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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辞张开嘴,灵魂飘了出去。
号……他的号啊……
这波在场的每个人都很震撼。
“对啊,老师,不公平啊。”花重金拍摄鸟类迁徙的一组学生笑嘻嘻的,“班长他们组请外援。”
“我可没请……”班长刚想争辩,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面红耳赤。
先前同宋秋辞说过的话依次出现在他耳畔——
“你们那什么《傲》能拍出什么名堂啊,我们组这个绝对稳。”
“来我们组,拿保你拿高分。”
“……”他抹了把脸,有点不敢看傅教授的眼睛。
“牛啊宋秋辞,两本爆款文。”班里有人说。
“如此强大,我看只有研究生院的汲羽有一战之力。”另一人说。
“靠,看了下两本,文风切换堪比精神分裂。”
“哎,不过我觉得我们专业的作业还是拼家底啊。”班长组,一位扣着鸭舌帽的同学说,“要拍成宋秋辞这样,得花不少钱请演员吧,陈秉鸢是现在当红爱豆吧,还有主角,这个颜值……”
“不,我免费的。”一个暴躁的声音从一旁插过来。
沈晴野攥着手机,手背青筋凸起,顶着张极度不爽的脸。
“咦,你是那个……”班里有人认出了他,“视频里的主演?”
“不是演员。”沈晴野来了一点点精神,“我的读者id叫qy,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的同人作品点赞吗,你看到那个剑了吗,那是我自己铸的……啧。”
宋秋辞一肘子撞在沈晴野的胳膊上。
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正忙着,给两个笔名办账号分离。
“好了。”傅教授扣了扣讲桌,“都坐回去,我接着讲讲大家的作业。”
他手中激光笔的红点停在宋秋辞拍摄的画面上:“我们看这里,两个角色短暂的对峙,宋秋辞组的同学使用了三个机位,从a看b,再从b角度看a,最后使用同侧稍远偏主角侧的机位,烘托两名角色此时的情绪,一个冷一个轻蔑,这里处理得很好,上一个视频,有个地方跳轴了……”
傅教授切了班长组的视频:“这个地方,跳轴了,处理得不好,也是我刚才扣分的原因。”
“我们再来看宋秋辞组的视频,人物情绪和故事感的镜头语言表达……”傅教授继续说了下去。
讲台下,宋秋辞紧急联系瓜瓜网站客服,进行账号分离。
《铃兰夜语》评论区——
@南南东:这边的朋友们大家好啊!挥手.jpg
@q丫:你好你好。握手.jpg
@定居妖怪:腼腆.jpg,探头.jpg,让我来看看这本。
@定居妖怪:这边的评论区怎么这么多qy哥的高仿号,咦?!
@苹果酱酱:串门的朋友们,你们那边的更新频率怎么样,我们这边苦断更久矣。
@南南东:两天一顿叫啥叫,我们那边经常五天一顿啊。人要知足.jpg
《宋少侠傲游九州》评论区——
@苹果酱酱:探头.jpg,看了30章,宋少侠和师兄好嗑。
@丐帮帮主:不建议嗑,不建议在这本对角色留情,刀得很快。
@一把大刀:来者是客,来人,把评论区前排让给隔壁的朋友们。
@qy:愤怒.jpg,愤怒.jpg,愤怒.jpgx100
@定居妖怪:@qy,吃独食,不厚道。
“分离好了吗?”沈晴野握拳,把骨头捏得嘎嘎响,“我的损失太大了。”
宋秋辞:“……”
“你怎么比我还急!”宋秋辞哭笑不得。
终于,新网站客服给了他回复——
【客服:啊啊啊非常不好意思,马上给您分离笔名。】
【流浪仙翁/立秋:谢谢谢谢。】
【客服:啊啊啊对了,请及时清除存稿箱里的存稿,防止分离笔名导致稿件跑偏。】
【流浪仙翁/立秋:不必多虑。】
沈晴野意味深长地瞥了宋秋辞一眼。
下课铃响,傅教授关了电脑,收拾起桌上的学生名册,走到教室前排的班长身边,低声收了几句什么。
“你是不是……不问自取是为偷……这样不合适……”
“按说剧情评分,我要扣……”
零碎的说话声传出。
教室里一阵动静,傅教授抬起头,冲声音来处点了下。
“邓导。”傅教授打了个招呼。
“哇,邓导演哎。”有学生回头,“我看过他好几部作品,我记得他是咱们校友?”
