,还说要撕毁盟约,攻打各大派!你们天明神教还有没有信誉可言!”

    总要有人起头的,武林盟那边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发声。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目光,所有人都在关注顾遇水,想要这边给个说法。

    直到这个掌门开口声讨,我才回过神。

    光顾着看李苍穹和他娘,差点就忘记正事儿了,于是我偷偷地看向顾遇水。

    “我错了,是小侄荒唐不懂事,把江湖当儿戏,各位叔叔伯伯行行好饶了我吧!”

    此人滑跪了,我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我平时狗腿认错的样子。

    众人:“……”

    我:“……”

    真不是把我的求饶招数给学过去了?

    对面的李苍穹大概也是看多了我下跪求饶的样子,看到顾遇水这行云流水的表现,人也是呆愣,嘴角抽搐了一瞬。

    正派大概以为会看到抵死不从、百般狡辩、嚣张跋扈的小魔头,结果人家滑跪,搞得像是他们在逼迫一般。

    场面一度变得沉默且尴尬。

    “我错了,各位掌门原谅我吧。李少侠不是还要与圣女促成姻缘么,千万别因为我而有芥蒂!”

    这种时候还不忘拉郎,牛的啊顾遇水。

    李苍穹:“……”

    顾钟情:“说什么呢小弟,别乱点鸳鸯谱。”

    桑如虹也说道:“结盟已是不易,联姻就不必了。”

    她一发话,就算彻底把这桩姻缘给斩断,比顾惊人显得决绝多了。

    顾遇水瘪嘴,跪得都没那么端正了,显得有点丧气。

    顾惊人惋惜道:“看来是做不成亲家了。”

    桑如虹:“如顾教主真看得上我儿子,那便让圣女嫁过来相夫教子如何。”

    顾钟情笑着打趣:“这就过分了,桑掌门,你儿入赘还差不多。”

    顾遇水天真说道:“既然你们还要讨论这些,不如放我走?”

    他说着就想起身,但被冷硬如铁的桑如虹给摁着肩膀压回地上跪着,女人将跑偏的气氛纠正回来。

    “联姻不可能,你的错事也要纠正。小少主真心磕头认错,本座与武林盟也不会斤斤计较。鞭笞两百,由我执行,这件事便算过去。”

    话音落下,顾惊人从容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厉色,这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才会出现的改变。

    “桑掌门,由你行刑,我这儿子还能不能活下来。”

    “本座自是不会像贵教如此胡来,顾教主不会管教儿子,本座来替你管,既然管,就要有效果。”

    顾遇水大概没料到自己会被桑如虹针对,李苍穹也想不到,他有意对着桑如虹说什么,但对方只是抬手阻止。

    李苍穹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对着亲妈并不敢多说。

    “倒要谢谢桑掌门的好意,我儿是顽劣了些,可你们也没少出败类,不少脏事都往他头上栽赃。”

    “顾教主,栽赃嫁祸之事,武林盟定会查明,不会冤枉顾兄弟。”

    这会儿李苍穹逮到机会回话,他又马上对着桑如虹,轻声劝解,“桑掌门,顾兄弟已经诚心认错,不如……”

    桑如虹看了儿子一眼,少侠语塞,后面想求情的话没能讲出来。

    两方似乎僵持住了,顾惊人皱起眉头。因为对面的人知道,如果是顾惊人来行刑,必定是会留情的,抽几百鞭也只是做样子。

    “既然这样,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吧。抽弟弟,我最擅长了,一定把他教训得服服帖帖,各位意下如何。”

    顾钟情笑眯眯地出声,缓解现场越发紧张的气氛。

    教外的人还以为圣女和少主是不对付的,以为顾钟情会趁机报复,对面小声地讨论起来,似乎觉得这样也不错。

    桑如虹看着年轻的圣女,虽不看好联姻,眼里倒也有几分欣赏,只道:“加一个条件。”

    “桑掌门请说。”

    “今日,圣女与李苍穹再比试一场。”

