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衔青微微停顿了一下。
不只是他, 整个泳池都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大家浮水的水声,在深空中微微波荡。许多队员都低下了头,表情复杂。
叶衔青:“可是, 巢穴中大家的情况……”
“至少试一试。”阎城说。他靠在无边泳池的尽头, 遥遥凝望着旅馆,半晌才说:“他们也曾经是我们的兄弟,只要还有一线可能的活路, 我就不想放弃他们。”
叶衔青看起来仍然不是非常赞同,只是沉吟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习惯性地推推眼镜,触手才发现自己没有戴, 指尖按着太阳穴,微微叹息。
“很不理智。我并不认为巢穴中的人是有救的,也不觉得这里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不过,当初正是因为你这样的性格, 我才会答应你的招募。”
医生向后考一下,和阎城并肩,望着旅馆:“好。”
“先休息一周吧。一周后,我陪你,我们一起回去。”
深渊无底, 城堡群伫立在这浓稠的黑暗中, 固执地点燃一片光火。
…………
……
无人知晓的角落中, 一缕烟雾缓缓飘散,缠绕在了阎城的猎人斧上。
这缕烟雾的存在感很低, 没有任何威胁,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因而也无法触发玩家们的危险直觉。
唯一的作用就是——它是虚影分身的一部分, 不论常住客们准备何时启程,司知砚随时都能感知到。
司知砚记下了时间。
【支线任务-魂牵梦萦的幻想】
【任务目标:在深渊中聚集500名存活人类。当前进度:57/500。】
【任务期限:25天。】
【任务奖励:矿脉之灵的许可、熔岩之地可升级空间、武器编制子系统、赫菲斯托斯城堡的位置坐标】
从种种迹象中,都能看出来,边旭的个人意志,对农场的影响是有限的。
哪怕他尽全力想要给司知砚帮忙,也无法脱离【系统】冰冷的框架。想要提供什么奖励,一定会出现相应的制约。
这个没有失败惩罚的任务中,【时间限制】就是制约。
边旭想要提供的东西是,武器编制系统,以及赫菲斯托斯城堡的坐标。
司知砚听过这个城堡。梁清霜当年为他献上的那个大裙子,就是赫菲斯托斯城堡出产的。
尼德霍格曾经这么评价它——传闻中能比肩工匠之神的聚落,堡主好像是个小丫头。神出鬼没,谁都不知道在哪。传闻中,他们甚至能够制造S级咒物。
赫菲斯托斯是希腊神话中的锻造与砌石之神、雕刻艺术之神与火神。用他的名字为自己的聚落命名,真是有些狂妄的自信。
他们似乎也当得起。
没有系统的帮助,能依靠玩家的力量,将七百余颗不同产地的魔力宝石融进同一个增幅阵,显然是一群极其优秀的工匠才能做到的事情。
司知砚的后院中,还放着名为【防具编制系统】的金属熔炉,一直是空闲状态。
司知砚倒是有心启用它,只是缺少原料,也缺少精通魔力锻造的工匠。
若有机会,得到宝石领的资源,又能和这个城堡达成锻造协约,农场的装备和强化,无疑将产生质的飞跃。
至少从边旭的态度来看,这个聚落很重要。
以及,司知砚总有一些冥冥中的直觉。
【系统】一直是中立的,对自己这个农场主并没有多友善。前期在收集饥饿度时,更是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就会吃掉他。
边旭与系统具体是什么关系,尚未可知。现在,这样明显的为自己帮忙,边旭是否会……付出一些代价呢?
不论生死成败,你永远与我同在……那么,你自己呢?
司知砚轻轻叹息一声,轻轻抚摸一下藤蔓。
藤蔓一如往常,又亲昵又毫无顾忌地、充满占有欲的缠上来,倚靠住他。
……既然是边旭想要送给他的东西,司知砚一定要拿下。
还剩二十多天。司知砚有种预感,这一次,能不能在时限内凑够这五百人,就要看这所谓的“巢穴”了。
这个名字有些诡异,听他们提起这里的语气,应该也不是一个好地方。那里的住民似乎也有些问题,以至于所有队员的表情中都带着些抗拒与躲闪。
但是,阎城却说他们还有一丝活路。
虚影分身留下了一丝意念。
司知砚,要亲自跟着他们去【巢穴】里看看。
………
……
在这一周之中,农场还在发展,司知砚也做了许多事情。
首先就是,将空想小镇又扩建了一次。
司知砚提前半天清空小镇,手持画笔,在空中操作时,无数玩家仰着头,遥遥地站在草坪上,翘首以盼,
农场经过几次人口暴增,如今的常驻民已将近二十万,已然有一个欧洲小城市的规模。已经不再是当年大家好商好量,和谐分配房间的小镇。位置好的住宅谁都想要,必定会有一些规矩来解决争执。
现在,想要定居在空想小镇的人们,需要提前到镇政府相关部门登记,按不同档位缴纳入住积分,领取号码牌。按档位与序号,每隔三天一次,随机分配档位内的民宅居所。
至于商店门铺,则有专业人员评估价位,统一出租。
有司知砚在,空想小镇无论如何可以保证住宅数量足够,确保想要定居农场的人们都有一屋避体。司知砚只管建设,至于分配问题,李翠娥会组织相关人员评估住宅的便利性和舒适度,将所有住宅整体分为五个档位,对应不同的入住积分。
同时,如果对已有的住宅有所不满,可以在交纳一定税费后,自行有偿交换,这都是允许的。只是居住人变更一定要在相关部门登记。如果想要隐而不报、逃避税费,也有相应的惩罚。
大致概括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李翠娥来向司知砚汇报时,搬了整整一厚本的规则细则。
司知砚仔细翻阅过,与议会进行了几次商讨之后,最终诞生出一个试运行的模式。
规则很繁复,但最终,简而言之,结论就是——所有房屋与地产仍然归农场所有,玩家们可以通过交易和分配来变更居住人。同时,想要住更好的房子,可以为农场捐献更多的积分。
当然,司知砚也没有把这个看得太死,如果有些人积分吃紧,却有特殊的能力,可以享受一定的优待。
就比如,这一次空想小镇扩建,司知砚身边就站着一个散发在脑后扎成小辫,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农场服装厂出产的格子衫,手持着蓝图,非常恭谨地为司知砚指示方向——
“是的,先生,这里的主干道应该向前,继续延伸……”
他叫李廷凯,末日之前在中规院工作,负责城市规划相关的研究与工作,并且有许多已经落地的实践工程。
李廷凯学了大半辈子的城市规划,又将自己心血投在相关的研究之中,深耕城规几十年。很少有人能够找到自己热爱的专精事业,并在其中做出一定成就。在四十岁前,李廷凯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直到他四十岁那年,饥荒游戏开始了。
中规院的大楼轰然倒塌,这满腔的城市建设知识,在诡异面前一文不值。李廷凯年纪不小了,比年轻时差得很远,因为常年伏案工作而亚健康的身体,也让他的能力一直差强人意,只能靠一手还算精准的飞刀对战诡异。靠着人好,会来事儿,百般争取讨好,勉强被现在的队伍接纳下来。
几度生死挣扎,幸运地苟延残喘至今。
前半生废寝忘食的心血,事业,研究著作,都随着饥饿流逝消散,再也无从谈起。
直到在某一天,他熔岩之地仰起头,看到了农场贴出的告示——
农场森林本部招募城市规划人员。有建筑设计、结构力学相关专业经历,也欢迎报名。
李廷凯是最弱小的适格玩家,是厚着脸皮,不停恳求现在的队友不要抛弃他,才勉强活到今天的。他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向狠下心,队长递交了辞呈,踏上了旅途。拼尽全力,风尘仆仆许多天,跨越荒漠戈壁,跨越冰原森林,终于赶到了农场。
他迎着所有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用了三天时间走遍大街小巷,仔细观察了空想小镇的每一寸构造。然后捡起当年手绘工程图的基本功,在最低档多人合住木屋里,铺开比桌子还大的一张纸,仔细描画了许多天,向镇政府提交了一份城市规划考察报告。
这份报告详实充分,图文并茂且引经据典,在非常专业的同时,又讲得深入浅出,末尾还附带上了一部分改进意见。
李廷凯靠着这份报告,赢得了面见司知砚的机会。
李廷凯笑道:“空想小镇的城市结构,十分近似于末日前的巴黎。以广场——或者凯旋门——为中心,建筑呈圆环状向外辐射,大致分为几个区域。区域之间通过林荫大道链接,是大交通体系。每个区域之中分设次级道路,也有各自的小交通体系……实践证明,这样的规划是富有智慧的。”
“我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参考巴黎的设计,同时也要利用起我们自己的优势。比如大片的滨水空间,像现在这样放置普通的建筑会有些可惜……”
“在高密度建筑前提下,公共空间也是喘息的节奏,可以标示位置,也可以提供良好的视野……商业建筑则是特殊的设置,沿主干道穿插,确保每个区域到附近小商铺的可达性……”
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道具里,抽出一叠工整、精致的图纸。
“这是之前与您商讨出的,详细的工程图纸,您是否需要再过目一下?”
“不用了。”司知砚微笑,“开始吧。”
李廷凯按下狂跳的心脏,说:“好的,我会为您指引下一组建筑的地点,请在这里放下三栋A级住宅……”
这位被人捏着鼻子嫌弃了七年的,瘦弱的中年玩家,扬起手,如数家珍般,为司知砚指引着方向。
哪里是亲切的小街,哪里是人流聚集的路段,商店铺面应该放在什么位置,大家购买起来才更加方便……
在他的规划下,空想小镇的面貌焕然一新。
曾经总是拥堵的街道,重新变得疏通起来;与空想湖泊相连的区域,现在放上一大片绿地与滨水散步道,点上星星点点的路灯,每逢清晨黄昏,都有人散步晨跑;旁侧的建筑向内退让许多,却反而获得了更好的视野;许多老板的生意变得更好,人们也惊奇的发现,虽然自己居住的房屋层级没有改变,生活却便利了许多许多……
所有人的居住体验,都上升了一个台阶。
再往后,等更多的人聚集到农场之后,空想小镇要如何发展,每隔多久向外扩建一次,不同区域的住宅如何规划……李廷凯也都留下了后续计划的空间。
这些东西,现代人生活在其中,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可是缺少了这么久,再重新出现之时,人人都无比惊叹,佩服不已。
司知砚也非常满意。
李廷凯为自己赢得了政府部门里一份稳定的工作,一间体面的双层小楼,以及所有人的尊重。
李廷凯只是一个代表。
司知砚开放了招募板,在骸骨渡轮、冰原、熔岩地区等多个地区内容通示。除了农场本身的需要之外,也欢迎有招募需求的经营者,付费登板。
逐渐恢复的工商业中,有许多近似于驿站的王老板的玩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招募告示的需求如雪片一般飞来,一一张贴在告示板上。
在末日开始之前,人们寒窗苦读十数年,多年的经验与心血倾注在各自的专业领域中。教育、设计、土木、财会、农学……末日开始之后,都随着鲜血与尘土消散,只留下苟延残喘、弱肉强食的【玩家】。
他们有的人战斗天赋超群,在末日中如鱼得水,一笑而过;也有的人,不管沉浮挣扎多久,只要看一眼那行熟悉的字,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农场的影响范围内,有无数人抬起头来,仰望着农场的告示,瞳孔映着朝阳的光。
他们里有独臂独眼的求生者,其实曾经是一名桥梁工程师;有小队中胆子最小的懦弱德鲁伊,是桃李满天下,幽默风趣学识渊博的特级教师;也有兽化强化最彻底、甚至已经无法恢复人身的大猩猩,其实曾经是非常优秀的食品研发技术员……
无数个人,正在踏上赶往农场的旅途——
作者有话说:今天迟了大到,长跪不起[爆哭]
第132章 高粱 对滨湖公园和一杯好酒的追求,扎……
现如今的农场, 与外面饥荒游戏相比,生活已经大不一样了。
许多人都放弃了【玩家】的身份,选择靠一技之长养活自己。他们可以活得很好。但饥荒游戏延续至今, 活下来的的玩家, 更多的还是天生机敏善战,很乐意继续行走在大地上,与诡异打交道。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出生入死, 是空想小镇中积分的底层来源,地位和生活都很不错。
不管心怀怎样的志向,想过怎样的生活,只要肯努力, 都能在农场之中找到一席之地。
每天早晨七点到十点,此起彼伏的闹钟声准时响起。
农场的住民们,在或大或小的魔法木屋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梳洗一番, 伸着懒腰,推开家门。
通往镇政府小红楼的小路,由雪白的石板铺就,是李廷凯先生主手设计的滨水步道。微风吹过湖面,湖泊水波荡漾, 吹来湿润的空气, 两侧的绿草微微摇晃。
天空中飘荡着小彩旗, 偶尔会飞过五颜六色的泡泡,这都是空想小镇本身的风格, 在设计时也予以保留。
白石板路上,前去工作的人们三两成群,笑笑闹闹, 一同前进着。
而在旁边偏下一点,距离水面最近的部分,就是特地设置的橡胶跑道,软弹合脚,没有任何异物,适合跑步。战斗玩家们穿着运动服,调整着呼吸节奏,从上班族们身边跑过。
偶尔碰到相熟的老队友,还会拉开嗓子,打声招呼。
吴兢脖颈上挂着毛巾,扬声道:“林队,起这么早?”
