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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蛇蛇太贪

    蛇身的颜色虽漂亮,但却慢慢变得粗壮,甚至分出了分身。

    两条白蛇围堵浮生,贪念那几滴花液,爬上显得娇弱的花身,想要往里面钻。

    两条灵力化作的蛇太多了,浮生不够它们吃。

    明月夷咬紧牙,想要抑制从神识传来的感受,以此来抽出贸然闯入的浮生,却忘了少年与她不同,未曾想过要抑制。

    他在快乐,在呻吟,像蛇一样在极度的愉悦中,抱着她翻身在地上,呼吸凌乱的用高挺鼻梁蹭她脖颈,欢愉得连每根乌发都在往她身上缠。

    而灵府中的浮生被两条白蛇的头撑开了。

    少年兴奋得浑身发抖:“师姐…呃…师姐,你看浮生开了。”

    浮生开了吗?

    明月夷恍惚地松开浮生,放白蛇进来。

    可浮生容不下两条蛇。

    所以他叫得霪乱,息乱如潮。

    又凉又滑的温度不一会便变黏,反复来回的古怪温度不断刺激着明月夷。

    她双腮透赤,半眯着眼儿,压抑的声音渐渐转成鼻嗡嗡的鼻音溢出,被两条白蛇缠得喘不过气来,不得已之下启着檀口呼吸,缠着一缕乌发的手指攥得泛白。

    不多时,唇又被不满足于此的少年堵住了。

    他冰凉的薄唇沿着往上贴合,轻喘着将舌尖伸进去。

    明月夷无意识启唇容纳下他。

    唔……

    他黑得泛红的眼瞳震颤,捧起她的脸,额间渗出的汗雾打湿了额间的黑发,碎发贴在微醺的赤颊边,身躯也由冰凉逐渐变热。

    “哈、哈…师姐…”

    他在神魂交融中得到了极致的快乐,大颗泪水情难自已的从红红的眼眶砸落,顺着落进绞得难舍难分的唇中,也教明月夷尝到了一丝冰凉。

    那些声音如影随形,疯狂盘旋在头颅深处。

    她此刻无暇去细究,难以言喻的酥麻在灵府随着浮生的莲花瓣层层绽放,她能听见了少年似哭地喘吁,柔软的唇与她互相挤压。

    他喟叹包罗万象的浮生绽放时的美态,灵力化作的小蛇完全,贪婪地绞住浮生。

    明月夷感觉颅中里满得快要撑不住,浮生开始被撑得水珠一滴滴往外而溢。

    这一切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两人融合的灵府同时轰然炸开。

    从神识至身都有种过于强烈的快感,明月夷眼神涣散地拱起脊骨,唇边溢出点点软呻。

    与此同时,紧抱她的菩越悯也因被四面八方冲击而来的感受送上了顶峰,忘记了放在她唇腔中的红舌,就如此瞳孔迷蒙地伸着,因为舒服到极致而失了神。

    是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神魂交融的余感渗入了明月夷每一处毛孔,隔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

    她睁眼便是少年红艳艳的脸,欲气尚未褪去,如同浇了蜂蜜的熟透的桃子,泛着甜蜜而又颓靡的性慾美。

    第二次了。

    她与菩越悯第二次神交。

    这次远比第一次做得极致,哪怕她如今清醒了,也软得连手都懒得抬起,想要地为榻天为被与他再度相拥缠绵。

    但这种只是种错觉,神交后的两人神识会出现短暂的相互吸引,引出身体中异常旺盛的情绪,故而不少修士在神交后会都会在顺势双修,以达到神魂合一的顶峰。

    明月夷眨去眼底的水痕,趁他尚在余感中没回神,腕慵无力的将他从身上推开。

    少年软软地倒在她的身边,呼吸急促地轻喘着,像是无骨的爬行动物被打死,随意地丢在地上任其破碎着。

    周围的风吹散了林的暧昧。

    明月夷坐起身,察觉身边的视线随行,侧首看去。

    少年美丽的黑发覆在潮红得病态的阴惨玉面上,睁着幽静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身上的袍子松垮得凌乱,红罩裳上还有一团被洇出的深痕。

    一种无法言喻的阴湿妩媚。

    明月夷眼皮陡然一跳。

    发生这种事,明月夷本不想管他,但又说不上是谁的错。

    明知上次他也控制不住体内的灵力,将她探查身体的浮生拉进灵府,这次不应如此冲动。

    明月夷与他对视几眼,迟疑地伸手去探他的额。

    指尖尚未触碰便被他握住了。

    明月夷手指轻颤,想要抽回手,他却已经先一步抬起脸,侧贴在她的掌心上。

    他的脸颊温凉,呼吸轻急,垂覆着黑压压的湿睫,露出几分被调教后的乖顺,嗓音沙哑得似喉咙绽放了一朵花,闷闷的。

    “师姐……刚才我差点被他杀了,幸好你来了。”

    他没有提及方才堪称赤裸的神交,而是将话带去了另外的事上,好似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施救,甚至还像小狗一样亲昵地用高挺的鼻尖蹭她掌心。

    痒痒的。

    明月夷看着眼前乌发雪肤的美艳少年,脊椎微麻,还是抽回了被他压在脸颊下轻蹭的手:“没事,妖物多有狡诈,是我没有察觉对方的伪装,差点让你深陷危险。”

    她想要维持身为师姐的轻描淡写,出口的嗓音带着软哝的鼻音,软得自己都沉默了。

    他却是毫无察觉,听见她软哑哑的柔调,抬着还沾着的湿粉的眼,乍然泄出欢愉,情不自禁捂着胸口呢喃:“师姐的声音好可爱啊。”

    明月夷:“……”

    “师姐,我没听清,能否再说一遍。”他不满足,好喜欢听,央求她再重新说一遍。

    明月夷抿住又肿又麻的唇,以沉默拒绝他。

    得不到想听的,菩越悯眼中的欢愉转为遗憾,秾丽的眉眼间拢着郁郁的郁雾。

    他在埋怨刚才的他,不该情不自禁说出那句话,应该趁师姐尚未察觉,哄骗她一直用软绵似白泥的嗓音重复。

    一遍、两遍、三遍……啊,师姐真的好可爱。

    他咬着下唇,淡玫唇角抿了一根黑软的发,苍白的玉面如白瓷破裂出一道黑色的裂痕,周身黑泥般的疯狂埋怨掩在平静中。

    明月夷视线从被拒绝后就垂首沉默的少年身上移开,虽然知晓方才那痨病鬼妖已经逃走了,她还是掐指捻符,将之前符修峰师姐赠送的追踪符用了。

    朱砂黄符从纤玉指尖化作一道流光,循着残留的妖气消失在天际。

    只要那只妖再泄出一丝妖气就会发现,短暂时间应不会去害人。

    明月夷做完这一切,再留在此浑身极为不自在,起身欲又要离去。

    菩越悯也起身跟上她。

    明月夷走了几步,他也走几步,悄无声息得如同她的影子。

    “你跟着我作何?”明月夷转身看着他。

    少年颊边还泛着尚未褪去的红痕,眉眼与清隽的五官漂亮得有模糊性别的媚,薄唇上扬着疑惑的笑意:“师姐不教我修炼了吗?”

