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澄也没等他说，把书重重地塞回包里，转身就走。
路向容追上他：“这是事实，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庄澄推开书店大门：“你骗我的东西还少吗？你还骗我说你是年级第一呢。”
路向容脚步一顿，他不可能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吧？
外面雨虽然小了很多，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眼看庄澄就要走到雨里去，路向容伸手把他拽回了屋檐底下：“等等……”
“别拉着我。”庄澄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我对虚伪的直男过敏。”
四下安静，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路向容深黑的眼睛扫过来，就在庄澄觉得他要上来打人的时候，路向容松开了手：“等我几分钟。”
丢下这句路向容直接冲进了雨里，重新出现在街角时手里多了把折叠伞，跑回来一把塞进他手里：“好了，走吧。”
庄澄瞥见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和下颌线往下滴，闷声道：“堵车，还没来。”
两个人都看着大街上的拥堵的车流不说话，耳边只有雨滴落在塑料布上的噼啪声。
“我知道让我们互相照顾是阿姨的心愿，”路向容突然开口，“我可以把你当兄弟，但是……”
庄澄目光移过去，看见他沾湿的侧脸上纠结的表情。
“那个，真的不行。”路向容沉重道。
庄澄忽然又有点想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路向容这么慌张。
“你难道以为我是那个意思？”他嘴角一挑，“想得美，我有喜欢的人。
路向容下意识问：“谁？”
庄澄神秘道：“一个比你成熟多了的人。”
路向容眸色微动：“你喜欢一个老男人？”
庄澄无语，转过去不理他了。
人家可是游戏公司总裁，身价几百个亿，稳重又不失幽默，除此之外还长得帅，床上技术也很好，不知道比你这个脾气又硬，说话又不好听的男高中生好多少倍。
大概老天也觉得他们太别扭，没多久雨就停了，堵成长队的车也开始疏通。
庄澄摸到校服兜里的“地狱牌”水果糖，剥了一颗发现糖纸上居然还有数学题，清清嗓子：“给你出道题，十秒内算出来我就原谅你的自作多情。”
路向容嗤笑一声：“你说。”
“4x+y=3394，x-y=-794，x和y各是多少？”
话音刚落，路向容就说：“你真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不是有青少年妄想症？”
“x=520，y=1314。”路向容语气很欠揍地说。
庄澄默默一算，还真是，他早该知道糖纸上的不是什么正经题。
好在车已经到了，他走之前把剩下的糖顺手塞给路向容，挥手道：“拜拜兄弟，记得把课听完，我有不会的再问你。”
回家后，庄澄钻进房间坐到书桌前，重新打开看了一半的网课。
开动之前他看了下手机，班里有不少同学通过群加他好友，最上面的一条好友申请，名字是一个句号，头像是……一只丑猫。
庄澄很少会形容动物丑，但是这只橘猫气质像油腻年大叔，冲镜头打哈欠的样子又像一条赖皮蛇。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这人是路向容。
路向容跟他说过，高中的时候有一只猫天天来要饭，每次回去就看到它欠揍地躺在阳台上，吃完他喂的东西就跑。突然有一天猫消失了，他的生活轻松多了。
明明就很在乎这丑猫，把它设成头像，还记了那么多年。
庄澄拒绝掉这条好友申请，理由写：不加直男。
很快对方的好友申请再次发过来，备注：线上交流应该不过敏吧？
这次庄澄同意了，加上就丢到一边继续看网课。
与此同时，零度网吧。