“啊。”林秋水正在步道上晨练,闻言抬起头,笑着扬一扬手。
“今天不去做任务?”
“下午去。”林秋水笑道,“最近攻克的诡异黄昏才会出现。”
“得嘞,一路平安!”
“一定。”林秋水说,语调轻快。
对于林秋水这样普通的适格玩家来说,挣扎在适格玩家边缘,在谈论任务时愁眉不展,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由于农场主司知砚先生的伟大发现,玩家们已经明白了积分(泪之碎片)赚取的底层逻辑。
不再执着于【任务完成】带来的那些烤土豆与营养膏,玩家们的安全性大大上升,也能得到远比往常丰厚的报酬。
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玩家,开始试图探寻诡异背后的故事,对诡异伸出援手,延伸出不少专业的探索小队。
据说,已经有小队研究出了,在不激怒他们的情况下,唤醒黑棘死木的方式。
还有人和其中几棵树成为了朋友,谨慎地探寻他们的行为方式,倾听这些这些侍奉神明的武士之魂所经过的人生,小心翼翼地安慰它们,彼此取暖。
钟炎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司知砚某次因公离开农场,飞在森林里时,低一低头,刚好看到了钟炎卿。
一圈黑棘木围拢在一起。性格爽朗的女性靠坐在其中一棵黑棘木的枝杈上,被枯死的树枝包围。她手里好像拿着和子的发带,面带微笑,闭着眼睛,语调轻快地说着什么。斑驳的光影投射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一个拥抱。
司知砚微笑着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有打扰,离开了这里。
现如今,每个生活在农场羽翼下的人,几乎都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愉快的自豪——
我们是追随农场主先生,是农场的子民!
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不只是农场本身的住民,骸骨渡轮等农场的辐射区域,也一样充满着这样欢悦的氛围。
刘正初和楠楠是感情很好的一对勤务玩家夫妻,生活在骸骨渡轮。在顾浩平叛乱事件中,他被以妻子威胁,做下过错事。心怀愧疚的他,在血池一战中,反而成了第一个站出来协助沙统的平民,为击杀顾浩平立下不小的功劳。
老女士钟曼文看中这个年轻人的善心和勇毅,对他的错误既往不咎,让他在骸骨渡轮中任了一个文职。
这是个很体面的职位,能提供一份丰厚的报酬,足以让刘正初攒一段时间的钱,兑换到给楠楠治病的药。
楠楠的病慢慢好了。听说农场的花田中可以疗愈身体,刘正初就凑了凑积分,在空想小镇租下住宅,带着楠楠一起搬到了农场,自己每日跨城通勤。
虽然日子充实忙碌,但是两小夫妻历经磨难,彼此倚靠,依然无比幸福。
在这样快乐的信心之下,一些意外不期而至。
楠楠怀孕了。
在饥荒游戏中,许多玩家自知将死,只求及时行乐,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出现。但是成年人都吃不饱,每日出生入死,哪来的多余粮食养孩子。就算有夫妻双方都是精英玩家的情况,女战士们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谁会拿生命开玩笑、在身体中留下这样的拖累?
更何况,生下孩子又能如何,从呱呱落地开始做任务吗?
可是,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楠楠靠在家中木屋柔软的扶手椅里,魔法壁炉在她的身旁毕剥作响。他们的窗外是一片小广场,木格栅窗户开了一条缝,纱帘被微风吹起,隐隐飘来小女孩欢闹的声音。脚下的长毛地毯散发着温暖的热度。爱极了她的丈夫就在身边,他们双手相牵,传来七年从未停歇的热度。
楠楠的目光柔和,轻轻抚摸一下还未隆起的小腹,侧头看过去。窗外的李雨彤和云笙笙坐在草地中玩耍,小女孩们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正初,我们留下她吧。”
楠楠握着刘正初的手,轻轻印下一个吻。
“就在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世界……我想让她来看一看。”
窗外,春风轻拂。
…………
……
除了那些生活初步稳定下来的玩家之外,还有些特殊的玩家。他们心中热络,很有想法,想要在农场中做些什么事情,却又苦于没有启动资金,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写出一部分,努力想要招揽一些投资。
于是,在布告栏上,除了招募告示之外,还出现许多融资的项目企划。
数量多到司知砚不得不为他们单开了一个专栏。
司知砚颇有些好奇,抽空看了看。大部分是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可行性较低,甚至还有一些看上去很像骗子的家伙,被他直接插了出去。除此之外,还真的找到了几个值得投资的项目。
其中一个,是一间酿酒厂。
早在旅馆自助餐厅开业的第一天,尼德霍格就来跟司知砚抱怨过:“农场的酒早该换换了,全是他娘的料酒,完全不搭调。正宗的脆皮猪肘,应该用上好白兰地腌制三天才。老板,你那么神通广大,就不能想想办法?”
“不光是做饭的问题,农场里压根没有好酒喝啊!有啥好事儿庆祝,一帮三十多的成年人围一起举杯干可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人口搞促销,年龄满三十减十五……嗷!疼!”
虽然当场下手教训了尼德霍格,不过他说的理倒是不糙。
张贴相关企划的女士叫王蒙,曾经是个酿酒世家的女儿。王氏的老酒,据说在家乡附近一带都很有名。老父亲早已在游戏中死去,只剩下当时还在上学的小女儿,现如今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女士。她和司知砚见了一面,详细地聊了聊酿酒的技术。
高纯度的白酒需要多少种粮食粉末,高粱粉如何制曲,几天翻晒一次,发酵缸如何密封,又要如何蒸馏、怎样勾兑,罐装的酒瓶要严格消毒……这其中有多少近现代化的设施,原理是怎么样的,又能怎样的用咒物与玩家的强化能力解决……王蒙如数家珍。
这不是几天之内能够做出来的计划。
很显然,在这七年里,王蒙曾经无数次辗转反侧,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想着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其实王蒙的企划案基本无人问津。因为太不切实际了——酿酒就要做酒曲,她想要高粱,而农场迄今为止从未贩售过任何高粱制品。
她拿出自己积攒的,和这些时间融资到的(少的可怜的)所有积分,极力恳求司知砚,希望他能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一些杂粮品类。
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
司知砚微笑着拍拍王蒙的手,拉近一个亲切而不越界的距离。然后,他站起身,给她拿了一把磨坊的钥匙。
在刚来天满福地时,为了吹散森林中的迷雾,司知砚在农场内外放置了十多只附魔磨坊。
【不那么良心的磨坊(附魔:一级)】
能够生产基础面粉的磨坊。投入数量恒定的粮食,可以生产出重量约为40%的谷物粉类。
可以了,知足吧,在几百年之前的中世纪,这40%的面粉还要抽你六成做使用税呢。
[一级附魔效果:不管你投入什么样的粮食,都可以随心生产出各式的谷物粉末。
——面粉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1级附魔可选升级 - 自行风车(出粉效率+50%)]
其实司知砚只是图一个风车的风力罢了,平日里都闲置着。
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司知砚将钥匙推到王蒙面前。
“不需要特地寻找杂粮,只要你正常投入大米,磨坊就可以出产你需要的各种粮食粉末。”
“这就算我入的股了。日后酒酿造出来,我们按约定分成。”
王蒙整个人都傻掉了。反应过来之后,一瞬间视野模糊。她抓着那把钥匙,千恩万谢。
“先生,谢谢您,农场主先生……”
“不必如此,我们是有合同的。你不欠我什么。”司知砚微笑着敲敲桌子,“我等着分红的好消息。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王蒙泪眼朦胧,看着农场主先生温和的眉眼,怔忡一会儿,拼命,用力地点点头。
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脚步坚定而轻快。
司知砚微笑着目森*晚*整*理送她离开,坐回椅子里。
时值黄昏,滨湖步道上满是散步的人群。
刘正初也出来了。他请了两天假,扶着楠楠,正在一起散步。那小心翼翼护着捧着的样子,好像楠楠是天底下最宝贵的易碎品一样。楠楠根本没有显怀,身体还好的很,哪里需要这样呵护,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好几次,轻快地小跑两步,笑着让他追上来。
夕阳映在湖面上。
饥荒游戏之中九死一生,人们疲于奔命,为生存殚精竭虑。喜欢做的事、想吃的好吃的、灿烂生长的爱、生活中微小的理想……这些美好细腻的小情绪,就像泥沙一样不值一提,顷刻间就会被零落碾碎。
可是,当人们脱离生死线,生活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它们也会如同雨后春笋般,悄悄地破土而出,发芽生长。
对滨湖公园和一杯好酒的追求,扎根在每个人的心底里,不管境况有多艰难,从未远去过。
司知砚抬起头,遥望着天空之上高悬的巨眼,那破釜沉舟、狰狞凶狠的眼神,默不作声地想:
——我是不会输的。
…………
……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到了前往【巢穴】的时间。
第133章 深渊深处 【巢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
阎城和叶衔青独自踏上了旅途。
队员们沉默地目送他们离开。众人表情各异, 没人说话。
司知砚对尼德霍格和时何交代过,虚影分身融在黑暗之中,跟随他们一同离开。
离开微光旅社, 哪怕身上没有任何光源, 虚影分身也没有遭遇任何袭击。反而方便他跟在两人身后。司知砚低头看看手,若有所思。
他们在向下飞,向深渊的更深处。
很快, 崖壁就被抛在了身后,再也看不见了。
他们彻底坠入了深渊。
阎城与叶衔青没有任何的迟疑,继续沉默地向着更深的地方前进,触须从他们的七窍流出, 在头顶飞舞,说不出的诡异。
司知砚微微皱眉。
他还记得叶衔青第一次离开旅馆回营地去找阎城他们,走得小心翼翼的,时不时会停下来确认, 还需要通过自己来时的记录判断方位。
这才是常态。因为深渊之中一片漆黑,几乎没有方向的概念,离开了崖壁之后,更是直接失去了辨明方向的标识物,如同在深海当中一般。
可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那么轻松熟练, 仿佛老马识途, 就像是……回家一样。
为什么?