    自从师傅让菩越悯跟她练剑,他就每日都跟在她身边。

    因为今天发生的意外,她差点就忘记了。

    明月夷敛下心中情绪,心平气和道:“暂时不用跟着我,你已经悟出了自己的剑法,近日就在峰中多加熟悉,等彻底趁手后我再来。”

    近日她都不太想看见他。

    她打发他的借口并不明显,留有余地,少年似乎没有听出来,一如往常那般听话地点头。

    他微笑:“师姐,我会好好练剑的。”

    幸而师弟不黏人。

    明月夷松口气,对浅笑晏晏的少年颔首,背着宽剑转身离去。

    而她以为不黏人的师弟,从她转身那瞬间,纯黑的瞳珠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就像定刻在白玉上的一道划痕。

    金灿灿的晨光透过翠绿的树,将斑驳的树荫打在他红艳的跑摆上,披于后肩的曳地乌发长得诡异,无风而自动。

    随后在极度的怨恨下以最快,最血腥的凶残行径吃了自己-

    明月夷回到洞府换了身上弄脏的衣裙。

    看着裙上那一团被打湿的痕迹,最终不打算再穿第二次,丢进了炼炉中。

    不知是因为神交后的余感太大,她始终有说不出的不对劲,导致她整个下午在洞府打坐频频调整姿势,收效甚微。

    还不如去练剑。

    明月夷以周身别扭的不适姿势打坐,持续到傍晚才从榻上起身,倚坐在窗边一手推窗牗,一手拿抻杆,懒恹地蹙着秀丽眉眼往外扫去。

    正巧看见本应在焚净峰顶练剑的少年走进院中,昏暗的夕阳光浓浓落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唇角仿佛噙着鲜红的笑意。

    他唤道:“师姐。”

    明月夷歪头靠在窗边,清丽的眼尾还泛着几分懒惰,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因他时常会来向她请教,所以她洞府的限制解除了,他随时都能进来。

    菩越悯目光流连在她从窗里探出的半边身,拾步朝她走去,停在窗前垂眸凝着她道:“师姐,我有些不舒服,总觉很麻,很软,很难受。”

    他的声音融着夕阳竭尽全力最后灿烂的醉日温柔,沙哑地钻进耳蜗中,她的心莫名泛起痒意。

    不知是过分神交后的遗症,她也一样,作何都无法提起精神,打坐姿势维持久了,全身上下何处都感不适。

    “师姐,又发作了。”他俯下身,迷茫的脸悬在她的眼前,近得黑睫根根分明。

    明月夷凝目几息,后腰遂往后拉出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语气平静:“不是发作了,许是要变天了,所以你产生了错觉,夜里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练剑。”

    菩越悯颤了颤黑睫,面上呈出无辜的茫然,“是吗?”

    “嗯。”明月夷点头肯定,“你快些回去,我要休息了。”

    说罢她伸手欲将窗关上。

    撑窗牗的木杆刚被抽出,外面伸来的一只瘦骨苍白的大手遽然代替木杆,让即将阖上的窗维持着敞开。

    明月夷盯着握窗的那几根骨感美长指。

    “师姐。”菩越悯唤她,眸中沉寂,“我不是因要变天而身体不适。”

    他从她手中抽出木杆,将窗牗重新撑起,又往后退了几步,用方才她还觉得漂亮得想珍藏的长指撩起垂感极好的袍摆。

    那景象就如此完整地落在她的眼底。

    因为苏醒后太饥恶,所以已壮硕得无处安放,肉眼可见的狰狞。

    “师姐,从你走后一直就这样,我尝试过忍耐,也尝试过用别的法子,都还是不行,狐妖毒是否已经侵蚀了我?日后会如师姐所言,我会变得成别人修炼的器皿吗?”他盯着她,问话的声音很轻。

    明明一句责怪也没有,明月夷莫名有种他很可怜的错觉。

    到底是因为她才染上的瘾,也放出过话,一旦发作可以来寻她。

    这句话也刚过去没几日,明月夷不好将人拒之门外,犹豫顷刻还是对窗外身形秀颀的少年点头。

    “你进来。”

    第42章 蛇蛇……

    “多谢师姐。”

    立在残阳下沉得黑红天幕下的少年眉目和善,莞尔勾着唇角,黑眼珠也仿佛映了几分残阳的血红。

    明月夷引着他入院。

    因着床榻乃明月夷私人所属,也为了等下不出现什么乱情之事,她将妆案上的瓶瓶罐罐收起来,空出刚好供应成熟少年容身的位置。

    菩越悯在身后看着她弯着腰,仔细在妆案上叠铺软毯。

    她的身上穿着夜里舒适的宽松长裙,随着腰弯下,窈窕的身线便显了出来,与纤细的腰形成丰腴又纤细的弧度。

    好细,仿佛一手就能握住。

    他目光落在她被勾勒出的细腰上,眼中含着怜惜,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抬指对着虚握了一下,脸庞红了。

    明月夷转头便看见他在笑,手的姿势也古怪。

    食指与拇指分开出虚握的姿势,像是被人用线提起的牵线木偶。

    “怎么了?”明月夷垂眸打量身上,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菩越悯摇头不言自然收手,凝睇她身后铺好的位置,浅笑而道:“师姐,等下是我坐上面吗?”

    “嗯。”明月夷抬头道:“这样好清理。”

    若是在榻上,他会弄得床榻得到处都是,她刚才换了干净褥套和床幔,不想再被弄脏。

    菩越悯走过去,坐在她面前的妆案上,骨节清瘦的手撑在案边,姿态浑然懒散地垂着眸好奇打量身旁。

    明月夷丈量他优越的身形,忖度等下他可能又会失控。

    需得用什么将他双手都捆住。

    少年看起来虽然纤弱,实际却生得高,长腿宽肩翘臀精瘦腰,一样不落下。

    此刻如此坐在面前,秀颀的长腿竟还需要半屈着踩在地上。

    明月夷想了想,道:“手放在后面。”

    菩越悯依照吩咐,双手撑于身后,抬着微微含笑的脸庞望着她:“然后呢?师姐。”

    明月夷绕至他的身后,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雪菱充当绳索,将他的双腕束上,待确定不会被挣脱后,又将另一端捆在妆案后面的镂空假柱上。

    如此一来留给他可动的范围不多,仅限于案面周围。

    将人捆好后,明月夷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有发问,此刻正目光温柔又含有好奇地看着她的少年。

    他天真无害得好似根本就不觉得,她或许是坏人会伤害他,全心全意将自己交出来。

    看着如此乖巧的少年,明月夷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怜惜,主动解释:“这样更快结束。”

    只要他不乱动,不索吻,她觉得应该会很快结束。

    “哦?”菩越悯若有所思含笑。

    “那接下来,我开始了。”明月夷的手搭在他腰上时不忘提醒:“别忍着。”

    “唔,嗯。”他发出的尾音开始轻颤,因为双手被捆在身后,所以只能靠在铜镜上,垂吊着眼帘,瞳色虚迷地盯着她解腰带的手。

    外面最后的残阳已落下,屋内没有点灯。

    但确如他之前在外所言,很听话,也真的是狐妖毒发作了。

    他应是忍了许久,一没了束缚,便急匆匆探出已经变得深赤色,看起来颇有种嚣张的可怜。

    明月夷掀眸睨面前的人一眼。

    他下颌紧绷,眼尾沁着水光,朦胧暗光下看不清神色的脸轮廓有脆弱的美,远不似坠挂之物那般嚣张狰狞。

    明月夷握住。

    他颤抖,喉中明显的咽声夹杂一丝沉闷的哼叫,又将窄腰往上抬了点,膝盖也分开了些,以完全敞开之态面对她。

    虽然有些怪,但很方便。

    明月夷只当眼前的是做胭脂时的玉捣。

    帮他的同时,她听着他的声音,心中想他明明刚交过,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多?