“邓导演好。”班里同学纷纷打招呼。
“嗯,你们好。”邓导优雅地疾跑,腿一横,停在沈晴野面前,“沈公子,我们见过的。”
“您好,邓叔。”沈晴野点了点头,算不上有多热情。
“你最近……”邓导殷勤问,“有时间指导下我的项目吗,当然我更想你参演。”
“不好意思,隔行如隔山,我觉得我不合适。”沈晴野依旧婉拒,“但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爸,他这几天,应该快回来了。”
“走吧走吧。”沈晴野催促着。
刚收拾完背包的宋秋辞被推着赶着出了教室。
“小草,短片可以发网上吗?”背后传来孔昀的声音。
“随意啊随意。”宋秋辞答完,转头问沈晴野,“你在急什么?”
沈晴野半真半假地生气:“着急吃两口作者,找找我和他们的不同。”
“噗……”宋秋辞忍俊不禁,“本来就不一样啊。”
“嗯?”沈晴野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没听错?”
“你听错了。”宋秋辞立马说。
背后传来沈晴野很轻的嗤笑声,耳根一热,他假装没听见,往停车位的方向走。
车内温度足够,不再需要外套,宋秋辞脱了外套,递还给沈晴野。
沈晴野顺手披上黑西装外套,伸着手臂往后座一探,捞了张毛毯展开,披开在他身上。
宋秋辞愣了一瞬,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
粉色的双面绒午睡毯,印满了猫爪和小猫咪,边缘是一圈白色的珊瑚绒白毛。
什么品味?
“好看,适合你。”沈晴野满意地提了下嘴角,“我新买的。”
“?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宋秋辞捏紧毛毯边缘,看着沈晴野抬着手腕,在车载平板上敲了个地址。
“60多公里?”宋秋辞尾音抬高,“怎么咱们市区的电影院是都倒闭了吗?”
“都倒闭啦。”沈晴野一脸睁眼说瞎话的平静。
宋秋辞:“……”
算了,随便吧。
爱去哪里去哪里。
总归这人还要看文,不至于把他丢出去卖掉。
他裹紧毛毯,懒散地陷在车座上。
两天的输液起了作用,发烧渐渐退了,四肢一寸寸泛着懒。
他微仰头,睨过去的视线看见沈晴野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舒缓的英文歌音符流淌在车内。
“你赶紧睡一觉吧,看你困的。”沈晴野声线带着揶揄,“睡醒我给你个惊喜。”
宋秋辞:“?”
我惊喜还是你惊喜?