【巢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对这些被【它】寄生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崖壁区域似乎离巢穴很远。直到向下飞了近乎一天一夜, 司知砚才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一点黑暗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片巨大的,悬浮在空中的…残破的木板。
木板?
农场中, 司知砚半坐起来。
那块木板很大,就像是空岛陆地一般,几乎有些近似于低配版的骸骨渡轮。只是与骸骨渡轮不同,它似乎不是很稳,看起来枯干而脆弱,在黑暗之中微微晃动着。木板上包裹着一层残破的红绒布,已经脏的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布料的纤维腐烂脆弱,岌岌可危地包裹着木板。在红布破烂的口子里,露出木板斑驳腐坏的旧漆……上面布满认不清原料的诡异污渍。
上面隐隐有诅咒的气息传来。
十分诡异,让人看一眼,就本能地心生不安。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司知砚谨慎地停下了,悬在空中,凝重地看着【巢穴】。
在司知砚身前,阎城与叶衔青以一种非常自然,娴熟的姿态,降落在了木板上。他们收起了武器,没有任何警戒的意思。叶衔青踩在边缘,用皮鞋的鞋尖磨蹭一下木板上的红绸,甚至带着一点本能的眷恋。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叶衔青问。
阎城道:“三十多天。”
“……”叶衔青微微叹了口气,“希望大家都还好。”
前方传来一个扭曲的声音:“队……滋啦啦…长!衔?青!你-们回…adj……来了?”
那声音好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断断续续。
阎城和叶衔青的脸色猛地变了。
司知砚跟着抬起头,突然微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缩。
一个玩家从远处走来。
……不,那真的还是一个玩家吗?
来人的身形整个都是扭曲的,佝偻着身子,四肢不正常地破碎偏短。尤其是他的双腿,好像骨折了一样,关节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向反方向弯折着,扭曲的碎骨从残破的血肉中顶出来,露出猩红惨白的骨碴子。他的腰间还挂着一个发光吊坠,依稀能标识这还是一个需要光明的人,但是半个身子都融在黑影里,轮廓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
而他的脸上,眼球带着血丝突出脸庞,变成两个半圆,五官微微扭曲,却还保留着基本的结构,能看出来是个人类,但是骨骼好像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微妙地不对劲。
生生长出了一种恐怖谷的味道。
他的脸上带着和善而扭曲的微笑,笑着向二人张开双臂,畸形的口唇一开一合,吐出一句话——
“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你。”——
作者有话说:完蛋了今天是真的短短!
虽然没迟到,但是有点事,虽然有点事,但还是抓紧摸鱼写了点……纠结一番没有请假,先发了[爆哭]
变得扁扁的短小起来.jpg
第134章 HACK “HA…K…也很…想念你们……
叶衔青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阎城不着痕迹地拦在叶衔青身前, 却没有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也没有拔出武器,而是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这只怪物。
“哈瓦那, 你还记得我?”阎城说。
“说什…么、我刚到…, 游戏的时候,是阎城队长救了……W我。我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那怪物继续笑道:“来?B,拉…来吧…跟…我走。”
“HA…K…也很…想念你们。”
什么东西?
HACK?
黑客?劈砍?不, 应该是某个代号……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吗?司知砚微微蹙眉。
可是眼前,阎城的表情却微微松动了。叶衔青也问:
“HACK还活着吗?”
“当…然!当然,怎么可能出事?”怪物笑道,“我们都过得很…很好。HACK也很好。”
不知是不是司知砚的错觉, 提起【HACK】,这怪物模糊难辨的嗓音都变得清晰了一些。
半晌,阎城轻叹一声。
“走吧,哈瓦那。”他说, “从饥荒游戏的第一年,你就跟着我了。我相信你,不要害我。”
“当然。”哈瓦那扭曲地笑着说。
他带着二人,慢慢向木板的深处走去。
这片木板深处,有许多木质小屋。只有一室户, 棚顶很矮, 需要弯下腰才能在屋子中穿行。这些小屋曾经看起来做工不错, 甚至还有的木质坡顶上有刷过漆的痕迹,如今都已经年久失修, 破败不堪。它们彼此交错穿插,构成了近似于社区的模样。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社区之中,生活着一个规模不算小的玩家群落。
他们还有着正常的社交, 行走、进食营养膏,居住在棚屋中。有人还开了小商店,彼此交谈,交易,甚至还在正常的讨价还价……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除了一点。
每个玩家都是肢体扭曲、双眼突出,像是哈瓦那一样的“生物”。
这些玩家的身体或多或少,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畸形与扭曲,有的关节已经完全向相反方向折叠,有的四肢着地,有的七窍都在钻出触手。有些人身边还有帐篷和睡袋,可是完全没有拿出来的意思,而是蜷缩在那些破败的木质棚屋里。
他们身上都受了很重的伤,也很久没有休眠睡觉,却仿若不觉一样,正常生活。
扭曲的骨骼刺透肌肉,双眼带着血丝暴突出来。以至于聚落中到处都是血腥味,挥之不去。
从阎城等人的对话中能够得知,哈瓦那曾经是阎城的队友,那么,其他怪物大概曾经也是玩家——虽然道理都懂,但是短时间内,司知砚还真的很难承认这一点。
“刺啦……任务…主神…不当人,难的要死,我们…牛马……”
“我主…昨晚又入梦了……”
“YING…养膏吃腻……NL了…”
“…七…漆…7年了,做啥……梦,还想吃啥?”
“伤口…很痛……是痛的……睡不……”
“去商店换消炎药…”
“哈瓦…回来这么Z早?吃了吗?”
“咦、带人回来了?”
“吃啦,吃啦。”
“我们的…小队、长。”
哈瓦那明显是一个热络外向的人,认识他的人很多。这一路上,哈瓦那都在和大家打招呼,就像穿过楼下走满遛弯邻居的小区、回到家里一样。
有些人用好奇地询问这群来客,也有些人不怎么赞同,不过,没有怪物表露出额外的敌意。
只是用那种奇异的、凸起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们。一直到背影消失在棚屋交错中,也没有挪开。
这些怪物是玩家。他们还活着。
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这种似人非人的感觉,生生地给司知砚激起了一点冷汗。
看阎城与叶衔青的表情,明显也很不舒服。
直至走到深处的一间红顶小棚屋前。
哈瓦那拉开门,喊道:“HACK!”
一片漆黑的门里,传来一声热切的回应——
“汪!!”
一只纯黑色的大狗,从屋门里一跃而出。
啊。
【HACK】是一条大黑狗。
司知砚一下恍然。所以阎城一听到HACK还活着,就愿意随老队友一起深入这里——
还养着自己的狗,说明哈瓦那多少还保持着曾经同伴的人性。
多半是哈瓦那特地留着积分给HACK强化过,HACK真的很大一只,足有半人多高。立着耳朵,通体都是纯黑色的毛,两只棕红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体态健壮而欢快。看形态似乎是一只纯黑德牧,但是血统又没有那么纯,不知道混着些什么,但又很健康,皮毛也很干净,还戴着一只做工精良的红项圈。
就像是普通人家养的狗一样,不管是什么品种,主人都爱它。
哈瓦那现在的姿态极度扭曲,满身都是血腥味,看一眼就让人做噩梦。就连前来试图救他的叶衔青和阎城,都不着痕迹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司知砚更是不想接近。只有HACK完全不在意这些,抖擞一下毛发,欢快地扑到哈瓦那的怀里,热络地蹭着他,热热的舌头舔舐着他骨刺突出的手心。哈瓦那大笑着半蹲下来,搓搓它的脖颈:“好孩子,好孩子!你看看,谁来了?”
“汪!”HACK看起来兴奋极了,围着他们三个跳来跳去,立起后腿扑在阎城的身上。叶衔青蹲下和狗子玩了一会儿,就连阎城都没忍住,摸摸它的头:“好狗。”
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
哈瓦那表现得很是开心,让他们在家中稍坐,拍拍HACK的背:“帮我招待招待客人。队长,我去叫大家来么?”
HACK轻快地吠叫几声,用头蹭蹭阎城。阎城摸摸狗,道:“把队伍的人,还活着的,都叫来,我有重要的事说。”
哈瓦那走了。这里只剩下两人一狗。
这棚屋真的很矮很黑,叶衔青坐在其中,抬起手就能摸到天花板。连个地板也没有,盘腿坐在坚硬的木板上,也不舒服。和阎城对视一眼,相视苦笑。
“没想到他们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阎城叹息,“当初我不该放他们留在这里。”
“不是你的错,你带不走他们的。”叶衔青说。
“毕竟,这里是【它】的巢穴。”
两人慢慢聊了几句。司知砚听着,逐渐从碎片中拼凑出故事的原貌。
深渊之中,所有的玩家都是出生在这片木板上的。
同时,由于没有试错机会,几乎所有玩家,都没能逃脱掉第一次的黑暗侵袭——【它】的寄生。
【它】在梦中将这里称为【巢穴】。告诉玩家们,这里是安全的,可以将这里当做家,一直待在这里。
一开始,玩家们都很慌张,可是逐渐地,也慢慢发现了与它共处的方式。
【它】可以在梦中变成玩家的牵挂之人,与玩家相处,构建非常美妙的梦境,诱骗玩家陷入黑暗;
【它】会在时间快要超过之前劝玩家醒来;
【它】还会给玩家提供飞行的能力,虽然样子可怕了一点,但却是深渊中做任务、求生存必须的存在;
【它】爱着【巢穴】,将这块木板称为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每个被【它】寄生的人,对巢穴都充满本能地眷恋,也没有任何诡异能够入侵【巢穴】,【巢穴】确实是极其难得一见的安全区……
有人开始尝试越过那些幻象,直接与【它】交谈,希望能见到【它】的本体。甚至有人病急乱投医,开始哀求【它】:自己实在太弱小了,实在完不成任务,要撑不下去了、要饿死掉了,希望【它】能帮帮自己……
……有人成功了。
【它】在梦中出现,长而模糊的面容隐藏在黑雾之中,迟疑地,向玩家伸出了短小的四肢。
那位玩家从梦中醒来,惊喜若狂地发现,自己变强了。
被【它】侵袭的越深,玩家会变得越强。
甚至有些玩家,会逐渐变得,不再需要睡眠。
他们的双目逐渐突出,畸变,挥舞着畸形的肢体触须,在深渊中大杀四方。他们亢奋地睁着眼睛,再也不会困倦、不再疲惫,甚至也不怎么饥饿,只需要少量的食物就能够生存。
日渐困难的主神游戏、每天无法睡觉的崩溃,被困倦、饥饿等本能拿捏的日子,好像都已经成了过去的事情。
有些人沉迷于此,成为了新的战士。
而另一些人,则为这种现象,感到了深深的胆寒。
比如阎城。
天选者阎城带领的小队,是深渊区域最强的玩家之一。任务区域距离【巢穴】较远,所以不常回到【巢穴】驻扎,让他们受到的影响较小一些。
但是饥荒游戏的难度实在太大了,他们也每日疲于奔命,饱受困倦和饥饿摧残,也屡次陷入生死危机,挣扎求存。
逐渐地、还是有人动心了。
第一个,就是老队员哈瓦那。在某一次任务里,哈瓦那陷入几乎必死的危机,黑狗HACK纵身一跃,挡在哈瓦那身前,代替主人,被诡异吊在了绳圈里。
HACK嗬嗬地翻着白眼,眼看就要窒息而死。哈瓦那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第一次越界,借用了【它】的力量。
触手破体而出,瞬间击杀诡异,将HACK抢了下来。
【叮!任务完成。】
主神冰冷的提示音响起,哈瓦那紧紧抱着HACK,满脑子完蛋了完蛋了,这一定是【它】的诡计诱惑,蹲在地上颤抖许久……
却没有任何事发生。
除了一些疼痛和外观变形,这种力量,似乎没有任何副作用。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被【它】深入侵蚀的人,会更加眷恋【巢穴】,一步也不想离开,也不想跟随队伍外出驻扎了。
有许多人,已经开始对【它】的话有了一些盲信。
甚至,在巢穴之中,出现了一种极为邪性的宗教——
有些玩家认为,【它】是守护人类的神明,是人类的先知,是救人类脱离饥饿、脱离困倦、脱离凡俗欲望困扰的救世主。
人们应该投入【它】的怀抱,放弃那些令人痛苦的东西。
饥荒游戏是地狱,是考验,不管怎么看都不值得一点留恋。【巢穴】中安全又悠闲自在的生活,哪里不香么?