    好在让他坐在这里。

    明月夷专心的同时,分出一丝庆幸。

    “师姐——”

    许是她分神后的力过大,他忽然失控地挣扎了一下,但双手被拦着,没挣脱掉,反将身后的铜镜弄得发出清脆地磕碰。

    明月夷低头一看,原是修剪圆润的指甲不小心抠了上端。

    他整张脸瞬间泛红,唇边溢出断断续续的古怪声调:“师姐……”

    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明月夷真以为他痛,移开指尖,继续握着用轻柔的力道安慰。

    他没讲话,眉眼被不满足占据,抬着去用力迎合,告诉她,他不痛,很喜欢。

    明月夷自然是看不出他隐晦的暗示,只顾想要尽快结束,手中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迫。

    隐蔽的感受层层迭起,他垂着眼皮,瞳孔泛散光地盯着她坐在面前。

    师姐俏丽的脸上认真得仿佛是在做何等高洁之事,专注得红唇抿紧,小巧的鼻翼间渗出薄薄的一层晶莹汗渍。

    好想舔师姐渗出的汗,好想与她交吻。

    他想到了白日在焚净峰顶与她神魂合一,唇齿相依,在一起不分彼此的画面。

    唔,师姐师姐师姐师姐……

    无数声悄无声息的呼唤被他缱绻地啮齿在舌底,最终还是在她刻意下化作洪流。

    “别忍!”明月夷眼看就冒出了一点,又被压了下去,下意识蹙着眉头松手扇了一掌。

    本就一戳就炸,哪受得住如此粗鲁地折辱。

    他眯着眼,冷白的皮下滚动的喉结也粉了,启着唇,失控得往前探身,迫切的想要吻她。

    明月夷就知道他会如此,颇为冷静地往后退。

    看着少年因为双手被束在身后,所以只能伸着头,像口渴想要吟水的小狗吐着舌,却一滴水也喝不到。

    “再忍忍。”她尽量安慰他。

    但他太急了,太想要解渴,濒临死亡般朝她靠近,长发随着他过激的动作而垂成倾泻的瀑布,坠在她的手上。

    即使沾了黑发,明月夷也不松手,继续加快,直到他被捆住的双手开始失控地挣扎,手臂与胸腰处的薄肌紧绷出惊人的摧毁力,仿佛随时都要挣扎出来扑向她。

    明月夷看着他清隽容颜上露出了渴望,头皮一阵发麻,只想着要尽快结束,遂直接加大力。

    妆案与铜镜不断发出‘嘭嘭’的磕碰,终于到了紧要时刻,他目光痴散,喉咙泄出低浑如困兽的长吟。

    近乎是呈直线往上溅。

    一场淅沥沥的雨落在妆案面上,堆叠在案面上的袍摆颜色洇成深红。

    明月夷无力地松手垂头喘着,白净的面上被涂抹娇艳欲滴的嫣红,鼻翼间渗着细密的汗渍,也仿佛到达同样的境界。

    外面已经彻底黑下,即将要变的天,黑得连一颗星子都窥不见,没有点灯的房中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两人沉喘的声音,让室内多出几分道不出的暧昧。

    隔了许久,明月夷软着的腿起身,拿着蜡烛点亮灯托中的焦黑灯线。

    噗呲一声,烛光瞬间占据被阴暗占据房中,墙角也是昏黄黄的。

    明月夷转头想提醒案上的人该回去了。

    当她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即将溢出唇的声音悄然咽下了喉,化作黑夜没有被烛光占据的沉默。

    还被无骨般瘫软在妆案上的少年此刻凌乱不堪,素日里秾艳俊秀的脸庞上全是涕泗横流的红,眼角是泪,唇角也因为过激而含不住的津液,松垮挂在臂弯上的红罩袍上黏皱成一团。

    眼前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已经远超过明月夷所见所想。

    霪乱,疯狂,受虐,这些负面词一窝蜂地钻进她脑中。

    好在她修的是无情道,自制力远比旁人要好,察觉有不对劲的意动哦,当即念起净心咒将不该有的负面情绪从脑海中洗涤。

    明月夷恢复如常后,上前解开束在后柱上的雪菱。

    雪菱落地,他也如无骨的蛇,逶迤滑倒在地上,沉沉地呼吸着。

    明月夷屈膝蹲在他的面前,碰了碰他的鼻息。

    没有休克。

    “师姐。”他睁开了眼,眼底翻涌着迷蒙的湿乌雾,与她对视着。

    明月夷淡然地收回手,“已经结束了,你该回去了。”

    菩越悯缓缓坐起身,覆在身上的黑发顺着坠在身后,黑汪汪得如披了件乌缎披风。

    “多谢师姐。”他抬着瘦骨苍白的食指,很轻地擦拭眼尾的残留的泪痕,唇也艳了,笑容可掬得看不出刚才在被捆着双手‘折磨’。

    “嗯。”明月夷目光掠过他抬手时,不经意从广袖中露出了泛着捆绑红痕的腕骨。

    菩越悯起身时脸庞红着,眼尾也还湿着,如克己复礼的小神仙,仔细拢了拢被弄脏的长发。

    做完这一切,他对她再度展颜一笑,“师姐,我先回去了,明日我还得找你练剑。”

    真是爱练剑的上进少年。

    如果没有狐妖毒,明月夷定会和师傅一样,对天赋异禀,又热衷修炼,不走邪门歪道的弟子有一样的怜惜。

    但此刻房中的麝腥味尚未淡去,浓得她听见他明日还来,颞颥一阵阵跳动。

    这上进的究竟是练剑,还是别的。

    明月夷木着脸点头:“明日不练剑。”

    他诧异:“那练什么?”

    明月夷:“什么也不练,你该休息几日了。”

    他红着脸微笑:“师姐,我不累,明日想练剑。”

    “还是说……”他眼尾的笑意扬起委屈:“师姐嫌我麻烦?若是师姐嫌,我可忍忍。”

    罢了。

    明月夷道:“明日练剑。”

    “好。”这次少年带着满足的微笑,打开房门一步步融进黑得看不清的黑夜中。

    门敞开了,屋内残留的气息被吹散了些,但还是很浓。

    明月夷在院中敛垂的长睫,仔细洗着通红的双手,忖度如何让菩越悯不要再来了。

    现在这一切走向和她最开始所想截然不同,狐妖毒在他身上发作太频繁了。

    第43章 蛇蛇秘密

    第二日,少年也如之前一样来得很早,温柔的将她堵在门口。

    练剑,帮他,一样不落。

    明月夷趁他得了满足,尚在失神中,丢下他一人独自练剑,往天机阁的方向走去。

    她原是想去查阅有关狐妖毒,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抑制,孰料在去天机阁的路上遇见了鹤无咎。

    青年白裳被风吹动似云雪,玉指节叩着竹简,坐在前往天机阁外不远处的风亭中。

    “师妹。”

    明月夷脚步顿住,侧首看去。

    鹤无咎放下扣竹简的指,对她招手,竹简从石桌往下倾泻成瀑。

    明月夷拾阶上去。

    风亭建于高处,风比平地凌厉,她一入风风亭便闻见风中送来的降真香。

    明月夷问他:“大师兄怎在此处?”

    鹤无咎目光落于她微红的唇瓣上,温声答:“在查阅古籍,倒是师妹这是要去何处?”

