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补习的地点也改到她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地盘和别人的肯定不一样，尽管这次糸师凛从一开始就不在，亚纪子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但凛不是退烧了吗？”补习中间休息的功夫，亚纪子忽然反应过来，抬起头问：“他又烧起来了？”
糸师冴拿着卷子的手一顿。
还记得凛。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翻了一面，像是随口道：“目前还没有，妈妈怕他反复，所以让他吃了感冒药以后先去睡一觉。”
糸师冴没有说谎，只是省去了一些细节。比如得有人提醒糸师妈妈，退烧不意味着万事大吉；还得有人按着不情愿的糸师凛吃下感冒药；尽管药里有助眠的成分，但也得有人想办法说服糸师凛去睡觉。
最后，才能以一个“凛在休息”的借口，将补习地点转移至亚纪子的房间。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
糸师冴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屏幕的冷光幽幽地映在他碧绿色的眼底。
当然是为了凛能好好养病。
亚纪子噢了一声，刚要回忆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剧情，桌面就被糸师冴拿笔敲了敲。
她顿时一个激灵，什么都顾不上了，继续苦大仇深地盯着数学题看，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笔不能自己写答案？
她想了一会儿，试着列了几个条件，还是没什么思路，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犹豫地看向身后站着的糸师冴。
糸师冴收起手机走到桌边，手撑在桌子上，问：“不会做？”
这个动作使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缩短，亚纪子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点，然后便被糸师冴写的解题过程吸引了注意，试图理解，不知不觉地卸下了防备。
糸师冴的目光扫过她白皙的肩颈，抿了抿唇，写字的时候却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气，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本就轻薄的纸张却难以承受，留下的字迹几乎要穿透纸背。
过程很快写完，糸师冴却没放下笔，就着这个姿势问：“看懂了？”
哪怕她其实有点怕，但不会就是不会。
亚纪子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没看懂。”
糸师冴：“……”
糸师冴：“哪里没懂？”
亚纪子很小声地回答：“哪里都不懂。”
糸师冴：“…………你这家伙是笨蛋吗？”
亚纪子有点委屈，垂下脑袋：“……我就是啊。”
糸师冴的视线在她毛茸茸的后脑勺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回到题目上来。
他不是什么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全凭天赋肆意妄为，由他来教她有点不合适。他其实心知肚明，一开始答应下来也是戏弄更多，但是……
如果他说不教了，她肯定会哭。
而且如果她去补习学校，说不定还会被那里一些老师同学给欺负。
亚纪子的脑袋越垂越低，就在她的额头几乎要和草稿本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糸师冴忽然用笔帽戳了一下她，简短地说：“那我再讲一遍。”
……听声音，好像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亚纪子愣了愣，连忙将眼泪憋了回去，偷偷地瞄了一眼，发现糸师冴还是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抓紧笔，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次一定要学会！
决心很坚定，可现实很残酷。
糸师冴这次不但放慢了语速，甚至像给分析足球场上的战术那样，完完整整地将解答的思路给说了一遍。
他放下笔，无意识地松了口气，面上仍然风轻云淡，问：“这次会了？”
亚纪子：“……”
糸师冴眼皮一跳：“会了多少？”
亚纪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比了个“五”。
“？”糸师冴皱着的眉松开了点，咽下了一些习惯性的毒舌词汇：“一半的话，看来你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下亚纪子连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了：“……五分之一。”
糸师冴：“……”
亚纪子吸了吸鼻子，不久前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明明有很认真地听，中间也没有分心，甚至没漏过糸师冴的一个字。可刚才讲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会做了，现在自己再看这道题目，那些步骤又开始变得陌生。
……为什么她还是不会做？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到本子上。
听见细微的声响，本来还在研究题目的糸师冴眼皮重重一跳，立刻看过去。
“哥哥，我……我太笨了，都是我太笨了，”大概是憋了挺长时间，亚纪子从一开始就哭得很凶：“我不然还是自己去找补习学校吧呜呜……”
糸师冴：“……”他不是刚刚还夸过她吗？