这诡异的教派,在很短时间内席卷了整个玩家聚落。
越是这样,阎城便愈发警觉,觉得巢穴有可怖的精神影响,决定带领队伍脱离巢穴,在外生活,方才有一线生机。
就这样,队内爆发了一次巨大的分歧争吵。
叶衔青咬着牙道:“你们的身体结构已经变的太多了,再这样下去,就都完了!”
“大家不都是在用飞行能力吗,我只是想活下来!若不是朋友,HACK都要死了。”哈瓦那说,“想活下来,想变强,想吃饱穿暖睡好,有什么错?衔青,你多久没睡觉了,给我扎针的时候你偏了多少次,你自己不知道么?”
“小叶医生啊,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也不战斗,你怎么懂得我们的苦楚?和诡异周旋,一个失神就要横尸当场,现在大家的状态下降那么多,这样下去,真的能活下来吗?”
在哈瓦那的身后,一群队友抿着唇,双眼通红。
哈瓦那道:“它并没有害过人,它一直在帮我们!它说的所有话都是对的,何时骗过你么?……不如接纳它!去以它为主,接受它的生活!不再需要睡眠,也不再痛不欲生,这样,多舒服啊?HACK也安全。”
叶衔青无言以对。
哪怕阎城气到红着眼去抓哈瓦那的衣领,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更好听的话来。
毕竟,阎城自己也没有信心,跟着自己走,一定能活下来。
最终,队伍分为两组,分道扬镳。
临走之前,阎城还是和为首的哈瓦那握了握手。
“如果你们想通了,随时来找我。”阎城说,“道不同无法走下去,但有幸同行一程,我们还是兄弟。”
“一定。”哈瓦那也回握了阎城的手,“如果你们想要回来,【巢穴】也永远是你们的家。我们都是【它】的朋友。”
阎城不语,重重一握,转身走向叶衔青。
阎城经年来积累了不少威信,大部分的队员,还是选择了跟随阎城离开。
后来,他们确实打到了弹尽粮绝。
再后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叶医生,在绝境中孤身离队,直入深渊,在深渊的深处,发现了一座星火般的城堡。
…………
……
叶衔青低声道:“真的没问题吗?他们的状态好像很差。我刚才听到了,有人把【朋友】叫做【我主】,还有人在家里竖起了黑影的偶像,在顶礼膜拜……很吓人,他们真的还能听进去我们的话吗?”
阎城叹息一声,摸摸HACK的头。
“我没把握。试一试。”
“毕竟,HACK还在。他们,还能交流。”
正在说话时,屋外传来了动静。
哈瓦那带着一群扭曲的玩家回来了。
阎城一抬头,顿时脸色一变。
他留在这里的畸变队员,一共有二十三个,他们的名字和模样,阎城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此刻在哈瓦那的身后,浩浩荡荡,跟着成百上千名怪物……不、甚至更多!
咚、咚……
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
无穷无尽的血潮,正在向这里涌来。
为首的哈瓦那,仰着扭曲的、灿烂的笑容,向着阎城伸出手——
“队长,队长……”
“你要说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本章字数比上一章多出3175字——看着写作助手的这行字陷入了心虚的汗颜
少更的补回来了,太好了[加油]
第135章 老婆饼 几叠小圆饼静静地卧在那儿,一……
哪怕是阎城, 也在一瞬间召唤出了猎人斧。
叶衔青迅速起身,退了阎城后面。身为一个医生,保护好自己, 就是他在战斗中最大的贡献。
阎城一夫当关, 孤身拦在如山似海的怪物身前,双手握紧猎人斧,眼神波动:“哈瓦那……”
哈瓦那却也不乐意了:“队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说,你……Z…这又要做什么?”
阎城道:“我只让你叫我们的兄弟来。”
许多陌生面孔的血人怒目而视。哈瓦那无奈地摇摇头,扬起手:“在【朋友】的庇佑下,我们都是兄弟姊妹。”
身后应者如云, 无数玩家扬起扭曲的手臂。
许多血人突出的眼球,已经渐渐变红,诡异的五官更加扭曲起来……
司知砚一下知道不对了。
这里的怪物本质上其实还是玩家,可以看做一个封闭的、有独立信仰的小聚落。
他们一直仰仗【朋友】, 日日忍受剧烈的疼痛与变异,同甘苦共患难,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归属感。
这些玩家不是诡异,对外人没有本能的敌意,但是却抱有警惕。
哈瓦那也许真的有去尝试叫来旧时的队友, 但是现在, 他们与这个聚落已经密不可分。巢穴中的其他人, 一定会想要搞清楚阎城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外人来访,本来就是要拜山头的。
但是阎城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被这样如血潮一般的怪物淹没, 放眼望去,全是伪人一样恐怖谷的面容,一定会本能的遍体生寒, 想要保护自己。
巢穴中人不觉自己有异,秉持人与人之间警惕试探的社交法则;而阎城与叶衔青,却在以身犯险入诡异巢穴,有应激般的自卫本能。
而且看样子,阎城脑子转的没那么快,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聊不到一起去,会产生误会的!
转念间,司知砚正要想办法。
“我们走吧。”叶衔青低声说。
却见阎城沉着眉盯了哈瓦那一会儿……
哗。
他松开手,让猎人斧收回背包,化成无数湛蓝色的光点,消散在指掌之间。
阎城手无寸铁,站在无数血人中间,面无惧色,坦荡道:“不用。我相信他。哈瓦那是我的兄弟,不会害我。”
“我没有恶意。衔青,拿瓶子来,我们好好聊聊。”
好魄力!司知砚不由得抚掌。
阎城的双目映着哈瓦那和血人们扭曲的脸,也映着微光旅社的便携熔岩小瓶。
虽然没有意识到这场冲突的本质,但阎城仍然愿意信任他的队友,这份大哥一般的平静与信任,成为了连接这二者的纽带。
“队长……”哈瓦那也轻声回应,神情明显有触动。
阎城此人,能在末日中拉起亲如一家的精英队伍,靠的就是这样的性格。
就这样,阎城坐在小屋中,叶衔青在他背后提着一盏熔岩提灯,周围坐满了一片密密麻麻扭曲的血人。
阎城沙哑的声音缓缓流淌,将深渊中的微光,旅社,自助餐厅,那个梦幻的世界……描绘给所有人。
众血人面面相觑。有些人神情微动,更多的人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警惕地盯着他。
说到最后,阎城从怀中掏出一包纸包裹,递出去。
“这是农场旅馆带来的,可以尝尝。我带的不多,有朋友愿意吃的,分一下。”
哈瓦那打开包裹一看,是一包老婆饼。
几叠小圆饼静静地卧在那儿,一身温润的金黄,还留着体温的热度。饼皮层层叠叠,中心是蛋液烘烤后的焦糖色,边缘处则薄如蝉翼般微微翘起,点缀着些许芝麻,泛着一股烘烤后的香气。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三块,队长特地给他们带的,谁也没落下。
包裹摊开,旁边血人们凑过来,沉默地拿起这些珍贵的点心。
动手的人不止二十三个。
圆饼塞入畸形裸露的牙齿中,酥皮簌簌落下碎屑,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感,只有淡淡的油润的麦香。深琥珀色的糯米馅软糯甜美,甜度克制而温和,掺杂着轻酥饼皮的麦香,又带着恰到好处的韧劲,填充在已经变形的口腔中,塞的满满当当的。
“真好吃……”哈瓦那等人咀嚼了满满一嘴,出神地呢喃,“这农场的东西,比Y…营养膏好吃多了……”‘
“啊…?香…是R软的……”
“我已Y…咦一役以…经很久没有吃……这样的东西了……”
吃到老婆饼的血人们,纷纷露出沉醉的表情。
有些血人嘴唇已经严重畸形,齿缝之间的食物控制不住地掉出来,好像突然找回了做人时的荣辱一样,低下头,窘迫地捂住嘴。
来的人太多了,哪怕每块饼掰成四块,也只能分给前排的少量血人。
后排的血人们垫着脚,吞咽着口水,眼巴巴地向前窥探。
好香啊。黄油和甜糯糯米馅料的味道掺在一起,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过去。
“旅馆里还有更多的食物,也能睡安稳的好觉。”阎城道,“那么,就跟我走……”
后面突然传出来一声怒斥:“笑话!”
众怪物顿时浑身一震,如潮水一般分开。哈瓦那手一哆嗦,剩下小半块老婆饼脱手而出,掉在地上。他“啊”了一声,极其惋惜地看着那半块饼,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抿抿唇,和众人一起站到了一边。
从众人身后,走出来一个四肢伏地的身影。
他明显比其他人的同化程度更深,如果其他玩家说得上是【伪人】,那么他已经完全变成了诡异的样子。四肢着地,面容拉得极长,行走之时,用的更多是触手。他手中还拿着刻刀,以及一个雕到一半的木雕。
雕得正是【它】的像。
“教团长!”哈瓦那道。
“你从哪里领来这种妖言惑众的人?”教团长说。
如果说哈瓦那等人的声音是坏掉的收音机,那么教团长的声音则已经更进一步,完全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变得飘忽不定,如同在每个人耳边的絮语,令人不由自主地战栗,却反而能听清了。
“只有不坚定的人,才会被这种言论迷惑。”
教团长重重地哼了一声,触手迎风而舞。
“在【我主】的带领下,我们已经找到了生命真正的意义。”
“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我已经连续三天水米未进,也很久没有睡眠,现在的我依然强盛如初,没有任何问题。”
阎城皱眉,刚要说话,教团首领单独突出的眼球盯着他扫了几眼,突然道:“你还在做任务吧?”
阎城说:“是。”旅馆消费也是要积分的。
在旅馆购买食物,收获比主神那边高得多,有质的提升。阎城等待着教团长的下一步发难,就将这话讲出来。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教官在并没有这样说。
教团长冷笑一声,反而问了一个看起来完全无关的问题——
“小哥,看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你就没有难受过吗?”
阎城一愣。
“这站着的,都是你末日之后的兄弟。你末日之前的亲人呢?你的父母亲族可还健在?你有几多兄弟姐妹,在家里排行老几?可有相熟的同学同事,手足朋友?”
“……”
阎城一下沉默下来。
周围鸦雀无声。每个玩家都低下了头。
双亲、挚爱、子女……只要游戏降临时不在一起,之后几乎再无碰面的可能。
家人们分散各地,或者惨死面前,或者渺无音讯。
教团长慢慢地说:“——他们都死在了饥荒游戏里吧。”
“我不怪你,你和哈瓦那都是好人,我们都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本来就不应该闹翻,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饥荒游戏,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是灾难,是一场完全没有必要经受的折磨。”
教团长长叹一声。
“看看你的样子,竟然还在为这种事情苦扰、贪恋这些口食之欲?”