    明月夷如实道:“我也打算去天机阁翻阅一些书。”

    又问:“大师兄是在查什么?”

    她目光往他面前的翻阅一大半的竹简上落,好奇他在看什么,她记得鹤无咎过目不忘,看过的书都会记在脑海中,哪还需来天机阁翻阅。

    鹤无咎侧目看向散落的竹简,不疾不徐卷起道:“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师妹是要去查什么?”

    明月夷见他似不想说,没再问,笑着道:“没什么,就是无趣了去看看妖录。”

    竹简被卷起,再用麻布包裹,麻线束之。

    做完这一切鹤无咎抬首,温言道:“师妹要找什么妖?或许我还记得。”

    明月夷是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若是问他,说不定能比去查要快,遂道:“不是什么奇妖,是狐妖。”

    “狐妖?”鹤无咎诧异,眉骨微扬起:“师妹无故寻狐妖有关的书籍作甚?”

    明月夷道:“闲来无事忽然想起了狐妖毒,有些好奇。”

    鹤无咎笑着摇头:“这可不是好物。”

    明月夷没反驳,问他:“那师兄可知若是中了狐妖毒,除去药方解毒,可还有别的法子解除吗?亦或是转移也行。”

    狐妖毒堪称修真界的一剂春药,任谁染上都会变得霪荡,若不解便会成逢人就上的霪物。

    瞧着虽然不致命,但中毒后无法控制的性慾,旺盛得实在令人避之不及,修士一心都扑在修炼上,无人会将大部分时间花在男女交合上。

    鹤无咎默然,长睫帘垂在玉瓷白面上映出浅浅的斜影,搭在竹简上的手指若有所思地轻点。

    明月夷看着他。

    莫约间隔几息,他漫不经心问:“师妹为何想要知晓狐妖毒?可是在云镇上受伤了?”

    “啊?”明月夷不知他怎么忽然如此问,眨眼摇头:“师兄何出此言,我怎会染上狐妖毒?”

    青年单手撑着下颌,含笑抬指轻点在下唇,温柔的语气颇有贴心之嫌疑:“因为我近日见师妹的唇,总是肿的。”

    明月夷下意识摸上唇。

    原来不止还烫着,也还肿着。

    虽然被当场抓住,明月夷还是面不改色解释道:“没有师兄,没有中狐妖毒,你为我治伤过,若是受了别的伤也瞒不过师兄,我只是好奇想要去查,嘴唇肿或许是因为近日口淡,爱吃辣味儿,故而总是肿着。”

    “是吗?”他显然不信,看她的狭长凤眸中含着兄长对撒谎小妹的不赞同:“师妹不仅唇红,还无缘无故询问狐妖毒,若是真是遇上何事,可与师兄说。”

    明月夷对他追问颇烦,不禁后悔刚才不应该想着便捷直接问他,还不如去天机阁慢慢查,省得被如此追问。

    “嗯。”她耐着性子点头,伸出手腕,“师兄若是不信,可查我到底有没有中妖毒。”

    鹤无咎目光垂落在置于眼前的一截皓白手腕上,纤若鹅颈,肤如凝脂,白皮下的透出淡淡的青紫小血线。

    他并未抬手去碰,看出她不愿被追问,淡然摇首道:“不必了,此前已帮师妹看过,并无狐妖毒。”

    明月夷抿唇一笑,收手垂进长袖中:“师兄现在可告知了吗?”

    “狐妖毒并不难解,用千年雪莲一株、浮屠海水一盅,再用护生草、寓鸟肝……等药材熬制,只是雪莲虽易,但千年难求,我洞府后竹林中的雪莲尚不足千年,若是在次其间有谁中了狐妖毒,暂且只能用别的法子,我想想。”

    他不紧不慢地说了一通,状似思考后续道:“还有一法子,那就是,可趁着妖毒尚未侵蚀肉身,可用点燃星云草吸入中毒之人体内的狐妖毒,转移寄生宿体。”

    若想要解毒,药材缺一不可,不若便是转移。

    但此法也得需要有人牺牲,甘愿成为新宿体方可成,只是寻常无人会用此类自损的法子,毕竟狐妖毒一旦染上尤为难缠。

    鹤无咎说完,晦涩审视她。

    果然见明月夷秀眉微颦,似在认真忖度可行否。

    鹤无咎唇角沉落,墨黑瞳孔色浓,屈指搭在竹简上轻敲。

    明月夷左右思来,觉得冒险将菩越悯身上的狐妖毒转嫁于自身,太过涉险。

    她问鹤无咎:“师兄,你洞府里的雪莲还有多久千年?”

    鹤无咎:“半年。”

    半年太久了,也还是有风险。

    明月夷心下犹豫,想到远在雪云山之巅其实也有千年雪莲,只是那里山势颠簸,风险颇大,容易涉险。

    但若是机遇好,说不定能寻到一朵,鹤无咎后山栽种的便是雪云山巅上的。

    狐妖毒再留在菩越悯的身上实在危险,她可以先去雪云巅寻到雪莲,若是能找到最好,若是不能找到她只能再另想办法。

    明月夷想通后对鹤无咎道:“多谢大师兄帮我解惑。”

    “无事。”鹤无咎面含浅笑,见她起身,问道:“师妹是要回去了吗?”

    明月夷点头:“嗯,既然已经解惑,我便不打扰师兄,先回去练剑了。”

    “嗯。”

    鹤无咎倒是没挽留她,若有所思看着她转身从风亭中离去,下山的背影。

    师妹一心只在修炼上,从不在意什么狐妖毒,更不会去特地花费时间多次询问。

    他单手撑着玉颌,轻敛扇睫,指尖叩着用麻布裹住的竹简。

    红肿的唇。

    狐妖毒……

    师妹真与人学坏了,骗他的次数也越发多了-

    从去往天机阁的路上离开,明月夷不暂且不想回去。

    原是想要寻一处地渡过,未曾料想,竟又碰上了本应该在练剑的菩越悯。

    少年怀抱青铜色宽剑,黑长的发披于身后,步履间广袖浮动,有一见难忘的神清骨秀之概。

    怎么去哪儿都会遇上菩越悯,他就似在她身上安插了一双无形的眼睛,随时在阴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明月夷颇为苦恼地看着不远处身形长而轻盈的少年。

    一见他怀中抱剑走去的方向,明月夷便知他是来寻自己的,遂鞋尖转将身形隐藏,打算从另一边走。

    刚转过身,身后传来别人拦住菩越悯的声音。

    明月夷刚庆幸有人将菩越悯拦住了,那些人接下来的一句令她离去的步伐停下。

    槐树高大,她为了不让菩越悯看见,所以极快地闪身借树掩身形,此刻另边的人并不知情。

    拦住菩越悯的乃一名穿灰色短褐门外弟子服的人。

    “菩师弟。”那人将他拦住。

    菩越悯淡睨他将要碰上衣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掀起眸的沉寂目光平淡地落在他的身上:“并不知这位师兄寻我何事?”

    来人名唤,陈戈,乃焚净峰门外弟子,素日会被派上山打扫重日台等各地,换取与门内弟子一同修炼学习的机会,这一日他等了许久才轮上。

    一入焚净峰门内,他就四处寻找菩越悯,因为他发现了这位焚净峰小师弟的秘密,还是能掌控师弟的惊天秘密。

    趁着四下无人,陈戈坦言直诉:“菩师弟,我知道你,别人不知的秘密。”

    话甫一落,陈戈见少年明显一怔。

    “秘密?