半晌,他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随你。”
就当是和领导出差了。
下午,一辆车驶出a市,冲上高速。
宋秋辞裹着毛毯,睡得很安稳。
那种雨后梨花味的熏香已经被沈晴野调得极其成熟,不腻不淡的香味陪着他入梦。
毛毯虽然不好看,但够暖和。
车内,英文歌的旋律温和,似是在人半梦半醒的耳畔边娓娓道来——
inthedarkwewe”(在黑暗中)[1]
"westandapartwewe.”(我们被迫分开)
他迷迷糊糊地做了好几个梦,还听沈晴野低声念了一句“快了,还有两公里,下了高速就到了”以及“刚好能赶上”和“文艺青年沈晴野来了”。
问号一个接一个从宋秋辞的脑海中闪过。
“neverseethatthethingsweneedarestartingrightatus.”(不知道我们需要的东西就在眼前)[1]
“youjustwannahidehidehide”(你一味地躲藏)
"evershowyoursmilesmile."(从不肯露出笑容)
梦中,男生的嘴角牵起笑意。
也不知道是什么电影,要跑这么远——
嘎——刺——
一道尖锐的刹车声,身体向前一扑,安全带紧勒住胸口,宋秋辞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的画面在旋转,一辆卡车的车尾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
“沈晴野!”他大喊。
“别慌。”沈晴野声线压低,极快地瞥了眼后视镜。
他绷紧手臂猛打方向盘,右手挂档,一脚将油门狠踩到底。
嗡嗡——
引擎声轰鸣,宾利车飚出,高速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
一道白烟漫天扬起,车身倒甩将近180度,沈晴野倒打方向盘,车反方向甩尾。
“……!”宋秋辞的后背猛地撞在椅背上,几乎能听见自己颈骨的咔哒声。
宾利几乎贴脸以刁钻的角度地躲开急刹歪斜的卡车,车尾与后车擦过,划出刺耳声响。
晃动的视线平稳,宋秋辞眼前一阵眩晕,耳畔嗡鸣。
车身甩上匝道,骤停下来。
几声车辆碰撞的巨响,刹车声不断,车载音箱不知哪里出了故障,音量抬了好几个八度。
“standalonewhenyouneedsomeoneit''sthehardestthingofall."(世间最难的事情,是你需要帮助时却四下无人)[1]
"thatyouseearethebadbadbad.(你想到的只有痛苦的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两秒内,宋秋辞攥着毛毯的边缘,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没事吧?”他听见沈晴野的声音。
这人的语速比平日里快了太多。
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没事。
一只手绕到他颈后,找准几个位置,捏着他按压着。
“不好意思……”沈晴野的声音听着有点恼,“反应速度在,车技一般。”
沈晴野够冷静,反应速度也够快,把车甩上了旁边的匝道,直接躲开了后车的碰撞。
两人都没事,顶多宋秋辞有点晕车,还有点……联想到了不太好的记忆。
“喂,兄弟。”沈晴野降下车窗,冲告诉中央仓皇刹车的卡车喊,“你什么情况?”
“不好意思啊。”卡车司机也一阵后怕,冲沈晴野喊,“刚刹车刹得有点急,没打灯。”
“喝点水喝点水,消消气。”卡车司机递了瓶矿泉水。
“还喝水。”沈晴野嗤了声,“老子差点约会喝孟婆汤。”
宋秋辞:“……”
一辆辆车挨得很紧,堵死了这段高速路。
“一辆小轿车和一辆suv撞了。”前车司机张望着,面露不忍,“说是娱记追车拍明星,车胎崩了,车歪出去了……惨啊,人还困在车里呢,烟都起来了,一股油味,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来。”
“这得堵到什么时候啊?”卡车司机扬手,给沈晴野抛了根烟,“兄弟,来一个,刚才真对不住。”
说罢,他背靠着车轮,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道路前头起烟的方向开了个摄像:“两车相撞导致后边连环撞,还有人没救出来,谁去救一下啊……”
“这……”前边一辆红车的司机犹豫着,“能救吗,会不会爆炸啊?”
咔哒。
一只苍白的手压在门把手上。
宋秋辞呛咳着,走下车去。
不行,得透透气。
刚才那阵漂移漂得太猛,晕得他险些想把肺吐出来。
降下的车窗传来车内响的震天的音乐声。
主驾驶位的车门被甩上,沈晴野几步走到他身边,扣着他的肩,将他按向自己怀里。
“没事了。”沈晴野的声线还有些不稳,“别怕啊,乖,已经没事了。”
“救命……”
“救救我!”
一道嘶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层叠的车影背后响起。
黑烟缓缓升入苍穹,变形的车门边,一只染血的手曲着五指,向人群的方向不断挥手。
空气里弥漫着烟尘与汽油的味道。
“妈的,救命啊。”
“救救我。”
沈晴野怀里,宋秋辞的脸色越来越白,男生的肩膀颤抖着。
沈晴野几乎产生了一种自己搂着一片落叶的错觉,稍一用力,就怕把人弄伤压碎。
“哥们,前面什么时候撞的?”沈晴野转头问。
“啊?大概一分钟前?就刚刚的事儿,不然我怎么会反应不过来呢。”卡车司机讪讪道,“已经报警了,还在路上呢。”
“一分钟……”沈晴野远远地,隔着车间的缝隙,望向几乎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轿车,“艹……”
都起烟了,这车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救命……”
“救我啊!我把钱都给你们……啊……”
被困在车内的中年男人还在呼救。
“哇啊啊啊——”有小孩的哭声从前方传来。
“不救我也行,救救我孩子,车上有孩子……”男人哭喊。
宋秋辞攥着沈晴野衣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哈哈哈哈哈,多管闲事,他救了罪犯哎!”