“进食、睡眠,这些东西,都是拖累人类的无意义之物,是主神的饥荒游戏,用来胁迫我们的负累。”
阎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攥紧了拳。
此刻,他竟然真的不知道如何反驳。
又或者本来也没办法反驳,这里的每个人都吃足了饥荒游戏的苦楚,都知道,教团长所言,其实是对的。
叶衔青道:“所以,旅馆和农场主,就是能够帮助我们对抗主神的……”
“我且问你,那所谓旅馆、农场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教团长打断他,
“你见过他么?”
阎城不语。等了一会,见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答案,只得道:“……目前还没有。”
教团长低低地笑起来:“你们连见都没见过他,就愿意把主神套在你们身上的缰绳,交给他来套?”
“你又怎么知道,它不是在拿这东西钳制你、如同主神一般?”
教团长不愧是巢穴中最有威信的人。
短短几句话过后,刚才许多露出动心表情的血人们,一下子不再吭声。
阎城的目光一一扫过去,旧时的兄弟们或咬着嘴唇,或低声叹息,目光躲闪,没一个愿意与他对视。
就连哈瓦那也沉默下来。
这一刻,阎城便知道,大局已定了。
HACK摇着尾巴,大脑袋蹭蹭哈瓦那,又蹭蹭阎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教团长也不再生气,突出的眼球悲哀的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仿佛疲惫似的,挥了挥手。
“念在你们旧情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请回吧。”
“这里,不会有人跟你走的!”
……
突然,在木板中央,森*晚*整*理红顶小屋前,一股白雾慢慢地腾起。
伴随着这股白雾弥漫到整个血人的群落,还不时传出一声声惊呼:“啊!……Y有^…D西掉下来了!”
“咦,Z嗻?是…”
“这是点心!!”
“咦?!提拉米苏?!”
最后一声惊呼,连磕巴都没有了。
无数形态各异的小点心,从白雾中出现,自天而降,像是一场金黄色的雨,噼啪坠落。有的是五颜六色的糖果,有的则像是糯米团子,更多的则是金黄色的,带着浓郁的黄油香味的小饼干……
这些极其精致的、让人垂涎欲滴的小点心,如雨点一样落下来,砸在每个血人的手里。
血人们都没反应过来,已经本能地伸手去接去抢,一个个眼疾手快,如临大敌。就连教团长,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
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听说,您在寻找旅馆的主人。”
“——我就是。”——
作者有话说:今天迟到了,小小跪下
第136章 蜂蜜蛋糕 像是谷仓小房子,还是热气腾……
云雾之中, 一个清瘦的黑衣身影,踏着缭绕的雾气,一步一步走上木板。
周围是一片哗然的欢声。
司知砚的半张脸埋在高领后面, 云雾缭绕, 温和的红色双目若隐若现。
他在教团长面前站定,微微颔首,作为一个行礼似的示意。
“……”
这就是那位农场主?司知砚背后, 叶衔青和阎城瞳孔振颤。
这几天,在司知砚的授意下,时何与尼德霍格都同他们提过几次农场主司先生。除了肯定为人之外,特别强调了他的无处不在、神出鬼没这一点。
所以眼下, 他们也没有太过震悚。
司知砚偏过头,安抚地冲他们笑笑。
白雾之中,点心雨还在下。
一开始,血人们乱成一团, 在疯狂哄抢。
可是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不用抢。
每个人都有份,每个人都能接到。
——司知砚敞开【彩虹罐子提拉米苏】,大方地挥了一整个罐子世界下去。
有人抓到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点心, 一爪子下去, 发现这东西带着酥酥脆脆的软皮, 险些压扁,连忙手忙脚乱地捧在手里, 定睛一看。
这点心圆润饱满,表皮裹着一层坚果可可碎,泛着榛子的清香, 唯有被他抓住的地方脆脆地碎开一点,露出里面浓黑柔软、半凝固的馅料。
竟然是一只洒满榛子碎的脆皮巧克力泡芙。
血人呼吸顿时粗重起来,久久不进食的胃里一阵翻滚。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教团长,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悄悄背过身去,趁着乱,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轻盈酥脆的外壳立马碎裂,浓郁的馅料一下子流淌上舌尖。浓郁的巧克力奶油带着微苦的醇香,打发的程度刚刚好,丝滑轻盈,还带着一点点空气感。甜蜜柔软中含着一点可可醇厚的苦味,完美的中和了有些高的甜度,清爽不腻口。
外皮是常温的,轻薄喷香,酥酥脆脆,里面的奶油可可泡芙体却像是冷藏过一样,冰冰凉凉,和泡芙皮融在一起,和谐极了。
抽到这么好的一块儿,血人生怕别人跟他抢,狼吞虎咽,三两口吃下了这只泡芙,美味到他几乎浑身发抖,闭着眼睛,意犹未尽地舔着指尖。
没人跟他抢。
他旁边的血人,刚好是阎城曾经的兄弟之一。叫关网,是个二十岁左右的运动青年,短袖短裤,背上背着滑板,脸上光滑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漩涡。关网也跟着扑上去,接到了一块松软的蜂蜜蛋糕。
没有巧克力泡芙那么花哨,外观略显厚实朴素的一块儿,像是谷仓小房子一般的经典形状。还是热气腾腾的,好像刚烤出来一样,表面蜂窝一样疏松多孔,边缘微微焦脆,底部还覆盖着一层晶莹透亮的蜂蜜糖浆脆壳。
塞入面部漩涡,就相当于吃进嘴里,触感柔软,绵密湿润,入口即化。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馅料,只有最浓郁、最经典的蜂蜜香气,和带着一点点花香的,温润醇厚的蛋糕体。
“经…J典的……就是坠之醉最醉好的……!以…以前上学,楼下的中式老蛋糕店就有,妈妈总会买给我当早餐……”
蜂蜜蛋糕比泡芙大很多,关网一点也不觉得受委屈了,一口一口珍惜地吃着。别人都吃完了,他还没吃完。他捧着自己的小蛋糕,磕磕巴巴,极其幸福地自言自语:
“如…R果,有牛奶就好了……”
牛奶搭配蜂蜜小蛋糕,是绝配啊!
说完,旁边的血人们纷纷侧目。关网自己也自嘲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鬓角。
天上掉点心就算了,还点上菜了!饥荒游戏里,哪来的牛奶?
虽然关网离得有些远,但是白雾之中,皆是司知砚的耳目所在。
司知砚鲜红色的眸子微微侧一下,微笑道:“想要牛奶?”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嗒!
白雾之中,一瓶牛奶从天而降,砸在了关网脑袋上,弹起来,砸进他的手里。
关网:“!!!”
许愿成功了?!!他手忙脚乱接住牛奶,受宠若惊地看向司知砚。
轰得一下,周围顿时爆发了。
“我也想要!!”
“真Z真Z真的能吗!”
“我也想……也想要N&…牛奶!”
“有…Y有肉松小贝吗……先生?想吃咸的……”
血人们顿时一哄而上,对着司知砚,玩命地挥舞起畸形的手臂。有的还登上了别人的肩膀,触手迎空而舞。
双目突出,如饥似渴地盯着司知砚的样子,和墓中血尸、丧尸潮之类的东西,真是不谋而合……
短短半分钟,之前凝固的氛围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
更有甚者,悄悄地越过了教团长,小心翼翼地,对着司知砚伸出了手……
【咚!!!】
触手砸响木板,重重一声,打断了所有人。
仿佛有无言的威压蔓延开,一瞬间,现场安静了下来。悄悄走出来的血人更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冲回了人群里。
司知砚对面,教团长早已经脸色铁青。
“你这妖言惑众的怪物……”
司知砚也不生气,笑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教团长深深地看着司知砚,冷笑一声。脸上的触肢迎风环绕。
“我就知道是这样,一见之下,果然如此。”
“你与主神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与你们同行,终究会落入相同的下场。”
“唯有【我主】,能够让我们飞跃饥饿的困局。”
司知砚道:“我和主神一样么?”
“没什么不同。”教团长冷冷道,“你们都是利用本能挟持人类的恶鬼。若没有跟随我主脱离这些累赘的本能,终究会落入你们这样的魔爪。”
“好吧。”司知砚微微抬起手,“我不挟持了,大家不要吃。”
…………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关网还没吃完,正在捧着蜂蜜蛋糕咀嚼,嘴角还带着牛奶与蛋糕屑,一下子噎住。
众人都在看他。
关网鼓着两腮,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环视一圈周围……
咕噜。
他咽下去了。
教团长顿时怒目而视,众血人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司知砚无奈,摊手:“他们还是吃了。”
噗嗤。阎城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教团长冷冷道:“这正是饥饿的悲哀。”
“这就奇怪了。”司知砚微微偏过头,柔软的黑发搭在肩上的藤蔓上,“你们的【朋友】,不是已经令你们飞跃饥饿了吗?”
教团长一下卡壳。
其实这话是对的,他们已经不怎么感觉到饿了。
教团长就一点东西都没有吃,此刻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但是大家还是吃下了。
因为……
“因为,让他们收下我的礼物的,不是腹中痛不欲生的饥饿感,而是榛子碎脆皮包裹的巧克力泡芙,表面洒满可可粉的提拉米苏、焦糖海盐巧克力塔、抹茶红豆奶油麻薯、榴莲豆乳盒子蛋糕……以及许多,许多,好吃的东西。”
司知砚双手背在身后,轻笑一下。
“没有任何人威胁任何人。也没有本能饥饿的胁迫。”
“吃下香甜可口的东西会让人感到快乐,仅此而已。”
教团长还要说话,司知砚的声音轻缓而坚定,打断了他。
“您说过,主神强迫玩家参与饥饿游戏,是利用了人类进食本能和睡眠本能。我认同。但是这些本能,却并不是主神赋予的,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
“当好吃的从天而降,就摆在自己的手里,有几个人能忍住不吃?又何必忍住不吃?”
“为什么要与自己作对呢?”司知砚说,“刚刚许多人都吃下了我的点心,有感觉到和朋友之间的联系被剥夺、或者重新开始饥饿吗?”
周围鸦雀无声。
没有。
吃了一块好吃的点心,就如同吃了一块好吃的点心。
除了一爽之下爽了一下之外,好像…的确…没有任何影响啊。
也没有成瘾性——蜂蜜蛋糕哪来的成瘾性?
教团长的脸上已经被触手覆盖满,除了触肢上的两个眼球之外,五官全部消失,已经看不清表情。司知砚只能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
周围有血人不赞同地拧着眉,站在教团长身后,也有血人握着手中的甜点,在悄悄地点头。
“我此来,并不是与您打擂台的,教团长阁下。”
司知砚微笑着,轻轻喟叹一声,整理一下领口。
“我的农场,旅馆,还有我自己……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我会尽我所能,提供我所能提供的东西。如果有幸能得大家青眼,是我的荣幸;如果大家不喜欢,也没有关系。这世界天高海阔,大家总能找到自己的路。”
“归根结底,日子是要大家自己来过的。”
“对不对,教团长阁下?”