    “好啊,不知令郎意下如何,哟~换了一把新剑啊。”顾钟情耸耸肩,对着正直的少侠抛了个媚眼,还旧事重提给一个下马威。

    既然这场比试是亲妈邀来的,做儿子的没有道理推辞,李苍穹也点头答应了,可眼睛还是望着好兄弟,似乎有些担心。

    一旦达成了协定,北堂主立冬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条十分漂亮且结实的牛皮鞭,鞭柄有我手腕那么粗。

    顾遇水跪在地上,眼皮子跳了跳。顾钟情对着空气抽打两下,只听到啪啪的空气撕裂声,很是唬人。

    顾钟情一本正经道:“小弟,以后要守规矩,别给天明神教惹麻烦了。再有下次,姐姐剁你手脚,把你挂在城门口。”

    顾遇水只提前和娘打了招呼,并没和姐姐串通,这会儿他也估不准了,抱着姐姐大腿哀求。

    “好姐姐,给我留条命。”

    “嗯嗯,会的。”

    “还有,不能打我这两处。”

    不要脸的少年指着自己的脸和重要部位,对面的正派人士也不好计较这个,总不能真断人香火吧。

    “啪——”

    第一鞭落下。

    清脆一声响,鞭影如龙,重重抽在顾遇水的背上,我听得牙齿发酸,耳朵发软。

    抽到第八十下,顾遇水身上的黑衣完全废了,破烂的衣料挂在染血的皮肉上,都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皮。

    如果他穿白衣,能完全把衣服染红,跪着的地面也汇聚了一滩血,全是他滴落的。

    我的心口不由得揪起来,有些不敢看了,将头低下。

    虽然事先求饶喊得麻雀一样,可在行刑中,顾遇水就变成了硬骨头,一句疼没喊。

    抽得狠了,他才会克制不住地闷哼一声,但也会马上咬住嘴唇扛下。

    我开始期望顾钟情手下留情,而这时,桑如虹铿锵有力地数起数来了,似乎在提醒着不要松懈。

    “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

    在女人无情地数数中,鞭如雨下,直到把顾遇水抽得没几块好肉,终于打完两百次。

    当众行刑结束,顾遇水跪在地上麻木地缓了许久。李苍穹想去扶,但被桑如虹拦住了。

    立冬连忙去搀扶,少年步伐有些虚浮,倒还是有力气说话的,他靠在男人怀里,还要嘴贱一句。

    “你姘头下手真重,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立冬:“……”

    不用拉郎配了,顾遇水也就肆无忌惮地提顾钟情和立冬的事。

    顾钟情揉了揉泛酸的手腕,这会儿也没什么表情,她说道:“抽完了,诸位可否满意。”

    桑如虹抿着的唇角,总算有了一丝弧度极小的笑容,看起来总算满意了。

    “倒还有一事请教,被你们带走的柳逢山如何了,作为我儿的好友,本座要知道她的情况。”

    当她说出这番话时,我突然有些理解她为何执意要惩罚顾遇水了。

    或许,除了给武林讨公道,还有给儿子出口恶气的意思。

    听到我的名字,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顾遇水狠厉地瞪过去,李苍穹则是有些无措,但他没否认。

    在顾遇水发疯之前,立冬将人强行拖走,顾惊人笑着说。

    “柳逢山是李少侠的朋友,也是我儿的好友,自然是好好招待,不敢怠慢,桑掌门不必挂怀我家的人。”

    什么时候我变成家属了!

    从教主口中听到我还好,李苍穹的神色有着欣慰,但更多的情绪我也看不出了。

    突然,顾惊人回头给我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我去照顾顾遇水。

    我无声地指着自己,顾惊人再次点头。

    现在去照顾,搞不好身份就被拆穿了,不过教主都发话了,惩罚也已结束,意思就是被拆穿也没事吧?