“倒霉孩子,让那傻逼死在火里就是最好的下场,非得干涉人家因果。”
“有点本事就想卖弄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张张五官模糊的脸,张开闭合的嘴,戏谑的语调,一瞬间出现在耳畔。
沈晴野嗤了声。
宋秋辞的指尖倏地攥紧,颤抖着,朝前方踉跄了半步。
记忆像潮水,几乎在一瞬间要将他淹没,让他喘不上气——
“谁来……救救我……”
“谁都可以……救救我……”
隔着遥远的时光,一道瘦弱的少年身影,残喘着,望向整个人间上空的辽远天穹。
横七竖八,轿车、卡车、suv停得几乎没有空隙。
“回来,你去什么,帮我盯着那边的车,乖,给你看轻功。”一只手掌拍在他胸口,将他推到匝道边。
沈晴野深吸了一口气,敛下眸光中的情绪,脖颈稍偏,一扬手,扯落了领带。
黑色布料松松垮垮地落在宋秋辞的手腕上,被打了个结,一段冰凉触感。
“别怕,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听见沈晴野说。
宋秋辞错愕抬头,呼救声、吵嚷声、风声在耳畔连成一片,都不及车内未来得及关上的音乐清晰入耳——
"iseeyourmonstersiseeyourpain.(我明白你的恐惧和痛苦)"[1]
“tellmeyourproblemi''llchasethemaway.”(让我分担你的忧虑,我会安抚好你)
一道穿着黑西装的身影后退几步,单脚踏地,助跑半步,跃上最近处的车顶。
沈晴野侧身蹬在卡车车门,再跳上一辆小车撞瘪的车前盖,三两步冲向撞车现场。
“沈晴野……!”宋秋辞只怔了一瞬,他往前冲了几步,被车挡住。
他眨了下眼睛,大脑极快开机。
他从相机包里取了相机,秒换长焦镜头,卡着车的缝隙,将焦距拉得极近。
长焦镜头暂时代替了望远镜,现场画面极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镜头一点点移动。
撞扁的车头、扭曲的车窗、彻底看不出形状的车门、冒烟的轮胎以及天窗——
“咳,沈晴野——”宋秋辞冲前方喊,“轿车上的人已经被救了,看suv,按这种侧翻损毁度,车门应该是卡死了,强开车门是浪费时间,你用钥匙把天窗砸开,后边应该卡了一个人,在儿童座椅上……”
话音刚落,一路踩着车跃入第一现场的沈晴野脱了西装,一圈圈绕在右手上,对着suv的天窗边角就是一拳、两拳。
哗啦啦——
玻璃碎裂。
孩子的哭声响亮。
"wheniseeyourmonstersi''llstandtheresobrave."(当我看到隐藏于你心底的恶魔我会为你挺身而出)
"andchasethemallaway.”(让他们彻底消失)[1]
“先、先救我孩子。”前座上,中年男人声音嘶哑,“求你先看看孩子。”
沈晴野毫不犹豫,俯身下去,抱出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宋秋辞放下相机,扔回副驾驶位,贴着两辆车的缝隙艰难地钻过去,后视镜抵在腰,划得他生疼。
“救人!救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在紧急事件中,旁观的个体,极大可能因为他人在场,弱化自身施救的责任,我很抱歉。】
许久许久之前,在医院灰白的天花板下,有人和宋秋辞这么说。
白车司机放下手机,冲了上去。
【我们将这个现象称之为,集体责任扩散效应,也叫……旁观者效应。】
记忆中,医生说。
【打破它方法之一是……敢为人先者。】
卡车司机挠挠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几步蹬上车厢,从一筐筐土豆间翻出个铁棍:“我这儿有工具,递一下!”