教团长不语。眼神看来明显不赞同,但也没有攻击司知砚。触肢般的双眼扫视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司知砚环视一圈,血人如山如海,神情各异。
于是他明白,今天的料已经下足了。
司知砚见好就收,平和地落下一个结尾。
“所以,放心吧。阁下。”
“我不会对大家做什么,【朋友】是大家必不可少的仰仗,我们深深地认同这一点。对您,对【朋友】,我们都没有任何敌意。我们无意强行干涉任何人的生活方式。”
“但是……如果有人愿意跟我们走,我希望您也不要拦他们。哪怕我们不能成为朋友,也不必成为敌人。”
“我们,都是人。都想尽己所能,一路向前,过上自己眼中的好日子。”
“仅此而已。”
……
半晌,教团长冷哼一声。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何必为难你,倒显得老头子我像个坏人了。”他阴仄仄地说,“我们的兄弟姊妹,可不会被你这种小恩小惠轻易收买。”
“想要在这揽客,你就试试罢!”
他一挥手,触手与披风随风而动,转身离开了这里。
许多血人随他一起离开。有个一直跟在教团长身后的小血人,还狠狠地瞪司知砚一眼,表情不善。
“放屁!”小血人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这个白痴,当谁稀罕他那点小甜点?”
“谁会为了一口吃食背叛巢穴、背叛我主?当所有人都那么嘴馋么,更何况,我本来也不爱吃甜的……”
教团长没有回应,也没有制止小血人。
声音慢慢远去。
想也知道,教团长和【朋友】的忠实信徒们,接下来绝不会坐以待毙。
而剩下的另一些血人没有跟随离开。看起来有些意动,若有所思。
司知砚对大家笑一笑,道:“今天的福利赠送环节到此为止。我会在这里停留十天。”
“地点还在此处,从明天开始,每晚八点,我会准时开一场【免费接待鉴赏会】。”
“每次鉴赏会,我都会带来如今天一般的体验活动,完全不需要任何花费。”
“十天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如有对鉴赏会上任意商品的诉求,欢迎大家来旅馆购买。”
“诸位,明天还在这里,欢迎来找我。”
于是,剩余的血人也缓缓散去。
这样封闭的聚落,能吸引人兴趣的事情不多。不管此刻的阵营如何,不管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明天,他们还会回来的。
到最后,这里只剩下阎城叶衔青,与哈瓦那、关网等阎城的二十多个兄弟。
司知砚环视一圈,心里明白,接下来,一场无声的战斗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生死时速!23:57![加油]
第137章 居所 血人需要什么?
送走不熟悉的血人们, 这里就只剩下了阎城他们的几个兄弟。
阎城和叶衔青向司知砚行过礼,言谈之中谨慎而尊敬。司知砚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叙旧自有话说,简单聊了几句, 便找借口暂避, 留给他们自己人相处的空间。
趁此时间,司知砚在【巢穴】中大致转了一圈。
【巢穴】中布满低矮的木质小屋,多为简单的坡屋顶一居室。
这些建筑很奇怪。它们大部分看上去很结实, 经过世界毁灭后漫长的岁月,依然□□,说明用得是很好木料。看上去用心建造,却十分低矮, 层高只有一米左右。连一扇像样的门都没有,只有一个门框,也没有什么精致的装饰,朴素而实用。
玩家们被【朋友】侵蚀, 变成血人,弓着身子,满脸触须,关节反转,在其中生活着, 反倒是恰到好处。
这些小屋并不拥挤, 血人们自由穿行, 生活在其中,反倒很惬意的样子。
论宜居程度, 【巢穴】看起来跟最初的骸骨渡轮差不多。
而顾浩平事变之前,面对骸骨渡轮,其实已经是这末世中比较好的聚落了。
司知砚略微估算一下, 【巢穴】的人口大约有四千多。比骸骨渡轮少一些。
其中有七百多人,聚居在【巢穴】最北面的一片区域,以教团长为中心,团结在一起。这些人大概就是【朋友】的教团。
他们就地取材,从巢穴北面的边缘砍取木料,跟随着教团长一起,雕刻着【朋友】的木偶像:脊椎佝偻,面容拉长的扭曲黑影。然后用惨白的荧光颜料点上两点眼睛,模拟【朋友】的精神震颤。
他们将偶像吊挂自己的小屋的正中央,日日陪伴。
有些忠实的信徒,比如跟在教团长本人,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血人,家中已经密密麻麻,挂满了扭曲的黑影。光线昏暗,黑影的轮廓若隐若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一起注视着他。
他就蜷缩在这屋下,手持一盏烛灯,面容布满触手,浑身鲜血,已不可辨。
身影和那黑影的轮廓有七分相似,模模糊糊,难以区分。
……
他们还是人类吗?
司知砚无声地叹了口气。
教团的规模大约在八百人左右。这些人短期内难以被撼动,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争取剩余三千多普通民众上。
【朋友】和【熔岩之民】,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朋友】到底是什么存在?
如果能解开这一点的话,那位教团长所宣称的许多东西,可能也就不攻自破了。
司知砚浮在空中,若有所思。
结合之前在仓鼠那里所见的、熔岩之民的生活画卷,他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是还需要验证。
……
过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司知砚回到了哈瓦那的木屋。
二十多人的队伍已经散去,只剩下四个人。哈瓦那、关网,以及阎城叶衔青。
HACK闹腾累了,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息。
阎城抱着手,叶衔青在旁边欲言又止。
气氛一时沉重。
司知砚并不意外,撩开门帘坐下,递给他们一人一杯茶,平和地问:“不太顺利?”
阎城叹息一声,不说话。叶衔青接过茶水,苦笑道:“谢谢,先生。是的,大家……”
大家并不是那么认同。
阎城的小队亲如一家,但凡有些犹豫,当初都跟着阎城走了。能在这里留下来的,都是【朋友】侵蚀最深的队员。
队员们虽然模样已经大不相同,但心智脾性似乎与之前没什么变化。队员们感念队长还记得他们,一起热络的叙旧、彼此交流。
可是一旦阎城提到一起离开【巢穴】,大家就都沉默下来了。
彼此对视几眼,目光躲闪,表情各异。
除了关网兴奋地一口答应下来“好呀”之外,没有人给出明确的回应。
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像教团长一样,把拒绝的话说得太死。
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除此之外,队员们问过我们旅馆的点心价格,付了款。”叶衔青把积分转给司知砚,“他们让我代他们向您道声谢。点心很好吃。”
这是不希望欠人情,其实算是个体面的婉拒了。
司知砚也没推拒,利落地收下了,不然这积分截留在叶衔青那,反会叫叶衔青进退不得。
【叮!您已获得3240积分。】
给的还不少。
阎城的其他兄弟估计都给了。
阎城突然开口:“能看出来,他们已经心动。只是还在犹豫,没法下定决心。”
司知砚微微颔首,道:“巢穴中的大部分居民,此时应当都是这样的心态。”
阎城直起身,向司知砚长跪,深深低头,说道:“若不是先生,今天我们已经被那教团长赶出去了。”
“我实在不忍看兄弟们误入歧途。恳请先生帮忙。若先生能帮我劝助兄弟们离开巢穴,阎城愿以个人身份应先生一件事,无论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司知砚扶起他,笑一下:“不必这样。”
“我想为旅社多拉一些客人,你想让你的旧友回心转意,我们所行之事,本就是相通的。”
现在,有个很要紧的事情——
明天晚上八点的酬宾活动,司知砚要拿出什么东西来吸引大家。
其实食物也可以,但是单给美食的话,似乎总是少些什么的。
阎城兄弟们的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愿意给积分,既是婉拒,也是让步。
说明他们很乐意为了点心付费。只是,还没有到能够让他们为此离开巢穴的程度。
——除了点心,血人们还需要什么?
司知砚把目光挪向还在此处的漩涡脸青年。
关网还在喝牛奶。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碗,把蜂蜜蛋糕撕成小块,泡进牛奶里。蜂窝一样的绵软蛋糕体,每一寸都浸饱了牛奶,变得柔软香甜,入口即化。用勺子盛起来,小口小口吃着。
高兴到脸上的漩涡都在打着弯儿,一会顺时针转,一会逆时针转。
有些吃货已经被征服了。司知砚哑然失笑。
意识到大家都在看自己,关网讪讪地放下勺子。
“……牛奶和蛋糕,真的挺好吃的……呃,大家是不是谈正事儿呢?”
“没关系,人之常情。”司知砚笑道。“农场还有很多好吃的,欢迎你。”
“哎呦!谢谢啊!”关网一下支棱起来,兴奋道。
“我老早觉得那教团长不是啥好玩意儿了!”关网说,脸上的漩涡一动一动,“我正好好吃蛋糕呢,突然打断我,吓我一跳。不让人吃东西的能算什么好人啊!”
叶衔青:“我们在这里当面挖墙脚,他没动用暴力驱赶,已经比许多聚落首领都要心胸宽广了。”
“因为他不是首领,是教团长。”司知砚笑笑,“不管是真心还是伪装,他已经被架在‘我是为大家好’的位置,下不来了。”
关网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意犹未尽地打个饱嗝。
他向后一仰,靠在帐篷里。漩涡脸里传出笑声来。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啦。以前我听队长的,现在我听自己的,不过怎样都好。”
“我这人从来不自讨苦吃。【朋友】让我舒服,我就找朋友;您让我舒服,我就跟您走。”
“我也真是不明白了,他们每天脑子里怎么那么多有的没的,不想好好吃好吃的,不想美美睡一觉吗?”
叶衔青早就习惯老朋友的作风,笑着拍他一下。
阎城突然道:“哈瓦那,你怎么想?”
哈瓦那正低头抚摸着HACK,突然被点名,一下愣在原地,抬头看阎城。
半晌,摇摇头。
“阎哥,我不骗你。我不知道。”
“我……我得再想想。”
“因为……”
哈瓦那轻叹一声,苦笑道。
“现在,哪怕您让我放心睡,我也很难睡得着。”
“……冒犯了。”
他告了声罪,拉开衣领。
顿时,阎城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司知砚,呼吸都微微停滞一拍。
第138章 第一场 【巢穴】之中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拉开衣物遮掩, 哈瓦那的胸腔已经一片是血,肋骨高高隆起,整个胸腔下全都是淤血, 腰部不自然地垮下去, 细的可怕。只是他穿衣宽大,脊柱变形,体态微微佝偻, 才看不出来。
他的关节也是残破的、反折的,有骨头茬子从血肉中顶出来,才流得满身是血。
血人们的畸形,并不是动画片里那样顺畅流利的变身, 而是生生地把活人的人体结构,扭成这个样子。
叶衔青身为医生,对生理结构极为敏感,一打眼看过去, 脑子里瞬间排出来一大堆的骨骼错位,至于器官,更是不知道被压迫成了什么样子。
一想到也曾经是队伍里的大哥,叶衔青顿时无限的怒其不争,声音都在打颤:“哈瓦那, 你……你疼不疼?”
