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覆雨提前发动要生孩子, 也算是运气好，毕竟今天刚将稳婆请来。
听到我在屋内喊叫，顾遇水和燕流都迅速赶来。
燕流看到云覆雨裤子上的痕迹, 有些怔然，显得手足无措。顾遇水一把抱起师父，将她放置在床上, “柳逢山，去叫稳婆。”
“我去！”
燕流回过神, 比我先一步跑出门。
这时, 就连大黄都汪汪叫着跑来, 我把大黄拦在门外，不住地摸着狗头安抚。
夜里的居所变得热闹起来，稳婆很利索，一到位就开始指挥。
啥都不会的燕流和大黄在房门外等着, 而我和顾遇水负责做后勤，备好了工具也在门边等着，只余下稳婆在房内接生。
门缝里能听到稳婆富有节奏又镇定的声音, 还伴随着吸气呼气地教导，好在云覆雨自己是个神医，配合得相当好。
我在屋外走来走去, 感觉到一阵阵脑门发热，顾遇水拉着我的手臂, “别晃了, 又不是你生。”
“可是想到以后我也要生，倒是有点怕啊！这边看起来太原始了，又没有神仙妖术护体，简直是鬼门关走一遭！”
“……”顾遇水表情微妙地瞧我一眼, “那就不生。”
“那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娃。”就算不能回家了，至少也有自己的血脉，一开始打算过种田生活，我也是想着找对象组建家庭的。
顾遇水：“生不生都依你。”
这对话哪里不对，我撇开他的手，“大哥，搞得好像我俩成亲了似的。”
顾遇水开始自夸：“像我这样的人的后代一定不会差，你要是想生个聪明好看的，得找我。”
“我就想生个健康善良的，谢谢。”
“……”
“再说，你炼毒的时候还用自己身体试毒，又被很多人追杀，还总受伤，和你成亲就像和炮竹成亲，害怕你随时会炸。也不知道你身子骨还行不行。”
“你——”
不等他辩驳，我提前摆手，“暂停训斥我，现在姐姐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这些陪护人员不要聊别的！”
顾遇水阴着脸忍住没发作，靠在门柱边，抱着双臂等候，我继续来回踱步。
期间给屋内换过两盆温水，还送了宵夜让云覆雨恢复体力，这仿佛是一场持久战。
稳婆说孕妇状态还可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让我们这些家属都耐心点。
我是不敢打扰稳婆办事的，另一边的燕流抱着大黄，一副心思不定的焦急样。
“燕流，你要不先去休息吧，毕竟你余毒未清。”
“这怎么行，我现在也睡不着，要等到云大夫和孩子都平安，我才能安心。”
看起来这小子以后也会挺疼老婆？还蛮有责任心的。
百无聊赖的顾遇水像树懒那样挂在了我背上，负重走了几步，我干脆也不动了，他就开始玩弄我的头发。
这人给我扎辫子，扎好了又拆开，我就由着他这样打发时间。
“稳婆不是说比较顺利吗，怎么还没生出来。”我急得跺脚。
“要不看看话本。”给我编头发的顾遇水再次指引明路。
“根本看不进去！大哥你也表现得着急一点吧！”
“我急了有什么用，又不是我生，也不是我的种，老实等着。”
“……”
我气鼓鼓地推开他，不准他凑过来玩我的头发，顾遇水哪里是这么容易死心的，又黏糊过来，先是用指尖缠绕我的发梢。
看我没有多少反应，他的手指就绕啊绕，把我的头发缠满了他的五根手指。
我死鱼眼地看向他，发现这小毒虫也不是冷心冷肺，好像只是在借着我缓解担忧。
“老大，你也关心的吧。”
“我的关心又不能让师父马上生出来。毕竟她四十一了。”
虽是医术高超的习武之人，但云覆雨这个生育年纪放在我的世界，也是大龄产妇，所以我现在更是担心。
“你说要是师父生了孩子，自己死了，我不是要替她养这娃。说不定黎愁报仇也没成功，也死了呢。”
这嘴简直了，要拿锯子锯掉。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吐槽顾遇水的脑回路，他都想到这么凶险的一步了，还思考着帮忙养娃。
忍不住捏住他的嘴，我提醒着，“别乱说，现在只准说吉祥话。”
巧了，把他的狗嘴捏住没多久，房内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蹲在外面的我们都是面上一喜。
燕流放下大黄，马上就想进去看看，顾遇水抬手一拦，“傻小子，等稳婆喊了再进。”
因为孩子刚出生，云覆雨正虚弱，而且生产的私密场面必定不适合被异性看到，现在留出的时间，是给稳婆收拾大人和小孩的。
总之听到了孩子声音，我们现在的等待心情就会松弛很多。
过得两刻钟，稳婆抱着擦干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出现，她喜气洋洋地说道：“各位都来吧，进来瞧瞧云大夫，生了个好可爱的闺女哦！”
我们像瞻仰什么圣物那样，小心地瞧着襁褓里握着小拳头的娃娃，她还是皱皱巴巴的，皮肤也有些红，眼睛眯着，睫毛很长。
燕流根本不敢碰，我也不敢接，只有顾遇水这个做徒弟的从稳婆手中抱过婴儿。
我一看他抱娃姿势还挺熟练，就问道：“大哥，你以前抱过娃娃？”
“我不是给牛接生过吗。”
“这能是一回事吗！小牛犊和婴儿能一样吗！”
“逗你的，抱过村里的小孩。你俩真没用，孩子都不敢抱。”
我和燕流被无情扫射，然后才整整齐齐地进了房间。
云覆雨换过睡衣，屋内的血腥气也散得差不多，还燃上了安神的熏香。
我仔细观察她的面色，脸庞稍显苍白，但比想象中的气色要好许多，就是眉宇间带着疲倦。
母女平安是最好的结果，稳婆今晚就在云覆雨房内睡觉，也是帮忙照看小孩。
云覆雨从顾遇水手中接过孩子，她将女儿抱在怀里，眼里有着一丝打量。
换下的被褥衣物要拿去洗，平日这些都是云覆雨自己做，但这次我将这些堆积在竹筐里的染血衣物和铺盖拿走了。
这下燕流总算能放心去休息，我则打算清洗了这些东西再睡觉。顾遇水看到我去水井边提水，拎着捣洗工具也跟了来。
小板凳往我旁边一放，将长衫一角掖入腰带，少年挽起袖子，将搓衣板垫好，拎起沾了血污的床单。
我警惕地说：“少爷，你不会来捣乱吧。”
鉴于我以前干活，他给我捣乱过几回，我是有点怕的。
“我给你添乱干什么，早点洗完睡了。明日你还要练功，还要带孩子，我明天也要行医、做饭、带孩子，燕流刷碗采药劈柴挑水，这几天让师父好好恢复。”
听他说得这么细致，还把每个人的分工都安排了，我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忍不住笑。
“哦，听你的！”
秋夜里的井水还不算太凉，水温是适合的。
两个人洗衣服就是快，一盆盆地倒掉污水，顾遇水将满盆拧干的衣物端到后院去晾晒。
别人双排打游戏，我和顾遇水双排搓衣服，这怎么不算浪漫。
干完活，我揉着泛酸的胳膊，顾遇水拎着盆子过来，说道：“洗澡水烧好了，你去洗吧。”
“啥时候烧的？”
“洗衣服之前。”
“老大，你好贴心哦！越来越发现你的体贴了！”
“少拍马屁，你以前就这样油嘴滑舌。”
烧的水我没有全部用完，给他剩了半锅，回房睡觉时，我看云覆雨房内的灯还没熄灭，忍不住过去瞧一眼。
稳婆搬了张小床在旁边睡过去了，云覆雨抱着女儿靠在床边坐着。
透过窗户看见我，她对我招招手，我马上进屋。
“逢山，我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做梦，我就这么有孩子了。”
云覆雨居然对我说出有些孩子气的话，她看着怀里的女儿，表情是十二万分的温柔。
“我好像，真的有些想黎愁了。”
这是她的第二句话，看着女儿，想起了踏上复仇路的娃她爹。
“姐姐，黎愁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回来见你和孩子的！”
陪着她坐了一会儿聊聊天，这次云覆雨亲自指导我如何抱孩子。
我动作僵硬地抱着熟睡的婴儿，感觉被点穴一样不会动了，总怕让小娃娃不舒服。
“太软了，像鸡蛋羹，感觉会弄碎一样。我还是等她结实点了再抱！”仿佛捧着价值连城的宝物，我挺着背，都不敢晃动手臂。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带着一身沐浴后清淡的香香气息，顾遇水踏入房内，从我怀里将婴儿抱走。正好把这烫手山芋接过，我就不抢了。
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泛着光，我走过去捡起，发现是一枚水晶耳珠。
“老大，你的东西掉了。”
“你给我戴上。”
“你睡觉也戴耳环这些？”
“那你帮我收好。”
本来要守着母女的稳婆睡得香甜，我和顾遇水在这里又陪了半个时辰，期间喂奶的时候，顾遇水就回避。
索性孩子不怎么哭闹，云覆雨也能应付过来，她只说道，“顾遇水，以后思学就是你的师妹了，不要欺负她。”
“小师妹以后肯定是药仙谷传人，我哪敢欺负，要好好长大，以后孝敬师兄。师父你早些休息，有事叫稳婆或者我们。”
“嗯。”
顾遇水恬不知耻地说完，拉着我退出门。和他牵着手去了楼上，我突发奇想道。
“少爷，你说奶水是什么味道。”
“……”他神色奇妙，“你小时候没喝过？”
“我小时候是奶粉和母乳混合养的。”给他简单解释了奶粉，我舔舔嘴巴，“早就忘记味道了，刚刚看姐姐喂，忽然好奇。”
顾遇水：“看不出啊，你想去喝师父的奶？”
我：“……不是！怎么被你说出来就这么无耻！”
“你下次和师父讨一点试试。”
“这太羞耻了，我才不要，我睡了！”
撒开他的手，我转身就回房关门，这一睡，第二天没有被大黄叫醒，也没有被顾遇水骚扰，我就睡过头了。
起来的时候正好吃早饭，是燕流来叫我的。
“逢山姐，水哥准备好早饭了，快起来吃饭。”
我睡了饱饱的一觉，洗漱后，跟着燕流坐在灶房的桌前，只有我俩在吃。
“燕流，为什么就我俩？”
“稳婆早早吃过，水哥被村长拉去给一个江湖客治病，走之前给云大夫单独送了餐，也给我扎了针。我也干活了，切药晒药，还有运送村里来的物资。对了，云大夫也可以下地走动了，早上还抱着思学走了一圈。”
这么听下来，就我一个舒服睡大觉，应该是顾遇水想让我多睡会儿，只要他不弄我，基本上没人折腾我的。
意识到这点，我倒是有些心暖。真是动不动就感动，我也太容易讨好了。
稳婆带娃很厉害，也试图教会我们几个，在她眼里我是那种认真但是笨拙的学员，而顾遇水就是优等生，至于燕流，直接出局。
可能他本身就有些害怕，怕自己弄伤孩子，娃娃一到他怀里也哭得厉害，比我抱得还差。
一直到下午，我才见到背着药箱回来的顾遇水，他身边还跟着大黄。
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打工牛马的怨气，也是难得，他之前都是害人坑人的，哪里会这么费尽心思医治别人。
“大哥，辛苦啦~”我跑过去给他接药箱，堆着笑脸相迎。
顾遇水没想到我会凑过去，他原本厌世的脸变得明媚了一点，指尖勾挠我的下巴。
“懒狗，睡醒了过来摇尾巴。大黄都比你勤快。”
“嘿嘿，你勤快了，我就可以偷懒呀~”
“今天有没有练功？”
“有！还让燕流指点我了，他说我有点厉害了。”
“吹捧的，别信。”
“……”
顾遇水回来也没歇多久，稳婆觉得他带娃是个可造之材，将他喊过去教导。
我都以为顾遇水会生气，没想到逆来顺受了，装起了乖徒儿的样子，这德行我可太熟悉了。
不过我觉得，就算是演的，如果能一直这么伪装下去，也是好的吧。
云覆雨这几天很喜欢做小孩子的物品，缝了一堆，还用边角料给我们几个缝了香囊，其中有一个是给黎愁的平安香囊。
稳婆把顾遇水教上道后就告辞了，毕竟她的生意很好，不能一直在这耽误。
显然，我们几个在这里是能帮忙的，云覆雨并没有挽留稳婆，而是封了一个红包，让大黄送她出去了。
下午，思学又饿了，云覆雨打算将她抱回屋子喂奶。这已经成为常态，我是习惯了，没想到顾遇水在她进屋之间，跑过去耳语了几句。
云覆雨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然后抱着娃进屋。看我干嘛，我有点莫名其妙。
过了一阵子，喝饱了的娃娃安分了，脸蛋红红地傻乐。云覆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打开门，说道：“进来拿吧。”
顾遇水进了屋里，我和燕流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对师徒在打什么哑谜。
很快，我看到顾遇水端着小半碗乳汁出来，并且送到我面前。
“喏，不是想尝尝么。”
“……”
我当场无地自容，终于明白了云覆雨喂奶之前看我的那一眼是为何，哪有徒弟和师父直接讨奶的啊！
真是一个敢要一个敢给啊！
我嘴巴哆嗦着，可又觉得顾遇水算是给我圆梦吧，虽然很社死。
燕流还没明白，直白问道：“那一碗是什么啊？”
我硬着头皮分享：“是母乳，燕流和我一起喝吗？”
燕流被吓得脸色爆红，连忙摇头摆手，“不是，这还能给外人喝？”
顾遇水：“有什么不行，要是黎愁在，还能像女儿一样趴怀里喝吧。”
云覆雨瞪他一眼：“咳。”
顾遇水：“对不起师父，柳逢山你快喝！”
手哆嗦地接过碗，在大家的注视下，我欲喝又止，“那个，老大要不分你一点？毕竟也是你要的，我怎么好意思吃独食。”
顾遇水没急着回话，眼神玩味地望着我，“我以后有机会的。”
立即避开他的眼神，我接过碗，埋头就干掉这碗母乳。
“什么味道？”他戳戳我的额头，好奇地问。
我琢磨一下，“微甜，有点腥，但还不错。”
云覆雨：“我奶水多，再来一碗？”
我飞快摇头：“不了不了！怎么好意思和思学抢奶喝！”
顾遇水揶揄道：“你要是没喝饱，我们去找别的产妇要点奶，让你喝个够。”
我羞恼道：“老大你够了！”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那你喜欢哪个？”……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 云思学也圆润结实起来，我和燕流终于能够单独抱娃哄娃。
如果我俩再不把带娃的本事学出来，顾遇水大概要生吃我们了。
毕竟除了喂奶, 很多活都是顾遇水给云覆雨分担的，他还得负责下厨、行医、配药，我练功的时候都没空监督, 换成了燕流看着。
燕流完全不会教人武功，他是天赋型选手, 根本不会理解普通人学武的难处, 搞到最后也只能沦落为陪练。好在他作为对手来讲, 是非常有挑战性的。
点穴功夫是一次都没点中过他，比山里的猴子还灵活。
“燕流，你的轻功和少爷的轻功，哪个更厉害？”我看着自己的手指, 问身旁用簸箕筛药的少年。
心高气傲的他不愿直接说谁强谁弱，只巧妙说道：“你能点中他，就能点中我。”
“我点中过！”
“偷袭么？还是美人计？”
“……”
看来在燕流的视角里, 我是无法点中顾遇水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怎么比得过从小就练的天赋选手。
“不过逢山姐, 以你如今的身手，也是个中等高手了。再说, 明月神功练好了, 你一定是一流高手。”
“哎，你干嘛不继承自己家的神功。要是你一开始就拿了，或许少爷也不会去找你奶奶。更不会被我截胡，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我就想用自己的武功闯江湖, 你看，没有神功，我不也小有名气了。”
自信又爽朗的少年还是招人喜欢，我看着他笑一笑，然后头顶一沉。
顾遇水将抱着的婴儿往我脑袋上一放，我缩着脖子，马上说道：“我没有偷懒！”
将咯咯笑的孩子抱走，顾遇水哄着娃，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赶紧拿起秘籍埋头苦读。
燕流幸灾乐祸，“逢山姐，你怎么这么怕水哥。”
这家伙没发现，自己也被驯了吗，都叫人水哥了，言辞态度间亲昵了不少，明明一开始还喊打喊杀的，真是单纯。
我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我这不是怕，是尊重，知道吗！”
燕流：“是怕，我确定。你会怕李哥吗？”
我：“那倒是不怕的，嘿嘿。”
燕流：“那你喜欢哪个？”
这小子怎么直捣黄龙，如此开门见山？被问得一懵，我看到抱着娃走远了的顾遇水，一时间答不上来。
“你总问这些，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这回换燕流不理睬我了，借口要去山里挖草药。
云思学出生半个多月，长势喜人，像发面馒头一样变大，白白嫩嫩，能吃能哭。
我怀疑黎愁再不回来，顾遇水都能顶半个爹了，他用心带娃，大家能感受得到。
燕流体内的剧毒总算清除完毕，活蹦乱跳的他准备去盛阳城，今天下午就已经在收拾包袱。
“你要走了，少了个干活主力。”我扒拉到门口，略带幽怨地说。
燕流：“我觉得水哥一个人都能应付得过来。”
我：“他也不是铁打的。这几天熬夜早起带娃，他都在。”
“逢山姐心疼就多多出力，也是一样的。”
“……”话糙理不糙，但死道友不死贫道，我选择偷懒。
只能说是有点心疼，但也不多。
倒也是习惯了分别，送走燕流的早上一切如常，我和抱着娃的顾遇水在桥这头目送他远去。
我戳戳婴儿粉嫩的小脸蛋，“大哥，我看你最近抱思学比姐姐还勤快。”
顾遇水：“这不是提前练手么。将来好派上用场。”
我听懂了，但我假装不懂，“恭喜少爷，又多了一项讨生活的本事。以后你可以当月嫂了，要是有奶啊，还能当奶娘。”
顾遇水戳我脑门：“你怎么不说我能生呢？”
你要是能生，我马上和你结婚，爱生多少是多少。
随后又听到顾遇水说，“燕流这小子，八成是在坠崖后有什么艳遇。”
“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可是无所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思学下一泡尿是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去换尿布。”
他将孩子往我怀里一塞，我手掌摸到屁屁处的尿布，的确是湿润的。
抱去云覆雨房内，让亲娘换了尿布，我再次耍赖，顺手把换下的这一堆丢给顾遇水去洗。
“我真成她亲爹了，黎愁也别回来了，让他滚。”
嘴上骂骂咧咧的，顾遇水还是拿去洗了。
不过他这么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最近云覆雨对他态度好很多，一些医术上的知识也是不藏私了，几乎有问必答。
如此，云覆雨度过了一个十分轻松的月子期，吃得也好，住得也舒坦，倒是把顾遇水累着了。
我觉得这算是报应，谁让他曾经给全村人下毒。
赶集日这天，顾遇水提前就说好要带我去村里放松，算是得到一个难得的休假。
一大早被顾遇水从床上摇醒，被他催促着换衣服赶紧跑，我打着哈欠，“为什么跟做贼一样啊，大哥。”
“一会儿小师妹醒了要我抱，你负责？”
“……快快，快点走。”
搞得我头发都只是扎了个团子，随便洗漱一番，就和背着背篓的顾遇水偷摸离开。
在面铺吃过卤肉面，我拿出采购清单看，狐疑道：“老大，这上面的东西都是你要的，姐姐没有。”
“我要买，当然都是我的。”
“全都是制毒的，你真是初心不改。”
“说好了，在这里陪完月子就要走了。”
“是是是，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计划去月沙城。”
“那里好像有一大片沙漠。”
“对，沙漠里有一些毒虫，只有那处环境才有。”
“你这哪里是闯江湖，根本是满地图挖虫子啊。”
“虫子可比人简单多了。”
这话倒是不假，也无所谓他往哪里跑了，跟着呗。
药仙谷不赶集的时候都很热闹，赶集了更加，好几条主干道都是人来人往的。
少年背着装满采购物资的背篓，拉着我的手在人群中穿梭，路过一家卤味铺，我走不动道了。
“少爷，我要吃这个，好香啊。”
“早饭才吃没多久。”
他话才说完，我都已经掏钱袋子里的钱币了，“你要吃吗？”
顾遇水不吃，我一手拿着用油纸包好的鸡腿，一手又拉起他的手腕。
他眼神一变，低头看着我俩握着的手，随后心情不错地继续拉着我穿越人群。