“我有纱布!”
“我这有刀,用得上吗!”
“快点快点。”
越来越多的后车打开门,站了出来。
“如果司机有意识,让司机先熄火!”宋秋辞冲远处喊。
几个冲上前的司机,从宋秋辞手里接过小孩,奔跑着往路边冲。
“喂,哥们,有意识吗?”沈晴野敲了敲驾驶位车窗,“熄火。”
“不行……”中年人艰难地抬头,“腿卡住了,做不……”
他愣在了原地。
沈晴野很轻地啧了声:“是你?”
黄宙文,狼狈地趴在车内,隔着破碎的车窗,看向窗外的沈晴野。
这座城市的深秋,已经要结束了。
城郊悄然吹起的冬风,吹动沈晴野衬衫染血的衣角,颀长身形被黄昏天光拉长。
“哈哈,那个管闲事的小孩,以后都不会干这种事了吧?”
“救了罪犯,活该!”
“救人前不看看是不是好人吗?”
“欢迎关注我们,给您带来另类视角的现场报道。”
“——云行乐报,报道人,黄宙文。”
戏谑声、嘲弄声、风凉话声,渐渐远去了。
13岁的沈晴野叼着烟,戴着墨镜,跨上摩托。
引擎爆鸣,一路招摇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15年后,沈晴野出入商圈,对侠肝义胆付之一笑,周旋于名利场上的左右逢迎。
直至某日午后,他无聊间,撑着脑袋忍着睡意,翻开一本断更已久的作品——
[“我不想管这人间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宋冰坐在崖上,远望人间,“世人蝇营狗苟、颠倒黑白、坑蒙拐骗、忘恩负义,那都与我无关。”]
[“我只知道、也只做一件事。”少年衣角被狂风吹起,他说——]
[“虽千万人,吾往矣。”]
文字中死,文学中生。
沈晴野转身退了一步,车内,黄宙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沈晴野半身倒挂进车内,一根铁棍抵在方向盘上方,将方向盘猛地往前一抬。
“黄大记者。”沈晴野声音懒散,半点不喘,“劳烦你,高抬一下贵脚,试着动一动,我没多少耐心救你,也不想管你疼不疼。”
热血早散了。
他只是想着哄哄,那个曾经在广袤人间深处哭泣的渺小灵魂。
铁棍一下下地,重砸向驾驶座。
滋滋——
车后盖处传来异响。
“沈晴野!”宋秋辞的睫毛一颤,眼瞳骤然紧缩,“后边有火苗。”
卡车司机拉了他一把,让他跨过了又一道障碍。
“走走走!帅哥别救了,来不及了!”有人冲沈晴野喊。
火苗瞬间变大,有了冲天之势。
”马上。”沈晴野应了声,声音沉冷,“别过来哈。”
卡死的驾驶位终于被敲开一个缝隙。
短短一秒,沈晴野丢开铁棍,倒挂在suv车顶,脚尖卡着破碎的车窗,双手如铁钳般卡在黄宙文腋下,腰腹爆发恐怖力道,将人从车座上一拎——
“啊——————”黄宙文发出惨叫。
”闭嘴。“沈晴野膝盖狠撞在车顶,一使力,将中年男人拎出了天窗。
“跑!”现场有人喊。
焦糊味骤起,爆燃就发生在一瞬间——
“艹。”沈晴野低骂了声,也没管黄宙文在飙血,把人往肩上一扛,冲了出去。
“愣着干嘛!”他把黄宙文当破口袋,扔给近处的卡车司机,“躲你车后!”