“……”
哈瓦那放下衣摆, 无言地整理一下衣物。久违的被小医生关切, 他看上去很不是滋味,苦笑道:“疼啊。”
“当然, 也没那么疼,如果真的每处都是实打实的骨折痛感,也没法生活了。更像是钝痛, 一阵一阵的,无处不在,如影随形。有事做的时候,也就那样;有时没事转移注意力,恨不得想把自己的腿剁下来。”
“巢穴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神经衰弱。大家脾气不太好,也有这种因素在。”
最终,哈瓦那重重叹息一声,画上一个句号。
“总之,好意心领了,但就算你给我一张床,我也睡不着啊。”
“……队长,先生,你们想在这住多久,就在这住多久。我也不留你们。但是与你们离开的事…你们再问问其他兄弟吧。”
漩涡脸的关网靠在一边,手拖着腮,小声道:“其实也就刚开始会这样,要说的话,算是一阶段吧。”
“等到同化更深一点,到我这个阶段,也就不痛了。”
“不过巢穴里像他一样的人,也不少。心里有牵挂的,都这样。”
说着说着,关网伸个懒腰,漩涡里传出嘿嘿的笑声。
“哈瓦那大哥其实经常担心你们,怕大家出去有事,念叨得我都烦了,【朋友】估计也觉得他信仰不坚定。”
“行了,少说两句。”哈瓦那拿垫子丢他。
阎城抿着唇,重重地拍拍哈瓦那的肩膀。
当年不欢而散,一别两地,阎城关切着哈瓦那等人,日子一松快,就想接他们过来;而哈瓦那他们,其实也挂切着阎城这些固执己见,重入深渊的老朋友。
叶衔青一推眼镜,已经开始翻背包:“我这里有些镇痛药,你先拿着。”
哈瓦那摇摇头:“没用的。这不是神经或者骨骼痛,而是灵魂里的痛…我嘴笨,很难描述,但是镇痛药物是不管用的。”
“啊……”
叶衔青手轻轻抖了一下。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能走。”哈瓦那低声说。他抱着HACK,语调低沉,“如果我现在离开的话,同化停在这里,不进入下一阶段,这样的疼痛,就要持续这一辈子了。”
HACK贴在他的怀里舔舐他,狗狗什么都不明白,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热乎乎,暖融融的。
什么都不懂的HACK,为了救哈瓦那,义无反顾地为他挡下了死局。
哈瓦那为了救HACK,咬着牙让自己开始了与【朋友】深度同化的过程。
等他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队长,衔青,农场主先生……谢谢你们。”
“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气氛一时凝固。
就连阎城,也说不出话来了。
司知砚抬起头:“是吗。这样啊。”
他清淡的声音一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暗之中,农场主先生端正地坐在角落中,表情温柔而平和,语调轻描淡写,就像在谈论今晚的天气。
“好。我来解决。”
哈瓦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您说什么?解决什么?”
他磕巴一下。
“我知道有些食物可能有镇痛作用,但是这…这不是镇痛药能解决的事情啊。”
关网的漩涡都停止旋转了。
茫然地看着他。
司知砚笑一笑:“不是。”
云雾后,温柔平和的脸若隐若现。
“请交给我吧。我需要去做一些准备。明晚八点,就在这里见。”
…………
……
司知砚让虚影分身暂时消散,意识收回农场。壁炉的火在摇晃,窗外碧波荡漾。
司知砚伸个懒腰,站起身,走向他的农场。
“有件事情,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轻缓从容的话音,在不同的地方落下。
丛林斑驳的落影之中,眼眶空洞的神女和子微微一礼:【您的意志,便是我们所行的道。不必如此疏离,请讲吧。】
井井有条的工业区里,勤务玩家刘主管从产业线上抬起头,擦擦脸上的汗,笑道:“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通讯画面里,一身黑衣的聂渡果断应下:“这些算什么,您请用便是,一会我差人送来。”
空想小镇周边的小花田中,小姑娘李雨彤拉着残疾的少女云笙笙,雀跃地围着司知砚:“真的吗?我们真的能给农场帮上忙吗?…哦哦!嘿嘿,好啊,交给我们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司知砚的农场里,争抢着想要为他做些什么的人,越来越多了。
只要他的一句话,有无数的人愿意放下手头工作,任凭差遣。
司知砚在这场旅途中救下来的人们,每一个都是他的财富。
最终,那个成品出现了。
比司知砚预想中的要快,也比预想中的要好。
……
就这样,下一次活动时间,很快到来了。
【次日/PM 8:00】
【距离与教团长约定离开[巢穴] 还有-8-天】
如司知砚预想中的那样,【巢穴】之中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管立场如何,这样的大热闹,没有人不来凑。
哈瓦那的小屋选址不错,外面有一大片空地,刚好留给司知砚使用。
在那里,躺着一排十五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被红布盖着,密不透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巢穴】中的血人们,浩浩荡荡几千人,密密麻麻,将小屋门前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血人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无数双扭曲的眼睛眨巴着,谨慎地盯着场地中央。
“今天也有好吃的吗?唔,看着不像。”
“也没必要馋那一口,偶尔能吃吃就行了……”
“有点期待…”
“那下面有什么,是吃的?不香吧。”
还有一撮血人,他们的异化程度明显很高,是教团的人。他们聚在一起,冷笑着抱着手,盯着这边。
领头的便是那天的小血人,看起来才一米四五的样子。
“这家伙有什么把戏?不可能有人因为他而背离【我主】的!”
“是啊。我们的信仰坚定。”
“而那些不够坚定的人,还留在皈依的第一阶段吧,疼不死他们!”
…………
……
在众人的等待中,八点到了,云雾缓缓升起。
司知砚的身形浮现,对左右微微鞠了一躬。
他听到了所有的议论,却一笑而过,不置一词,只是微微扬手,白雾升腾间,将所有的红布揭开。
唰!
在那红布之下,赫然是一排珍珠般柔和光滑的舱体。那东西散发着柔和的白光,通体没有一个棱角,洁白干净,呈现出光滑漂亮的流线型,让人看一眼,就感受到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
让人看一眼,就想到清淡精油味的疗愈馆,SPA按摩的睡眠床……以及许多森*晚*整*理许多梦幻而浪漫的东西。根本不像是末日后的产物,与这个深渊格格不入。
血人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欢迎大家来到今天的旅社接待鉴赏会。”
“第一天的主题是,疗愈漂浮睡眠舱。”——
作者有话说:今天迟到了,跪一会儿
第139章 睡眠漂浮舱 最后几个字,哈瓦那已经听……
漂浮, 疗愈……
血人们姿态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所措。
在这阴森可怖的【巢穴】中, 这些睡眠舱持续发着温暖的白光,实在是有点画风不合的感觉。
一时之间,没有人轻举妄动。
司知砚也不着急, 站在云雾之中等待。过了一会儿,一个迟疑地声音响起:“……请让我试试吧。”
司知砚回过头去,是哈瓦那。
习惯了血人可怖的外貌,哈瓦那反而有一副老实到有点窝囊似的样子, 他举起手,轻声咳了咳,压下去染血的喘息。
能看出来,哈瓦那也还有疑虑, 只是司知砚与阎城他们同来,他不想让他尴尬。
真是个好人。被巢穴困住直至死亡,实在是可惜了。司知砚微笑着垂下眼睫,打开一个舱室。
啵。
纯白色的上盖打开。
顿时,人群中响起声声惊呼。
在天空中出现一幅画面, 正是舱内的情景。
最引人瞩目的, 莫过于那旺盛生长的花。以某种近似于百合的白色花为主, 一簇又一簇的花朵姿态各异,热热闹闹花团锦簇, 将整个治疗舱团团包裹起来,漂亮到让人失语。
在花朵中央,被柔软温和的滑板层叠包裹的中间, 充斥着淡蓝色的溶液,在柔和的白光中,微微波荡着。
这是聂渡借给司知砚的道具——【天兵的战地通讯】。会将场地中央的情景广播给所有人看。
以及,小姑娘们摘下来的花。
小花田的花唱着人类听不见的歌声。哪怕从未见过,在看到这些花朵的时候,也会感到一股柔和的温暖。
哈瓦那只穿着一层单衣,迟疑着向前,慢慢地躺进睡眠舱里,任由舱盖合拢。
——
合拢的一瞬间,外面的所有嘈杂喧闹,全部消失了。
血人进入舱室时,皮肤正在渗出细密的血珠,血管里像是有无数烧红针管搅动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钝痛。
淡蓝色的清水浸没过他龟裂的肌肤,承托起他扭曲的背部,柔和地将他拖起来。
哈瓦那看着舱顶,面容竟然一点点平静下来,只带着一些平和的茫然。
他觉得自己像一片羽毛,漂浮在水中。
这是盐水吗?……不,没有任何刺激感,反而很温和,但是密度却比水要大很多……
没有重力,也没有任何压力被施加在皮肤上,好像在太空中一样。
外面鸦雀无声,早有相熟的血人凑近,趴在治疗舱前,小心翼翼地问出大家都在关心的问题:“感觉如何?”
大约是因为离的很近,声音还是透过舱门,微小而闷地传进来。
哈瓦那是人缘很好的老好人,大家都知道他,他不会坑人说谎。
血人哈瓦那的嘴唇湿润,情不自禁地出声:“好舒服……”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已经停止流血了。
淡蓝色的液体轻轻包裹着他残破的身体,却没有一点被血污染的意思,依旧清澈如初。那些血肉漂浮着,反倒有了一点点愈合的意思。
“好奇怪…一点都不痛了,身体好轻,意识有点沉……唔……”
鬼使神差的,哈瓦那轻缓的,慢慢闭上眼睛。
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那些破碎的血肉,扭曲的关节,好像都被逐渐抚平了。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
哈瓦那飘在这片空间里,鼻尖只剩下淡淡的花香,纯白温和的睡眠舱门,许多花苞与滑板从舱顶垂落,花半里流淌着萤火虫般的淡蓝微光。
眼皮越来越沉了。每一寸皮肉都很舒服,舒服到哈瓦那都有点不想睁开眼睛。
鬼使神差地,他终于嗫嚅着,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想睡一觉…”
“我能睡一觉吗,先生?”
司知砚微笑的声音传进来:“当然。”
“舱体散发的光,是计算在有效光源内的。它能持续四个小时。”
“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好好休息吧。”
最后几个字,哈瓦那已经听不清了。
多日钝痛的折磨一朝清除,只余下被溶液和花香包裹的放松感,耳畔是微微响着的水流声。
太舒服了。舒服到他再也撑不住,慢慢地合上眼睛。
热闹的花朵包裹着他,花瓣随着水波轻轻摇摆。
——
【小花田】
有生命的魔法小花。没有名字,没有历史,只是一群脆弱而胆小的弱小生物。它们生存在森林与草地深处,枝丫细弱,随随便便就可以掐断。
花田依靠人们幸福感存活。
如果有幸福的生物群体安家聚集,要不了多长时间,附近就能看到花田的踪影了。
大概它们也清楚,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围幸福的人越多,花田的规模就越大,能力也就越强。
小花田的本体在农场之中,现如今的农场,已经有十几万人的规模。
而如今的小花田,也已经生长到漫山遍野,在阳光下微微闪耀。
【一阶段-疗愈之歌】
在花田中停留的时间超过20分钟,精神的受损处会得到极佳的疗养与修复。
看看花海真的很治愈心灵啊——也许这是实实在在的呢。
除此之外,肉身的伤口,也会从浅表层开始,逐渐愈合。
不过,这种影响力并不算很大,如果受的伤比较重,它们也无能为力。
毕竟,它们只是一群小花啊。
【二阶段-安眠之歌】
什么也不用在意、躺在花田里睡一觉吧。
这是最宁静的,温柔的旋律里,看着天空,好好睡一觉。
抛开一切不良影响,给予其中生命安稳的睡眠。
亲爱的,
农场主需要你的安眠。
第二个效果其实已经是让人有些细思恐极的怪谈了。
司知砚有意控制小花田的进化方向,培育出了这样的新功能。
【安眠之歌】的开启和关闭是由他决定的。
平日里的花田自然是关闭的,所有玩家都会觉的这只是普通的、无害的疗愈花田。
直至农场危急存亡之秋,万一城墙被攻破了,小镇外漫山遍野的小花田,将立即变成一道重要的防线。
没想到倒是先用在了这里。
倒是意外地很合适。
这样正面的花田,本身就会带着一些亲和感。
司知砚按下【天兵的战地通讯】,结束了放映。
此时,外面的血人们,已经有许多变得呼吸粗重了。
那上来问话的兄弟眼都直了,看着天上结束的放映,久久回不过神来。
“真TM享受啊这小子!”