    我确实也想去看看顾遇水的情况。

    第70章 第七十章 疑心病太重

    从正厅的侧门离开, 我总算能正常呼吸,感觉在刚才那种氛围里,我都不能大喘气。

    深呼吸平定一番情绪, 我朝着顾遇水的房间找过去,估计一会儿山庄主人请来的大夫也会去医治小毒虫的。

    去往房间的路上能看到滴落的血迹,一滴连着一滴, 我不由得加快步伐。我也不是大夫,做不了什么, 但还是着急地想过去。

    不出片刻, 我就跑到了房门口, 正好看到立冬扶着顾遇水跨过门槛。

    黑衣被打成破布的少年摇摇晃晃地推开立冬,一回头就看到在门口准备跨过来的我,他脸上出现毫不掩饰的恶意。

    “滚!”

    伴随着呵斥出口的还有他随手拿起的花瓶,虽然被打扮成小胖子, 但我灵活地闪避开,并且接住了昂贵的瓶子。

    视线一瞥,我看到瓶口被他捏住的地方都染上了血迹。

    顾钟情没有打断他的筋骨, 是省力了,但外在的皮肉之苦在所难免。除了脸和命根子这两块,其他的部位估计是找不到好肉了。

    知道我伪装成侍女的只有顾惊人、她的心腹侍女刘姐以及没有跟来的芒种。

    立冬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 但他晓得我是跟在顾惊人身边的侍女,所以没有出声驱赶。

    反倒是顾遇水看我避开了, 还想砸的手有了一丝停顿, 他臂膀上被打破的袖子挤一挤,都能拧出一滩血。

    将花瓶放在地上,我终于在顾遇水面前说话了,“北堂主, 教主让我来照顾少主,您可以回正厅了。”

    听到我的声音,顾遇水难掩惊讶地睁大眼眸,这呆滞的神色还显得有几分傻气。

    立冬心系顾钟情那边,听到我这么说,立即把这照顾的活儿拱手相让。

    “有劳。”

    顾遇水想拿东西砸的手垂下,整个人往后倾倒,好像终于撑不住而卸下了那口憋着的气。

    “老大!没事吧!”

    灵活晃动满身肥肉,一个熟练的滑铲过去,让他摔坐在我的怀里,透过我脸上的假肉,都能看到我的关怀。

    顾遇水在表情变化中,精准掐住我脸上的肉,“柳逢山!”

    这蕴含怒意与惊奇的语调中,似乎还有一丝轻颤和不可置信。

    “哎、哎,我在呢,老大请吩咐。”

    他流出来的血让手指变得滑腻,在我虚假的肥肉上打滑,给我弄得也是一脸血,捏了我大胖脸好几次后,干脆揪住我的衣襟。

    “谁让你来的?你就那么想见到李苍穹?你居然敢骗我这么几天?是不是想趁着这次跟着他远走高飞?”

    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质问,我伪装的外形是一点都没变化,仅仅是张嘴说话,以及一个滑铲动作,就让他将我给认出来了,丝毫不怀疑真实性。

    “老大你别说得这么严重,伪装是你娘安排的,我只是听话罢了。”

    “你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老子的!”

    “……那我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听你话的,我们去床上坐着吧,一会儿大夫就过来给你处理伤口了。”

    惦记着他满身的伤,我想着扶他去床边坐着。

    “装什么,看我被抽,爽死你了是吧。”

    “没有!我是担心老大的!”

    “假惺惺,你就是想看李苍穹才跟着来的。”

    这人怎么就一根筋啊,疑心病这么重,抽死他算了,就得把他当陀螺那么抽。

    “柳逢山,你简直比狗还不如,谁都能差遣你。装成侍女躲在这里这么多天,还看我笑话,我要你好看。”

    “……”是我对他的贱骨头低估了,感觉他精神很好的样子,两百鞭真的还是少了。

    嘴上骂骂咧咧,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顾遇水却主动将两条胳膊搭在我的脖颈上,就这么贴在了我的怀中,等待着我面对面地将他搂抱起来。

    教科书般的口嫌体正直,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也挺娇气的么。

    双手揽过他的腰,可他满身都是鞭伤,我碰一碰都能感觉到这具躯体的颤抖,实在不敢太用力地扶。

    于是我搂着少年一直在摸索着,想找一个不会弄疼他的方式。如果公主抱的话,他的膝弯处也被打得血肉模糊,怕是也会疼。

    我为难着,他在我耳边说,“不是要带我去床上么,还不动?”