路向容盯着手机屏看了几秒，放回桌面上，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在他坐的角落里一共三台显示屏，最左边那台上面是开了无数个账号的网游界面，正在撞鬼似地自动运行，中间正对的屏幕上面是闪动的代码，而右边那台上赫然播放着高中数学必修一的网课视频。
赵继博拿着两罐冰可乐晃过来，漫无目的地扫视过来，惊得一跳。
“我艹，这机子中病毒了？”
路向容摘掉一边的耳机，瞥了他一眼：“别一惊一乍。”
赵继博又凑近了点仔细看：“真是网课啊，不是网课包装下的那啥？”
“我都是gay了。”路向容冷笑，“还有看片的必要吗？”
赵继博放下可乐举起双手：“不是我说的啊容哥，我坚信你的性取向，就是有人……”
这时他瞄见了路向容手边搁的那条眼熟的水果糖，顿觉惊悚，接着又看见了桌子上放的新华书店袋子，更觉得诧异，伸手就去捞。
“这怎么还有……”
路向容把他的手挡开：“别乱动。”
赵继博默默收回手，感觉才过一个下午已经看不懂眼前的一切了，摸出手机准备打会儿手游，却看到了新雇主发来的消息。
[庄澄：他在干嘛？]
刚开始当奸细的赵继博跑到角落，偷偷打字：[在网吧，上网。]
另一边，庄澄捏紧了手里的笔，算是被他抓到了，他拍了张新买练习册上的题发到路向容微信上。
没想到只过了半分钟，他就收到了对方回复的一段语音。
声音听着还是那么散漫，背景音里还有人打游戏骂人的声音，但是无论是解法还是最后的答案，居然都是对的。
他不信邪又发了一道过去，同样收到了正确回复。
不知怎么有点不爽，庄澄回复了个点赞的表情包，就没再理他了，赌气似地连刷了好几门的网课。
猛学一通结束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他才发现学校的作业一字未写。这下真的只能抄了，反正他也不会写。
庄澄翻了一下班群里的照片，各科作业应有尽有，他工工整整地把题都抄好，并听从董元的建议改错了一些答案，堪称无懈可击。
第二天物理课的时候，老胡又阴沉着一张脸进来，把他们班的练习册往讲台上重重一拍。
“你们做作业写错，哪怕不会写的空着，我都能接受，但有些同学一直在抄作业，还以为我不知道。”
班里不少人坐直了，包括庄澄。
“更有甚者，连抄都不会抄！”老胡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过来，“庄澄。”
庄澄听见自己名字，刷地站起来。
“我决定封你为现代牛顿。”老胡道。
庄澄茫然地抠桌子。
“你可是重新定义了重力啊。”老胡把投屏打开，他写的作业就这样出现在大屏上，“g=mg，你写的什么？g=1119。”
全班哄堂大笑，庄澄尴尬地捋了捋头发，昨天抄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主要是原图那个学霸的字迹也太潦草了。
老胡长叹一口气：“就这样你还能接着往下写，还能算出正确答案，你说让我怎么批？”
好歹在娱乐圈历练了这么多年，庄澄这会儿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神色真诚地对老胡说：“对不起符老师，昨天我实在不会写才出此下策，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不敢抄了还是不敢抄错了？”
“不敢抄了。”
老胡正要挥手让他坐下，忽然想到：“你才刚转来，谁给你的答案？”
这下班里好多人都扭过头，紧张地瞄着他。
庄澄眼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我也不知道，昨天晚自习前答案就出现在我抽屉里了，可能是……喜欢我的人吧。”
教室里又是一阵笑声，老胡表情变得很扭曲：“唉，这不是害了你么？真正的爱是共同进步，互相激励。”
“是的是的。”庄澄赞同地点头。
老胡摆摆手：“回去把这道题解题思路写十遍。”
坐下后，庄澄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叶感叹，比只会抄作业更绝望的是，自己现在的水平连抄都抄不明白。
咚，咚，他的椅子又被轻踹了两下。
庄澄回头怒视路向容，只见对方头顶校服外套，眼里还带着刚醒来的慵懒，似笑非笑的：“谁给你的答案，这么缺德。”
“和你有关吗？”庄澄瞪他，“怎么不睡了？”