他的嘴唇动了动，看着那颗不断发抖的后脑勺，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听了两遍我都只能听懂五分之一，下次考试可能又要不及格了呜……”亚纪子越想越绝望，哭得也越来越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到时候，到时候我一定会让老师失望的，不对我现在就已经让哥哥失望了……”
……到时候她很可能就会被抛下。
亚纪子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其实就算哭得再凶，她的哭声也很小，但糸师冴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先不说妈妈一定会觉得他欺负她了，如果再继续哭下去的话，估计她又要不怎么敢和他说话了。
到时候估计又和凛两个人……
糸师冴啧了一声，抽了几张纸巾递到她面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亚纪子呆住了，困惑地抬起头：“？”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虽然还含着亮晶晶的泪水，但好歹没有像刚才那样继续哭了。
糸师冴的目光从她的眼角经过，喉结略微滚了滚。然后他移开视线，继续看向试卷上的题目，语气平静：“我想不出能教会你这种笨蛋的办法，当然是我的问题。”
亚纪子：“……”
好像被安慰了，又好像被骂了。
不过……是这样吗？
她怎么觉得不太对？
亚纪子刚想说什么，糸师冴不容置疑的语气就将她的嘴给堵上了：“而且你现在是我的妹妹，我当然会帮你。”
“……”
但不是亲的啊？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视野因为眼里还含着泪水而有些模糊，不怎么看得清糸师冴的表情。她只能依稀地分辨出糸师冴还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亚纪子刚要接过糸师冴递过来的纸巾，忽然听见他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见她愣住，糸师冴顿了顿，干脆半蹲在地上，拿着纸巾给她擦掉眼泪。
视野一点点变得清晰，那张冷淡的脸以相当近的距离出现在亚纪子的面前。
亚纪子本来下意识地要和之前一样躲开，但糸师冴忽然垂眸，仿佛突然看到了什么，率先站了起来。
可是他能看到什么呢？
她有点疑惑，毕竟她刚才除了糸师冴之外，什么都没看。
“谢谢哥哥，”亚纪子攥着裙摆，声音里带着刚哭过后的沙哑：“但其实不是……”
话没说完，糸师冴就平静地问：“还不看题目吗？耽误很久了。”
“……”
亚纪子立刻乖乖地坐正，继续研究那道题目的答题过程。
糸师冴静静地盯了她两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扬了一点。
补习的时间过得很快。
虽说他们的效率还是不高，但亚纪子终于弄懂了那道困扰他们已久的题目，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刚瘫在椅子上没几秒，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还能是谁？
亚纪子和糸师冴对视了一秒，然后她连忙坐直，抿了抿唇，提高声音：“可以直接进来——”
他们都以为是糸师妈妈，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以后，亚纪子一回头，就见糸师凛站在门口。
糸师凛显然是刚睡醒，身上穿着睡衣，眼神有些懵，脸也有点红。
糸师冴反射性地皱了下眉：“醒了？怎么不继续睡？”
“……”糸师凛点了点头，视线掠过哥哥，看向他身后的亚纪子：“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亚纪子。”
亚纪子：“？”
问？问她什么？
糸师凛刚要继续说下去，就注意到了她还有点肿的眼睛，意识到她刚才哭过了。
他怔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刚才被人欺负了，所以才会哭。可紧接着他又想起来，这里是家里，不是学校，没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学长。
而且……亚纪子刚才是和哥哥在一起。
难道是哥哥欺负她吗？
糸师凛抬起眼睛，看向同样望过来的糸师冴。兄弟俩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了片刻，卧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糸师凛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糸师冴则眯起了眼睛。他们俩谁也没有先开口，都在观察对方，就像两头准备争夺猎物的狼。
亚纪子：“……”
虽然说不上来，但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眼瞅着糸师兄弟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亚纪子硬着头皮出声：“……那个，凛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
“……”糸师凛收回了目光，点点头：“明天后天都想和亚纪子一起去俱乐部。”
糸师冴：“凛。”
糸师凛不满地抱怨：“可是哥哥今天都和亚纪子一起去了——”
糸师冴：“……”
“她和你在一起不安全，”糸师冴抱着手臂说：“你知道的。”
糸师凛：“……”
“但是——”
亚纪子犹豫了一下，想起了桃井五月，还是鼓起勇气说：“但是我没有时间……”
糸师冴＆糸师凛：“？？？”
兄弟俩的目光一瞬间齐刷刷地对准亚纪子，她吓得往椅子后面缩了缩，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亚纪子小声地说：“前辈说练习赛在明天，五月会来我们学校看，我和她约好了要一起……到时候五月会带她的朋友一起送我回家。”
糸师凛：“……那后天呢？”
亚纪子的声音更小了：“后天要和五月一起出去逛街……”
糸师凛：“……”
糸师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