陪着他逛很多家药铺，这样的情况和去年没什么区别，又好像有了些区别，或许是感情不一样了。
一直逛到中午，过来赶集的人就少了很多，流动的摊贩也少了。
我俩去酒楼吃饭，隔壁桌坐了几个江湖客，看起来在这养伤有几天了，他们聊到了武林盟，还说到了李苍穹。
正要夹菜的我动作一停，竖起耳朵去听，顾遇水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我看向脸色不好的他。
“我就是听听情报而已，再说不管是李公子还是武林盟，都很出名啊。村里又有这么多江湖人，难免听到一些风声。”
“你俩都没可能了，还那么好奇干什么。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也没这么严重，大家还是好朋友。老大，别这么心胸狭窄。”
“我倒是以为，女人爱看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呢。”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挖苦，这时隔壁桌的人压低了声音，但那些话我还是真切听到了。
“听说有个王爷的小儿子被人称黄泉猎手的人带走，折柳少侠拼了命将这孩子找回并送回王府，但他自己重伤，还被废了双手，以后怕是用不了剑了。”
“莫要乱讲，武林盟和斑斓派都没消息呢。”
“找王爷儿子的事，我有个大哥就参与了，他说那一战打了七天七夜。”
隔壁桌的消息不知道保不保真，我是听得惊心动魄，已经没有心思再吃饭。
顾遇水看到我将饭碗放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叹口气，拎着酒壶走去了隔壁桌。
他结交朋友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套话更快，几次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就把隔壁桌知道的事儿都打听了一遍，还说要请隔壁的吃饭。
看到他去打听情况，我反倒有些放心了，又重新拿起碗筷专心吃饭。
片刻后，顾遇水从隔壁桌回来，叫来小二结了两桌的账，又让他准备笔墨，立即写了一封信，让小二找人送出去。
等到他做完这些，我才谨慎地问道，“怎么样？是假消息吗？毕竟李公子那么厉害。”
“江湖上藏龙卧虎，再厉害也有着了道的时候。而且这件事发生有一阵了，那个时候燕流也不在穹哥身边。难说。”
“……”
我眼神黯淡下去，顾遇水蹙眉，继续解释。
“他们说是朝廷的内斗牵扯到江湖，其中一方派人将王爷的小儿子绑走。那些对手都是几年前就销声匿迹的武林好手，各个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估计都被朝廷招安了。这位王爷救子心切，便通过武林盟，想要找回儿子。”
“整个过程是这样，至于李苍穹的真实情况，并没有确切消息。我现在去信教内，让顾钟情查查。按理说，这种变故她应该也会去调查。”
说完这些，顾遇水又看向我，“吃你的，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
“我吃饱了的。”
“柳逢山，如果你是因为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我会很生气的。”
“……”
我带着点诧异，“大哥，你居然这么好声好气地讲，而不是先发脾气。”
“我发那么多气，给你看笑话是吧。”
“少爷，成熟了嘛。”
“总之你别担心，有情况会告诉你的。”
尽管经常被这家伙骗，我也没有别的消息渠道，也只能相信顾遇水了。
午饭后，顾遇水带我去饰品店，我还琢磨着李苍穹的事，他让掌柜拿出好几个小小的金手镯
“柳逢山，你说哪个好看点。”
我回过神，看着这金灿灿的镯子，“是要送给思学的满月礼吧，你这师兄也是有心了。”
顾遇水自己没选，让我挑了一对，我选好以后，嘀咕道，“你送这个，那我送什么？”
“我送就等于你送，还分什么。”
“老大我觉得不能这么算，我俩又不是相好。”
“啧，嘴硬。”
“我知道了，我送一套治病的银针！”
顾遇水冷笑，虽然恼我这种非要分开的做法，但也是默许了。
准备好礼物，我俩回山谷，也是在这时，在谷口看到了熟悉的人。
男人背后背着一柄刀，背影挺拔，气势凌厉。在听到声音时，他回头看向我们，冷峻的酷哥脸，右边眉骨到额头有一道旧疤。
“黎愁你回来了！”
我惊喜地大叫，本来看背影就有些眼熟了，现在看到正面，我眼睛都直了。
被我这么热情地打招呼给弄得有些无措，酷哥只是点点头，他看向顾遇水，说了声，“多谢你的消息。”
顾遇水并不在意，懒散道：“都是柳逢山烦人，那你的报仇如何？”
我本来很想把云覆雨生了女儿的事说出来，可又觉得这个惊喜还是让他自己去发现比较好，所以忍着没说。
黎愁得到消息后的确找到了前任东堂主，但他发现对方收养了两个小孩儿。
那个能用无辜路人性命做要挟、又能屠人满门的家伙居然还有人性，收养了两个小孩，养得还挺好。
前任东堂主好似人性复苏，与黎愁堂堂正正地比试，输了以后自废武功，说他这条命能不能晚几年再拿走。
他要把那两个收养的小孩养大，这样也就没牵挂了。
黎愁想不通，为什么对方在屠他满门的时候没想过这些，但他看着男人那双悔过的眼，手中的刀始终没能斩下那颗头颅。
他回去找了师父，师父云游去了，师弟也在江湖上飘荡，不知在何处，满心彷徨的黎愁兜兜转转，来到了药仙谷。
他好像也不确定，云覆雨还要不要他，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一个提供孩子的工具。
话少的酷哥把这些说出来时，我都惊呆了，看顾遇水想开口，为了避免他喷毒汁，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黎愁！姐姐她一直惦记着你！也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黎愁动容地望着我，“真的么。”
“是真是假你回去就知道了！”
在孩子满月之际，亲爹回来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满月礼么。至于报仇这些，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生命，余下的人生，应该要有别的依托。
我们三人回到屋舍，抱着孩子的云覆雨正在院子里检查架子上晒着的草药。
黎愁看到这一幕，先是呆滞，随后脸上神色变换，定格成了痴呆。
云覆雨也没想到，我们去赶集，还能把娃她爹给捡回来，也是愣在原地。
顾遇水看不下去这磨蹭的样子，往黎愁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去认孩子？再晚些来，都不认你这个爹了。”
已经没空理会被踹的这一腿子，黎愁好似生出了几分胆怯，走了几步又停下，还是云覆雨抱着孩子走到他面前。
我见证了一场不那么热烈的重逢，但感情是厚重的。黎愁抱着云思学，冷酷的一张脸布满眼泪，已是泣不成声。
这场面看得我都鼻头泛酸，忍不住眼眶湿润，顾遇水看我这样子，有些无语。
“你哭了？人家一家三口重逢，你感动什么。”他的手指轻轻抹向我的眼角。
“就是有点伤感，没哭呢！”
“你这家伙，总因为舍不得谁，又看到什么可怜的，就要哭不哭的。被我欺负的时候，倒是没怎么哭过。”
他笑着说，言语有了几分柔软，摸摸我的脑袋。
“柳逢山，如果穹哥真的出事了，你是不是也要哭。”
“大哥你说点吉祥话吧！”
“我死了，你要哭七天七夜才行。”
“你不是说你死了，要拉我陪葬吗，哪有机会给你哭坟。”
“哈哈哈哈，也对。”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如今黎愁了却心头事来到了药仙谷, 一家三口就算团聚。我和顾遇水在这里陪着云覆雨度过月子期，也差不多该走。
但因为听到流言蜚语，挂念着李苍穹的事情, 我们打算等到天明神教的确切消息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如果李苍穹没事，我们按照原计划去往月沙城，反之则是去找对方。
现在黎愁回来了, 顾遇水就轻松许多，至少孩子不用他带了。
这天, 云覆雨和黎愁简单地办了一场婚宴, 只请了村长等几个相关人等, 刚好凑够一桌，这样就算是给黎愁一个名分，免得变成什么不相干的人。
而婚宴的这一桌酒席还是顾遇水全权负责，从采买到掌勺, 我也只是帮忙打下手。
这一桌色香味俱全，就连水果都拼盘雕花了，算是狠狠露了一手
我只能说顾遇水把他爷爷的本事都学全了, 村长吃了连连夸。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被夸，我也有点高兴。
我和顾遇水挨在一块坐, 村长和他敬了酒以后，又想与我喝两杯。
我用眼神表示了不想喝酒, 顾遇水就替我喝了, 甚至还替黎愁喝了几杯，对方已经被灌得有几分醉意了。
黄昏时散了宴席，空了好几个酒坛子，大黄去送客, 云覆雨带孩子，半醉的黎愁摸索着还想帮忙收拾桌子，被顾遇水劝回去了。
我叠着碗筷，偷偷看顾遇水擦桌子，他不晃不摇，眼明手快，越喝越精神，就像汽车加了油，只有脸颊挂着浅浅的红，涂了胭脂似的，艳丽到迷人。
以前偷偷看他，都会被他喊着眼珠子，仿佛多看几眼就要收费那般。
最近倒是不怎么说了，他肯定知道我在看他。
“老大。”
“看饱了？”
“你真的喝不醉吗？”
“酒量练出来了。”
“从来没有醉过吗？”
“有啊，以前被男宠灌酒，丢我在树坑里过一夜，感染风寒被爷爷在山里找到，还以为我偷酒喝，又被训了一顿。”
原来这酒量是从小就练起的，难怪年纪轻轻千杯不醉。
“从小就被恶意灌酒，我以为你会讨厌酒。”
“酒多好啊，是人不好罢了，为何要讨厌酒。”
他轻巧地说出这句话，在我鼻子上点一下，又说，“我是男的，你讨厌我，难道会连带着讨厌所有男人？”
“我也没那么讨厌你。”
“你亲我一口，我就信。”
这种俏皮话他说过不少，综合这小恶鬼以往的作风，我本着一种研究的心态，走到他身侧。
他根本没有弯腰配合，这代表着他说出那句话就是口嗨，而我已经付出行动，压低他的一侧肩膀，踮脚向他亲过去。
顾遇水眼神变幻，没有退开，却丢了手里的抹布，捂住了脸颊，我正好亲到他的手背。
他沉默良久，怀疑地看着我，“这么主动？”
“不是你让我亲的，我只是听话。”
“这么听话？”
“……”
“是不是因为你很想知道李苍穹的消息，所以这样讨好我？现在江湖上流言蜚语多，教内就算查也需要时间。你讨好我也没用。”
我倒真没想到这一层，可看他这么误解，我也没上赶着解释，只是抿唇笑笑。
顾遇水看我不解释，心头又不爽，不甘心地捏住我的脸，“你就那么关心？那么在乎？那么惦记？”
怎么还有人脑补着吃醋的，这么善妒可不太好，可逗他又实在有意思。
“少主，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真心话。”
“说了你又要生气，说了你又要随便曲解，说了你还要欺负我，何必呢。”
学着他的样子，我把这话又送回去，顾遇水对着我做凶恶脸，然后准备点我穴。
看穿他的手法，提前预判的我撑着桌板就跳跃到了另一头，和他隔着桌子躲来躲去。
因为总是在打闹，给酒席善后打扫竟是弄了半个多时辰。
第二天。
我想到黎愁最近才回来，可能对江湖上的事情比较清楚，看到他抱着孩子晒太阳，阖上秘籍，我左右看看，确定顾遇水不在附近。
“黎愁，有件事想问你。”
“请说。”捏着女儿的小拳头，男人看向我。
“你这次从外面回来，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李苍穹的传闻？”
“有，说他替王爷做事。”
“只有这个？”
“嗯，关于他的消息很多，大多半真半假。”
“那你有没有听说什么他受了重伤之类的？”
黎愁摇头，我先是放松，可又觉得这行为有些自欺欺人，毕竟专注报仇的人，哪会关注着消息的真假。
“柳姑娘，你和顾遇水现在是？”
“主仆关系。”
“他之前翻了整个江湖找你，这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
是不是只要混武林的，都知道顾遇水找我的事了，被迫出名。
看我脸色不明，黎愁也不多言，又抱着女儿走开，留我独自思索。
先不想我和顾遇水的这点事情，我现在比较在意李苍穹这边。
李苍穹是被当做盟主候选来培养的，他如果真的出了事，武林盟和斑斓派都不会坐视不理的。他的爹娘一定也会出手，说不定有些假消息还是正派自己放出来的？
可如果需要掩饰，那就代表着他真的出了事……
哎，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还是等消息吧。
希望这些都是假消息，李苍穹什么事都没有。若他出了状况，顾遇水会让我去看望吗？这个问题也值得深思。
小毒虫对我的容忍度应该有底线的，那这条线又究竟在哪里呢？
我要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去看望李苍穹，顾遇水多半会暴怒，然后给出选择题，或是提一些看似困难的条件，最后同意。
鉴于以往雷声大雨点小的模式，可能这次也一样？
再往前想一想，当初他用山庄一百多条人命威胁，如果当时我不管不顾就是追出去了呢，他真的会下手吗？
他知道我不会拿这么多人命去赌，他很清楚我的底线和脾气。可我始终拿不准他的底线，所以不敢赌。
想来想去，我得出一个结论，顾遇水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了解我。
“哎哟——”
脑瓜子被敲了下，抬头就看到从山里回来的顾遇水，裤脚上都是泥，手也黑漆漆的。
“老大你好脏啊！哎，别摸我脸！”
“山里发现一只毒蜥蜴，追了十几里，别躲啊，我手黑正好给你描眉。”
“不要你画眉！我脸都脏了，你用指头画，那绝对是大刀眉啊！”
完全不理我的抗议，捧着我的脸就是一顿乱揉。
最后拿来铜镜一照，我好似敷了个火山泥面膜。两条粗眉毛显得格外刚毅不屈，我配合着动了动眉头，顾遇水笑得拍大腿。
“哈哈哈哈，真可爱啊，我家狗。”
“信不信我用大刀眉砍死你！”我假装做出在眉毛上拔刀的动作。
顾遇水笑得又往我脸上揉两下，我都成面团了。
恼得抓起他的袖子就擦脸，顾遇水闪躲着，我干脆扑到他身上，用他胸口前最干净的布料擦。
擦了半天，这人不躲了，任由我在怀里蹭。意识到不对劲，我后退几步抬眼看他，少年亦正亦邪的笑容显得格外戏谑。
“你要是觉得我的外袍擦不干净你的脸，把我外衣扒了，用里面的擦也行。”
“不敢不敢，我去用水洗。”
回避了他调侃的目光，我转身去水井边。这次把脸洗干净，身旁递来一块手绢。
手绢是干净的，我的脸上沾着水，抹掉眼睫毛上的水珠，看向这只修长但脏兮兮的手。
“少爷，你手脏，帕子都捏脏了。”
“不准嫌弃我，我给的，你都要。”
温柔不到三秒钟，他捏起我的下巴，不由分说地给我擦脸。
搞到最后就是我又重新洗了一遍脸，还帮忙把他的两只狗爪子也洗了。
为了等消息，我俩在药仙谷又待了一月，期间我不再频繁去问李苍穹的事情，问多了顾遇水会烦，我又不是不会看脸色。
今日顾遇水又下山行医，不过回来后他没有找我逗乐子，而是一声不吭地回屋了。
我和他打招呼，他只是看我一眼，随后闷不吭声地去了二楼的房中。
这就非常奇怪了，我走到云覆雨旁边，“姐姐你看到没有，他居然没招惹我。”
云覆雨想了想，伸手挠挠我的下巴，“这样吗？”
我顺从地蹭了蹭，“差不多，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讨嫌事。”
“他不讨嫌了，不是更好。”
“可是很奇怪，假如黎愁忽然对你又唱又跳，那不奇怪吗？”
“……”
云覆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无语，随后推我一把，“若是觉得不对劲，去问问。”
我点点头，跑去楼上敲门，“老大，你怎么了？吃过午饭了吗？”
一般来讲，能让顾遇水郁闷的事情不多，好些时候生气都是因为我。
今天从他出门到回来，我都没有提李苍穹，也没有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排除我的原因，是不是在村里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可村民能让他牵动情绪么，不在乎的东西，他根本不会内耗。
“我累了，别吵我。”
门没有开，他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我居然有点……在意，还有种被他拒绝的失落。
我听话地没有再敲门，只是拿了蒲团过来，坐在他门前练功。
内功一练就是漫长的两个时辰，从中午到黄昏。
“吱嘎——”
门打开，坐在门前的我立即从蒲团上起身，顾遇水有些失神地看着，对于我守在这里的行为感到惊讶。
以他的敏锐，居然没有察觉到我一直在这，究竟怎么了。
“我去做饭。”
这么说了一声，顾遇水从我身旁走过，我连忙跟上去，“我帮你啊。”
顾遇水这次没有拒绝，但他破天荒地切到手了，将改刀的鱼肉放到一边，我抓着他的手走到水缸旁。
“少爷你醒醒啊！你从外面回来是中邪了吗？”
给他冲洗手，又去拿止血药粉撒上，缠了绷带后，我拿过菜刀去备菜。
虽然我刀工一般，至少无伤通关，我又看向捧着手发呆的少年，在他面前晃晃手，“你还能炒菜吗？不能的话，我来做。”
他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我都怕他乱放盐，咸死大家。
最后这饭菜是我做的，顾遇水全程在我旁边放空，让他帮忙端菜，都差点打翻。
晚饭他更是没吃几口，一个人把酒全喝了。村里送来给云覆雨的酒，有一大半都是顾遇水喝掉的。
就连黎愁都感觉到顾遇水不对劲，我们三个互相望着，最后还是指派我去搞明白怎么回事。
夜里，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洗过澡后，我扣响隔壁的房门。
“少主，少爷~老大，你睡了吗？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谁惹你了？”
“我可以给你解解闷的，或者出出主意？”
屋内并没有烛光，他比我先沐浴，这会儿我也拿不准是不是睡觉了。
又敲了一会儿，我听到了脚步声，很快，房门被打开，我看到披散着卷发的臭脸鬼。
我很自觉地自我检讨：“应该不是我惹你生气吧？”
“除了你，谁又能这么牵动我的喜怒。”
他一张口就是挑衅和不爽，这个状态我很熟悉，接下来是场硬仗。
被这直白的控诉弄得措手不及，我带着点畏惧，想自保地退后，先拉开与他的距离，估算一下现在的形式。
他察觉到我心生惧意，更是火上眉头，拽过我的手臂，将我抱入怀中，用力到我感到骨头都在疼。
“大哥，你发脾气也要有个原因啊！你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如何哄你？”
“柳逢山，教内传来消息，李苍穹的确出事，他的武功被废了。”
这个消息就像当头一棒，脑海里浮现出英姿飒爽的白衣少侠，他是连放花灯，都会写上武林太平的人，我难以想象没了武功他会怎样。
“老大，你是不是又耍我？你总是骗人，觉得耍我好玩。”
“……”
“为什么不说话？”
我想推开顾遇水问个清楚，他却固执地将我紧紧抱住，只是喃喃地低语，言辞间有着不甘心。
“我知道你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想去找他，就算拦得住你人，也拦不住心。”
“……”
“他简直比鬼还缠人，都退出了，还要这么牵扯你的心。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被废武功？这样就能吸引你回去找他，他简直是无比聪明，用这种招数，就是仗着你喜欢他。”
