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陈空青没有打通凌霄的电话。


    后来,他干脆没有再打。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客厅里的那两盆凌霄花又掉下几片枯叶。


    散落在地板前。


    陈空青蹲下身,低头捡起那几片像枯纸般的落叶。


    他很轻很小心,可他的手碰上落叶的那一刻。


    落叶还是不由分说的碎成了好多片。


    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


    青年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干脆对着光秃秃的凌霄花坐下。


    地板又硬又冷,好像能把他冻住。


    脑子里乱糟糟的,是很多人说的话在他的耳边转。


    有张逞说的话,还有聚会那天,顾程景和凌霄挨坐在一起的画面。


    想着想着,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


    应该要相信自己的爱人。


    凌霄前几天还和他说,想好好和他试试的。


    陈空青深呼出好几口气,完了。


    他的身体最近都算听话,没有厉害地发作过,可是现在。


    浑身都很麻。


    又来了。


    率先开始发烫的是脖颈,随即烧向四肢百骸。


    他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低着头,这才发觉自己的裤子都有被……撑起。


    陈空青彻底慌了神。


    以前虽然很难受,但并没有过这种情况。


    这…这是加重了吗?


    还是……进展成什么别的病了。


    他没敢再想下去,揪着身上的毛衣领子,想着先吃药。


    吃完药洗了三遍澡后,那股快要吞没他的难耐才退散了一点。


    但还是很难受。


    青年不由很紧张,他和这个病绑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抓着胡萝卜抱枕,窝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抱枕湿了。


    一开始他都没发现。


    直到抱枕湿乎乎地黏在他的脸上。


    原来是自己的眼泪把胡萝卜沾湿了。


    他已经不记得这只胡萝卜是怎么来的了,好像他就是长在他床上的。


    应该是十二岁之前有的。


    十二岁那年,外婆病重离开,他也跟着发了一场高烧,清醒之后,很多在那之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被窝外的手机在此时震了好几声,青年只把脸朝着胡萝卜里埋得更深。


    大概又隔了几分钟。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陈空青慢半拍地把手伸到被子外,把手机捞过来。


    他想大概是凌霄给他回电话了。


    可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接,接了,又能说什么呢。


    问凌霄和谁在一起吗?


    他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唇瓣,眼睛很酸,水雾腾上来。


    漆黑的被子里,手机屏幕的亮度显得格外刺眼。


    陈空青半眯着眼,适应了两秒钟。


    是一个陌生号码,应该是快递。


    他将电话接起,嗓子有些哑:“你好,快递放驿站……”就行。


    “陈空青。”电话里渡进一道沉声,附着一层磁性,就像是带了一层天然的重力吸引,让人不知不觉地想要靠近。


    周围太安静,听筒里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陈空青心口不由一缩,他想自己应该不会听错,但还是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问着:“徐…徐医生?”


    听筒里地男声顿了顿:“是我,休息了么?”


    “我没…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的水雾越积越浓,裹成两滴滚烫的水珠滑下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奇怪。


    徐京墨当然能听出来:“陈空青,你怎么了?”


    “没事。”他闷着声。


    徐京墨毫不留情地拆穿:“你答应过我不撒谎了。”


    陈空青咬着唇:“就是刚刚……又发病了。”


    徐京墨:“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他回答着,胡乱擦着自己的脸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徐医生说自己这次发病的状况。


    感觉根本就……没法说出口。


    徐京墨:“现在感觉怎么样?”


    “比刚刚好,但还是有点难受。”他回答着,觉得嗓子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堵着。


    徐京墨:“凌霄呢?”