路向容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他们都笑你，把我笑醒了。”
“……”
庄澄在书包里翻出一个小圆管，对路向容说：“脸伸过来。”
路向容愣了一下，还是配合地往前倾了些，等着看他准备干什么。
庄澄把手里的薄荷油拧开，飞快地涂在他两边太阳穴上，又在他人中上抹了下，转回去心想看你这下怎么睡得着。
留下路向容盯着他的后脑勺，感受到四面八方席卷来的薄荷清凉，以及凉意褪去后清新的橙子香气。
原来昨天闻到的味道就是这个，路向容蹭了蹭鼻尖。
“什么味？”赵继博抽抽鼻子，从游戏机上抬起头，“庄澄给你橘子了？我也吃。”
说着他就要伸手拍庄澄肩膀，被路向容扯住袖子拽回来：“吃你个头。”
前排的庄澄正在偷偷上网搜那道物理题，搜了三个平台解析都是略，只会略略略做什么搜题平台？
正发愁这个班他能问谁，椅子又被踢了一脚，同时听见路向容喊他。
“牛顿。”
庄澄正要回头发火，一张折成一团的纸被扔到他桌面上，他咬牙打开一看，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的正是那道题的解题思路。
公式还被欠揍地专门圈出来了。
憋屈，窝火，但是不得不抄。庄澄一边抄一边想，他要早点学会然后给路向容讲题，狠狠地嘲讽回去。
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同学们更加放飞自我，闹得周静语连喊了几遍安静都没用。
周静语讲了半天调节情绪和心理健康，大概觉得最需要调节的是自己，叹了口气宣布自习。
这时有同学举起手：“老师，这学期咱班课代表是不是该重新选了？”
立刻有几个人附和。
庄澄感到有点意外，没想到f班学生学习不积极，对当班干部这么积极。
周静语叹气：“好吧，其实我觉得大家过去一年做得都很不错，这样，不打算继续当课代表的同学站起来。”
举手那个同学率先起立，接着一个一个站了一片。
庄澄懂了，原来是都想撂挑子不干了，也是，学渣当课代表除了得罪同学外好像没有任何作用。
“英语，数学，物理，化学……”周静语数得眉头紧锁，最后宣布，“这节班会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竞选班委，有没有人自荐的？”
班里陷入史无前例的寂静，庄澄看见周老师的表情，都替她感到尴尬。
他想了想，举起手：“我想竞选英语课代表。”
周静语脸上顿时出现一丝惊喜：“好的，除了庄澄同学还有吗？”
“没有了，那剩下的班委还是推荐制，每人在纸上写两位推荐的同学，这节下课收。”
庄澄听见斜后方传来一声：“我想到了。”
紧接着他在“相侵相碍大家庭”群里看见赵继博发言。
[咱们都写自己和同桌的名字，这样每个人票数都一样，看能咋选。]
下面跟着一溜。
[天才！]
[牛批！]
……还真是团结啊。
打下课铃的时候，庄澄心里也有了想法，转身对路向容说：“你当物理课代表吧。”
路向容站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写的解析很好。”他抖抖手里的纸，“可以帮助到更多同学。”
“我没那么闲。”路向容把包甩到肩上，准备走人。
庄澄忙说：“我们比一场，如果你输了就答应我，不敢就算了。”
路向容脚步顿住：“比什么？”
庄澄心里发笑，他就知道青春期的男生胜负欲最强，一激就上钩。
“打游戏。”他信心满满地说。
旁边赵继博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你？和容哥比打游戏？”
路向容也笑了，撑着桌子靠近：“如果你输了呢？”
“随便你提什么要求。”庄澄自信地和他对视。
路向容眼神一顿：“什么都可以？”
“当然。”
“成交。”
别人不了解，他可知道路向容身为游戏公司总裁，打游戏竟然菜得令人发指的秘密。
无论打什么游戏，路向容都只有输给他的份，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玩双人成行，因为路向容操作实在太垃圾跟不上他，他好几次说不打了，路向容只能以给他按摩为代价求他继续玩。
赢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