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电报

    妞妞好像真的能听懂,肚子安静了,不蛄蛹了。


    也直到这时陈棉棉才发现,她腰上,肚皮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照回忆,那全是女配为了堕胎而亲手捶出来的。


    手触上淤痕,一段属于女配的回忆如扑天盖地般的,涌入她脑海。


    原来不了解女配,陈棉棉以为她就是个单纯的极品。


    是作者塑造出来气读者乳腺的产物。


    但翻阅了一下女配的回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因为从表面看,女配家只有三姐弟,她是中间一个,老二。


    但其实她娘总共生过九个孩子,其中八个是女儿。


    那八个女婴中,除了长姐和女配,别的或卖掉,或一落地就被弄死了。


    女配不到三岁时就曾亲眼目睹母亲捏死刚出生的小妹妹。


    陈金辉是她娘生的唯一的男孩儿,也是全家的希望,是真正的耀祖。


    女配疼爱弟弟,也信任弟弟,而在发现有孕后,她本来想回去找前夫的,但信了陈金辉说的,赵凌成不要孩子的鬼话,才会咬着牙一拳拳的,想把妞妞捶下来。


    肚子咕咕叫,饥饿感把陈棉棉拉回现实。


    她柔声说:“妞妞饿了吧,我这就吃东西,我饱了,你也就饱了喔。”


    肚子再咕咕两声,又蛄蛹了一下,就仿佛是妞妞在回应她。


    轻拍肚皮,陈棉棉情不自禁说:“妞妞真乖。”


    为了拼事业,她未婚未育,三十大几了恋爱都没怎么谈过。


    拼搏十几年,她终于买了舒适大平层,还有了八位数的存款。


    但随着年龄渐长,孤独感越来越重,她虽不想结婚,可很想要个孩子的。


    陡然穿成孕妇她也很难适应,但爱孩子的本能叫她想要养育胎儿。


    先找吃的吧,凭记忆她打开了挂在墙上的绿书包。


    里面有个油纸包,打开,见有半块黑乎乎的窝头和一只冷掉的熟土豆,陈棉棉把它放了回去,再翻出只标着[牦牛奶粉]的锡纸包,闻了闻确定是奶粉,就吃它了。


    窗台上有只罐头瓶,那是女配的水杯。


    拎起墙角的暖壶,陈棉棉给自己冲了一杯奶粉。


    但开水太烫,暂时还喝不了。


    她于是抓起了挂在墙上的,陈金辉的呢子大衣。


    摸到内衣兜,她心中一喜,因为里面有钱夹,还挺厚实。


    钱夹里共有八张一元和三张五元钱,再翻夹层,还有一张20元的存折。


    这钱其实是赵凌成给女配的离婚补偿,共200块。


    她一拿到钱,就被陈金辉赖皮着要走,自己花销掉了。


    把钱夹揣回兜里,陈棉棉吸溜一口奶粉,好烫!


    她正吹着奶粉,外面响起陈金辉的叫声:“骗你干嘛,真是我二姐打的。”


    立刻又是一个女人的叫声:“二姐她,难不成是疯了!”


    这里是大西北,这个地方叫泉城。


    陈棉棉所在的,是位于城中心的国营招待所。


    它是由相连的二层楼围成的院子,大门口有间瓦房,是前台。


    女配之所以躲这儿打胎,是因为她的弟媳妇许小梅是这儿的会计。


    陈金辉刚找到媳妇儿,俩人正在处理伤口。


    许小梅不信二姑姐会打丈夫,是因为陈金辉是个农村飞出来的金凤凰。


    虽出身农村,但他进城工作,端上了体面的铁饭碗。


    婆婆一家子疼他疼到恨不能扒身上的肉给他吃,尤其二姑姐最疼他了。


    说她会打他,简直匪夷所思。


    帮丈夫擦着伤口,许小梅轻声问:“胎落了吧,二姐是疼疯了乱打人的?”


    丈夫挨点打没所谓,要紧的是那孽胎,得赶紧流掉。


    陈金辉痛的浑身打颤,却叹气:“打个屁,药她都还没吃呢。”


    许小梅手顿:“那你的升职,我弟的工作咋办?”


    陈金辉也搞不懂,向来乖巧的二姐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了。


    要她要不流产,还怎么嫁魏科长,他怎么升职?


    见丈夫沉吟,许小梅说:“再晚可就来不及了,要不咱们硬灌吧?”


    陈金辉有点犹豫:“她变了,变的好凶,万一嚷嚷起来,被人听到了呢?”


    许小梅轻拍丈夫,低低说了句什么,继而又说:“先苦后甜,咱可是为她好呀。”


    陈金辉又犹豫了良久,但还是点头:“她是我姐,她会原谅我的。”


    ……


    陈棉棉一边吸溜着滚烫的奶粉,一边继续翻书包。


    穿越定律,她回不去了。


    而哪怕她不吃堕胎药,等自然分娩,也很可能会遭遇难产和大出血。


    想要平安生下孩子,她现在就得行动起来。


    从包里翻出一只红色封皮的笔记本,她哗哗的翻起了页。


    赵凌成也在泉城工作,但不在城里,而是位于大漠深处的军工基地。


    而且那儿不但拥有目前全国最先进的各种医疗器械,军医院的医生也是从全国甄选出来的医术最好,最优秀的,她不想落下生育损伤,就必须回军工基地去。


    笔记本里罗列着很多通信地址,但翻到赵凌成,陈棉棉却略过了。


    因为离婚后,陈金辉打着她的名义问对方要过几次钱。


    对方烦不胜烦,就通知单位拒收她的任何信件了。


    再翻两页,看到一个地址,陈棉棉眼前一亮。


    那是赵凌成小姑,赵慧的。


    她也在泉城,而只要联络上她,一切难题就将迎刃而解。


    合上笔记本陈棉棉正要出门,却听木窗扇咯吱一声。


    从窗外探进一张脸,是个女孩子,她问:“陈同学,你们刚才吵啥呢?”