“他不会！你知道的，李公子不是这种人。”
“人也会变，你为什么总认为他与众不同。”
“大哥，你也与众不同，万里挑一，我们就事论事，不要吵架好不好。”
“我不信，我不信你！你几次三番想从我身边跑走，你只对他有好脸色，只对他有真心。”
“……”
这么胡搅蛮缠，我哪里说得过，索性放弃反抗，就这么被他当做抱枕抱着。
顾遇水看我没挣扎了，试探问道：“你想去找他吗？”
“说实话，想，他出这么大的事，你身为朋友也该去看。被废武功，相当于正常人残疾，你难道不担心？”
“你选。”
哎，我猜中了，他果然会让我做选择题，完成一些什么条件。
将我从怀里缓缓推开，顾遇水回房拿出一颗药丸，看起来像糖豆。
“这是我研制的毒，就算是师父要解毒，也需要月余。而毒发只需一刻钟就回天乏术，你先会七窍流血，然后抽搐窒息，从骨头缝里，从筋脉里生出疼痛感，最后在剧痛中死去。”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顾遇水的神色变得阴鸷，隐约趋近狰狞，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腕，凝住我的脸。
“要见李苍穹，你就服下这毒，解药每天一颗，背叛我，你就死。”
“我再不会，再不会被你迷惑心软，不会为你手下留情！”
他说得掷地有声，是逼迫，也是下决心。
我决定不去猜想顾遇水的想法，带着一种莫名的愤怒，我从他指尖将药夺过，张嘴就吞掉。
顾遇水恨得咬牙切齿，抓住我的肩膀，怒不可遏地质问：“你就那么想去见他！就算吃下毒|药也不怕了吗！你不是惜命吗！不是怕死吗！”
我重重一拳捶在身前人的心口上，也是满脸怒意。
“都说了你吃点药调理下自己的嫉妒心吧，你之前也是用人命逼我做选择。现在用我的命来逼迫，顾遇水你这个狗东西，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喜欢人！”
这次我挺直腰板，带着压不住的怒气骂了他，这是不是我第一次真正对着他本人骂出来。
算了，这不重要。
气他，还气自己，这一刹那情绪上涌，让我这么个老演员都没控制住，实在可怕。
没有料到我有这么大的怒火，而不是逆来顺受，顾遇水满眼惊愕，但我的勇气撑不到三秒，趁着他分神之际，我故作高冷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感到自己心如擂鼓，两个人的争锋相对，不是他强就是我强，而现在恐惧又战胜了怒意，我弱下来了。
将房门关上，我飞快躲到床铺上用被子蒙头，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有他的脚步声，我露出眼睛去观察，廊道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门板纸上，有些害怕这恶鬼破门进来。
我望着那站定不动的身影，胆战心惊地等了一阵，手指抓着被子的关节都用力得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顾遇水从我的门前离开，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明日去盛阳城找李苍穹。”
他好像冷静了，仿佛刚才我俩的对峙都只是泡影。
他竟然没有闯进来发邪火，我感到松懈，又觉得心头空落落的，我是期待他进来与我理论么？
去他的，睡觉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逞强的少侠
昨晚和顾遇水闹了不愉快, 我纠结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和他吵闹真是太正常不过了，要是内耗根本耗不过来。
一大早我就起床收拾东西，不能耽误去盛阳城找李苍穹的事情。
打包了一个包袱后, 将房间的被褥折叠好，我出门看向隔壁的房间。
他难道还没起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去敲响门板，里面没有回应, 但是门被推开一条缝。
这说明里面没有栓门，推开半扇进去, 我看到已经收拾好的小包袱, 床铺也叠整齐了。顾遇水的私人东西零碎, 不算多，而且丢东西也很爽快，不会纠结什么，所以每次他出远门都没带多大的包袱。
他不在房间, 我绕了半圈就准备出门，刚一跨出门槛，就看到楼梯那边的小毒虫走了上来。
四目相对, 他哼了声，“真是无利不起早。”
“老大！我的解药呢！”一个滑铲铲过去，揪住他的腰带。
顾遇水：“昨晚吃药, 不是吃得很决绝吗。我都以为你已经视死如归了。”
“此一时彼一时，你知道人在晚上容易犯错。原谅我, 请给我解药。”
“等着。”
他进屋关门, 还不让我窥探，像是怕我偷解药，倒也不必这么防着。
顾遇水给的解药有些奇特，像是用面粉捏的那样, 有五毛钱硬币那么大，厚度也差不多，我看着这药丸，只觉得噎得慌。
“这，我吞得下吗？”
“掰成两半，或者早上切点，中午切点，晚上切点。”
“……”
就他这说风凉话的样子，我真是恨不得把药丸塞他鼻孔里去。
最后我选择掰成两半用水送服，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这么吃药，真是让人心灰意冷呢。
早饭还是顾遇水准备的，云覆雨一家三口已经在桌前等着，并没有先动筷。
等到我俩过去落座，云覆雨说道：“你俩吵架了。”
顾遇水笑眯眯：“怎么会，柳逢山多大气啊，从来都是我小心眼，她才懒得和我计较。”
仿佛在空气中都嗅到了火药味，赶紧低头吃饭，我可不想一大早就多费口舌，而且有些事情也是越描越黑。
作为小恶鬼的师父，云覆雨只说了句做事要有度，顾遇水立即补上自己有分寸的话，而黎愁不敢说什么，他只是抱着女儿积极干饭。
饭后，我和顾遇水拎着自己的包袱，牵着两匹马准备简装出发。
山谷外面的马车装备就送给云覆雨了，说不定以后黎愁还用得着，拴到驴和牛身上都行。
一路上我俩只是赶路，都没怎么休息，就连交流也少。从这里到盛阳城，一路顺遂的情况，也要四天。
我一开始和顾遇水说话少，是担心着李苍穹的情况，没什么心思去哄着他。可从白天到晚上，他都一副上吊的脸色，这实在太让人难以忽视了。
夜里没有找到客栈，只能夜宿在能够挡风的林边。顾遇水生火，将带的干粮都热好，我拿出水囊喝水。
不远处有山泉水可以去接，我喝光了自己的，又看向绷着脸色的顾遇水，“大哥你喝水吗？”
他冷淡地瞥我一眼，抬抬下巴，好像是在等着我过去投喂。拔出木塞，我将水囊递到他面前。
这人也不拿手接，而是嘴巴凑上来，我只得拿稳水囊，一点点倾斜着给他喂。
看着他停止吞咽了，我将水囊拿开，这么一晃，里面还剩一半。正好我没喝够，他也不喝了，我就把余下的全喝掉。
顾遇水瞧着我这样，嘴巴张了张，我长吁一口气，“喝饱了。少爷你想说什么？”
“这水我喝过。”
“你不准别人喝你剩的？还是你没喝够？我马上给你去打。”
“你不介意我喝过吗。”
“哦，我比较渴，我自己的本来没剩多少。再说……我俩啵嘴那么多次，又不是没搞过你口水，现在嫌弃什么。”
“……”
“那我去打水了。”
我交代一声准备走，他二话不说也起身跟上，对于这种行为我习惯了。
我家小区里开小卖部的大爷养了一只旺财，大爷走到哪里，旺财跟到哪里，我看顾遇水快有这个趋势了。
山泉水从山上下来得缓慢，量也比较少，接满两个水囊，感觉胳膊都有点酸。
山里隐约传来嚎叫，对猛兽的恐惧刻在我的骨子里，不自觉地贴近顾遇水身旁，他什么也不说，但是放慢了脚步。
能感觉到他在不爽，从做出要去找李苍穹的决定时，他就是不高兴的。
虽然不为外人内耗，但在我的身上，的确挺消耗他的情绪。
“老大，有件事想告诉你。”
“说。”
“我老家那里现在流行一种说法。”
“什么。”
“如果喜欢一个人，让自己感觉到纠结不快乐，总是生气，那这段感情就是不好的。要趁早放弃，不然伤心又伤身。”
顾遇水听得笑出声，捏住我的后颈肉，“那我得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是啊是啊。”
“那你就不能不气我？”
“冤枉啊，除了偶尔真心刺你，其他时候都很无辜。比如这次，难道不是你先为难我的？”
“我是个妒夫和毒夫，无所谓你怎么想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装可怜啊少爷，毕竟我这么心善。”
“我的装可怜有用么，李苍穹对你一笑，你怕是为了后者，连自己的魂都要丢。”
“……没这么严重。”不过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谈了就会变成恋爱脑，恐怕有这个倾向。
不管李苍穹如何，顾遇水我是不太看得透，主要是变化太快，心思也多，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不和他一般见识，回到火堆旁，两匹马吃完周边的草，已经在打盹。
我啃着手里的干粮，时不时偷瞄对面的人一眼，真是从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好脸色。哪怕现在没和我说话，他都是阴沉着一副脸，好像没肉吃的恶犬。
以前也因为李苍穹而吃醋，但哪回也没像这次，带着一股好似沉淀了千年的怨气。
这几天赶路，我是真的不敢招惹顾遇水。但服了毒，每天有一个必须和他讨解药的环节，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省的。
赶路的第二天我忘记过一次，这贱人也不提醒我，赶路到半夜的时候，我摸到鼻子下面一抹血，这才想到还没吃解药。
还不等我七窍流血，我赶紧哇哇叫着和他讨解药，他只是挖苦着说，以为我满脑子惦记着李苍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要是手里有浆糊，一定把他的嘴给粘上。
在这种低气压的赶路氛围中，我们在第四天的早晨进入盛阳城。我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走几步路就能看到江湖客，好多不同门派制服的人在城中穿梭。
这种快节奏的样子，就很有大城市的范，他们看上去都很忙。
城中在白天不准快马过街，免得冲撞老百姓，我俩牵着马走向斑斓派的地点。
盛阳城除了有武林盟的总部，最有名的门派便是城郊的斑斓派。
我还是第一回拜访名门正派，想到桑如虹冷厉的样子，我不由得感到紧张。
“老大，你说我们上门来看望，不需要准备礼物吗？”
“我带礼物了。”
“什么？我进城都没见你买。”
“你。”
“哎哟，我算什么厚礼啦！真是的。”
顾遇水望着斑斓派的牌匾，眼里冷光一片，“没有礼物就把我俩赶出去算了，正好，我俩调头去月沙城。”
你这舌头就乱弹吧，一想到这是大门派，可能比较讲究，我整理了一下衣着，正要过去询问戍守的弟子，顾遇水已经扯起嗓子喊道。
“顾遇水求见斑斓派掌门，还请相见。”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门外的人一听他这名字，右手已经放到剑柄上准备剑出鞘，就像这死鬼听到李苍穹一样敏感。
毕竟他当时率领教众攻打正道，武林盟和斑斓派首当其冲，所以不能怪弟子们不给他进来。
“顾遇水你竟然还敢上门挑衅！上次不是你要带人围剿我们门派吗！”
顾遇水对自己的名声还是有深刻认知的，他想了想，将我推到前面，“去通传，你们掌门儿子的心上人柳逢山求见，要是不见，我们可转身就走了。”
我瞪大眼睛，揪着他的衣襟，压低声音数落他：“你在乱喷什么！什么心上人，什么转身就走！没带探望的礼物就算了，还又凶又骗人！”
这些人并不认识我，可听到我的名字以后，那要拔出来的剑都收了回去。
有一个比较懂事的女弟子应该是今日值班看管的，她马上迎上前，一边指派一个师弟进门通传，一边请我们先去会客厅等候。
我的名字好像真的奏效了，我都觉得有些神奇。
还以为会吃闭门羹，没想到被客客气气地请进去了。我俩的马被小弟子给牵走，进入这大门大派，我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
按理说看过天明宫，我也算是见过世面，魔教与正道的审美风格还是有区别的。
天明宫更加辉煌，一看就是有钱奢华的做派。
而斑斓派看着就是历史悠久的武学大派，没什么金碧辉煌的感觉，却给人厚重感。在台阶之上有好几个练武场，这个时候还有人带领着练剑，我看了几秒，只觉得好生威武。
东张西望又不敢掉队，我始终拉着顾遇水的衣角，“大哥，为什么报我的名字可以进来？”
“当然是因为，你是人家的心上人啊。”
“我和你讲正经的。”
“哼。”
看他这样子就是不想好好讲了，这人嘴巴贱得很，不和他问了。
之前桑如虹抽他的时候，也问过我的情况，可能是掌门也知道我了，所以门派对我的名字有点点熟悉。
被这位女弟子引进会客厅等候，茶水点心随后摆上，还有擦手的帕子。
我擦了手，一边吃一边缓解情绪，还不住地打量这个厅堂，两排各摆着几张桌椅，平时掌门可能和一些派内高层在这议事。
把核桃糕吃完，我又拿起一块酥饼，抹掉嘴角的渣，端起茶水润喉。
还要去摸芝麻糖时，顾遇水看向我，“你是饿死鬼投胎？”
“我这不是吃点东西缓解情绪。”
“就这么担心李苍穹？”
我就知道他要这么说，好像放个屁，都能绕到李苍穹的头上。
“你想想，天之骄子一样的人，要做一代大侠的人，还被父母寄予厚望，现在武功被废。我都怕他一蹶不振，自暴自弃。试想想，我辛苦练成的武功没了，这多难受啊。”
“哦，你打算如何安慰。像抱着我那样，也抱着他是吗？”
我往嘴里塞着芝麻糖，斟酌着回答，“老大你能说会道，主意又多，你说怎么安慰，我就怎么安慰。”
“那你给他几张银票就行了，当我们来看过了。”
“……”
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大哥，李公子又不缺钱，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送这个？”
“那我养着你，你缺钱吗？总和我要钱。”
“……我和别人要钱，你又不高兴。再说了，我和李公子能一样么，他应该视钱财如粪土。”
“对对对，你俩根本不一样，完全走不到一起，他是天上月亮，你是地上老鼠，和我这个阴沟配。”
“说点好的吧，大哥。”
“阿水，逢山。”
随着我话音刚落，李苍穹清润的声音传来，我立即抹掉嘴上的渣滓，拍拍手掌，起身看向门口。
顾遇水看我这在乎形象的样子，脸上带着鄙视与嫌弃，随后他也望向白衣少年，将人从头看到脚。
我还没反应过来，顾遇水已然出招，李苍穹举手格挡，可他空有架势和反应速度，对上的拳头并没有后继的力量跟上，只一个回合便败阵。
顾遇水瞬间收力，李苍穹还是被打得往后摔出去。我本想飞扑过去接他，但被小毒虫扣住手腕。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李苍穹摔滚在地上，但他跌落得巧妙，没有受什么伤，很快又撑着膝盖站起，并没什么狼狈与羞耻。
“阿水不用试了，武功被废是真的，天明神教的消息没有错。”
“手。”
李苍穹乖乖地将手腕递过来，顾遇水替他把脉，随后面色复杂，“如何会弄成这样。”
“虽然放了一些假消息出去，但的确是救王爷的小儿子伤的。小世子完好地送回，王爷已经答应不会出兵对付一些武林同道，朝廷纷争没有蔓延到江湖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他还答应不对付武林？真该宰了他儿子，明明是朝廷的内斗波及到了江湖，对手想要找高手绑他儿子做威胁。”
“阿水你知道的，有时候江湖和朝廷并不远。”
“对面有谁，能废你武功？”
“黄泉猎手、斗龙宗主、大脚佛、降魔仙。这几个名号不陌生吧，他们几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只是被朝廷的势力收了，所以不在江湖上走动。”
李苍穹和顾遇水在这里一问一答的，全程都没怎么看我这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李苍穹在刻意回避与我对视。
难道是因为上次在乐城的山庄得知我暗恋他，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现在都不敢和我搭话？
我都忘记这茬了，现在猛然想起，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实地听着他俩聊，我也算得知事情全部经过。李苍穹化解了这次王爷的怒火，不让整个武林被牵扯进去，算是做得不错，可他没了武功，今后又该怎么办？
就像跳舞的没了腿，唱歌的没了嗓子。
“难为你俩听到风声这么担心我，还特意过来看望。如你们所见，我的伤不碍事，能吃能走的。”
少侠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眉目也很温和，没有太多的难过。
我安静了好久，看顾遇水没有说话，我也憋不住了，“那武功呢，真的没关系吗？我们是朋友，你没有必要在我俩面前逞强的。难过也是可以分担的。”
李苍穹转过眸光，还是没有看我，轻声道：“已经没事了，逢山不用担心。”
他好像扣上了面具，对着我们也摆出稳重识大体的样子，没有一点个人的阴暗情绪。
可我见过他中毒后的胡言乱语和梦话，顾遇水也见过他做噩梦的模样。
虽然我也总是把李苍穹捧得很高，觉得他是天上仙，和地上的凡夫俗子都不同的。
可他其实有七情六欲，只是埋藏得深而已，因为顾全大局而总是压抑自己。
顾遇水：“穹哥，柳逢山这样担心你，撒谎就是你的答案么。”
“阿水，你想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你想和他睡觉？
李苍穹说这句话, 就好像是在等顾遇水一个回答。
我清楚地感觉到在李苍穹问完这句后，我们三个之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打工牛马嗅到了一种领导开会时的微妙的氛围，我是没参与过领导会议, 但是我进去端茶倒水过。偶尔进去添茶或者递资料签字，连呼吸都会变得谨慎。
顾遇水和李苍穹也并不是第一回这样，先前大部分时候都是李苍穹会包容, 可这不代表他好欺负，偶尔他说的话也是直白得让人咋舌。
顾遇水冷着脸, “问我做什么, 如果她不值得你豁出去抢, 是能够让出去的，我也没什么好说。”
这个对话好生奇怪呢。
鉴于李苍穹现在没有内力，我怕小毒虫脾气上来了动手，便斗胆地站在了两人中间, 这是一个很好劝架的位置，也很适合来一首狐狸精。
李苍穹依旧不看我，只是垂眸望着地面, “你不该带她来的。”
“她要来，我又拦不住。”
“你如何拦不住……”
“说了拦不住就是拦不住。”
绕口令一样说到此处，两个少年竟是同时叹了口气, 我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 “这个她, 是指我吗？为什么三个人的局面，好像只有你俩能交流。”
李苍穹还是不语，顾遇水也甩脸子不说话，原本是站在中间以防打架, 现在倒好，我夹在这里显得尴尬。
“好不容易来盛阳城一趟，李公子，你作为本地人，应该带朋友参观才对。我和老大会在这里住一阵，一起去玩吧！”
“还有那个，比如现在，我俩都还没吃饭呢，你请我们去本地饭馆吃一顿可以吧。”
给顾遇水使了眼色后，我厚着脸皮提了要求，我知道只要我提了，李苍穹肯定是会答应的。
果然，李苍穹无奈地笑了，“怪我考虑不周，你俩风尘仆仆赶来，竟是想让你们这样离开。这几日就在盛阳城好好玩吧，食宿我包了。”
瞬间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啊，明明是过来探望伤患的，结果变成了敲诈伤患。