    菩越悯望向他的那双纯黑似浸水的黑石子的眸中浮起迷茫,即使做出茫然神色,容貌也惊人的好看。

    “不知,我有何秘密教师兄看见了?”他展颜,像极了河上凝结的薄冰被春日暖阳照裂,声清冽而平缓。

    陈戈看着他男女皆宜的脸,不免露出痴色:“师弟可借一步说话?此处讲话恐泄密。”

    焚净峰的小师弟貌美,性格善良,是无数人心中一道不可触及的清冷明月,现在他手握如此秘密,自然不想让别人也分享到,纵然心中痴那美貌,也还维持着一丝警惕之心。

    但菩师弟似乎并不在意他口中的秘密,语气如常带着平易近人的暖意,却是婉拒。

    “不必了师兄,我无甚需要避人而谈的秘密。”菩越悯目光越过他落在槐树后,痴迷地闻着被风吹出的淡香,舌下泌出津液。

    他心中泛着食髓入骨的痒,无心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想去寻师姐。

    可有的人偏生看不懂神色,见他拒绝,当即便急了。

    陈戈犹恐他走了,仗着虎背熊腰的体格,指节壮着胆子将人拦在面前急迫道:“菩师弟,别不信,我当真知晓你的秘密,前几日,重日台的打坐室内,发生了何事,我都一清二楚。”

    此话倒还真使得面前的少年目光一顿,随后缓缓落实在他的身上,淡玫唇角的笑意隐了些,温柔的面容越接近某种受供奉的神性。

    菩越悯浅笑而视,“嗯?师兄所指什么?”

    陈戈就晓得此言有用,嘿笑:“师弟现在能借一步说话吗?”

    第44章 蛇蛇……

    菩越悯凝视眼前相貌普通的男子,淡雅的嗓音含有好奇:“师兄是想去何处与我相谈?”

    陈戈直接开口道:“去师弟洞府,师弟的洞府应很大,偶尔也需要有人打扫,今日刚我有空。”

    他们这些人修为低微,身份也一样低微,不配拥有独立的洞府,用山下的关系来讲,内门弟子是贵人,而亲传弟子便是触及不到的权贵,住的都是‘皇宫’,他早就想要尝试进‘皇宫’的滋味了。

    陈戈肯定,师弟不会拒绝。

    果然面前容色精美,白如贵玉的师弟颔首同意了。

    “可以,师兄请随我来。”

    陈戈嘿嘿一笑,跟在他的身后,心中畅想这些亲传弟子的洞府都是怎样的。

    秀美高挑的少年身后跟着体格彪大的男人,违和地避着人走小路回去。

    明月夷在听见方那人提及重日台打坐室便隐约察觉不对,现在见菩越悯竟受他显而易见的威胁,还如此听话的同意人进洞府,顾不得藏身。

    她从树后出来,将两人唤住:“师弟。”

    前面的两人闻声止步。

    陈戈听见女人清脆如铃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转过身。

    见是明月夷,他的神情忽闪,露出几分心虚,赶紧垂下头不敢乱动。

    菩越悯直勾勾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唇角上扬,“师姐。”

    “你们这是要去何处?”明月夷佯装未曾听见刚才两人之间的谈话,上前问后,目光再落至陈戈上:“这位师弟是?”

    陈戈面对明月夷完全没有面对脾性较好的菩越悯那般嚣张,闻她问话,虽声音并不严厉,但却卑躬屈膝地弯着腰,“回明师姐,菩师弟不久前邀我去打扫洞府,我见得空便同意去帮忙。”

    说完还暗暗看了眼身边的少年。

    可此刻菩越悯的目光已分不开给旁人,近乎全心全意看着明月夷,眼底全是对她爱护自己的迷恋。

    明月夷若有所思,看向菩越悯,“是这样吗?”

    “嗯。”菩越悯并未为难陈戈,小菩萨品性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声如春风拂面般布施仁慈:“师兄可先回去,今日我与师姐有事,改日再请你。”

    陈戈敢找上菩越悯便是因为他品性良善,却不敢当着明月夷的面,闻此言就借坡下驴连连点头:“好,那便不打扰师姐与师弟了。”

    明月夷没拦着他,看着他疾步匆匆离去,直至人消失不见,才转眸凝睇身边纯真质美的少年。

    他天生就似生了一副菩萨心肠,连对方这种显然的恶都不拒绝,这样的人若是还留什么霪毒在体内,迟早会因心善而害了自己。

    “师姐。”菩越悯见她只看着不言语,头疑惑微倾。

    明月夷问:“你可知刚才他说要去你洞府是何意?”

    菩越悯微笑,“嗯,知道,许是好奇,也想与我说话。”

    明月夷语气平静:“要去洞府,这可不是想要与你说话。”

    “嗯?”他茫然颤了颤鸦青睫帘,黑瞳纯粹:“师姐,我不懂。”

    既然担上师姐的身份,明月夷自然偶尔也会提点师弟妹,“你体质特殊,又兼怪病在身,他必定是知晓了,所以想要以此为威胁,想骗你都是轻的,严重些会以此为要挟,要你成供人修炼的炉鼎。”

    “啊,原是如此,我就说,为何他要去我洞府打扫。”少年苍白美丽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好似才想明白。

    所以刚才他真以为陈戈是要去帮忙打扫洞府吗?

    明月夷木着脸。

    “多谢师姐。”菩越悯直勾勾地盯着她,满是真诚笑容脸庞秾艳清冽。

    明月夷已无力多说,他对人这般毫无防备心,迟早要被人骗成炉鼎。

    狐妖毒,不能留在他的体内。

    明月夷原是打算先去雪云巅的千年雪莲为他解毒,现在这个情形,已然来不及了。

    陈戈一定是知晓了菩越悯是炉鼎体质,现在体内还有狐妖毒。

    “菩越悯。”明月夷凝目看他。

    他与她对视,茫然却含笑地看着她白艳小脸中下定的决心,眼睑下的苍白渐渐被淡淡的红潮覆上。

    明月夷道:“我今日去天机阁得知狐妖毒能用天星草熏香短暂引出,可重新再寻宿体,你如今已经被人发现了,我打算先引进我的体内,然后过一段时日我再去雪云巅找千年雪莲。”

    这是眼下最优的处理方法,她无情道已修至地第四层境界,短暂时间能压抑毒发。

    明月夷话说完后,眼前的少年却变得异常沉默。

    菩越悯看着她,舌下再度泌出清液,垂下的漆黑眼珠微不可见地荡出颤栗的涟漪。

    师姐说……

    狐妖毒转移到师姐的身上,但他的狐妖毒已存在了许多年,师姐能受得住吗?

    他忧心忡忡,眼含愉悦地望着她点头,“好。”

    最终与他一起回去的不是旁人,而是明月夷。

    全是冰霜的洞府内颜色寡淡,墙面凝结霜花,悬梁挂着冰坠子。

    一盏铜炉中缭绕上升一缕袅袅青烟,满室芬芳,水精似的少年坐在冰榻上,乌黑的长发逶迤坠地,铺成一滩乌鸦鸦的黑水。

    明月夷打量他泛起薄红的薄颊,问:“可感觉如何?”