“看起来好宁静……”
“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听见了歌声?似有似无,像是一群…不知道什么在哼哼,还挺好听。”
“那是哈瓦那,他也在皈依初期,他说不痛了,真的吗?”
“好像SPA项目,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享受了。”一个女血人出神地呢喃,语气里饱含着浓浓的羡慕,“我的手关节早就断了,天天疼得要命,我也好想放松一下……”
“嘘!夏可,说什么呢!”旁人赶紧捅他一下,“不要命了你?”
女血人夏可浑身一震,回过头去,才发现教团的一大群血人就站在她身边。人人面色铁青,身上散发着不好惹气息。
教团虽然不算恶鬼,但是行事极端而强横,掌握着【巢穴】里的大小事务,一般人不想惹到他们。
可是这一次,夏可咬了咬牙,心一横,竟然没有后退。
“我也想要漂浮!”她高声喊着,举着扭曲的手,挤出了人群。
SPA!花香!疗愈睡眠舱!!
让她想起了末日之前,自己最喜欢去的美容院。那样什么也不想,悠闲舒服度过的休息日的下午,竟然好似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这念头一旦起来,就抓心挠肝,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全场一下安静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夏可慢慢走上前,的声音都在抖,“请问,请问有什么条件吗?”
教团反对又怎么了?疼的要命的时候,谁不想要?
有本事杀了我!
一阶段的血人本来也不怎么鸟教团,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夏可站在了司知砚面前。
“当然没有。”司知砚微笑着伸手替她打开一个睡眠舱,“如您所见,今天是农场旅社的接待项目鉴赏会,所有项目都是免费体验的。”
“请吧。”
舱门打开,清淡的花香味扑面而来,里面淡蓝色的清水荡漾,周围白色花团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花瓣洒落,随着水波微微摇晃。
就算是在末日前,这样的体验也得要点价格呢。
不,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
夏可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因为肢体疼痛,也因为【巢穴】中基本完全安全,这些一阶段的血人们身上只穿着最单薄的衣物,短袖短裤,刚好适合漂浮睡眠。
被清水浸没的那一刻,夏可就发出一声长长的、舒畅的喟叹。
司知砚刚刚把舱盖合上,一个黑影就猛地袭来。
“请让我来!!”那个血人猛地扑倒在他面前,差点将他撞倒。
司知砚也不恼,优雅地后撤一步,道:“好的,您是第三位,这边请。”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了。
这批睡眠舱只有十五个啊!!
没有任何限制,那就代表着,手快有,手慢无啊!!
“不,请让我!”
“我也想睡!让我也睡一会儿!!”
人群刹那间沸腾了。
尚在一阶段的血人们,几乎没有一个能抵抗这种诱惑。
这群人数量还不少,争先恐后,乌央乌央地挤上来,一下子将司知砚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有些人就没站到太前面。
甚至还有个光头血人,站在所有人的最外围,就被整个教团的人挤在了后面。
他好像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蹦起来。
心急如焚,疯狂地喊道:“借过!借过!”
可是,不管怎么挤怎么扒拉,教团的人们都黑着脸,抱着手不回头,纹丝不动。在他面前的,恰好是那个教团长身边的小血人,更是表情嫌恶,扫视着人群,也不看他,不知说谁似的,冷冷道:“看看这丢人的样子。”
那光头咬一咬牙,把心一横,手一撑,原地起跳!
由于一阶段血人受侵蚀程度低,基本都保持着直立行走,还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恰好,教团又是最矮最匍匐的那一部分。
高度刚好合适。
小血人没来得及反应,竟然真的叫他踩着自己的头,一跃而起!
“啊!!”饱含愠怒的惊呼顿起。
光头的血人哪有时间理他,一边呐喊,一路踩着教团成员们匍匐的头,向前冲来:
“给我留个名额!!给我留一个啊啊!!”——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迟到了,再跪四十分钟
感觉作话要被我跪出坑了[爆哭]
第140章 空地 你对它好不好,它是知道的。……
“你有病吧!!!”
“怎能这样亵渎!!失礼之人!!”
光头一踩一路, 激起一串怒骂。
那个小血人更是要气疯了:“何等无礼的狂徒!!”
光头哪理会他们,照着司知砚就狂冲而来。
司知砚都被他吓了一跳。
光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不负众望地滑铲到了司知砚面前。
司知砚汗颜, 精准地按照顺序点了十五个人。
光头哥刚好在第十五个。
很快, 睡眠舱就已经漂浮满了。
光头哥带着笑容,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好,第一次体验就到这里。”司知砚微笑着说, “睡眠体验时间为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后,我将叫醒这几位客人。”
“第二次体验,在明晚八点的鉴赏会, 还请诸位明日赏光。”
场中顿时哀鸿遍野。
第一阶段的血人好多,人在后排的,都没有享受到。
有些人站的远,开名额时就已经挤在后面, 一边哀声叹息,一边只恨自己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看看人家哈瓦那、夏可,和前面那个光头!
人家反应怎么就那么快呢!
免费的,免费的当然就得排队了啊!!
大家不甘心地徘徊着,许多人都在问司知砚:他们出来的时候刚好是晚上十二点, 我能不能顺碴进去睡一觉?
司知砚微笑着, 以“睡眠舱需要时间休息空置, 不能连轴转”为理由,拒绝了他们。
司知砚又安抚了好久, 血人们才沉沉散去。
临走时摩拳擦掌,不知预备明天几点过来,一定要抢到睡眠舱的名额。
等到晚上十二点, 司知砚将大家一一叫醒。巢穴之中新鲜事不多,周围也围了一大圈闲人来看。
每位体验者都睡了一个好觉,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露出悠闲放松,意犹未尽的神色。
身上的陈血都已经洗净了。
“太爽了。真的太爽了。”那个光头一个劲的絮叨,“真的好舒服,别说深渊了,我末日以来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一觉。”
夏可懒洋洋地笑着,伸出手,欣赏着自己白皙的皮肤。
突然,远处传来一串兴奋的轻吠:“汪!”
是HACK,摇着尾巴,在哈瓦那旁边兴奋地上蹿下跳。
哈瓦那轻呼一声:“咦,我的肋骨……”
众人看去。
哈瓦那有些怔忪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腔,肌肉线条轮廓分明,没有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何等健康壮实的体态。
就连被压迫胸腔的脊椎,似乎都更加挺直了一些。
三天之前,他刚刚进入同化过程中最痛苦的胸腔翻折阶段。从那时开始,他胸腔的骨骼,会整个开始膨胀,像吹气球一样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突破血肉,才令他痛不欲生。
“同化的进程……后退了吗?不,没有,我能感觉到【朋友】和我的链接并没有变少太多……”
哈瓦那突然抬起头,惊喜道,
“没错!我只是被治愈了!”
“这东西,能治疗我们的伤口和异化!”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热络地沸腾起来。
这一次,不止第一阶段的血人,所有血人的眼睛都红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贪图触手的战力。
虽然哈瓦那大部分地方还保留着异化,只是治愈了一个关节,但是……
能做人,谁不想做人呢?
哪怕只是更像人一点点。
顿时有人高声道:“老板,接不接明晚预定?我愿意出价!”
“我也可以!我愿意出3000积分!”
“抠门死你了,老板看我,我能出8000!”
司知砚只是笑着摇摇头。
当然不能接受预定,宣传效果还是要靠人多,大家都有一线希望,都来看演示、抢名额,才是最优的选择。
“明晚八点见。”
众血人发出懊丧的声音。
其实司知砚心里有数,小花田治疗效果算不上非常突出。哈瓦那的胸腔能完全治愈,是因为他本身同化的程度就较低,当做普通的骨骼畸形治好了。夏可的手腕,光头的头皮,受影响更严重,就没有太明显的效果。
这也正是小花田的可贵之处——只要你在流血,小花就会悄悄为你唱歌,跨越同化机制,也不受任何诅咒的影响。
但如果你自己已经习惯了,那小花也做不到太多事情,只能努力让你轻松一点。
毕竟,它们只是一群小花啊。
但哪怕只是这种程度,也足够让人眼馋了。许多血人都有些不甘心,软磨硬泡了许久,司知砚也不着急,也不恼,耐心地一一回绝。
时间拖得有点长。
直到凌晨,深渊中才恢复寂静。
司知砚向远处看了一眼,回到了屋子里,放下门帘。
【巢穴】中的建筑物没有门,门帘都是玩家们自己装的,多半是主神空间中兑换的特殊布料,透气又隔音。
哈瓦那还没睡,在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胸骨,HACK趴在他的身边,用长长的嘴拱一拱他。
见司知砚进来,哈瓦那有些拘谨,有些感激地向他打了招呼。无措地搓一搓手,指一指角落,轻唤了一声:“HACK。”
HACK跳起来,窜到角落里,用头拱起一个最软最大的垫子,摇着尾巴,为司知砚送来。
虚影分身其实睡哪都行,但司知砚也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他在小屋中央放上一支常亮的微光小瓶,方便大家晚上休息,然后摸摸HACK。
“这狗有灵性。”
“是啊。”哈瓦那拍拍HACK的脖颈,“家里老狗下的,黑背德牧的串儿,我从这么大拿着奶瓶一点点喂大的。从小看家护院,特别机灵。好几次救过我的命。”
叶衔青笑道:“HACK是全队的功臣。就CBD那次扭曲保安的袭击,夜深了,值夜的兄弟一个照面就没了,咱们谁都没发现,多亏HACK示警,不然大家都折在那了。”
哈瓦那自豪地搓搓HACK:“可不。狗睡得不沉,晚上起来要巡逻好几趟呢。”
“不管多困难的时候,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它一口。”
阎城也说:“你对它好不好,它是知道的。”
HACK快乐地吠叫几声,围着哈瓦那转了一会儿,又把头凑过来,热乎乎的舌头舔舔司知砚的手心。
哈瓦那的目光诚恳而柔和:“HACK是看门狗,除了我们队里的家人,对外人其实不算特别友善。”
“先生,它喜欢您。”
也许是知道我帮了他的主人吧。
司知砚想,笑着摸摸HACK光滑的皮毛。
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伸个懒腰,沉沉睡去。
看样子,明天的鉴赏会,有这些东西也够了。
…………
……
第二天清晨。
司知砚等人是被哭声吵醒的。
司知砚与阎城对视一眼,赶忙掀开门帘,发现门外人山人海,将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见他们来了,人群分开一条通路。
道路尽头,空地上,哈瓦那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下去,颤抖着哭嚎。
——在他的怀里,是一只满身是血的,黑色的小身影。
是HACK。
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折断了不少,劲瘦的关节一抽一抽的,头颅不自然地仄歪到一边,轻轻抽搐着。
“让开一下!我是医生。”叶衔青立马冲了上去,手里的便携医疗箱展开,在旁边列出来了一堆器具,“哈瓦那,把HACK给我。轻一点,小心二次伤害。”
司知砚的白雾立即上去,小心翼翼地捧住它。
“嗬…咕…”
在被司知砚抱着的时候,HACK的喉咙仍然一抽一抽的,努力扬起脖颈,似乎想要叫出来,却只喷出来一些带血的白沫。目光死死地盯着某一处。
司知砚连忙回头,顺着HACK的目光去。
——是空地中央。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凌乱的布料。
昨晚放在这里的,十五个睡眠漂浮舱,在不知不觉间,全部不翼而飞。
在上个夜晚,有人过来偷走了它们,应当是用了非常特殊的高级咒物,屋里的人都没注意到,只有巡逻的HACK发现了。
为了不让HACK坏事,那些人在它发出吠叫之前,对它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说:今天很早[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