    “哦,那你忍忍疼。”

    规避着他身上的血块,小伤凝结了,大伤还在淌血,心一横将他的腰给圈住,像拔萝卜一样将人给抱起。

    伤口被挤压剐蹭,我听到他咬紧牙齿的响声。

    屁股没被抽多少,他坐在床边倒不会太疼,伤口都集中在脖子、胸膛、脊背、腰、四肢,没几秒,床铺就被一滴滴的血搞脏。

    有些布料的碎屑与他的皮肉粘在了一起,我想给他脱衣服擦一擦,都不太敢动手。

    “你干什么。”看我在床边晃荡,顾遇水靠在床头,用脚踢我的小腿。

    “想在大夫来之前给大哥脱衣服擦干净,但你的皮肉都和布料粘一块了,不知道怎么下手。”

    “你给李苍穹处理毒素的时候,需要想这么久吗?”

    “……”这能混为一谈吗!也不和他打嘴炮,我说道:“大哥,我去催催大夫。”

    “我先自己弄,有什么好催的。”

    差点忘了,这小毒虫好歹也是药仙的徒弟,皮外伤虽严重,但完全是他自己能处理的。

    这两百鞭没把他抽晕过去,都算他骨头硬了。

    顾遇水面不改色地将腰带扯开,然后扒拉着身上的黑衣服。夏季的布料轻薄,倒是比较容易撕裂的,本身也没几块好布了。

    我听到滋啦一声,袖管被撕开,胸口粘着的残余布料也被他用手指抠掉,刚愈合的血痂遭到暴力抠挖,外翻的皮肤中又渗出血。

    看着他这接近自虐的行为,衣服大部分都被褪去,但粘在皮肉上的布料太紧了,还有不少残余。

    眼看顾遇水又要去抠锁骨上丝丝缕缕的布条,我脑子没想那么多,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这粗暴的行为。

    他停了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像是在无声地质问。

    “啊!那个,我不是忤逆你!”意识到自己貌似在以下犯上,我触电那样松开了手。

    “你忤逆的还少了么。”

    “咳,我来给大哥去除这些碎布吧。”

    “你笨手笨脚的,我不要你。”

    “那好吧,我走了,不碍少主的眼。”

    又不准我碰,我看着他撕那些布料纤维都觉得疼,眼不见为净。说完这话我就打算走,这人又揪住我腰部的肥肉,差点把这块假的给揪下来。

    “谁让你走了。”

    “……”

    无语了几秒钟,我还是退回来坐在床边,“老大,咱们赶紧把伤口处理了吧,我帮你会快一点。”摩拳擦掌撸袖子。

    顾遇水撒开我腰间的肥肉,默许了我的帮忙。

    我先是给自己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先前他捏我的假脸,把血都蹭上去了。

    脸上清爽后,我借了顾遇水的银针,捏着针,用针头一点点挑开黏在他血肉上的纤维。不管是棉麻还是丝,只要沾了他的血肉都变得难以处理。

    陷入少年伤口中的丝线很长,挑出一点线头,我仔细用手指抓住,缓慢地抽丝。

    感觉像是小时候撕墙纸,又像是处理粘锅的锅底,极度考验眼力和耐性。

    “没那么疼吧?我很轻的。”手上动作不停,我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道。

    这会儿挨得近,顾遇水身上的血腥味一直往我鼻腔里钻,感觉自己都被腌入味了,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顾遇水:“难为你嫌弃,还要忍着讨好。拍马屁越发厉害了。”

    我:“老大谬赞,有没有工资加的。”

    顾遇水:“加你个头。”

    被他训了一句,我撇撇嘴,继续处理这些纤维。约莫搞了一刻钟,总算清理掉了。

    “老大,裤子也得脱了,腿上还有伤,现在不脱,等会血迹干了又要粘上布料。”我指着他下半身被抽烂的裤子,在休息的间隙揉了揉眼睛。

    他今天是黑衫白裤,这白裤子已经成破洞染红的样子,丢出去都没有乞丐会捡的。

    听我这么讲,顾遇水的眼睛微微睁大,我起身走到门口,让外面的侍女帮忙打来几盆温水。

    我以为我这边安排得差不多了,他的裤子也脱了,回头一看他还傻坐在床边,烂裤子还在身上。

    这种时候他开始讲究男女有别了?