    他掀开眸,瞳膜上似被水雾覆着,淡色薄唇翕合吐出一个轻颤的音:“热。”

    “热便是对的,天星草是狐妖的克星,能短时间引出狐妖毒,你再忍忍。”明月夷挑起炉盖,往里又丢了一块天星草。

    菩越悯手肘松松地搭在膝上,松懈垂下时暴起的青筋凸出得明显,敛着睫毛又乖又听话:“嗯。”

    天星草做的熏香已点燃了半炷香,他原本苍白的脸都已热得泛绯,热气蒸得身下的冰榻都已融化出水,将堆鸦的乌缎打湿,还不见他吐出狐妖毒。

    莫不是方法不对?

    正当明月夷心生疑惑,原本坐在榻上的少年忽然倒了下去,潮热的脸颊贴在冰床上,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渗入被热融的冰榻中绽开成血莲。

    明月夷见状抬起他的脸,却犯难了。

    狐妖毒怎么引到她的体内?

    吸吗?

    “师姐。”菩越悯掀开透薄的眼皮,神色迷蒙地看着她,颤簌簌的浓睫脆弱得似一碰就会碎的冰蝶,一讲话唇边又溢出了血。

    明月夷顾不得犹豫,捏住他的下颌,俯身吻上去。

    血味好浓。

    明月夷吸了一口,秀眉长蹙,舌尖顶了下他,“别咽下去了。”

    回应她的乃少年含糊不清的轻唔声。

    他抬手叩住她的后颈,往下压,含血的唇与她紧密贴合。

    明月夷以为他又咽下去,复而又碰了一下,暗示他别咽。

    菩越悯齿关一松,她的舌便钻进了腔内,明月夷眼眶瞬间被湿得云雨沾睫,差点推开他。

    “师姐,没出来。”他缠着她,喘着呢喃,呼吸急促得隐约在愉悦

    “你再吸吸。”

    分明是很正常的话,从他口中出来,莫名有说不出的古怪。

    明月夷耐着往唇中吸了下,满口冰凉的血腥味,几乎令她干呕出来。

    如此恶心的吸血,他却浪得几近要叫出来,好似爽得颅中绽花,上挑的眼眸流转着潋滟的水色,冷感的美丽脸庞上红越来越明显。

    “呃啊……师姐,快出来了。”

    明月夷听得头皮发麻,忽然觉得吸狐妖毒这种法子并不好。

    小圣父本质是霪荡的,每一声都像是在叫床。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顺着往口中吸,可吸着,她却发现不对。

    要出来的不是狐妖毒。

    汇聚的洪涌轰然炸开,从布料中浸出湿痕沾上了她的裙子,奇异的味道和香炉中缭绕升起的香味融化得古怪。

    明月夷目光一滞,脑中俱是混沌,只回荡着一句话。

    出来了。

    是出来了。

    出来的不是狐妖毒,而是别的。

    菩越悯趁她失神,扣着她后颈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往后一压。

    她毫无防备地躺倒在冰榻上。

    他俯身,垂下的长发如一根根细长的小蛇拂在她的脸颊上。

    明月夷抬眸便看见少年涣散着瞳心,潮红的面容悬停在眼前,清冷的面容无端透出几分诡异的艳丽。

    他在笑,还缠绵出了无辜,“师姐,狐妖毒怎么没出来?”

    “许是方法不对,你……先起来。”明月夷脸上发烫,伸手想推开他,但他却纹丝不动,目光落在她染血的唇上。

    “既然不对,那师姐我教你。”他轻声呢喃,垂下头将唇覆在她红唇上。

    贴合舔舐,辗转吮吸,吻了额头,又吻鼻尖、下颌,一步一步慢慢来,诡异的柔令人生出沉沦。

    明月夷嘴唇被强行堵着微张,在轻柔的吻中眼底神采渐渐散开,犹如蓄水缸底浸泡的黑石子,风姿无限地轻喘着。

    菩越悯撩眸看着她仰着秀容,眸间被引诱出的迷离,嘴角微翘,沿着她细长的脖颈往下埋在锁骨上疯狂呼吸。

    好、好香。

    他开始发抖,搭在她腰上的手勾住腰带,轻轻扯开,女人的雪缎的柔软裙子松开,露出了一截又白又细腻的腰身,很快被苍白的手温柔地握着,指腹拂过肚脐。

    好似很喜欢,可爱得他反复抚过。

    明月夷浓睫颤抖,眼尾泛起淡绯色,唇中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媚轻‘嗯’。

    他隐约听见了,抬起被潮红布满的脸,含着迷离的笑,问她:“师姐……我可以舔一下吗?好可爱啊。”

    不止肚脐可爱,师姐浑身上下都好可爱,都想舔,好想,好想舔。

    明月夷想拒绝,可眼前的少年那双漆黑眼中似有诡异的漩涡,用无害和可怜乞求,拽着她点头。

    第45章 蛇蛇……

    “师姐真可爱。”

    冰榻上,升起热出的雾,少年双手捧着她的脸,吻得很轻,顺唇角而下,薄而红的唇贴在她紧绷的肋骨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睫下垂的瞳心中全是贪婪。

    亲最靠近师姐心脏的皮肉,他舒服得掩在皮下之物几慾探出头。

    他诱着:“师姐,打开些,挡住了我舔不到。”

    明月夷深受引诱,不知他说的打开什么,凭心而分开了膝,甚至挺了细得只得一握的腰,肤粉如桃花。

    蛇瞳兴奋得竖立,口中的诱哄的话如抖落的碎玉珠子:“对,师姐腿放我肩上。”

    是师姐主动打开的,他会舔得很仔细,会好生伺候师姐的。

    正当明月夷抬腿之际,一道传音仙鹤落在窗台上。

    师弟可在洞府——

    菩越悯脸色遽然一变,抬手去堵明月夷的耳和眼,不想她被外物所惊扰。

    他虽然堵的及时,明月夷还是看见了,也听见从窗外飞进来的那只传信仙鹤,发出了谁的声音。

    “师弟,可有空一叙?我在你洞府外。”

    是鹤无咎。

    明月夷眼中闪过清明,蓦然回神将坐在腰上的少年推开,坐在冰榻上将被拽散的腰带系上,莫名有种将要被抓住的心虚。

    菩越悯恹恹地躺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整理着装的动作,虚敛的睫毛簌颤着。

    又被打扰了。

    烦人的东西。

    “你先去见大师兄,切莫说我在这里。”明月夷见他长发湿散,凌乱的衣裳地躺在榻上,心虽对刚才发生的事有些尬意,但表现得还算心平气和。

    修仙正途,讲究因果轮回,他是因她才染上狐妖毒的因,以防止她日后修炼途中受心魔影响,修为停滞,所以这个果也需要她来结。

    谁知狐妖毒未吸出来,反而受香影响,差点与他在意乱情迷下双修了,幸好鹤无咎的仙鹤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错。

    “听见了吗?”他迟迟不答,明月夷以为他尚未听清又重复一遍。

    少年撑起身缓缓颔首,吃过胭脂的唇瓣被染犹如吸过血般艳丽。

    “师姐放心,我不会与他说的。”

    明月夷这才放心,想出去,但想到仙鹤传的话,不想出去碰上鹤无咎。

    菩越悯跪坐在冰榻上,咬着红发带捆长发,与她说:“师姐,暂时可在我房中,等大师兄走后再离开。”

    明月夷点头:“好。”

    “嗯。”

    明月夷看着他束完微湿的发,就穿着这身走出房门。

    冰凉的房中变得冷清,唯有一盏小香炉,还发散着淡淡的暧昧沉香。

    结冰长廊旁的院中红梅傲立,清香扑鼻,几只小木偶裹着厚厚的棉服,坐在梅花树上看着院中穿着单薄白裰红罩衫的少年,叽叽喳喳地吵闹不停。

    少年脾性甚好,眉头都尚未蹙动,含笑地看着它们打闹。

    鹤无咎进来便看见一派红梅冬雪的好景,少年坐于红尘中,面净肤白,眉眼秾丽。

    他似察觉到视线,侧首看向他微微一笑,“大师兄。”

    鹤无咎踱步上前,坐至一旁的石凳上:“你的灵侍和寻常的有些不同。”

    “嗯,去师姐后山抓的竹灵。”菩越悯提起玉陶壶,倒了一杯浮着热气的清茶,苍白的食指屈推过去,含笑问道:“大师兄今日怎得有空来了?”