不，不要心软，毕竟我觉得李苍穹在逞强。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不惜吃了顾遇水的毒|药也要过来的，就这么被赶走，肯定不甘心的。
连看都不敢看我，李苍穹肯定有问题。
在这里没待多久，李苍穹就领着我俩从侧门离开，门中弟子将我们的马牵了过来。
斑斓派距离城中有一定的距离，我们三个先是策马行了一段路，看到人多了，才下马步行。
李苍穹没有带我们去最奢华的客栈入住，而是选了一家闹中取静的靠河小客栈，这里规模小许多，来往的外地客人更是稀少。
顾遇水嫌弃道：“就这。”
李苍穹：“阿水，我已经没有武功，若是打起来了，怎么劝得住。”
我马上帮腔：“就是，老大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给李公子添麻烦了。”
他马上拎住我的耳朵，“明明是你吵着要来的，盛阳城本就正派人士多，我要是被寻仇，又连累了穹哥，就是你的错。”
我抓着他的手挣扎，“你自己不检讨行为惹人厌，还怪别人！”
看着我俩在河边互相指责，李苍穹不由得笑了起来，比刚才在斑斓派要鲜活几分，有了以往明快的神色。
他感慨道：“好像很久没见你俩这样了。”
我推开顾遇水，“如果从毒障山分别算起的话，那是有阵子了。”
我们都没提乐城山庄的事，好像还是会有些尴尬。
不过半年多的光景，我们三个再次相聚，确实变化许多。曾经我邀请李苍穹一起出行，是贪图他美色，也觉得他厉害，可以撑场子。
现在他没了武功，我还是想邀他同行，不是图他的价值，而是单纯想让他开心些。
“李公子，和我们出去玩吧，一起去月沙城。”
对于我的邀请，顾遇水并不觉得稀奇，他好像料到我会这么做。既然他没有骂骂咧咧，我觉得他是默许的，只不过他不开口，等着我说而已。
李苍穹脸上的笑意凝住，勉强地说，“逢山，我如今无法保护你俩了。”
我拍着自己的肱二头肌，“我俩保护你啊！你又不是没被我俩保护过！”
李苍穹失神刹那，惭愧地摇头：“这不妥，会耽误你们的。”
“我们有什么耽误的，不就是老大到处找毒去炼。虽然你没有武功了，但是好名声还在啊，说不定出去报折柳少侠的名头，还能混到不少好处呢。谁又知道你出事了，威名犹在！”
顾遇水冷笑两声，故意恶心道：“是啊是啊，把穹哥的价值榨干到一滴不剩。”
我感到窘迫，马上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李苍穹轻轻点头，拂去我怕被误会的着急，“你担心我，邀我同行，只是怕我想不开。”
“……”我只能赔出一个笑容。
顾遇水从我俩中间挤开，说道：“去住店啊，一直在河边干嘛，打算喂鱼？”
要了两间三楼最好的客房，将包袱和马匹安置后，李苍穹问着我俩想吃什么。
顾遇水什么都挑剔，而我基本不挑，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李苍穹带我俩去了一家百年老店。
这不是盛阳城这几年最时髦的酒楼，但却是本地人钟爱的，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吃上一回。要了一个包间，我们点了出单率最高的菜。
趁着李苍穹和小二的交代话，我勾住顾遇水的脖子，和他悄悄说：“大哥，我觉得他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点猛料给他。”
“你怎么总觉得穹哥在忍，说不定他真的不在乎没了武功呢~”
“你的毒王死了，你也会烦躁，他那么重要的武功没了，肯定难过。而且，他就是太能忍，你就是太不能忍。”
“你倒观察得仔细。”
“我记得李公子说自己酒量不好，灌醉他，让他放松放松，耍耍酒疯也是好的。”
“喝多了你好占他便宜？”
“你不是千杯不醉吗，有你这个妒夫在，我还能占着李公子的便宜？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让他释放情绪，开心一些！”
我俩还在这窃窃私语，李苍穹推门进来，我赶紧停止交流，假装给顾遇水穿耳环，“哎呀，大哥你的耳环怎么掉了，真是不小心。”
顾遇水：“……”
李苍穹的目光从他琳琅满目的耳朵上瞥过，“曾经阿水很讨厌这些耳洞。”
顾遇水不爽地瞪过来：“她给我送了一箱耳环，能怎么办。”
忽略这杀人视线，我诚恳发言，“李公子，我还没给你送过生辰礼物，送你……”
想说剑穗，到了嘴边卡住，他现在就算用出剑招，没了内力也就是花架子。
现在和我们出门，他都没有带上佩剑，着装更是清雅，连袖口的护腕都没有戴，比起走江湖的少侠，更像是贵公子。
“送我什么？”没想到李苍穹对这个倒是有点兴趣。
我努力想了想，脑子里闪过云覆雨给我们制作的香囊，“我送你自己缝的香囊好不好！你当初送我簪子也是自己做的。”
“好，我期待着，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冷不防被顾遇水踩了脚，我缩回脚，对上他醋海翻波的眼神，听到他阴恻恻地问。
“你怎么不送我自己做的东西？”
“这不是怕你看不上。再说我都送了一箱耳饰啊，很贵的！”
“我要手作的。”
“那、你明年生辰给你送。”
“我现在就要。”
“……”
真是狗东西，看到别人有，自己也上赶着要。
“行行行，给你也做，你不准挑剔！”
“没有穹哥的好，我就要挑。”
“那我不送了！”
“明天的解药没有了。”
“不要啊！我送！我一定乖乖地做！”
李苍穹抿了一口茶，问道：“什么解药？你不是百毒不侵么。”
以前总爱和他告状顾遇水，就算知道他偏袒，也会起心思拱火，但现在我闭嘴没说。
顾遇水将李苍穹的茶拿走，“喝什么茶，一会儿陪我喝酒。她知道你出事了非要来，我怕她跑了，就给了毒药，一天一粒解药。”
我吐槽：“你那个解药哪里是一粒，明明是一块，噎得慌。”
顾遇水：“爱吃不吃，死的又不是我。”
李苍穹看我俩又闹，不赞同地看向挚友：“阿水你真的不该这样，”
“你也少啰嗦，喝酒。”
“……我不喝酒。”
“真的不喝？柳逢山为了你都能吃我给的毒，让你喝几口酒，你都不行？”
听听，顾遇水又道德绑架上了，嘴皮子溜得没边。不过这次我和他是一队的，所以我支持！
“我们三人许久没这么聚了，好好吃一顿呗，喝嘛喝嘛，我也可以喝的！”我在一旁跟着怂恿。
一左一右夹着我和顾遇水，耳朵都要起茧，李苍穹开始犹豫。
小二送来几坛子酒，顾遇水拍开泥封满上一碗，我赶紧起身绕过去，把那碗酒拿起，热情地递送到李苍穹面前。
我：“来吧李公子，开启人生第一碗！”
李苍穹：“呃……是不是太多了，我本就不会喝。”
顾遇水：“来，第一口就该破胆，大口灌。”
得到小毒虫的眼色，我立即上道地将碗推到李苍穹嘴上，他被迫张嘴，酒水猛地就顺着口舌灌进去。
这一刻我和顾遇水像极了逼迫圣僧破戒的妖怪。
喉咙不断地滚动，醇厚的佳酿被一股脑灌进去，李苍穹呛着红了脸，鬓边的发丝被酒液打湿，他狼狈地用袖子擦过嘴。
可顾遇水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又是一碗怼到他嘴上，“来，穹哥，这第二碗小弟敬你！”
“呜……咕噜噜……”
现场已经开始靠向谋财害命的方向了，我都不忍心灌了，毕竟李苍穹不太会喝，而顾遇水才不会松手，连哄带骗地继续。
根本不给他说话、思考的机会，顾遇水牟足劲灌，小二送菜上来时，看到我们在这“欺负人”，原本想讲几句公道话，但被顾遇水丢了一块碎银后，小二上了菜就走，还把门关得紧紧的。
菜刚上齐，李苍穹就被灌了整整两大碗，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他立即捂着嘴，像是有点反胃，又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停了手，担心地看着，拍拍他的手背，“李公子，你还好吗？”
“其实……爹和娘都让我不沾酒，酒色误事，我娘也不会喝，我似乎随她了……呃！”
李苍穹的脸已经红成一片，他的眼神先是飘忽，然后又凝聚再飘开，说出来的话都慢吞吞的。
“这话没说错！”我大力地支持，又哄着，“不过和好朋友喝两杯是图个高兴，难道你信不过老大和我吗？又不会把你卖掉。”
顾遇水已经又倒上两碗，他端起一碗塞到李苍穹手中，“你说你不喝，我俩认识那么多年，小弟从没和你碰过杯，既然破例喝了，就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说的也是……”
拿着这满满当当的酒，李苍穹望着清透的酒液，涣散的眼神中泛起一丝波澜，随后他仰头就干掉这一碗，喝得又狠又急。
有顾遇水这拉人下水的水鬼，哪有不溺水的，就是水龙王来了，都要被他劝两杯，本来李苍穹正是脆弱时，左一句右一句也就顺从了。
这两人哐哐哐干杯，转眼喝掉两坛子。
完了，都没怎么吃菜，光喝酒了。
空着肚子喝，李苍穹上头得更快，白净的脸一层层地染红，像抹了胭脂，一向清朗的眼神都显得可怜而迷蒙。
原来李苍穹喝醉了是这个样子，有点冒傻气，清醒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对上我的视线，现在却敢看着我痴痴地笑了。
心头一动，我伸出一根手指想去戳他的酒窝，顾遇水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你当我死了？就这么在我面前调戏他，打断你爪子。”
他言辞凶残，都不知道是护兄弟还是吃醋，吓得我差点磕巴，“啊，那个，没，就……看到酒窝忍不住。”
看我怕了，顾遇水缓了缓脸色，似乎觉得有些太凶，他又说，“还好没让你喝酒，不然穹哥清白不保。”
“我才不会乱搞……别瞎说！”
想伸胳膊捂住顾遇水的嘴巴，夹在我俩中间的李苍穹突然捂住脸，耸动着肩头。
我和顾遇水当即停止任何对喷，仔细观察着中间人的情况，只听到李苍穹从喉咙里呜咽出两声，像是哭一样。
顾遇水手贱，还想去拉开李苍穹的手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哭，我拍开他的爪子，不准他这么做。
“对不起……”
说出经典台词后，李苍穹舌头打结一样，不愧是他。
我忍不住柔声安慰：“你没有对不起谁，你最棒了，没有你，小世子说不定都过头七了。”
“逢山，对不起。阿水，对不起……爹娘对不起……”
李苍穹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撑着桌子，努力地想要起身跪在地上，我连忙搀扶他。
他愣怔着，低头看着我扶着他胳膊的双手，傻傻地盯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左手，拉过我一只手，然后牵上。
与李苍穹牵手，我第一反应是去看顾遇水，小毒虫虽阴着脸，但目前阶段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逢山……我无法成为大侠了……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李苍穹再也坚持不住，醉得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犹如被这番话给扇了个巴掌，好像在无形中，我也变成了束缚他的枷锁，和众人一样，将这个少年给架在高处，让他无法落地。
原本是想着让他喝酒释放一下，结果直接喝懵过去了，根本没来得及多抒发情绪，还有种疑似惹哭他的罪恶感。
没有吐没有闹，只是说了几句压在心底里的道歉，李苍穹的眼角有些湿润，他就这么睡过去，就连喝醉了都这么省心，不给人添麻烦。
我看向顾遇水，有些愧疚地说，“老大，我忽然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李公子。”
“你是真喜欢看男人示弱。”
“……”没敢在这个节骨眼触怒他，我又看了眼李苍穹，询问道，“现在怎么办？”
顾遇水好似没听到我说话，他望向空掉的酒碗发呆，也不知道思绪飞到哪里去了。
“老大你没醉吧？”我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他那双毫无醉意的黑眼珠凝视住我，反问，“他醉了，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你现在能轻而易举地拿捏，柳逢山，你想对李苍穹做什么？”
他这话说的很危险，好像不管我现在对李苍穹做什么，顾遇水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但我觉得有诈。
所以现在这变成了给我考验？小女子只是一个很平凡的牛马，哪里禁得住天上掉馅饼的事！
搞不好我亲一口李苍穹，顾遇水能马上锯掉我的嘴。
“难道我想，你就准我做？”
“不准，只是问你的想法。”
“我想扶他去床上睡觉。”
“你想和他睡觉！？”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搀扶他去，他这样喝醉了，不能放在这当咸鱼啊。”
“你滚开，我去送。”
“咱俩一起吧，我怕你把他丢客栈外的河里喂鱼。”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修罗场
原本是计划灌醉李苍穹, 让他释放自己的压力，现在饭也没吃几口，人也醉倒了。
我喊来店小二打包这一桌子, 然后我拎着食盒，顾遇水背着人，我们又走出了饭馆。原本三个人竖条条地走进来, 现在有一个人是趴着了。
我们住的客栈叫临河小院，顾遇水的房间开出来, 他自己还没睡, 就先给李苍穹躺着。
老板贴心地送来汗巾给李苍穹擦一擦, 帮忙一起给他卷进被子。我是想帮忙的，但顾遇水把我的手打开，不准我随便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护食。
不碰就不碰, 他摆弄李苍穹，我就在桌上放好吃的，和老板娘要了几副碗筷, 坐在房里开吃了。
等顾遇水转身回头，我已经抱着半只鸡在啃，小毒虫无语几秒, 在我旁边坐下。
“老大，赶紧吃饭, 还有点热呢。我俩今天进城确实没吃什么, 你不饿吗。”我用干净一点的左手手指将他的碗筷推过去，对着满桌打包的饭菜努嘴。
他没有拿碗筷，而是摸着右耳，我眼神看过去, 发现是耳环有松动，挂钩的地方弯度拉直了。
将啃得坑坑洼洼的鸡放下，拿过汗巾擦手，我一边问一边给他的耳环拿下来重新调整。
“怎么变形了，幸好没掉，金子的要是丢了多可惜。”
“刚刚放穹哥下来，他的手不小心扯到的。”
“还好没扯伤你的耳朵，好了，戴上了，又是漂漂亮亮的少年郎。”
把垂坠着金珠的耳环穿回，我得意地捏捏顾遇水的耳垂，其实我是故意的，就是想做个实验。
看看，摸他可以，但不能摸李苍穹。收回手，我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你为什么要把吃的放这个房里，是不是吃饭也想守着李苍穹。”
“是的，这可是盟主儿子，被我俩喊出来灌醉，万一出事了，拿什么赔。”
“用我赔啊，天明神教少主的命不能抵债吗。”
一正一邪正好抵消了，我想到这里，嘴巴上没讲，只是埋头吃。
也不知道李苍穹会醉多久，要是到了晚上都醒不来，就得想想是给顾遇水重新开一间房，还是让他在这打地铺。
吃饱喝足，我拍着肚皮靠在桌上喝茶漱口，顾遇水靠在窗前望着河对岸的风景，这场面还显得挺惬意的，如果忽略某个喝醉的人。
“等李公子醒了，我还要告诉他我有宅子了，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月沙城，再回到柳宅玩几天。”
“你这是想把他拐到自己的贼窝？”
“随便你怎么说，我这是邀请他出门游玩散心。”
“呵，散心。如果在跟着我们的路上，他出了任何事情，这锅算谁的。”
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顾遇水要问，但不管我怎么讲他应该都有意见，其实就是吃醋心情不爽在找茬。
“老大，如果我说我负责咧？”
“你想得美。”
“那你负责。”
“凭什么。”
“……所以说你直接开骂吧，想训斥我，找什么理由呢！”
顾遇水把手里的花生壳丢过来，我拿起盘子拍开，没掌握好方向，拍出去的壳子飞去床那边。
怕打到李苍穹的脸上，我起身跑过去，顾遇水看我动了，他也跟着过来。
花生壳正好落在枕头上，脸红红的少年睡得很沉，眉头也舒展着，看起来是很安稳的，至少没有做噩梦。
把壳扫掉，我拽着顾遇水去收拾桌子，让房间恢复整洁。
“少爷，你在这守着李公子，我出门一趟。”
“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出门帮我买材料，我守着李公子？”
“你在痴人说梦呢。”
其实让顾遇水一个人在盛阳城到处逛，我也是不放心的，他仇家遍地走，本身又讨嫌，没有旧怨找上门，还能自己添新仇。
我看着床上睡熟的李苍穹，想了想，还是叫来小二，让他格外注意房间里的人，我和顾遇水出门一趟，很快会回来。
小二拍着胸脯保证客栈绝对安全，不会出什么事的，还告诉我们可以去河边泛舟游城。
以防发生没必要的冲突，我和老板借了帏帽给顾遇水戴上，他好玩地吹着帽檐垂下的黑纱，然后喷毒汁。
“怎么，嫌我丑，带不出手？”
“母不嫌儿丑。”
“我看你是找死。”
和他追追打打地跑出客栈，沿着河边走了百米，我按照老板的说法，拽着顾遇水的袖子过桥，去对岸的街上找成衣铺子。
“正好今天空闲，我把材料买了，就在房内缝香囊，老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布料和线，你自己选。”
“你给李苍穹选，不给我选？”
“他喝醉了只能我选，你又没醉，选自己喜欢的不好吗。”
幸好看过云覆雨做针线活，先前就有点手痒，现在就有机会试试。
顾遇水全程都拉着脸，但东西他都要，我问香囊上要不要绣点珠子和玉，他点头，我问要不要用金银线，他点头。
“要不，我香囊里塞你做的毒|药，不放熏香的材料了？”
“好啊，放了毒的香囊就给穹哥带着，我拿没毒的。”
懒得理他的疯话。
买好了材料，我又去糕点铺子买了一些零嘴，毕竟干活的时候也要吃点东西，就像追剧吃薯片喝肥宅水一样。
回了临河小院，顾遇水摘掉帏帽甩手一丢，我正想让他别乱甩，回头一看，帏帽已经正正地挂在了柜台的墙后。
丢暗器能百发百中的人，我是不该怀疑的，肥宅很需要这个技能。我以前瘫在沙发上，垃圾桶离我很远，都恨不得化身投篮高手。
上了三楼，小二说房内的客人还在睡，我点点头就要进去。顾遇水伸手拦住，“你的房间在这边，这是我的。”
“我又不回房睡觉，我只是去你房里缝香囊。”
“平时我在房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得这么勤快呢？”
“嘿嘿，咱们不翻旧账。”
我尬笑两声，从他的手臂下方钻过去，推门进房，看着床上的人还在熟睡，我就放心地拿出东西摆在桌上，开始穿针引线。
怨鬼顾遇水在我旁边捣乱，一会儿把线弄断，一会儿把针别在我的背后，时不时还扯我头上的簪子。
“大哥，你是真闲啊，你去炼毒吧。”我把腰间的盒子拿下来，又说：“这是毒王，快拿去玩。”
“……玩毒哪有玩你好。把毒王给我收回去。”
我只好收回，又怂恿道：“那你去钓鱼吧！正好这里靠河，我刚刚看到好几个人在垂钓，还有在船上钓的。”
“钓鱼哪有钓你好玩。”
他拎着我的发梢，来回扫过我的鼻尖，弄得我痒痒的，打了个喷嚏。
缝香囊并不是很难，我做的也是基础款，只要把布料剪裁好，然后对齐缝上，再将布料里外一翻，做一点装饰就差不多了。
第一个香囊花的时间多些，是一个蓝色的，用银线穿了玉和小珍珠装饰。
顾遇水抢过香囊打量，我紧张地说：“轻点，老大别弄坏。”
“瞧你宝贝的，等会我的红色香囊要是没有这个好看，你就当心点。”
“……哪有送礼物的人还被威胁的道理！”
他哼了声，把香囊丢回来，我把早就准备好的小包香料拿出来塞入囊中，这是清新淡雅的木香，没那么浓郁。给顾遇水准备的香料要浓许多，还带着点甜甜的感觉。
