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辞？”
“宋秋辞？！！！”
“嗯？”倚着宿舍床扶梯的男生抬起点目光，“主角单手扼住反派的脖子，将反派掼到树边，膝盖骨顶死反派的小腹，欣赏着反派嘴角唇角溢出的一丝嫣红鲜血，刀尖一路描摹过反派眼尾的荆棘纹身，主角贴在反派的耳边说……”
“啊啊啊啊stop！”潘栩连忙喊停，“小宋啊，你这是正经打架吗？”
宋秋辞的嘴角一弯，视线轻飘飘地转走：“知道不正经，你还不自己写？”
“学弟，好学弟！”潘栩五指挂着宋秋辞的口袋来回扯，“你明明会写，你那打斗写那么好，你帮我想想，我送你一个断更请假理由。”
宋秋辞：“？？？？”
这不好吧？！
“我想想啊——”宋秋辞尾音拖着，“哦对，我给你摇人。”
他脚尖勾了张椅子坐下，按亮手机屏幕，手里树枝对着潘栩的椅背铛地一敲。
“你先写后边的。”宋秋辞极其严苛，“你一秒钟都别给我歇着。”
宋秋辞：“别揪你书桌边角的木刺了，写！！！”
“嗯？！你怎么知道我书桌边缘有刺？！”潘栩扬眉，无比震惊。
宋秋辞捧着潘栩给的牛奶，给沈晴野发了消息——
[宋秋辞]：呼叫武术指导。
[沈晴野]：[图片]，看这个马车。
[宋秋辞]：……
[沈晴野]：来吧，想要什么动作，我都能指导。
宋秋辞描述了潘栩作品的人设，以及预设的打斗剧情，没多久，一段视频传到了他的手机上。
临近12月的天，沈晴野就穿了件黑色工装背心，还叼着油条的沈蓓蓓被他扯出来，充当了反派。
视频里的沈晴野反握匕首，横于额前，格挡开“反派”的铁棍，接着抽身一脚踢飞“反派”手中的武器，一脚绊倒“反派”，再压着刀尖，抵在对方的下颌上。
然后沈晴野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揣给了喜笑颜开抱拳拱手的“反派”。
宋秋辞：“……”
“给。”宋秋辞把手机平放在书桌上，“快写。”
潘栩夸张地咦了声，来回把视频看了两三遍：“这么酷？！你男朋友？”
宋秋辞没答，只是抿了抿唇，搭在桌沿的指尖轻蜷了下。
“绝对是。”潘栩把他的反应收入眼中，了然，“完了完了，咱们本科校区的漂亮小草被人摘走了。”
“快写！！！”宋秋辞手里的棍子一扬，“写文的时候什么话题都很有趣，查资料的时候看见野猪进城这种标题都能看半小时是吧！！”
“？？？”潘栩五官扭曲，“不是，你到底在说我还是在说自己啊？”
在宋秋辞的棍棒催促下，潘栩直起腰，挤牙膏似的，敲出了一行行字。
宋秋辞难得体验到看文赶稿的快乐，他悠然刷起了那几段关于沈晴野的短视频。
其实他对互联网骂架这种事情兴致不高，人的价值观不同，终究很难相互说服。
他只是把应有的话，说给同频的人听。
这会儿，短视频的评论区也很热闹——
@伟大的邓布利哆：好好好好……帅。
@苹果派：a大校报的发文和配图也很强，据说是作者刚好在场，还参加了救援，这什么神级构图，太有故事感了。
@兔子风铃：哈哈哈作者是我校摄影系的啦，专业的。
@漂流瓶：也就一般般啦，救人那个是挺勇的，不过动作挺业余，说是什么大片既视感、武术重现倒也不必，那个发文发声的也是，不用吹得太过了好吧，大家都是普通人。
“写完了，我写完了！”潘栩一声哀嚎，“这5000字我要分成五章，能撑四天，第四天更2000，当作是我突然勤奋。”
“我总觉得……”宋秋辞的眼尾跳了下，“我好像比你勤快多了……嗯，你是真太监啊。”
“你勤快，你写两行字要吃个零食哄一下自己，写一段话要开瓶酒解解渴……”潘栩啪嗒啪嗒，一吐为快。
“走了。”宋秋辞视线一飘，扬手摘了椅背上的外套，“下午上班呢。”
男生压下门把手，一闪身，不见了。
“上班还‘呢’。”潘栩的嘴角直抽，扑身趴在桌上，“累死我了，更完这波，我要请个假歇几天，下午的组会，我就不去了吧。”
-
要说上班，宋秋辞其实还有点紧张。
他这实习生，上岗不到3个月，竟然跟上司谈上了。
会不会……不太好？！
他心不在焉地把自行车锁好，拖着脚步往公司大楼走，正走着，听见沈晴野那耳熟的声音——
“明天回？”沈晴野一身敞开的黑色英伦风长风衣，他一手插着兜，一手拢着手机，音调散漫，“回啊，欢迎。”
“不用带烟，带两瓶酒吧……不是我喝，我不喝，对，也不是想打醉拳，我哄人开心。”
“爸，要我的意识去车站接你吗？”