    鹤无咎目光从树上围成一团的小木偶,落至杯中漂浮一叶雀舌的清茶上,“听师妹今日说,你已经将入门剑法学完,独成剑法了?”

    “嗯。”菩越悯眉骨上扬,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师姐今日去找师兄了?”

    鹤无咎端着茶杯,指尖抚在杯身上凸出的竹叶纹,平声道:“刚好在天机阁碰上。”

    菩越悯恍然一‘啊’,遂没再追问,只道:“师姐教得很好,但凡有不懂之处,无论我何事她凡事都亲力亲为,体贴教我。”

    ‘体贴’二字似被他含在唇舌尖,蠕出缠绵的缱绻,像是在向人宣告两人关系比寻常人都要亲密。

    鹤无咎按在茶杯上的手指微顿,目光落在面前眉眼秾丽的少年身上,笑道:“师弟天资聪慧,师妹也时常与我说,不用如何教你就能顿悟,这次宗门大比或许能拿不错的成绩。”

    “嗯……”菩越悯单手撑着下颌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从眼中蔓延出:“谢大师兄吉言。”

    鹤无咎放下一口未饮的茶水,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张红狐皮,“这是师弟之前想要的狐皮。”

    菩越悯看向石桌上叠放整齐的红狐毛皮,伸出苍白的指轻轻抚摸,眼中泄出几分少年的天真喜爱:“大师兄竟真的找来了,这正是我一直想要的,用来做披风能御寒。”

    鹤无咎见他喜欢,微微一笑:“师弟喜欢便好,算作你这段时日赠送的灵石的谢礼。”

    从那次在外受伤后,他腰间的伤不知是否受妖气侵蚀迟迟未好,偶然一次机遇他发现能用灵石中的灵气压制伤口恶化,所以便一直在用。

    只是用得越久,效果越甚微,普通灵石已无甚作用,需得要高阶灵石。

    这段时日一直都是菩越悯派灵侍送来,所以送他一张品质好的红狐皮倒也没什么。

    少年丽眉含喜,爱不释手抚摸了良久,似才想起还有人,颇为腼腆地抬首道:“大师兄猎得红狐皮不易,我无什么可回谢的,回头让灵侍再送几块灵石与你。”

    “不必了。”鹤无咎婉拒,“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哦,是吗。”菩越悯不置可否,垂眸从他腰间掠过。

    鹤无咎打量周遭冰雪红梅:“对了,我去师妹洞府未见她在,以为师妹可在你这处练剑,怎没看见?”

    菩越悯唇噙浅笑,“师姐不在此处。”

    不在吗?

    鹤无咎眸闪过诧异,师妹不在此处又会在何处?

    他想到明月夷红肿的唇与眼底的泛滥的春意,搭在石桌上的手指凝滞,随后不经意问:“师妹近日和与谁走得颇近吗?”

    菩越悯在看狐皮,答得懒懒的:“不知,师姐与谁都好。”

    鹤无咎哑然,确实如此,明月夷与谁都有几分交情。

    既人不在此处,他也不便多留。

    鹤无咎站起身,抚摸狐皮的少年顺而抬眸看去,“大师兄要走了吗?”

    鹤无咎道:“嗯,不久便是宗门大比,需去正阳殿处理一些事务。”

    鹤无咎身为焚净峰大师兄,下面几位师弟师妹几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对这位刚入宗门不久,天性良善的师弟多有几分怜惜。

    话毕他又补上一句道:“师弟若是在剑法上有何不懂的,也可来寻我,师妹近日或许有些忙,顾及不上你。”

    菩越悯弯眸颔首:“嗯。”

    鹤无咎对他点头示意,遂出离了此洞府。

    只是他心中良善的小师弟坐在院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从后背爬上一条粗壮的蛇,盘根在他肩上,白雪红裳显出无害的邪。

    他抬起惨白无血色的冷瘦手指从蛇口中取过细长的木棍,挑起石桌上的红狐皮,冷淡睨视着吐出冷淡的刻薄字眼。

    “臭。”

    “蠢货。”

    “师姐再忙又怎会顾不上我,我与师姐最要好,没用的废物东西,尽在师姐面前挑拨我与她的关系。”

    “……恶毒的贱人。”

    粗壮白蛇歪头看着无数恶劣的话从少年美丽的红唇吐出,听得欢快了,也发出赞同地嘶声。

    菩越悯丢弃木棍后拍了拍肩上的蛇,温柔含笑道:“先进去,师姐不喜欢你,师姐只喜欢我。”

    蛇嘶了声。

    他横眉一睨,蛇便乖了。

    待蛇钻进他的脊椎里隐藏不见,再招来树上的木偶。

    树上的木偶像小虫子般蛄蛹落地,如见亲娘般瘫在红狐皮中翻滚。

    他蹙眉:“远些玩闹,不可打扰我与师姐。”

    木偶拖着红狐皮往远处去。

    菩越悯没看一眼珍贵的红狐皮,就如此被拖曳进雪里被糟蹋了,起身朝寝居而去。

    再次推开门,室内的人已经不在,只余下残香与冷气缠绵。

    师姐已经走了。

    他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但在看见前方的冰榻后,那几分情绪很快荡然无存。

    少年缓步上前,坐在重新凝冰的冰榻上,犹如断了背脊骨般缓伏在冰榻上,迷恋地嗅闻残留的气息。

    师姐刚才走,气息会很浓。

    他如闻醉了,艳丽的眉眼斜飞起快乐的潮红,直到将残留在冰榻上的气息都闻完了,仍得不到满足,下身渐渐化作雪白的蛇尾将这个冰榻都缠住,面红耳赤地躺在上面-

    申时,日照寒冰府邸,迟迟未走的陈戈偷摸着来了洞府,站在高墙牌匾下徘徊,想着如何进去。

    他是门外弟子,能上焚净峰门的机会不多,所以想要尽快抓住此次机会。

    错过这次,下次的机会不知是何时了,而眼看宗门大比在即。

    他想要摆脱外门弟子的身份,靠着在宗门大比中得到能晋升成内门弟子身份的机会,所以今日一定要抓住机会。

    可现在他在外面徘徊许久也找不到法子进去,直到头顶响起一声好奇。

    “你是何人,是要见我家主人吗?”