缝得坐不住了，我就站起来走几步扭扭腰，歇歇眼睛，这么来回倒腾着，花了两个时辰，从下午到晚上，两个香囊终于做好。
要是有手机，我一定拍照留作纪念。
“可爱吧！好看吧！香香吧！”
两个胀鼓鼓的香囊一红一蓝，红色的用水晶和黄金做了点缀，线也是金线。我个人是非常满意的，对着顾遇水一阵炫耀。
顾遇水笑着将两只爪子放在香囊上，“既然都很好看，那我就勉为其难，两个都拿了吧。”
“怎么能独吞！”
东西一旦到他手里，不遛我个几十圈，他这个犯贱的瘾是不会消除的。
好不容易把蓝色的香囊给夺回来，我扶着腰喘气，顾遇水开始下逐客令，“夜深了，男女有别，回自己房里去。”
被他拽着胳膊拉出去，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那你呢？你今晚睡哪里？”
看我还关心自己，顾遇水的面色好上那么一点，“你不是希望我打地铺守着宝贝李公子么，免得他被歹徒带走。”
“大哥，明明是你怕我对他胡作非为，你还倒打一耙。”
总之，我是绝对不能留在这个房间过夜的，不过顾遇水并不愿意在能够睡得舒服的时候打地铺，所以他重新开了一间房。
行吧，各睡各的，只要李苍穹不出事就好。
把这个香囊收拾好，我回自己的房间，要关门的时候，顾遇水撑住我的门板，提醒道。
“时辰还早，练功，别荒废了。”
“……我今天缝东西有点眼睛疼了，申请先睡觉，我明天再练功！”
“眼睛痛？”
“嗯嗯！想睡！”
顾遇水转身走了，我以为他准备放我一马，没想到我刚关了门，他又来敲门了。
哎，难道还是躲不过，毕竟他在练功这方面很严格。做好心理准备，不打算再狡辩。
这次我打开门，还没开口就看到他递过来一颗药丸，我马上说道：“今天的解药吃过了呀。”
“这是护眼明目的药，吃了。”
“哦，谢谢老大！”
拿过小药丸我就丢嘴里当糖豆一样嚼碎吞掉，看我这么爽快，他也没为难什么，交代了句早点睡，这次是真的走了。
虽然今天没有成功让李苍穹抒发心情，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好几天的时间，我已经想到明天要安排什么节目了。
带着这种心情，我很快入睡……
但我并没有一觉睡到天亮，而是半夜醒了，李苍穹的房间在我和顾遇水的中间。我躺在床上听到了隔壁的动静，想着他是不是酒醒了，我掀开被子就要出门。
下床之前犹豫了片刻，如果我能听到动静，那么顾遇水肯定也能听到。那我要不要管呢？说不定小毒虫已经过去了？
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大不了又被顾遇水羞辱一顿。
穿好衣服，头发随便抓了抓，我就开门出去，正好看到隔壁的房门也打开，李苍穹与我对上目光。
走廊上就我俩开门了，最边上的顾遇水没有动静，也没有亮起房内的灯，他似乎睡熟了。
“李公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二送了茶水进来，我喝了几杯好很多。”
“抱歉哦，有点心急了，给你灌那么多酒，原本还想听你发点牢骚什么的，结果你直接睡过去了，酒品真好！”
说到后面都觉得尴尬，我硬着头皮夸了一句。
李苍穹这会儿眼神很清明，脸上的绯红也消去，他好像醉一场后变得畅快些了，与我对上目光后没有回避，反而神情温柔。
我察觉到他的状态比喝醉之前好很多，心底先是感到开心，可又怕他还没清醒，我靠近几步，问道：“这是几？我是谁？”
“这是五，你是逢山。虽然还有一点昏沉，但我酒醒了的。”李苍穹无奈地笑着，脸颊边显出酒窝，伸手摸摸我的脑袋。
在被摸头的这一刻，好像以前我俩的相处方式又回来了，但似乎比先前还要多一份亲昵。
不对啊，他对我的肢体动作还是很克制的。
这不是顾遇水披皮的吧？那家伙没有躲在哪里阴暗地视奸吧，然后趁机跳出来抓包说些酸言酸语。
眼前的李苍穹当然不是假的，只不过是像喝酒开窍了似的，眼神不闪躲了，行为也敞亮了，至少在对我的态度上不再那样拘谨回避。
他好了，我自然也心头宽慰，“虽然大半夜的，但难得我俩能独处，这个生辰礼物送给你！”
我回屋拿了香囊，又小跑出来递给他，“手艺赶不上外面卖的，但一定是我现在的巅峰水准！”
他的目光顺着我的手看向香囊，双手接过礼物，李苍穹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与小珍珠，柔声道：“谢谢，这么快就做好了。”
“那个，把你灌醉后也没事干，就买了材料立即做了，免得拖延到后面兑现不了。”
“给阿水也做了，是么。”
“是啊。能不给他做吗，会吵死我的。”
“他的是什么样的？”
“红色的，香味比你的这个霸道点，外面缝了水晶和黄金。”
“如果我说，我想要那个红色的呢。”
李苍穹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我根本想不到的话，以至于我傻了几秒。
“可以啊李公子，喝过酒后，还会开玩笑了。”
“认真的。”
“我给你再缝一个，和他抢，我是没敢想。”
“哈哈哈哈。”
都能开玩笑了，看来是心情还行，我说道：“对了李公子！我有房了哦！还有一些产业，虽然都是老大帮忙的。我邀请你去柳宅做客啊！”
“阿水帮你置办了房屋么，他很有心。”他有些诧异，随后又说，“是在乐城买的房么。”
“是的！”
“有没有想过在别的地方再置办一点呢，我可以和你一起。”
“哇！你也要帮我看房吗，好啊，正好我手头还有余钱呢！”聊得没了睡意，我提议道：“你好像很有精神，要不，我陪你去河边走走？边走边聊~”
“夜深了，你也很累，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屋顶坐坐吹风。”
“可是你武功都没了，怎么上房顶？”
“架梯子，爬上去。”李苍穹做了个攀爬的动作。
我的脑子马上飘过吐槽：盟主儿子深夜爬屋顶坠落，疑似因为武功被废想轻生。
这哪敢放他一个人在屋顶坐着思考人生吹吹风啊。
“要不我带你上去？就陪你坐一会儿！可以再聊聊买房的事情！盛阳城这边和乐城肯定价钱不一样吧！”
“真要和我半夜聊？”
“有什么不行，你又不困。”
“你不怕阿水闹脾气？我现在可挡不住他。”
“他还在睡呢，再说……他还能一掌打死我俩吗？”
“那倒不会，我俩一起死，他也会不高兴的。”
看来我俩对顾遇水的理解还是挺到位的，不过这样的对话，好像李苍穹也知道顾遇水对我有意思似的。
算了，小毒虫这嫉妒的劲儿，再迟钝也该感受到了。
我现在轻功很不错，但还从来没有带过人，竟是产生出一种刚学会开车要带人的兴奋感。
和李苍穹走到窗边，虽然他没了内力，但各种技巧和经验还是在的。
在他的指导下，我先自己飞上屋顶适应一下路线，然后在上面绑上绳子垂下，一会儿我带着他，能够拽着绳子借力。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来回跑了两趟，有了充足的信心后，我背对着李苍穹，“来吧，上！比起抱，还是背着更稳妥，我能两只手抓绳子。”
“好，我来了。”
“不过要是摔了，你不要和家里人告状哦，武林盟主和掌门一起谴责，我还是很害怕的。”
“更害怕阿水骂你，还是我父母说你呢？”
“……一定要这么地狱么。”
李苍穹轻笑着，从我的身后靠近，双臂绕过我的肩头，贴在我的背上。少侠的身上有着香囊浅淡的香气，将那股萦绕的酒味给掩盖了。
我想到他当时说的那句醉醺醺的话，说对不起我，无法当大侠了，再次回想一遍，也会觉得心酸。
“逢山，你背我，好像又回到雪崩时一样。”
“是哦！”
两次背他都是在他落难的时候，也说不好哪次更沉重了，或许还是现在的更难吧，毕竟都没有内力了。
武功被废，和手脚被打断挑去筋脉又不同，更多的是指内功尽失，李苍穹就属于这种。
咦，我是不是能把明月神功给他？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方法！
那么现在唯一的难题是如何说服顾遇水，答应把明月神功让出去。
带着李苍穹飞上客栈屋顶，在倾斜的屋脊上坐稳，我还想用绳子捆着他，少侠表示不用这么小心，毕竟他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脚滑掉下去。
我决定尊重他的意见，不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量一下让渡明月神功的事情！
“逢山。”
“李公子我……”
声音撞在一处，以往这样，他可能会谦让，让我先说。可我没有等来他的退让，而是等到怎么也想不到的进攻。
并排而坐的少侠倾身靠近，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我当场脑子罢工，眼珠子瞪大，就像当初被顾遇水偷亲一样。
他的亲吻很生涩，先是一碰即离，看我没有反应，也没有厌恶拒绝，便又贴上来碰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捧住他的脑袋，将人推开一点，既羞涩又震惊，“李公子！你是李公子吧！你真的酒醒了吧！”
“是的，阿水有没有亲过你。”他的脸也红了，但声音很稳，且并不打算回避。
“有，不是！等等，我俩到底是怎么搞到这一步的！”
“逢山，现在没有武功的我，能够与你过上简单的日子了。你已经完全放下我了吗？”
被亲吻弄得激情乱蹦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后更加的不安分，感觉自己的小心肝要炸成烟花。
“我怀疑你还在醉酒。”
“是清醒的，只是我想了想，应该告诉你，其实我也喜欢你。”
“……”
说了，他直接说了，在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之前，他明明没什么占有欲强的表现，我也从未怀疑过他会对我有友情之外的感情。
比起被亲，好像这个告白更显得震撼，可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有情难自控地生疏亲吻？
我的情绪完全乱掉，在要脑子空白的时刻，我发现不对，一转头，看到屋顶的另一端站着顾遇水。
他在月辉下，就像鬼魅那样，不知道在几米外的距离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而我能发现顾遇水，也是因为李苍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我侧过头才看到。
月圆，屋顶，修罗场，狗血要素齐全了，我的心跳要停摆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要不要赌一次
被亲的时候我很懵, 被告白的时候我很惊骇，而看到顾遇水的时候，我的惊悚心情达到了最顶峰。
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这样的一天, 一身演技要如何发挥，才能平定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
一直打明牌的顾遇水从不告白，一直没有越界的李苍穹忽然摊牌, 我被搞得措手不及。
如果顾遇水早一点起床过来捣乱，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可他就是没有及时地过来干预, 所以全方面地失控了。
这种时候, 我心里倒是怪起了小毒虫出现的时机太过糟糕。
脑子里出现了种种设想的顾遇水大发雷霆的画面，但他只是站在对面，握着发颤的拳头。这种隐忍不发的情况，也让我不知如何面对, 滑跪也不太来得及啊。
可我为什么要滑跪，总不能推责任说全是李苍穹的错吧，毕竟他没有武功, 我是能够一掌打翻他的，能被亲一次，怎么能被亲第二回。
我没有出手阻止, 在顾遇水的眼里就等同于是默认，包括我自己也是不讨厌的, 才会被亲了两次。
李苍穹没了武功, 大侠梦就无法实现，所以他能够与我去归隐做普通人。
我喜欢他的话，现在就是拿下他最好的时机，现在最大的障碍或许并不是他的父母, 而是顾遇水。
思及至此，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场面里，顾遇水安安静静地转身，他消失在月色下，好像我刚才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暂时没有去追，总不能把李苍穹晾在屋顶上不管。熬过了刚才那漫长的几分钟，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平缓，像是渡过了雷劫那般。
为了找回一点真实感，我捏了捏自己的手背，疼痛感告诉我，这的确不是半夜做噩梦。
“李公子，要是我俩都没看错的话，刚刚老大出现了，然后一句话没说又走了。”
“嗯，阿水出现了。”
得到他略显镇定的答复，我的慌张才一股脑地涌出，又被我强制压下，“事已至此，赏月吧。”
“怎么就自暴自弃了。”看我仰头忧伤望月，李苍穹也跟着看向这轮月亮。
“李公子，你是不是看到老大上来了，才故意亲我的。”
“不是，亲的时候他才出现。”
“……”
“但第二回是的。”
“你也狡猾啊。”
这坦诚的态度，就连他的一些私心都显得有几分正气，坏人学好，会让人还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好人学坏，便会觉得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我语气微顿，“我……为什么？”
李苍穹不答反问：“为什么在乐城山庄的时候，阿水要挑明你的感情。”
“他小肚鸡肠，他心胸狭窄，他……怕我跟你跑？”
“一样的，我也是这个原因，想当着他的面，再亲你一次。好坏吧。”
李苍穹像是努力作恶的小孩子，然后自我评价为很坏，可在我眼里还是纯正的好人。
这番话被他说出来就太作弊了，李苍穹并不是破罐破摔的丧气，他似乎是想通了，这才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感受，并且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做出行动。
这大半夜的，谁还能睡着啊，我被弄得小心肝扑通跳，倒是不敢去看李苍穹的目光。
“李公子，我能不能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真的是不敢想。”
“你能想象到阿水喜欢你吗？”
“……在察觉到他的感情前，我也是不敢想的。不过他比你还是要张扬得多，所以我能猜到他，不能猜到你。”
“与你一天天相处，很难不动心。非要说一个契机的话，是在雪崩以后意识到的。”
“啊？那么早！”
这让我诧异，可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雪崩时携手共度难关太容易培养好感，我自己不也因为那些时候对他有了更多的情愫。黎愁和云覆雨也是那个时候有突破性进展的。
李苍穹真的很能隐忍，也是个暗恋高手，他不说的话，谁能往自己头上想，毕竟他对谁都挺好的。
这下好了，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当我意识到需要做出回应时，我陷入了极度纠结的情况中，也可以快刀斩乱麻，但我绝对斩不清楚的。
深思熟虑给出的答案都会让人后悔，更何况要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回答，看我表情有些不对了，李苍穹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
“你可以回绝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要答应吗？”
“呃……”
我也不能半个脑子想着顾遇水的时候答应李苍穹，我可没有顾惊人找两个的魄力，一个我都搞不定，但摆在我面前的情况似乎是我可以选了。
我居然有选择权了，有时候选择比努力还要重要，而我现在真的选不出来。
“李公子对不起，我没想好，不是拒绝也不是答应，而是想吊着你再想想。”诚实面对内心，我厚颜无耻地说道。
其实这番话说出来有些心虚的，可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李苍穹笑着说，“我明白你不会轻易做决定，我与你说出这番心思，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先前说邀请我出门散心，现在还算数吗？”
完了，修罗场还能打包带走的，这下子三人行会彻底地变成我的移动烤火架。
内心挣扎了几番，我一拍大腿，“散心！我们一起江湖行！”往好处想，除了把我烤得外焦里嫩之外，还有更多的时间和事件能考察两位男嘉宾！
先把他的心情稳下来，不能让他武功没了，又告白失败，这个局面我能把持住，先稳住这个，然后再去找顾遇水！
我尽力就是，实在稳不住，那不是我的问题，毕竟强悍如顾惊人，也还是被左护法给反了。
人心就是最善变且难搞的。
“李公子，我先……”
“现在不要去找阿水。”
“呃……”你也这么霸道的嘛。
我搜肠刮肚地找理由，那边可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过那种外显的情绪反而比较好顺毛，像李苍穹这种的，我还有些吃不准。
握住他的手，我宽慰地说：“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我现在去找他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怕他乱来，伤及无辜人，第二是我吃了他给的毒，没有解药会死翘翘的 ！”
提到会伤到旁人，李苍穹有些动容，险些都要松口了，但他这次似乎下定了决心，拉着我的手臂阻止我离开。
“你腰间一直挂着一个机关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大哥送我的毒王。”
“他把重新培养的毒王送你了？”
“嗯，他养了挺久，我也觉得很贵重。”
“逢山，你敢不敢赌一次，信我也信他。”
“什么意思。”
“也许阿水给你的不是毒|药，一天一粒解药，是他在骗你。”
我竟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每回顾遇水给我下套，我都会相信，毕竟他太逼真了。可话说回来，他也的确没有给我下过剧毒。
以前他逼迫我喝他的血，还说是毒血，并以此来控制我的行动，可实际上他的血是补药，喝到一定量就能改变我的体质，让我变得百毒不侵。
他用欺骗包裹好意，用恶毒的话语掩饰一丝善良，整个人透着邪、透着怪。
他三番四次告诉我不要轻信他人，我的警惕性是上来了，但他骗我还是一骗一个准。
这次给我毒|药，我也没有怀疑过是不是假的，毕竟他嫉妒心那么强悍。
“要不要赌一次。”
李苍穹又问，我看着他，还是有些畏惧，“可是万一赌错了，他这次确实给我吃了毒|药，我不是没命了。”
“阿水看到你没有追过去拿解药，他会回来的，或许不需要你去追。”
这是反向拿捏吗？如果顾遇水在乎我的命，看我没有过去，他一定会在第二天回来找我。
要不要赌？
可是我不敢，好似瞧出了我的胆怯，李苍穹继续握着我的手，给我安定的力量。
“逢山，听我的，不要去找他。”
眼前的事情好似乐城山庄事件的重演，只不过顾遇水是用人命威胁，而李苍穹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犹犹豫豫地低声说，“我怕，我会没命吧！”
“我不会让你没命的，你先弄清楚，究竟是舍不得他一个人伤心，还是你害怕没命，所以才想去追。”
纠缠的思绪想要一条条理顺，这不是容易的，我顺着李苍穹的话去想，发现舍不得和害怕的情绪都有。