    女孩穿着服务员的工服,陈棉棉挺面熟的,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是这儿的职工,也是许小梅的同事,不确定她的来意,陈棉棉就没吱声。


    女孩又说:“许会计老公进库房,拿了好长一条绳子,他……”


    瞥了眼大门方向,女孩再说:“他好像说要捆谁。”


    陈棉棉顺着女孩的目光,就见许小梅在大门口东张西望,陈金辉却不见踪影。


    邮局就在招待所对面,那儿就能给赵慧拍电报。


    但陈棉棉知道的,许小梅想把自己仨弟弟都弄进铁路系统。


    也是因此,她才热衷于把女配嫁给魏科长。


    如果陈棉棉直接进邮局发电报,许小梅能不阻拦,搞破坏?


    想到这儿,她找出铅笔飞速抄下地址又写了段话,撕下纸,连带五块钱一并交给女孩:“麻烦你去趟邮局,帮我按这个地址拍一份电报,还有……”


    她再说:“去公安局找最大的领导,就说有人要拐卖我。”


    她挺腹,泪如雨下:“我是个孕妇,你得帮帮我。”


    女孩连忙说:“好好好。”


    又说:“顶好门关好窗户,我马上找公安来解救你。”


    陈棉棉的经验,只要向同性展示困境,基本都能得到无私的帮助。


    许小梅的目光扫过来,女孩迅速低头,离开了。


    陈棉棉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就见女孩出了大门,绕了一圈后进了邮局。


    她松了一口气,再找许小梅,就发现不知何时她也不见了。


    陈棉棉没有放松警惕,继续忙碌。


    她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个陌生女孩身上,要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然后她发现一个问题,因为她肚子太大,棉衣系不上扣子。


    平常女配都是用布条紧束肚皮,勉强系的扣子,但那样会勒到孩子的。


    大西北的四月天气还很冷,不穿棉衣会感冒,怎么办?


    想了想,陈棉棉脱掉棉袄,换上了陈金辉的呢子大衣。


    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毛做成的,虽然宽大,可是很轻,还格外暖和。


    绿书包里有奶粉和粮票,她的介绍信,她都得背着。


    她刚拾掇好自己,陈金辉回来了。


    他两手空着,但只看他臃肿的腰就可知,他腰上缠了一圈绳索。


    许小梅紧随其后,一只手里是两块毛巾,另一手端着碗苦汤药。


    看来两口子商量半天,是要强行给她灌药了。


    许小梅故意说:“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为啥惹二姐生气?”


    再拍丈夫:“快去给二姐道歉,她最疼你了,会原谅你的。”


    陈金辉一推,见门被顶着,也笑着说:“二姐,我来给你赔罪来了。”


    又用撒娇的口吻说:“开门嘛,你想打就打,我挨着。”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父亲又早死,老娘和两个姐姐疼他,确实疼到恨不能扒了身上的肉给他吃,就算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们都愿意搭着梯子给他摘。


    他都低声下气赔罪了,做姐姐的能不开门?


    开了门就捆人,捂嘴灌药,等胎落了他再哄她两句,做姐姐的能不原谅弟弟?


    可惜陈棉棉不是女配,而且要论搞事情,她是陈金辉祖宗。


    推开窗户气沉丹田她一声大吼:“快来人快来看,流产啦,打胎啦。”


    许小梅是这儿的会计,有身份,也要脸的。


    猛乍乍被吓了一跳,她忙说:“二姐你不嫌丢人呀,快闭嘴。”


    离婚了却怀孕了,躲旅馆里堕胎,多不光彩的事儿,她竟然敢乱嚷嚷?


    陈金辉也着急了,狠搡门:“二姐快开门,有话好好说。”


    招待所多的是客人,听到吼叫,好多人打开了窗户。


    陈棉棉可是精英律师,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


    她高声说:“领袖说了,生产力要跟上,人口也要跟得上,你们却强迫我流产打胎,你们就是在跟现形政策唱反调,是反.革命,大家快来抓反革.命啦!”


    流产打胎反.革命,好劲爆的词儿。


    好多客人索性出了房间,来近距离围观。


    人们也议论纷纷:“这年头谁敢打胎,敢搞反.革命?”


    许小梅精着呢,忙大声说:“她是疯子,胡嚷嚷呢,大家千万别相信。”


    陈金辉也不知道二姐怎么突然就变的疯疯癫癫了。


    她不想嫁大领导,当官太太,不想魏科长提拔他,叫他光宗耀祖了吗?


    但走向窗户,他犹还耐着性子劝说:“二姐,赵军官已经不要你了,全村人都在笑话你,咱要不想被人笑话,就得嫁个更好的男人,你想想魏科长呀……”


    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抻上窗台跳了起来。


    进去就关窗,捆人就捂嘴。


    只要对外说她是疯子,在犯疯病就无人会在意。


    等她流了产,嫁给大领导,她自然就会理解他的苦心,原谅他。


    陈金辉这样想着,也觉得自己是为了姐姐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陈棉棉故意开着窗户,就是为了诱他上钩。


    就在他要跃进窗户时,一壶滚烫的开水迎面泼来,浇了他满头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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