他就地一滚,压灭衣角火花,再冲刺向前。
砰——
烈焰震天。
宋秋辞的眼底倒映出冲天的火光。
玻璃碎片飞溅。
宋秋辞脚下一绊。
一道身影扑过来,按住他,一手护着他的脑袋,就地一滚,钻进卡车底下。
砰砰砰——
连声爆炸响起。
热浪远远地传过来,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难闻气味。
宋秋辞后背贴着地面,被沈晴野护在身下,两人都剧烈地喘着气,鼻尖几乎贴在一处,心跳声震耳欲聋。
汗水沿着沈晴野的黑发一颗颗滴落,落在男生因喘息发红的眼尾旁。
梨花冷香隔绝了烈焰焚烧的糊味。
一旁他们的宾利车内,音箱还在大声地唱着——
"iwouldstaytheretherethere.“
(我一直在那里)
“there''snoneedtofearfear."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脸颊被捏着,扯向一侧,疼得宋秋辞轻轻蹙眉。
沈晴野慢慢低头,吻上他。
车外人声鼎沸。
-
短短几分钟,爆燃将车烧成了一副铁架。
沈晴野咬着卡车司机抛来的烟,侧过头,呼出一口白气。
贴着生死极限走了一遭,他需要烟来压一压骨子里暴戾的躁。
”咳咳……咳……“宋秋辞被呛得直咳嗽。
沈晴野挑眉:“我掐了?”
“你还要问是吗?”宋秋辞横了他一眼。
沈晴野一哂,俯身把烟按灭在路边。
黄宙文抱着流血的腿,颓然坐在匝道边,心有余悸。
”爸爸,我要喝水。“12岁的儿子跌坐在他身边。
”水?“中年人四下问了问,从卡车司机手里接了瓶矿泉水,拧开,递到儿子唇边。
啪。
矿泉水瓶被打飞出去。
黄宙文愣了下,错愕看着眼前的宋秋辞。
“失血别喝水,会死。”宋秋辞看了眼小孩的伤势,温声说,“小朋友,别乱动,躺回去。”
“有靠枕吗?”他问周围人,“给我一个。”
他把白车司机递来的靠枕放在小孩的小腿下方,把小孩的腿垫高,继续交代:“别动他,大腿上扎的玻璃保持原样,谁也别碰。”
“哇,小帅哥,学医的吗?”卡车司机惊诧。
“他不是。”沈晴野代为回答。
宋秋辞不语,男生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拂动,侧脸看不清神情。
不久后,救护车的鸣笛渐次响起。
“妈呀,炸得可真是时候,早一秒,你就得死在那儿哦!“白车司机冲黄宙文连声感慨,“你得谢谢这俩帅哥啊!”
黄宙文呆呆地,愣了好几秒,他拖着流血的腿倏地转过来,跪倒在沈晴野面前,又朝向宋秋辞。
沈晴野看也不看,转身,手臂一展。
宋秋辞被压得一踉跄,摔进沈晴野怀里。
“约会啊,约会。”沈晴野念叨着,“遭,怕是来不及了。”
“电影吗?”宋秋辞问,“可以看下一场……”
嗖——啪!
黄昏的光将城市的轮廓掩没大半。
远远地,城市之外的天际,火种飞入夜空,吹落星如雨。
天光压于一线,余晖描摹出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好漂亮……”宋秋辞望向远方,喃喃。
“漂亮吧,我买的,五点二十,我急着告白呢,现在人没追上烟花。”沈晴野坐在宾利的车前盖上,腿伸得很长,“宋秋辞,宋啾啾,宋酒酒,宋小草。”
宋秋辞:“……”
“学武傻三代。”他轻哂,“我这辈子,就跟浪漫文艺搭不上边呗。”
指尖上的薄茧刮过宋秋辞的脸颊,贴着眼尾,到颧骨,再到耳坠,一点点描摹过去。
像是被触及了灵魂,宋秋辞连睫毛都在轻发颤。
“认了,那我换武夫那套。”沈晴野捏着他的脸颊扯了扯。
“你这辈子,不许爱上别人了。”天光落于世界尽头,晚风送来沈晴野的声音,“谁敢来,我打谁。”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单曲循环的歌仍在唱着——
“andi''llbeherelikeyouwereforme.”[1]
(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曾经守护着我一样)
“sojustletmein.”
(所以,让我走进你心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