以前我算是一个人应付顾遇水，但从现在开始好像不一样了，李苍穹好似站在了我这边，这是我现在能感觉到的。
“李公子，你这是站队了，打算帮我？”虽说我遇到了选择题，但李苍穹和顾遇水同样也是，比如兄弟和喜欢的人如何选。
顾遇水是早就选了喜欢的人，李苍穹现在这个做法，明显是倾向我的。
以前看电视剧是格外喜欢修罗场的，情况越糟糕，我作为看客就越亢奋，然而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就笑不出来了。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修罗场！
李苍穹给予我的安全感，不因为他的武功强弱而论，就算现在他失去了内力，我也觉得能够在他的支持下去试一试。
“李公子，如果我真的中毒了……”
“我负责，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好，我信你！”
哎呀，我还是这么容易被他的小鹿眼给煽动。
做出决定的这一刻伴随而来的不仅是紧张，还有一种踏出一步的坚定和探寻答案的好奇。
我其实是在意的，在意顾遇水究竟在不在乎我的命，还是他自己的私欲更重要。
“逢山。”
“嗯？”
“若是阿水明日没有回头找你，而你又不是非他不可，我一定会带你离开他。所有他给你的一切，都不要再惦记。”
“包括他给我的钱吗！那可是我当牛做马赚来的辛苦费！”
“是的，所有。”
“呜……”对钱财实在难以割舍。
“钱财都会再有的，逢山不用担心。如果他不在意你的性命，离开他，会有更好的天地。”
李苍穹郑重地对我许诺，落入月辉的眼眸清润而温柔，可却有着不容退却的坚定，既是如此说了，他就一定能做到，哪怕付出生命。
这是我非常欣赏他的地方，光明正义还有很强的利他行为。
可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想着顾遇水呢……哎，真是有毒。
经历了这么一遭后，再看月亮也觉得不是滋味，百般愁绪在心头啊。
要是李苍穹告白的时间能够提前到驯鹰小屋那时，在我生日的那天，可能一切都会有不同。
那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我心里只有他的时候。
与李苍穹在屋顶坐着晒月亮，情绪在过山车一样颠簸后，在他温和的态度中慢慢降落，我和他有说有笑地聊天，也询问了他的疗养近况。
我还没有提给出明月神功的事情，毕竟现在情况有变，冒然提了，要是到时候给不出，怕给了希望又让他失望。
客栈的屋顶将月色下的城市一角收入眼中，没有宵禁的盛阳城到了后半夜也是热闹的，河对岸还有吟诗作对的人，也有三三俩俩喝醉了趴在河边吐的。
撑船过的船夫对着呕吐的人破口大骂，桥上的更夫打过铜锣，哈哈笑完才又提醒时辰，已是快要天亮。
璀璨的灯火与喧闹的人声拼凑出不夜城的风貌，李苍穹望着浮光碎影，轻声道：“看他们喝醉，也是挺开心的。”
“偶尔小酌是很不错，李公子现在在想什么？”
“有点怀念我们三个一起的日子。”
“嚯，那个时候我被老大欺负，你可是装作看不见的！要不是你长得实在对我胃口，我一定会对你更加防备！”
李苍穹赧然地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谢爹娘给了一副好皮囊，不然还得招你厌。”
这算情话嘛！算嘛，我有点害羞啊！
“那你不想念驰骋江湖的日子么，拿着宝剑锄强扶弱，被人尊称一声折柳少侠。”
“……”他眼里的光彩少了几分，“怎么会不怀念呢，但这于事无补，应当往前看。”
看来这始终是他心头的遗憾，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说起来，燕流呢？他先前被毒帝下毒在药仙谷疗伤，我和老大去看望姐姐，正巧碰着他了。”
听到我提起燕流，李苍穹简单说道：“他回来时也说了，说在药仙谷碰见你。我如今武功尽失，燕流被我娘摁着去处理很多江湖事，想要他快速成长起来。”
原来是被桑如虹抓壮丁了，我关切道：“你娘对你的情况，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娘让我好好休息，不过失望总归是有的。”
“没事！江湖如此广博，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功心法能够让你修炼呢！”
“嗯，你说的没错，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别的出路。”
“对吧，要充满希望！”
“可是，你不希望我和你归隐么？做大侠，陪你的日子就会少，大侠的心里装了太多，不会只有你。但是李苍穹的心里会只有你。”
“……我。”
这人一旦找到赛道，进攻方式这么猛烈的么，又直球又诚恳，还带着几分羞涩，这让我怎么抵挡！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含糊地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专注当下！”
知晓我不愿意思考太多，李苍穹也不提了，转而问道：“云前辈生了么？”
“生了，是个好可爱的女儿。要是有照片的话，就能给你看了。”
“照片？”
“嗯，我们那里的东西。就相当于工笔画吧，栩栩如生！”
“你可以给我口头描述。”
“就是脸圆圆的，白白胖胖的，脸型像姐姐，嘴巴鼻子像黎愁！哦~对，黎愁找到仇人了，不过没有杀对方。他现在已经和姐姐、女儿团聚。”
就像听了一个圆满的话本，李苍穹的脸上有了能称为羡慕的神色，“真好啊，黎愁。”
本是打算和李苍穹一直待到早上，守一个日出看看，没想到天将明时，一大片乌云从天边涌来。
月亮被云层隐去，要浮出高楼的日头也久久瞧不着，阴霾的天色就好像不会天亮了似的。
一阵秋风刮过，几滴雨丝落在脸颊，李苍穹为我挡住雨，遗憾道：“看来不能守日出了，今日有雨。”
“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和老大的情绪一样。”
一个不留神就提到了顾遇水，后半夜我俩都没有主动提他。这和我与顾遇水在一起时的情况可不同，小毒虫会疯狂吃醋去提，也不知道是伤我还是伤他自己。
等了一夜顾遇水还未出现，李苍穹不会落井下石，只说回屋。
下去比上来还要轻松，趁着雨势不大，我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肢，一只手拽住绳子，荡了半圈就带着他从窗口穿入，稳稳落进房中。
清晨下起雨，屋外湿漉漉的一片，只能听见雨声。
雨打在船篷上，发出的声响惹得我有几分心烦。
我并不太讨厌下雨，像这样在屋中观赏雨景也挺好的，只是心头的烦闷总消不去，或许是因为顾遇水还没有出现。
小二端来早点，我和李苍穹十分和谐地在屋中吃了，很有相敬如宾的感觉，就像那种教科书上的模范夫妻。
吃过后，李苍穹找来小二要了笔墨，我帮着磨墨，他则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写下一封信，这是在给斑斓派交代事情。
虽然他现在没了武功，但还有脑子，所以很多内务事情也是他暂时处理，包括调停各大派之间的矛盾。
“李公子你的字真好看。”不是龙飞凤舞的草书，而是像他人一样挺立清秀，很有风骨。
“你们那里写字不这样吗？”
“毛笔很少的，我们用圆珠笔，钢笔，铅笔。我书法很烂。”
“我教你？”
“真的~那我现在就能写！”蹭到免费的毛笔老师了！
给了信以后，李苍穹又口头吩咐小二几句话，让他以折柳的名号去请城中名医，然后很有耐心地从握笔开始教我。
如果顾遇水没来，而我的确中了会立即毙命的剧毒，他需要找到大夫为我延缓毒素，然后再去找云覆雨。
面面俱到的李苍穹让我感到安心，能够压下那一丝因为顾遇水而产生的不安定与失落。
就这样在秋雨中，我俩一边练字一边等，从清晨到中午再到黄昏。
在这期间，城中医术最高明的两位大夫已经被请来候诊，可他们给我探脉，竟是察觉不出我中了什么毒。
两个人面面相觑，觉得我这不像中毒，可又不敢瞎说。
只能等到我毒发时看看，有了症状才好观察，而在此之前，大夫给我服用了一颗极其昂贵的解毒药丸，这世上大部分的奇毒都能解开。
这药丸是当初云覆雨的师父研制的，因这两位名医曾经与老药仙讨教过医术，所以才会留有这珍贵的药。
有李苍穹陪着，我对于中毒的事情会看开许多，有依靠能用的时候，靠一靠也很好。
雨下了一天，直到晚上，我流出了鼻血。
李苍穹是第一个注意到我流鼻血的人，本来他在教我练字，我自己都还在照着他的字临摹，他已经用手绢擦拭我的鼻子。
两位大夫赶紧上前对我望闻问切，还对着我的鼻血色泽和浓稠程度来研究。
像是标本那样被倒腾一阵，我开始感觉到晕眩，眼前的大夫好像变成了四个。
这是毒发了？看来这解药还是不太管用，我这小命能不能吊住啊……
一个大夫努力给我扎针稳住翻涌的气血，擦了我鼻血好几次，另一个大夫在和李苍穹汇报。
难道是交代后事？
原来愿赌服输这样的品质也是很难得的，我赌输了，我现在很怨念！
昏过去之前，我拽住李苍穹的袖子，咬牙切齿道：“陪葬品我要全金的！要不然用顾遇水给我陪葬也行！”
“逢山你没有……”
说完我就两眼一抹黑，连他的话也没听完，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昏厥后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窗外还有雨声，屋内有烛火，两位大夫已经离开，而李苍穹坐在床边守着我。
应该是大夫给的解毒药起作用了，没有让我立即暴毙。
“李公子。”
“逢山，你没事吧？”
“我就是……嗓子有点疼，还觉得口渴。”
说话间，李苍穹已经扶我坐起，他递来水让我喝。润过喉，我感觉清爽很多，体内的燥热也是一扫而空。
“这个解毒丸很有用啊，难道我已经彻底解毒了？”
“不是，我们赌赢了。”
李苍穹说出这句话时表情是平静的，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总之是比较复杂的。
我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那个混蛋没有回来找我，怎么算赢了。”
“他没有给你服下剧毒，只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药，会燥热流鼻血，会头昏嗜睡，但熬过几个时辰，也就没问题了。”
“……”
“阿水虽然没有回头找你，但也的确没有下毒害你。既然没有中毒，他也不用回来送解药，因为你不会有事。”
我呆呆地靠坐在床头，这小恶鬼又是虚晃一枪，总是靠着精湛的演技让我上当。
当时他那副气急败坏想咬张嘴乱咬的样子，我是没敢怀疑的。
我望向窗外，雨夜凄苦，秋意寒凉，却比白天让我觉得心头轻松些。
因为我再次确定，顾遇水没能舍得要我命这件事。
好了，这次我暗爽了。
“砰——”
房门被踹开，我与李苍穹同时看向门口，只见落汤鸡一样的红衣少年，像个厉鬼似的出现。
失踪了一天一夜的人这会儿回来了，因为无人去找他。
他长发凌乱，苍白的脸上沾着水珠，耳环还掉了几个，顾遇水没有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眉宇间的凄凉比这秋雨还更胜几分。
顾遇水阴森地开口，“有了李苍穹，你连解药都不需要来拿了，当真不怕死。”
还演戏呢哥！
我直接说道：“你没给我服用剧毒，还吃什么解药，那么大一块噎死个人，天天耍猴一样对我。”
顾遇水：“……”
李苍穹无奈道：“别闹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
发现我和李苍穹态度一样，顾遇水的面上闪过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竟是对着我噗通一声跪下来。
“柳逢山，穹哥，我错了。”
这一下变故是我和李苍穹都料不到的，顾遇水这毫无尊严的示弱，和我当初为了苟活而采取的行动一模一样，甚至更胜一筹。
昨天还高高在上的少年，此刻膝盖蹭着地面挪到床前，一把抱住我的腰，红着眼尾，声泪俱下地控诉。
这是眼泪还是自来水，说来就来？
“就算我那么坏，做很多讨人厌的事，也不要丢下我！”
“柳逢山，你不可以选穹哥！我怎么办！说好三个人一起，你俩远走高飞，怎能这般自私自利，留我孤苦一人！”
“你俩为何这般狠心？穹哥你好坏，明明不争了，却又来扰乱她的心！你俩良心何在？”
我和李苍穹两个大恶人：“……”
这些话换成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说，我都会觉得形象崩坏，但换成顾遇水，倒有种撒泼耍赖释放天性的感觉。
开始演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了。
明明是你一开始一直在针对李苍穹，然后欺负我啊，怎么大家就全是恶人，偏你是小白花？
我脑子里想得很清楚，可行动上还是没能推开他，甚至看到他这么狼狈地爬回来，还挺开心的。
主仆地位好似瞬间得到了逆转，赌注不仅赢了，自己跑掉的人，也不需要哄就回来了。
当惯了主人的恶鬼开始做小伏低，这冲击力很强，感觉很新鲜！
我宣布这次跟着李苍穹赌，大获全胜。
小毒虫带着湿气的身体牢牢贴在我的腰间，比牛皮糖还粘人，李苍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过来想要扒开顾遇水。
“阿水你先冷静点，我们没有要撇开你。逢山刚醒，身体还不是很舒服。”
“你骗人！以你的性子，肯定做了好几手打算，你难道没有怂恿她离开我！好过分啊穹哥，堂堂折柳少侠，怎么能夺人所爱？亏我将你当作至交好友，你还背着我亲她，脸呢？”
“……”
李苍穹被刺得脸红，终归说不过他，只能闭嘴，打算把这牛皮糖铲走。
于是现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跪在床前的顾遇水紧紧搂着我的腰，李苍穹掰着他的胳膊，我则是坐着被晃来晃去，现场荒诞又可笑。
我好似变成了地里的萝卜，一个两个在这拔来拔去。
顾遇水啊顾遇水，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求我
眼下这个情况我是真没想到, 混乱的三人场面持续几分钟，李苍穹半拉半抱的要将顾遇水劝走。
小毒虫烦了，回头就是一掌, 没能抵御的李苍穹被打得倒退，撞在了置物架上。
我着急地掀开顾遇水，下床跑到他身边, “李公子，你没事吧？”
顾遇水：“……”
李苍穹：“无碍, 阿水没有用力。”
饶是演技精湛, 遇到天赋选手, 顾遇水还是面皮抽搐了一下，急忙解释，“是啊，我都没用力, 怎么穹哥如此弱不禁风。普通男人也不会这样。”
我笃定道：“那你就是用力了，只不过李公子人好，没有怪你。”
被我说中, 顾遇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脸色更是铁青，这水鬼的样子太惹人瞩目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淋了多久雨。
“少爷你先去洗漱换身衣服，累了就休息。有什么事, 我们明日再讲。”
他颓唐地跌坐在地, 失魂落魄地说：“骗我去休息，然后你俩连夜私奔，是么。”
这么说完，他的眼角还有一滴泪划过, 这演技……值得一个奖杯。
李苍穹过去扶他，好脾气地说，“没有，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还和以前一样。”
这个口气和态度的确是以前的样子，李苍穹对顾遇水的包容心还是一如既往，并不是逢场作戏。
顾遇水赖在地上不起来，他看一眼温良的少侠，又看一眼满脸微妙的我。
也不知道他漆黑的眼里藏了什么奇思妙想，顾遇水本想满地滚，但都已经给台阶了，他便可怜兮兮地嗯了声，顺从地被李苍穹拉起。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间，顾遇水非拉着李苍穹一起走，既然他不能留在我这边，那谁也不能。
虽然滑跪认错速度很快，但芯子还是那个妒意横生的恶鬼，没有变。
两个人都走了，我一人在房内剪灯芯，就眼下的情况进行了一个汇总。
我渐渐明白了李苍穹的心思，他在帮我试探顾遇水。若是真心心中有我，只要达成一样，顾遇水就算在李苍穹这里过关了。
下了剧毒，但只要顾遇水回头找我，关心我的性命，李苍穹就不会带我离开。
如果没下剧毒，那么更是过关，说明从头到尾没拿我的性命满足私欲。
现在这家伙既没有下毒，又跑回来哭唧唧地控诉，这一套连招下来，李苍穹自然对好朋友又怜悯起来了。
这两人从我的房里离开后就再没进来，或许是各自回房睡了。独自坐了一会儿，我又有了几分困意，打算回铺上躺着。
刚走了几步，窗外刮过带着湿气的冷风，我想过去关掉半扇，一道黑影一跃而入。
妈呀顾遇水！快跑！
李苍穹在的时候和不在的时候应该是两种展开，我怕得浑身皮子都绷紧了，转身就要向着门口狂奔。
“李呜——”
这人猎豹似的扑过来，无声却又迅疾。
我背对着他被扑倒在床上，嘴也被他伸过来的手捂住，想求救的声音全被堵在喉咙中，他压在我背上，另一只手往我腚上来了一巴掌。
“啪——”
不重但响亮还羞耻。
还以为我今晚屁股要开花，没想到只是一巴掌就没了，身上压着的力道也骤然消失。
顾遇水收敛了张牙舞爪的气势退到桌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很无辜地说。
“对不起，下意识就想欺负你，我其实是来求你的，原谅我刚刚的粗鲁。”
“……”不是，你才犯贱结束，就来这套？
我从床上坐起，被这个状况弄得有些蒙蔽。他的演戏环节还没结束吗？
换了一身单薄衣裳的顾遇水展现出一个乖巧的模样，沐浴后的清香被风吹来，我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
香香。
不对，现在不是吸吸的时候，大半夜的他不走门，选择爬窗，进来就扑着我给了腚一下，肯定不安好心。
从窗户这边上来，能不惊动李苍穹，只有这个原因，所以他爬窗。
短短两天捅破这么多事情，确实难以消化，我们三个人的关系的确要有一个转变。
顾遇水和我两两相望，又若无其事地走到我的床上坐下，倒是会选位置，像教不乖的宠物一样横行霸道。
他来床边了，我就远离，走到了对面的桌边。
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我呆站了一会儿，看见他拍拍床板，“过来啊，又不会吃了你。”
我警惕地摇头，讪讪地说：“你坐，我坐板凳。”
“柳逢山，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少爷，你昨晚去哪里了。”
“其实就在河对岸，能看到你俩一直在屋顶。”
你是什么狙击手吗，我无语了一会儿，又问，“那白天呢？”
“在树上，从窗户能看到他在教你练字。没有我，你俩真是幸福啊，让人看得眼红，我的眼珠子都要滴血了。”
“……”不必说得这么恐怖！
不找他是对的，这厮在阴暗的地方窥伺着呢，现在这老实巴交的样子，肯定也是装的，但我又拿不出证据。
和他相处总是不太容易放心，感觉每天都是新鲜的。
我清楚我的理想型是李苍穹那样的，但顾遇水这种，我真的……感觉很微妙。
讨厌有几分，喜爱有几分，好的时候觉得他有些可爱，坏的时候也恨不得把他浸猪笼。
这样的妙人出现在生活中，谁又能轻易忘掉。
我还沉思在自己的构想里，双腿一紧，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过来跪在了我面前，像我曾经无数次抱大腿那样。