    “他…他去训练了……”陈空青说着,音量越来越小。


    徐医生一直都在劝他分手,他想这是徐京墨在作为他的医生时的大公无私,良苦用心。


    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遵医嘱。


    想到这,他的呼吸声还忍不住小幅度地抽了抽。


    “别哭了。”


    听筒里传来这三个字,差点又让他破功了。


    不是那种不耐烦的别哭了。


    而是那种,温柔的,像是在哄孩子。


    陈空青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他听到这样的“别哭了”是什么时候,总之,大概是外婆在世的时候吧。


    “下周再来复查看看,别着急。”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


    一点都没有怪罪他的意味。


    “嗯…好。”陈空青下意识的点头,明明是在打电话,徐医生是看不到的。


    可他还是很着急地想要表示,自己是很配合的那种患者,千万不要把他丢了。


    “晚饭吃过了吗?”徐京墨接着问道,“说真话。”


    陈空青把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吃了”两个字又重新咽了回去:“还没……”


    徐京墨:“给你点了一份餐,大概半小时后到,吃了之后再睡吧。”


    “不用的,我…我自己做一点吃就好了。”他急忙拒绝着。


    “别客气,我也有事请教你,当是一点小犒劳。”男人说着,微微停了停,“我记得你是草药专业的,我这有一块矿药,可以帮我看看真假么?”


    “当然可以。”陈空青立刻答应下来。


    徐医生难得有事需要他帮忙,他一定要好好办才是。


    “我稍后给你发个视频?”徐京墨听出来兔子现在心情好了不少,“视频看是不是会更清楚。”


    陈空青从沉闷的被子里冒出一个脑袋尖,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有力气了:“对,可以的,徐医生你现在给我发也可以。”


    徐京墨:“等你吃完饭吧,我也刚好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


    “那徐医生随时给我弹。”陈空青应声道。


    挂了电话,周围又安静下来。


    但又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安静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


    脸上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这会也被青年大力地抹去。


    外卖也在这个时候到了。


    是他平时绝对舍不得点的一家私房餐厅的外卖。


    有他爱吃的椒盐排骨,油焖大虾,还有清炒扁豆和杂蔬汤。


    杂蔬汤里有看着就水嫩的胡萝卜丁。


    怎么徐医生随意点的每一个菜都是他爱吃的。


    他一定要把这些都吃干净,然后仔细地给徐医生分辨矿石药的真伪。


    绝对不能看错了。


    而且他也有些期待这块石头。


    现在矿物类的药物已经是少之又少,很难寻到。


    吃完饭,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便拿出手机给徐医生发消息。


    原来之前手机震得那几下也不是凌霄给自己发消息。


    而是徐医生给自己发的。


    lnk:【下课了吧。】


    lnk:【我这里有块石头,说是中草药。】


    lnk:【可以帮我看一下么?】


    估计是他一直没回信息,徐医生才给他打得电话。


    他点开屏幕的键盘,轻敲下:【徐医生,我吃好了。】


    azurite:【随时给我弹都可以。】


    大概过了十几秒。


    lnk:【好,稍等。】


    应该又过了十分钟左右。


    绿色软件特有的视频通话提示音响起。


    陈空青迅速按下接听键。


    出现在视频里的,不是矿石。


    而是徐京墨。


    男人手机举着的角度刚好能照到全脸以及肩头。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高领毛衣,那张五官深邃的脸上很干净,一点胡渣也看不见,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半框眼镜。


    算是居家的打扮。


    却又一点也不显得邋遢。


    陈空青看着屏幕里帅得很有型的男人,不禁想真有人在家也能帅的这么方正么。


    徐京墨也正盯着手机屏幕。


    青年举手机的角度很随意,不过他还是能看清的。


    陈空青大概是穿着一件印着胡萝卜花纹的睡衣,视频里只露出来一节领口,领口上方,是裸露的莹白肌肤。


    再往上。


    是一颗圆圆的脑袋,脑袋上的头发有点毛躁,竖着几根呆毛。


    那双让人无法不注意的柳叶眼还有点肿,眼尾泛着一点红,睫毛还没干透,湿漉漉的。


    刚刚应该哭得惨兮兮。


    徐京墨就这么盯着这张脸,也不说话。


    陈空青眨着眼,一直在等徐医生带他看石头。


    可就这么等了好一会。


    对方都没有动静。


    如果不是徐医生的眼睛眨过,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卡了。


    他被这么看得耳根都有些泛痒,终于弱弱开口:“徐医生……”


    软乎乎的声音。


    徐京墨只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兔爪子挠了一下:“怎么了?”


    这话问的……徐医生是忘记他们接视频是为了干什么了么?


    陈空青被这么一反问,不禁迷茫:“不是说看石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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