“啧啧——”沈晴野偏了点头，离手机听筒远了些，避开了一声骂，抬眼间刚好看见了宋秋辞，“不跟你说了。”
他抬手掐了电话。
“你站这儿干什……啊！”宋秋辞话说一半，一只手压在他肩后，沉沉地一推。
他被按进对方身前，脸颊压着风衣领口的扣子，硌得他生疼，连声音也模糊不清：“你干什么？”
温热的手指贴着他脑后的发丝，滑入他领口边，拢起他颈边装饰用的黑灰色围巾，拎到他眼下，把他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今天才5度，你就穿这么点？”沈晴野轻声呵斥。
“大三课后作业，拍冬日写真，我被老师抓壮丁了。”宋秋辞被裹得就露出双眼睛，“你在这儿干什么？”
总不能是接他上班吧？
“等更。”沈晴野视线锁着那双清隽好看的眼睛，幽幽地咬着字音，“我作者一大早就不见了，去了别人屋子里，饥饿的读者只能在冬天的寒风里等更新。”
“少来。”宋秋辞挥开指边那只勾过来的手，“我昨天更了5000字。”
“那我在等你。”沈晴野话一转，俯了俯身，与男生平视，眼底闪过一丝笑。
宋秋辞一怔，没想到他敢承认，长睫毛微颤了颤。
“走，赶紧进去。”沈晴野轻声催促，“不能把脆脆的漂亮小花冻蔫了。”
“我没有那么脆……”宋秋辞争辩了声，警惕地刮了沈晴野一眼，“你对我有误解。”
“啊行行行。”沈晴野视线锁着男生清隽的双眼，一哂，“前几天吹风发烧的不是你，是我。”
两人并肩，说这话走进公司，宋秋辞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俩。
宋秋辞：“？”
咋？刚谈，在一起一天，很明显吗？
他微蹙眉，疑惑地看了眼沈晴野。
沈晴野扬眉，无辜地向两边摊手。
“卧槽，总监，小宋，这短片是你俩合作的吗！”张阳一见到两人，顿时连人带椅子转过身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丝滑带感的打戏了，运镜太绝了。”
宋秋辞咦了声。
“而且小宋你居然是这本书的作者吗！！”张阳语速飞快，涨红了脸，“我们公司的实习生太牛了。”
“啊，是那个短片。”宋秋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专业课的期中作业，大约是被邓导演给传出去了。
一段名为《傲》的武侠主题视频，在网上被疯转。
@邓导演：分享一段视频，我竟然在a大的学生作业里，看到了我许久没在作品中见到的真江湖，这一段无论是分镜设计、运镜还是编导，都是顶级配置，剧情和角色演绎，也是最佳呈现。可以尽情享受这段视频。[附带视频，请用力点击此处]。
评论区——
@牛肉干：无威亚？！真打？卧槽！
@欺负我的人都会倒霉：？？？《宋少侠傲游九州》？!作者自己拍的吗？！作者还会这个呢？
@卫生纸纸：哇，视觉盛宴啊，参演列表，陈秉鸢？啊？！！
@蓝蓝懒懒：救命，我反复看，而且这个沈晴野，是救人的那个沈晴野吧，视频最后写的鸣谢沈氏非遗武学传人沈晴野，鸣谢场地沈氏武馆庭院？哪个傻逼说沈晴野摆拍，武术不到位硬装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传人啊。
@露水清秋：我想说……宋秋辞，好强啊，会写文会拍摄会编导，还能发文骂键盘侠。
@海底的战斗鱼：嗯哼，不止，这可是a大校草……真好啊，简直就是一帆风顺的完美人生，那个沈晴野也是，又帅又强，没有烦恼的人生赢家啊这俩。
@小恐龙：嗑一口。
@奶酪好吃：鸣谢拍摄场地，沈氏武馆庭院，我就在a市哎，请问可以过去打个卡吗？我是书粉，这个布景也太还原了吧。
@小恐龙：+1，我也想去打卡，应该可以去吧，地图上搜了下，武馆是对外开放的，庭院……去问问也可以？
@一只白狗：我也想去，我去打地图上的武馆电话问问。
看到这里，宋秋辞顿了顿，侧头看向沈晴野：“好像有很多人想去打卡，会不会太打扰了？”
“嗯？”沈晴野挨过来，视线掠过手机屏幕，“那我把我的剑我的蚕我的马车都摆出来，再还原个书里的茶……”
宋秋辞：“……”
忘了这位是搞同人的王了。
“沈总监。”有人扣了扣门，“怡馨布艺公司的人带着样品过来了，说5分钟内到公司楼下。”
“我马上到。”沈晴野嗯了声。
宋秋辞的目光与沈晴野的在半空中交汇一瞬，总觉得这人颇为遗憾地冲自己笑了下。