看得多了，他也会了，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没有选吧，柳逢山，是不是心里舍不下我。我知道你贪心，既要又要的。求求你，对我再心善一点。就算选了他，也不要踢开我，他总有填不满你的时候，你需要我的。”
“……”
哪有人跪着还要说狠话的，心中情绪波动，我看他像大型犬那样贴着我，便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海藻似的发丝缠绕在指尖，这头发可比人要柔软得多。脑子里闪过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我低头看他的状态，没有要发疯的样子。
我小心地说：“大哥，你能不能抬头？”
虽然目前看着我是处于一个上位的姿态，但这平衡是比较微妙的，心里的暗爽还不敢放在明面上。毕竟某人翻脸就像翻书，分分钟能掀桌的。
跪着的少年挺直了身体，抬起脸望向我，这双眼睛像镜子一样剔透，一眼看穿我的心思。
“我抬头了，然后呢？要我给你当狗吗？这没问题的。”
“咳，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演戏演得这么全套，我都被你骗怕了。”
“你想我做什么？”
我想了想过去动不动就对他下跪求饶的场面，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抱大腿这招虽然没脸但管用。
李苍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但顾遇水还真是拥有无限可能。
“你真的不会生气？不会秋后算账？”
顾遇水长长叹出一口气，丧着脸说，“我现在已经是这般田地，你还要我怎样。如此不信任我，好生没良心。”
“……”
眼前的大型犬好似垂下了耳朵和尾巴，一点也没有平日的趾高气扬，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下场，我只有拍手叫好。
曾经对他那么多心疼和相信，全都是喂狗，这一年来被他骗多少回，欺负多少次。
“你落到什么田地啊，是武功被废，还是颜面扫地，又或者天天被羞辱？”
“……”
顾遇水垮着脸，嘴角紧紧抿起，在我的质问中没有吭声。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我做。”
“叫我主人！”
“……”顾遇水的眉头挑起，又压下情绪，甜甜地喊道：“主人！主人主人！”
不仅会夹起嗓子喊，还能用脸蛋蹭我的腿，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我。
他还会给自己上强度，好可怕……也好可爱。
我先是用一根食指伸过去，挠了挠他的下巴，他顺从地扬起脖子，微微眯眼觑着我。
大起胆子，我整个右手都伸到他下巴，像撸狗一样挠起来。
原来这么挠人是挺有趣的，难怪他和他娘都喜欢，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掌控感，如果对方能露出舒坦的表情，那就更能满足内心的爽感了。
我发现了，我可能也喜欢欺负顾遇水。不过，如果现在这样贴着我的是李苍穹，好像我也会很亢奋，毕竟他是不会做出这副模样的。
不会做出，所以期待做出。
“想什么呢，看我。”
掌心被顾遇水不满地握住，一脸媚态的人引导着我的手贴着他的脖子向下，手指划过他的喉结，向着松散的衣襟中探去。
仿佛要带着我去摸老鼠夹一样，我怕得赶紧挣扎，“别别别，不合适！”
“穹哥做就合适吗？难道我脱光了，都没有他穿着好看？”
“……分情况。”
“还是，我也自废武功？也好在你这博得个同情。”
“没了武功，你都走不出这盛阳城，仇家一巴掌就打死你。”
“我死了，你会惦记我吗？”
“好了老大，不要在这死啊活的。别演戏了，我浑身不自在。”
努力抽回手，我一颗心乱糟糟的，看到他跪在我面前，领口还敞开，赶紧替他遮掩好。
“请少爷继续守男德，不要勾引我。”
“汪汪汪。是狗就没关系了吧，汪~”
我被他压低的狗叫声震惊到了，他不觉得这是折辱，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享受感，已经乐在其中了。
“猫也好狗也好，你喜欢我就好，我不在意这些。”
“呃……要不你先起来。”我怕现场失控了，不能由着他乱来，就算是示弱，顾遇水也是在引导着我，一不留神就会被他控制走向。
他跪在地上不起身，搂着我的小腿，又开始凄凄惨惨地说。
“你选穹哥没关系，但别丢下我，分一点心思给我吧，就当可怜可怜我。我比我爹要知足多了，特别好养活的，也不会背地里谋划什么。我一般明抢，抢不过就算了，我如此有容人之度。”
“……谁，谁有容人之度？”
“我。”
“不，你没有。”
“我有，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真正不能容人的，是穹哥，但没关系，他只是要求高而已，带着一些正派的臭毛病。我们可以一起矫正他。”
确定不是污染他吗！你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敢信啊！
这人一本正经地分析起了自己，还把亲爹搬出来进行拉踩。不过他居然没有在我前面直接诋毁李苍穹，看来是转换策略了。
毕竟他要是说了，我肯定是要帮李苍穹说话的。
先把顾遇水的耍赖放在一边，我强行地拉着他的手腕，“快点起来啦！”
“你求我。”
“……”
这个人跪在我面前，但是要我求他，他才起来。我气得扬起巴掌，他干脆把左脸昂起来，一副期待的样子。
还能不能正常点了！
“项圈也好，手铐脚镣也行，你把我锁在你身边吧。”
“大哥，我才不是你，不干这些。”
我心累地往凳子上坐下，他蹭过来趴在我的膝头，黑卷的发铺在背上，像毛茸茸的长毛狗。
手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脑袋，我斟酌地说：“少爷，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只要带着我，什么都好商量。”
“我们找办法，把明月神功给李公子如何？”
顾遇水听了也没有太多惊讶，只幽幽地说，“我一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与我提出来。”
“啊？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在得到教内消息的那一刻。”
“……”
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就这两天，大哥你同意了？”
“呵呵。”
“有条件是不是？你说吧。”
看他这冷笑的样子，我决定敞开说，毕竟这是正经事。
将手掌垫在我的膝头，他将下巴搁在手背，从下往上地望着我，从我这个角度看，是顺从中透着邪气的。
“明月神功给出去了，你可得不到李苍穹的一心一意，他必定要重出江湖。不如趁现在绑住他，我也可以帮忙，把他从高位上拉下来。”
这两人都开始出招雄竞了吗？一个帮我驯服恶鬼，一个帮我绑定少侠。
我反问：“绑定什么？”
“穹哥现在想争、敢争你，是因为已经没有了江湖梦，没有这番牵挂与众人的期望。所以他愿意为自己的私欲争一番，可你要是让他恢复内力，这么好的机会可没了。”
顾遇水说的没错，这次是我想得多了些。我对于拿了明月神功这件事算是耿耿于怀的，我从没有觉得这是我的东西。
从一开始神功阴差阳错到我体内，把我和顾遇水连接起来，我只是把自己当做寄存处，想着有朝一日要给出去的。
只不过现在给的对象不一样了而已。
我非常有正义感地说道：“老大，李公子拿着明月神功，比我和你拿着都要有用，从大局来出发，江湖需要一个正直的话事人。有位蜘蛛侠的叔叔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哪里有蜘蛛侠叔叔这种名号的人。”
“这不重要，你主意那么多，一定能找到转出神功的人吧。或者你有别的想法也行啊，只要目标是正确的，我一定拥护你！”
慷慨发言，我举起大义的旗帜，感觉自己棒极了。
听了半晌的顾遇水翻白眼，他也不趴我膝盖上了，从地上爬起来站好，抖了抖自己的衣裳。
小恶鬼将自己的长发顺到身后，从妖娆勾人的模样变得冷漠禁欲，真就一秒切换，刚刚还骚里骚气，现在又高高在上。
“柳逢山，你从你的世界穿越过来，是折磨我的么。”
说完这话，顾遇水又踩上窗户，我指着门口，“可以走门的大哥。”
“偏不。”
“……”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是否看清真心
这两天仿佛昼夜颠倒, 顾遇水夜半跳窗离开后，我总算得到清净，拱回被子里休息。
早上醒来, 小二敲门问需不需要送洗漱用具，隔着门板我回了声好。
过得片刻又响起敲门声，我过去开门, 看到白衣的顾遇水端着脸盆汗巾，小二的活被他抢了。
反派总是很有精神呢。
这人到底啥时候醒的？我还没吭声, 他就跨进门槛, “来, 我伺候柳小姐洗漱。”
“你这么殷勤，我会折寿吗。”
“我昨晚又跪又狗叫的，你折寿了么。”
“……可能已经折了。”
嘀咕着走过去，在他的监视下, 我漱口洗脸，这人就这样杵着看，好像围观动物那样。
拿过香膏擦了擦脸, 我一贯是素颜，不怎么化妆，最简单的护肤就好了, 主要是嫌麻烦。
瞥见顾遇水将我送的香囊挂在腰间，白衣衬得红色香囊格外显眼, 这人妖邪一些, 就连纯洁的白衣服都能穿的妖里妖气，和李苍穹两个风格。
“你穿白色的话，我突然就想看李公子穿红色的。”
“行啊，安排, 小二过来。”
行动派的小恶鬼叫来小二，他一边耳语着交代，一边给出钱，剩余的一点银钱就当对方的辛苦费。
一大早就有外快，小二乐呵地合不拢嘴，领了任务就跑出去。
我和顾遇水在房内等了半炷香工夫，隔壁屋的李苍穹也是收拾好了，走到我的房前。
“逢山，阿水，早。”
打过招呼，李苍穹跨门而入，他的白衣稍显朴素，没那么多装饰，他的腰间也戴着我送的香囊，看着清雅矜贵。
从各自捅破心事后，我们三个终于能够齐聚一处，坐下来好好交流。
看我没有吭声，顾遇水率先开启话题，“穹哥，你在失去武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利用柳逢山。知道她有明月神功的人是有几个，但绝对不算多。”
兄弟，一上来就说这么敏感的话题吗？
“没有。”
我帮腔道：“我也觉得没有，如果有的话，为什么是我俩找过来，而不是李公子联系我们？”
顾遇水啧一声，又保持了得体的神色，“因为你善。”
我觉得他在内涵我蠢，以及想说我喜欢对李苍穹白给。忽略这些嘲讽的潜台词，我也借着这次的坦白局说出自己的话。
“李公子，把明月神功给你，我和老大都没有意见！只要找到能够帮忙过继神功的人就好，你以前是不是就说过有这样的人？”
李苍穹并没有露出失而复得的高兴神色，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是有这样的人，如今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我激动：“那还等什么，直接改计划，先不去月沙城，我们去找人！”
顾遇水笑着点头：“柳逢山说什么，就是什么。”
表态完毕，他又托腮，乖巧地补充道：“我无所谓她选谁，就算和穹哥你一起，也不能撇下我。天要冷了，总得需要会做饭暖被窝的能干仆从吧。穹哥你想归隐也好，想恢复也行，好弟弟都支持。”
这贤夫良父的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就算我想挑刺也挑不出什么，现在就是看李苍穹如何想了。
少侠轻叹一声，苦笑道：“这是何意。”
顾遇水：“意思就是，我不管大小，只要能在柳逢山身边就行。”
李苍穹：“我不能，逢山只能选一个。”
顾遇水：“那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咯~”
李苍穹：“爱人如何能分享。”
“那些老爷三妻四妾，换成柳逢山也就两个，如何不行。”
“不行，如果成亲，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名门正派的臭毛病又来了，有些掌门其实养了小老婆，穹哥你知道的吧。”
“那是旁人，我不会。”
顾遇水对着我挑眉头，像是在无声地告状：你看，就说了他不行吧，我度量才大呢。
我捂住他的嘴，“不是！我不是说选相好的事，我是说明月神功！”
李苍穹：“那相好呢？”
你为什么问的是这个，明明之前谈到没有武功的时候还挺失落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前途吧！
但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避，我要摆在台面上讲清楚，免得都被顾遇水带到沟里去。
“我只选一人，但我暂时选不出，需要考察再久一些，让我们都彼此更坦诚地相处一段时间，或许到那时，每个人都会有更好的答案了。说不定那时候你俩都不喜欢我了，或者我穿越回家了！”
说到后面，我的语气轻扬，说出了一个大家从未想过的问题。
顾遇水脸色骤变，拉着我的胳膊拽到面前，“回去？你还能回去？”
“说不定呢，忽然地过来，也有可能忽然地回去啊。”
“看来还需要镣铐。”
“……”
李苍穹没有这么情绪起伏，思忖着说，“能带人一起回去吗。”
我惊诧地看向他，“你能跟我回家？你放得下这片武林？”
刚才是顾遇水说出那句话我都觉得正常，偏巧是李苍穹说的，这就很耐人寻味。
李苍穹爽朗道：“人无法既要又要，我能选择这么多次，已然是上天垂怜了。”
顾遇水黑着脸，“什么老天，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完全是因为柳逢山喜欢你。”
“的确是这样，明明阿水已经非常努力地拆散我和逢山了。”
“……”
我心惊胆战地听完，都怕这两人当场打起来，还好顾遇水克制住了，他搂着我的胳膊，“我也能去，你爹娘妹妹一定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婿的。”
我趁机怼他，“哪样的，让我做狗的？天天骗我的？”
顾遇水干脆将脑袋搭在我的胳膊上，“翻旧账也翻翻我好的一面吧。”
“行了，不谈这个。”将他的脑袋从我的手臂上撸开，我装作严肃地说道：“在场我最大，现在听我的安排，有没有意见。”
我头一次拿出年龄来说事儿，这两人对视一眼，先是老实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这样做，李公子你让武林盟和斑斓派去找能够转嫁神功的人，大哥你也让天明神教帮忙找。”
顾遇水：“穹哥也没答应要恢复。”
我：“那是没得选，等到有得选了，再看李公子选。”
李苍穹一愣，“逢山，你不信我。”
我：“哦，也不是，就是想让你好好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别担心，我喜欢你就不会坑你，更不会让你后悔！”
李苍穹缄默许久，估计也是看出我的狡猾之处了，温和说道：“……依你的。”
顾遇水：“穹哥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还要怎样，她都说喜欢你了。要当着我的面上床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水。”
李苍穹红着脸摇头，我恨不得去捏小毒虫的嘴，“你们都在考察期，注意言行举止，不过关就出局！尤其是少主你，少说荤话，少做骚事。”
顾遇水不满：“既然是追求你，不上手段怎么行，狗抢食也得整个你死我活。你既不愿意要两个，就别管我们怎么做，对吧，穹哥。”
说完还不忘拉上情敌统一战线，李苍穹竟然附和了，“我觉得阿水说得对，追求你这件事，不应该设限。不过也不能太越界。”
顾遇水：“如何才叫越界，你背着我亲她算不算。”
李苍穹：“你没有么。”
顾遇水立马调转方向，看着我问：“谁亲你爽？是我吧。”
李苍穹：“……你们，怎么亲的。”
顾遇水：“反正不是你那怂样。”
我涨红一张脸，一拍桌子：“禁止讨论这个！”
喊出来的声音都要劈叉了，看惹得我不高兴，顾遇水贱兮兮地偷笑，这倒是让李苍穹能脑补半天。
下楼去吃早饭，客栈的早饭供应也像是自助式的，吃多少自己去拿。
有汤包、油条、和各种炖煮的粉面馄饨，我端着一碗面条刚坐下。李苍穹给我添了一个煎鸡蛋，顾遇水把一盘子的汤包、水饺推到我面前。
以前没被人怎么追过，但我也知道有些男友是会给女友系鞋带、剥虾、拎包之类的，几乎是面面俱到。
趁我没注意，顾遇水抢走我的筷子，搅拌了面条后，他夹了一筷子晾凉一会儿喂到我嘴边。
“来，柳小姐，吃面。”
我嘴角抽搐地推开他的手，“大哥你这样显得我很尴尬，不要你喂。”
“逢山，吃这个。”
看我没吃面也没吃煎蛋，李苍穹剥了一颗水煮蛋递过来，一桌三个人，吸引了不少关注，掌柜的都在嗑瓜子前排围观了。
我拿过鸡蛋塞到顾遇水嘴里，又夹起汤包堵住李苍穹的嘴，最后自己夺回面碗，“赶紧吃，别喂来喂去的。”
只要有一个人卷，就会带动另一个卷，雄竞大概也是没有尽头的，我得端好水，守住底线，不能让这俩真的伤到彼此。
在这方面一向是李苍穹比较讲理，吃过早饭，我拉着他要回避顾遇水。
“你俩去哪。”顾遇水丢开手里的汤包，看着就要跟过来。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少主没你的事，坐下。”
“……”
咬牙切齿地将视线越过我的脸，他直直地瞪向李苍穹，又拿起没吃完的汤包往嘴里塞，好似在拿食物泄愤。
走到河边，昨夜下过一场雨，今日的空气格外清新。走了几步，头上有柔风拂过，我抬头，看到李苍穹的袖子。
“头发翘起来了。”
“哦，嘿嘿。”
我自己用手掌压两下，“李公子你比老大要识大体，追人归追人，不要真的闹大。”
“放心，我和阿水都不会的，有分寸。”
“你是有分寸，他不太有。”
“就算阿水没有，但是你有。这些都不用担心，他也不会伤我的，毕竟怕你生气。”
这话倒是没说错，有李苍穹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这次既然能当着顾遇水的面把李苍穹叫出来单独见面，说明下次也能，仿佛一个脱敏训练似的。
我与李苍穹沿着河边走了百米，我听到他问，“为什么想把神功给我。”
“你拿着更有用，我也的确是在试探你，如果不是第一个选我，就说明你的最佳选择不是我。”
李苍穹：“学得真快，我帮你测阿水，你反过来测我。”
“测归测，但是，我愿意给李公子当暂时的避风港哦！你现在或许还是迷惘，我又出现的比较巧，正好能够给你喘息的时间。”
“……”
“不过避风港只能是暂时的，毕竟长久下去，我不能做你的第一，我会生怨气的。”
他面上动容，拉着我的袖子，不似之前的强势，“那就不要考验我，让我只做李苍穹吧。”
少见的脆弱与退缩从他琥珀色的眼眸中生出，看得我恻隐之心大发。
“可是……你真心这样想吗？现在这样想，今后五年十年十五年都这样想吗？你也说了不能既要又要，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探寻一下内心。”
“为什么你不给阿水选择。”李苍穹带着几分委屈。
我捂着心口，真想狂揉他的小酒窝，“他是个疯的，不管什么选择可能都是选我，你比我要了解他吧。”
“……你说只看今朝，却又处处想着今后，逢山，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侠？”
“都喜欢啊！就是因为喜欢，才会想要以后。看来老大没说错，我是很贪。”我若有所思地捏着自己的下巴，随后迎着他的目光，“李公子，我们再多经历一些，好不好？”
“那你，抱抱我。”
李苍穹靠近一步，轻轻将我搂抱住，我顺势也回抱，拍拍他的后背……