    他不在意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毕竟非常时期嘛。可他这迟疑的样子,弄得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又不是故意想看他身子,战损版了不起啊,我看两眼就不想看了。哦……他的胸膛还挺饱满的,咪咪头也……

    打住,不能再用眼神女凝了。

    正好此时大夫扛着自己的医药箱来了,我就把现场的情况讲了一下,“大哥,大夫来了就让大夫处理,你不方便让我看,我就在门外候着。”

    “你不准出去,背过身在屋内等着。”

    “……”

    我像山庄的石狮子镇守在房内,只不过是背对着床那边,大夫只让我打下手搓一搓汗巾,换换水之类的。

    床上的被褥都换成了席子,还铺了一层煮过的药纱,足足弄了一个时辰才将顾遇水的皮外伤处理好。

    这期间我也谨遵医嘱熬了一碗消炎阵痛的药,大夫叮嘱伤口不能沾水,头几天需要上药七八回,还有一些饮食上的禁忌。

    至于洗澡,三天后才能洗,还要用药浴,而不是普通的水。

    等会过得半个时辰,还要去蒸一些药材,用烟熏的方式让顾遇水的皮肉沾染药物,这还能趋避夏季的蚊虫叮咬。

    这和熏腊肉有什么区别。心里这么吐槽,我用心地把这些医嘱都用笔抄写在纸上,免得自己记不住。

    大夫着重说道:“姑娘放心,脸没事,命根子也没事,不耽误房事。鞭打之人很有手法,完全避开了要害。”

    我:“啊?”

    下笔的手一顿,我差点把这句也写上去。

    顾遇水像死猪一样躺在床上,只有腰胯之间搭着一条棉质的薄毯。

    还好现在是夏天,不会冷到他。

    我端起放凉的药,故意说道:“大郎,喝药了。”

    小毒虫这会儿开始犯懒,只动动嘴巴张开,连坐起来都不配合。

    舀了半勺药轻柔地喂到他嘴边,顺着开启的唇缝一点点倾斜勺子的角度。

    少年喉咙滚动,将药一滴不洒地喝下。这么喂药就是比较废我的手,太慢了。

    好不容易喂完这碗药,我把碗搁在桌上,“少爷,我出去候着,你休息一下。”

    “不准走。”

    “我在这也没事干啊。放心,等半个时辰,我就来熏腊肉、不是,给你熏药气。”

    “半个时辰你都待不住,你出去干什么,找李苍穹?”

    “……那我就在你房门口待着。”

    顾遇水平躺着,他望着床帐子,忽然说道:“靠窗的书案上有话本,你念给我听。”

    “……”

    这是什么妈妈给儿子讲睡前故事的既视感啊。

    案上的话本就是我推给他的忠犬本子,我顺着他折起一角的书页翻开,已经看了三分之二,一种安利成功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搬着小板凳坐在他床边,我翻开话本,“少爷你看得好快,对男主角有什么感想吗?”

    “他是个没脑子的傻货,这还能当狼王,不就是狗么。”

    “……”

    “你看看他对喜欢的人做的事,多体贴温柔啊。”

    “你说的是满月之夜,把女的翻来覆去地弄,从床上搞到窗上再抱到桌子上?”

    “……”

    这本书里面也就这一处写得接近地摊文学,其他的时候都很清水的!

    我以为我给顾遇水念话本,他又受了不轻的伤,怎么也会睡过去,但他两只眼亮晶晶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太不懂事了!小孩子听故事都知道要睡觉的!

    喝了两杯茶水,我继续念,忽的,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将书放在矮凳上,我走过去开门,午后斜阳与少年一并晃入我的眼眸,我呼吸一窒。

    “姑娘,你家少主是在这屋么?”李苍穹客气地与我作揖,温和地询问。

    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我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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