“下班等我。”错身的瞬间，沈晴野声音极低。
“嗯……”宋秋辞应声。
视频里装得再大，回到现实，沈晴野还是得上班，宋秋辞也还是继续他悠闲的打工。
他刚帮公司剪完一段视频，张阳过来叫他。
“嗯，我知道，我等下就给你送过去……”他侧头夹着只手机，边聊边对宋秋辞说，“你找一下沈总监书架上，有没有人力那边新送过来的简历。”
“稍等，我看看我看看。”宋秋辞按他说的位置，在文件盒里翻找着，刚找到标着员工资料的文件盒。
一张纸页落下来，滑落在他脚边。
他俯身拾起来，对上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这张简历照片经过宿舍三人的练手精修，长得和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沈晴野是出于什么好奇心，在几百份实习投递中，选择了他。
不过这简历——
他的视线落下来，停在简历上沈晴野用潦草的笔触圈出的两行字上。
一行是“会自己坐电梯”，另一行则是爱好？
爱好：文字世界的织梦者，把美好的东西具现化
沈晴野画圈，批注：会搞同人？就你了。
宋秋辞：“……”
宋秋辞：“…………”
我们是这样相遇的啊！！！
嗡嗡——
桌上的手机振响，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宋秋辞疑惑地抬了抬眉梢，接起电话。
“宋秋辞吗？”电话对面是个沉稳优雅地中年男声，“我是邓北，邓导演，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傲然》这本小说影视化的事情。”
“明天的话，可以吗？”宋秋辞指尖翻过自己的工作表，“明天下午。”
“好，就这么定了！”邓导声音越发激动，“如果有别人联系你，记得是我先来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宋秋辞哭笑不得。
“在说什么？”沈晴野掌心托着样品盒推门进来，“影视化？”
“那我陪你去。”沈晴野视线一抬，停在桌上的那张简历上，“……”
双方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一片阴影落下来，遮住了头顶的灯光。
宋秋辞怔怔地看着面前慢慢靠近的沈晴野，沈晴野压着眼皮，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他下意识地觉得危险，往后退了一步、两步，直到后背抵在坚硬的书架上，极具压迫感的身形挡住所有退路。
他避无可避，只能由着对方，借着身高的优势，低头用目光一寸寸描摹过他的脸。
他仰脸迎上对方沉敛的视线，耳畔一热，额前的碎发被沈晴野的拇指拨开，又落下来，再拨开，发丝扫过额角，一阵轻微的痒。
“还好是你。”沈晴野俯过身，下巴渐渐压在他颈边，发丝扎得他侧脸生疼。
他听见这人用极低的声线说着，仿佛一声不知餍足的喟叹：“只能是你。”
-
隔天早晨。
唧唧啾啾——
清脆的鸟鸣响彻行道树梢。
一辆出租车停下，下来了推着两只大行李箱的老沈。
“我沈孤鸿，终于回国啦！”老沈深吸一口早晨的寒气，一声感慨。
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那晨曦中静谧的沈家庭院了，近乡情怯都快给他干出来。
老沈推着行李箱，走啊走，终于远远地，隔着清晨的薄雾，看见了——
一大帮子人。
老沈：“？？？？”
练武者极佳的视力一路扫视过去，看见庭院的门楣上苍劲有力地书着四个大字——
宋氏宗门。
老沈：“？？？？”
老沈小跑了几步，看看周围，看看路牌。
没错啊，是他家啊。
怎么搞的，怎么改名了。
算了，先回家吧。
“喂，别插队，要有秩序。”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友好，“你到后边去排队，现在人还不算多，估计排一个小时，你就能进去啦。”
老沈指了指自己：“？”
老沈：“？？？？？”
清晨的小巷里，回荡着老沈的一声大吼：“沈晴野？！！沈晴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