从偏门进入客栈一楼，顾遇水气鼓鼓地在和掌柜的聊天。
我刚听到他在嚼舌根，一看到我和李苍穹了，他又堆着笑容过来。
然后顾遇水从我的肩头上捻起一根发丝，笃定道：“你俩抱了。”
我若无其事：“没有，那能叫抱吗，那是鼓励。”
李苍穹转过视线看河边风景，就和当初对我的困境视若无睹一样，对于顾遇水的脾气也装聋作哑了。
顾遇水将头发丝捏紧，一怒之下，掏出袖子里的一瓶药粉洒在我身上。
李苍穹将我拉到一旁，挥散半空中的粉末，“阿水，你撒的什么。”
顾遇水：“驱邪驱瘟的。”
李苍穹：“……”
实际上是捉弄人的痒痒药粉，替我挡了一大半的李苍穹弄得脖子红了一片，大早上又要去洗澡。
我皱眉：“不要乱撒你的药粉。狗爪子这么讨嫌。”
“我不撒，穹哥怎么去洗澡，又怎么换新衣服。”
“新衣服？”
“你不是想看他穿红色的？小二送来了。”
我都忘记这茬了，被我俩拐出来的李苍穹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这会儿买了新衣送过去，他只能穿指定的。
搞得我都有些期待了，顾遇水看我这翘首以盼的样子，挨到我身旁，“我做得好，有没有奖励？”
我口头夸道：“很棒很棒！”
顾遇水：“……用心点行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今晚让我暖床。”
“梦里啥都有。”
我俩在一楼推来推去地打闹，听到楼梯的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只见梳着高马尾的红衣少侠调整着手部的护腕，微微低着头下楼。
心动！
玉面少年如春风，肩宽腰细大长腿，毫不做作的单纯神色更是勾人。
红色果然显得张扬热烈，李苍穹穿着没有一分妖邪，满满都是凛然正气，吸引住我所有的目光。
“哇——”
眼珠随着他的步态而动，我不自觉地赞叹。
“阿水，这衣服你买的？”李苍穹丝毫没有帅哥的自觉，整理好袖子，来到我们面前，看到我星星眼的样子，他对着我挥挥手，“逢山？”
顾遇水勾住我的腰带，阻止我扑过去，“你看，把她迷得魂都丢了。就像狗见了肉，恨不得吃了你。”
李苍穹对我笑一笑，“喜欢我穿红色？”
我要溺死在这酒窝里了，忽的，眼前一黑。
顾遇水的手掌捂住我的眼睛，我叫着扒拉他的手腕，硬生生和他上演一场扳手腕。
“公子，无极楼的戴小姐求见，要回么？”
还在打闹，我听到一道压低的男声。费劲扒开顾遇水的手，我看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劲装男子。
这人是在和李苍穹请示，看来我们的行踪都在斑斓派掌握之中。
我好奇道：“小玉来盛阳城了，难道也是来看望你的？”
李苍穹：“能确切知道我出事的人不多，只以为我受伤休养而已。”
顾遇水想了想，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调侃道：“说不定是想你了呢，毕竟曾经千里追随。”
李苍穹看向我，“你俩和我一起回吗。”
“好啊，还能和小玉叙旧呢！”
我赞成了，顾遇水自然也就跟着一起，但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比我还要期盼见到对方。
一路上顾遇水的嘴角都挂着笑意，我本来都在欣赏红衣的李苍穹，也都被他引走了注意力。
“大哥你到底在窃笑什么。”
“我此刻也很想见那位没脑子的戴大小姐啊。”
“……”
“吃醋了？”
“肯定有诈，你快说！”
“你承认吃醋，我就说~”
第90章 第九十章 谁干的坏事谁来负责
顾遇水作恶的时候不显山露水, 算是防不胜防的典型。
他现在这么期盼见到戴挽玉，肯定是有问题的，可他又吊着我的胃口不说, 真怕他没憋好屁。
“你可别忘了，戴挽玉要是还喜欢穹哥，你俩现在可是情敌。说不定一见面, 她先捅你两剑。”
“……”我确实忘记这茬了。不理睬顾遇水的拱火，推开他凑过来的脑门, “你觉得我俩能打起来？”
“干脆你用明月神功把她打成傻子, 我们攻占无极楼如何！”
这么生龙活虎的拉仇恨, 不愧是他，没有忘本。
我顺势问他，“你不帮我吗？如果我打不过。”
面对我这么直白地求助，顾遇水肉麻兮兮地说：“怎么不帮呢, 心都能掏给你。”
我搓着鸡皮疙瘩：“我俩还是不适合搞这套，浑身不自在。”
顾遇水没好气，“这花前月下的一套就适合和穹哥是吧。”
被这恶鬼挑拨一下, 我也是有点担心。
如果说戴挽玉已经放下这段感情，又并不知道李苍穹被废武功，她在这个时候来拜访就不太对劲。
难道是无极楼出什么事了？但出事了的话, 应该会直接求助武林盟？
“放心，我怎么舍得你出事, 不管怎样不会伤到你的。”
看我不做声了, 顾遇水将手搭在我的肩头，捏捏我的脸颊。
我本是没空理会他，这人的嘴已经凑到我的耳边，在他即将咬上我的耳垂之际, 走在前面的李苍穹回头将我拉走。
总觉得刚才李苍穹就很想拉开我，只是按照惯性忍了一阵子。
顾遇水扑了个空，哼了声，又锲而不舍地黏糊过来。路也就这么宽，三个人还得挤着，实在搞笑。
过去的路上，我们就了解到，这次只有戴挽玉带着几名无极楼的高手过来，楼主夫妇并没有到。
如果当家的不在，可能没那么严重，若是她父母都来了，那就不是小事。
戴挽玉在偏厅等候，初见她时，那双狐狸似的眼眸明亮灿烂，神态更是傲气十足，一眼就能断定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宠爱着长大。
这次再见，她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只是眉宇间拢着淡淡的怀疑与愁思，这一看就是心里有事。
看到我们几个一起出现，戴挽玉先是惊愣，在没看清的时候，差点把李苍穹和顾遇水认错，最后她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随后起身喊着，“逢山！”
“小玉。”
少女脸上扬起明媚的神采，她几步走来与我握住双手，我的担忧也被她的主动给一扫而空。
等我俩寒暄好了，李苍穹才开口：“戴姑娘，许久不见，前来拜访是有何事？”
戴挽玉看向李苍穹，顿时表情就不好了，脸色变得很快，还有一份深沉的怨。感觉是在怨他，又不是怨他。
顾遇水马上借题发挥：“这脸阴沉的，穹哥你对人家做什么了。”
李苍穹一脸懵逼，“我没做什么，阿水别妄言。”
这俩兄弟如今这个样子，戴挽玉也感觉到有些奇怪，我们四个互相干瞪眼。
我：“这样吧，有什么话，我们都讲清楚。”
戴挽玉：“你们三个不对劲啊。”
我：“呃，说来话长，但简单来讲就是，一些男女感情之事。”
戴挽玉又不笨，看顾遇水挤兑的样子，又看看李苍穹望着我的眼神，她顿时就明白了，漂亮的眼眸瞪得大大的。
“逢山，你喜欢哪个？当初我就觉得你对李苍穹隐约有点好感的，不过那时候你明明和这小毒虫牵扯不清。”
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赔笑两声。
看来是不用担心戴挽玉难过了，她意识到这点，并没有伤心的神色，反而好奇更多。
“我喜欢谁，还在慢慢瞧。你来这里找李公子是发生什么了？是你个人的事，还是无极楼的事？”赶紧进入正题，可别又把我架在火上烤了。
戴挽玉看看我们关怀的神色，当然，顾遇水是看戏吃瓜的，想了半晌，指着李苍穹。
“我……”
我们都耐心地等着她发话，李苍穹更是配合地听着，戴挽玉想着想着涨红了脸，话还没说出口，眼里倒是有了恨意。
“你扒开衣服给我看看。”憋了半天，她说出这句话。
我和李苍穹大吃一惊，顾遇水抱着手臂看热闹，“要替你拿鞭子和盐水吗？还是辣椒水？”
李苍穹：“无缘无故为何抽我？”
“不是抽你！我只是看看你的上半身！”戴挽玉急切地辩解，又催促道：“你怎知是无缘无故，肯定是有缘由，你……你先扒了，我再说！”
扒开衣服的要求的确很诡异，李苍穹没有动手，而是征询地看向我，好像要我点头。
一下子，大家都看向我，搞什么，现在又把我当在场最大的了？
不过事情还是要解决，我点头赞成：“李公子，先扒一个给大伙看看。”
李苍穹：“……你好像也有点期待。”
我：“怎么会！”
也是托了戴挽玉的福，能现场看到李苍穹宽衣解带，不过他没有全脱，解下的衣服拢在臂弯，长发遮挡了半边肌肉分明的背部。
噢……这隆起的腹肌，我能在上面搓几十件衣服。
在我虎狼般的注视下，李苍穹面上泛红，垂着目光一言不发。戴挽玉比我还彪悍，上手就去撩他的头发和衣服，把李苍穹的上半身看了个遍。
“果然不会有。”她一边找一边念叨。
顾遇水嘲讽道：“你在找什么呢，穹哥身上是有藏宝图么。”
戴挽玉找了好几圈，脸色也忽明忽暗的，也不知她想了什么，眼泪竟是满上了眼眶。
“小玉，你怎么了？”我握住她的手，轻轻询问。
她咬着牙拿我的袖子擦掉眼泪，恶狠狠地说道：“没什么，被骗了而已。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那淫贼恶棍找出来。”
我听得稀里糊涂，李苍穹已经穿好衣服系上腰带，还不忘关切道：“谁欺负你了？”
这大哥哥般的关怀倒是让戴挽玉有些感动，她吸着气，委屈地说：“没什么……不过就是昏了头，上当了而已。”
像是下了一番决心，在只有我们四个人时，她把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大约是在七八月的时候，“李苍穹”去了无极楼所在的龙邸城找戴挽玉，两人出城在附近游玩了好些天，这一切都是在无极楼楼主不知情的情况下。
戴挽玉确实是将李苍穹给放下了，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找，两人独处数天，这感情就突飞猛进。
然后……在一个潮湿闷热的夜晚，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好景不长，没多久李苍穹就因公事繁忙而离开，还许诺说会回来找她。
听完这个事，戴挽玉小嘴翘得老高，我们三个则是表情各异。
李苍穹顾及少女的名声，只是小声地否认，“戴姑娘，那并非是我，应是有人易容伪装。”
他确实不好说，所以我来解释。
“小玉，我四月底从老大手里跑走，躲了一阵子，偶遇李公子办事，他帮我安家躲避老大的追捕。他除了忙自己的公务，还要帮我应付天明神教的追捕，以及寻找自己朋友的下落，从春末到夏季，他应该是没有空去找你的。”
戴挽玉并没有反驳，她似乎心里有数，不然以她的脾气也不会隐而不发，拖了这么久才想着来找个说法。
“我那日在他身上咬了很用力的一口，李苍穹的身上没有牙印，不是他。”
顾遇水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都这么久了，有疤也恢复了啊，穹哥做了不敢认。”
李苍穹不语，只是包容：“……阿水。”
“他说他不会消除的，要让疤留下。”戴挽玉语气沉沉地说。
顾遇水：“骗你的，男人都贱。”
这扫射范围绝了。
戴挽玉并没有被顾遇水带偏，不再对着李苍穹发难，而是陷入自己的情绪中。
我将这事理了几遍，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所以现在线索是断了，不知道是谁易容成了李苍穹的模样去勾引戴挽玉。
那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碌，燕流被牵连出事，李苍穹还去找过他，怎么会去找戴挽玉游山玩水。
必然是有人假冒，那谁的本事那么强，易容能够让别人都瞧不出。
脑子里逐渐有了头绪，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我看向顾遇水，“少爷，你是不是想到了，我一下子想不出名字！”
“什么啊~”他歪头看着我。
“还装！”拉着他的蹄子走到一旁，我对他使眼色，“你从一开始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肯定猜到了什么，快说。”
顾遇水指着自己的面颊：“亲一个。”
我真是恨不得用鞋底子拍上去，捧着他的脸颊搓啊搓，好声好气地央求：“说嘛说嘛，你最聪明了，有问题就赶紧解决，不要拖！”
看我这副求他的样子，顾遇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叫声好夫君。”
“……算了，不求了。”
“真是没耐心，我说。芒种那混球，你忘了？”
一直隐藏在记忆中的关键人物被点出来，关于这些事情就全都被串联起来，灵光一闪而过，迟钝的我竟是闹到现在才明白。
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掌，我转身走到戴挽玉面前，“小玉，其实你心里也不觉得那是真正的李苍穹对不对？”
戴挽玉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没发觉，相处了几天就发现不是了。”
顾遇水冷嘲热讽：“发现不对劲了，你还要玩下去？真是很贪玩呢，莫不是也喜欢那披皮的无赖？”
“有你什么事！要是被我找到那披假皮的淫贼，我一定阉了他！”
“你喜欢淫贼，怎么舍得呢。”
“我喜欢你爹！”
“那你去地府找啊~”
这两又吵上了。
看戴挽玉的态度，倒让我不敢轻易说出芒种的事了，这小子怎么追求不好，偏偏采用这么邪的方式，妥妥火葬场啊。
我都不敢劝的，这年头劝分容易，劝和可要天打雷劈的。
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我走到顾遇水那边，扯扯他的袖子，“大哥，你说点什么吧。”
顾遇水看我这怂样，便出头说道：“戴大小姐，我有一计，可以把披皮鬼引出来，你可愿意试一试？”
“你认识他？果然淫贼都是一路的！”戴挽玉眸色一厉，语气急促起来。
顾遇水：“怎么连老子一起骂，不帮了。”
我：“别啊！小玉某方面来说也没说错。”
顾遇水和芒种何止认识，这俩都能算是蛇鼠一窝，如果不是顾遇水挑剔一点，恐怕对我也是这种套路，细想就挺渗人。
小毒虫摆手止住少女的呵斥，“臭丫头，可别冲我发火，又不是我披皮干坏事。你到底想不想找出他了？”
戴挽玉忍住这一口气，“你说，我考虑。”
“求求我啊，跪下来磕个响头。”
真是见缝插针地为难人，我晃着他的胳膊，“啊呀老大，别欺负人了。”
“看在柳逢山的面上，我就不为难你这笨脑子了。你呢，回去无极楼，就说想嫁人了，对着英雄豪杰广发请帖，包括天明神教也发，说想找个乘龙快婿，保管你有收获。”
顾遇水一口气说完，对着我露出求夸的表情。我敷衍地拍拍他的肩膀，就去观察戴挽玉的神色。
大小姐明显不相信，质疑道：“你是不是看不惯我，所以在出坏主意耍人？”
顾遇水：“……”
我：“看吧老大，平日里作恶撒谎，关键时刻谁信你。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
当了许久背景板的李苍穹说道：“戴姑娘，我愿意给阿水担保。”
戴挽玉看着我们三个，吐槽道：“你们自己都不清不楚，还给我支招呢？”
被扫射的我们三：“……”
顾遇水翻白眼：“随便你，又不是我找不到吃了不认账的人。”
主要是这件事牵扯到了无极楼楼主独女和天明神教堂主，闹大了来看，难保不变成两方对立。我实在不好讲什么，所以才会让顾遇水出主意。
现在给了方法，如果无极楼那边真的同意招亲，也算是给了明面上的解题方法。
只要芒种去参与了，能够过五关斩六将，这凑对不也显得水到渠成么。
再说现在有李苍穹担保，他的名声甩顾遇水十万八千里，有他一句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戴挽玉在我们各种安慰下稳住了情绪，然后又是抱着我一顿输出，把披皮的家伙狠狠骂了一顿，芒种的喷嚏能打一天。
“为什么那个披皮鬼要找到我头上？真是淫贼，说不定都骗了很多姑娘了，一定阉了他为民除害！”
“呃……这个，呃，我也不知道，我支持你！”
我可不敢判定芒种是否喜欢她，这个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顾遇水给的方法挺好的。
下午，我就陪着戴挽玉出门散心，她现在满脑子都惦记着芒种，看着是又爱又恨的样子，女儿家的娇羞总会在怒意中泄露一些。
我看人没顾遇水那么准，不过看戴挽玉这状态，也不太像想把对方撕碎的样子。
夜里，斑斓派这边将戴挽玉等人安置在门派内的客房歇息，李苍穹作为管事的，便留在这里招待，顺便处理下内务，他把事情弄好了，后续才好和我们出发。
我和顾遇水不在门派内，依旧回去临河小院住宿。李苍穹送我出去时，给我送了几包零食。
“这边我会尽快安排好事情，你和阿水再耍几日，等到戴姑娘回去，我们再出发，好么。”
我拎着点心，看着碧玉般的人，乖乖地点头，“你安心处理，我们等你！”
李苍穹摸摸我的脸颊，随后目送我离开。
暮色四合，张灯结彩的街道亮堂堂的，我和顾遇水一前一后地走在灯色下，白衣的他只要不开口，看背影还是有点仙气的。
他闷闷不乐地背着手往前走，头上的浅色发带随风飘扬，扫过我的额头。
不由得伸手抓住发带，顾遇水被扯到头发，嘶了一声，我赶紧撒开手，心虚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顾遇水冷哼，继续往前，我三两步追上去，“大哥，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一时晴天一时雨天，你怎么不问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多变？”
“我又不关心老天爷，我关心少爷你呀。”
“……”
少年的面上有了喜色，却又努力压住，干脆抢走我手里包好的糕点，“我瞧瞧，穹哥给了什么好吃的。”
狗爪子快得很，我都还没出声，他都已经解开了，摊在掌心里的是精致酥软的各色糕点蜜饯。
顾遇水拿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果脯投喂过来，我张嘴叼走，嚼了两下评价道：“这个好吃，你也尝尝。”
“穹哥可没给我买，都是你的。”他又开始那套酸言酸语。
“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开开恩帮我吃点？”
我也给他递了一个，顾遇水装模作样了几秒，还是低头吃了。
两人边吃边走，想到白天的事，我忍不住道：“你说如果无极楼举行招亲，芒种会去吗？他究竟只是玩玩，还是真的喜欢？要是闹大了，应该不好收场吧。”
“他会去的，对那位大小姐他可是很惦记。”
“教内批假吗？”这么一想，上班真是耽误人找对象啊！
“怎么不放呢，如果芒种和戴挽玉成了，天明神教和无极楼不就是亲家了。”
“无极楼会不会觉得堂主还不够格啊？”
“呵呵，我们家的芒种还是很厉害的，当个掌门都不成问题。只要我和你家李公子不下场，燕流那小子也不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少爷，看不出来这么护犊子呢。”我笑嘻嘻地说着，突发恶疾一样，用身体撞他一下。
某人并排走着被我撞得往左边踏出一步，站稳后，顾遇水撞回来，“我不护你吗？”
“哎哟——”
尽管做好了他会撞回来的心理准备，还是被撞得往右边踉跄好几步。
拉着我的手把企图躲开的我拽回来，顾遇水又说，“芒种要是有心，就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若无极楼真的瞧不上堂主，我娘认他做干儿子，也是可以的。”
“……这么随意吗。”
“只要有利可图，你说呢。”
“明明只是感情问题，现在倒显得不单纯了。”
“我对你很单纯的~”
我学着他冷笑两声，举起拳头伸到他嘴边，当做话筒，“那么我采访你，如果现在能对我做一件事，你最想做什么？”
“这么可爱，当然是用铁链拴起来啦，天天只有我能看~”
“……”
何等直抒胸臆的贱人想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