    陈戈抬头看去,只见从墙上探出红梅枝丫上坐着一直穿着艳丽的木偶,乌黑的发,雪白的脸上晕着两团红通通的胭脂,两块木唇瓣一张一合着。

    看见木偶的瞬间,陈戈只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能进去了。

    陈戈喜形于色,急声道:“我是你主人请来的,快快去通报他。”

    木偶人在花枝上晃着腿打量他好几眼才慢吞吞地爬进去,却是没有去通报,而是走至门口打开直接邀请他进来。

    “这位客人进来罢,在主人的会客的院子里,您可进来稍等。”

    陈戈看着打开门后,里面扑面而来的磅礴灵气与含着清香梅花,眼中闪过向往,紧张地抬腿跨进了院子。

    洞府似乎养了许多小木偶。

    他一入门槛,那些数不清的小木偶便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讲着话,热闹得仿佛进了何等尊贵的客人。

    陈戈卑微惯了,何曾经历这等场面,渐渐迷失在木偶人的崇拜中。

    木偶道:“道君,道君,你的手生得真好,是用来拿剑的罢,可以给我们瞧瞧吗?我们还没见过这般灵活的手呢。”

    陈戈痴痴地卸下手,递给讲话的木偶,看着它欢喜地捧着张开两块木头的手啃得血淋淋的,也跟着笑:“真有这般灵活吗?”

    “灵活着呢。”木偶们抢着啃得欢快。

    另外吃不上的木偶不甘心,围着他道:“道君,道君,你的腿也生得好,是用来御剑飞行的罢,好生厉害!”

    陈戈卸下腿,趴在地上用一只脚一只手蠕动前行,白雪上留下一条条鲜红的爬痕。

    木偶更崇拜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地争着夸,最后他连院子都未曾走到,便只剩下挖了眼,割了耳鼻,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身躯。

    小木偶们吃撑了,不再夸他,朝四处散去,玩笑声清脆天真。

    第46章 蛇蛇双面

    陈戈逐渐从痛中清醒,想到刚才发生事发出惨叫,想要夺门而出眼前却一片漆黑,像是被分解后尚未死去的蛆在痛苦求生。

    直到天幕被赤红的暮色笼罩,一片白袍上叠曳地的红缎袍摆落在他的面前,血腥的冰雪中夹杂一股说不出的香气。

    是菩师弟身上的。

    陈戈大喜,抬起面无全非的脸循着香味的方向蠕动,嘴里呢喃:“菩师弟,快救我,救救我……”

    他以为有救了,却不知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苍白的颊边红痕未散,垂着黑得诡异的眸子,浅笑晏晏地欣赏他此刻的模样。

    好像是快要死的鬣狗啊。

    “菩师弟?菩师弟你在吗?快救我,我知道你的秘密,我是来与你做交易的。”陈戈等不到回应,开始用胡言乱语。

    这次得到了少年清雅的温柔应声。

    “师兄知道我什么秘密?”

    陈戈知道了他的方向,疯狂蠕动过去,嘴里止不住地道:“师弟,我知道你在重日台与差点与明师姐苟合,你天性霪荡,少不了女人,你是天生的浪货。”

    污言秽语从他的口中出来,菩越悯却并未生气,而是在他靠近一点便往后退一步,垂坠在雪地上的长发尾沾上白雪。

    他温声问:“师兄从何处听来的?”

    陈戈现在痛得快要死了,求生欲尤为浓烈,“那日是我兄弟在重日台打扫,他前不久得的法器,能隐身能传音被我们发现你,吵嚷着要传扬出去,他担心被夺宝,便答应说上重日台用法器偷东西,让我们都成为内门弟子,那天他听见的,我们都听见了。”

    “你们?”菩越悯坐在石桌上,修长的腿懒屈着歪头,“很多人吗?”

    “很多,还有三个,菩师弟,我是来与你做交易的,只要你给我法器、灵丹、剑法,我一定保证,此事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人知晓,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本来他是想靠着偷东西增长修为,但那人却在去了一趟重日台就消失了,他暗忖定然是偷了什么宝物不想分享,故而逃走了。

    所以他才起恶毒的心,赶在其他人之前上重日台之前,提前先与菩越悯做交易。

    菩师弟是宗门中人人喜欢的小师弟,干净、纯洁、出淤泥而不染的雪莲,他想,菩师弟也不想自己的性霪的秘密被人发现罢,尤其是与明师姐。

    明师姐与鹤师兄才是天生的一对,所以菩师弟会答应的,一定会。

    陈戈在心中疯魔般念着。

    隔了许久,头顶的确如他所愿那般,传来了少年温慈的怜悯。

    “师兄,我会救你。”

    陈戈先是一怔,随后狂喜,如受了大慈悲神光福照的信徒,趴在地上磕着血淋漓的头:“多谢师弟,等我回去一定帮你隐藏秘密,此事只余你我二人知晓,我知师弟善良,我不会杀人,只让他们永远讲不出话,师弟放心,我会如你一般良善,成为门内弟子后将你普善渡人发扬光大,师弟,你就是我的在世父母……”

    男人喋喋不休,比周围玩闹的木偶都要吵闹,坐在石桌上的少年凝着他不停磕着满是血凝成霜的头颅,居高临下地抬起修长的手指。

    一条白细的小蛇从指尖钻出,似慈悲的神佛在点化众生,落在他乱糟糟的发顶,张开大口咬着他的头皮,一点点咬出头颅骨。

    钻进去,吃掉脑髓、心脏、肝肺……失去眼珠的眼眶慢慢渗出蛇瞳一样的眼珠,耳朵也长出来了,折断的四肢与吃掉的五脏六腑都生了出来,像是蛇在蜕皮。

    在月悬高空,男人得到重生-

    翌日旭日高升。

    冰雪洞府门前,穿着短褐衣裳的体壮男人从里面含笑走出来,身后跟着几只小木偶将他送至不远处。

    “陈道君慢走,改日回洞府寻我们。”

    几只小木偶依依不舍地送别友人,待男人身形消失不见,正欲转身回去,忽见背剑的女道君,都惊讶地叫了起来。

    “明道君,明道君……”

    “是明道君,怎么办,怎么办,明道君看见了!我们刚才说了什么没有?”

    “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说的。”

    “是你……”

    “……”

    “现在躲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来不及了。”明月夷说着,上前捻起朝四处躲散,腿脚偏慢的小木偶。

    小木偶说:“完了,完了,我被抓住了,救我,救救我。”

    其余的小木偶哪敢去救,跑都来不及,明月夷轻而易举将一脸丧色的小木偶提拉至眼跟前。

    她盘问:“刚才弟子为何会从师弟的洞府出去?”

    小木偶闭着嘴巴不讲。

    明月夷用手拉开它的木头嘴,弯眼威胁:“不说的话,我可就要取下你的嘴巴了哦。”

    “呜呜,明道君不要啊,我招,我都招。”小木偶毫无俘虏的忠诚,捂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嘴巴张口便道:“是主人……”

    “师姐,你来了。”

    小木偶的话尚未说完,身后忽响起少年温软的腔调,合着晨曦的温柔轻飘飘地传入耳中,令人心旷神怡。

    小木偶闭嘴躺尸,这次它是真的完蛋了。

    明月夷抬眸看去。

    少年似刚沐浴出来,连微湿的头发都不曾打整好,净白面上笑得很是惹人喜爱。

    明月夷放下小木偶,它瞬间如箭般奔驰躲开。

    明月夷没管它,看着少年风姿卓越地走来。

    “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菩越悯止步于她的面前,茫然而视,“什么?”

    明月夷:“我刚来时,看见你洞府里养的灵侍送走了陈戈。”

    因为陈戈的话,昨日明月夷离去后并未回洞府,而是去了外面打听了陈戈的为人,得到的回答却是此人时常偷奸耍滑,并非是良善之人。

    就连上次在重日台失踪那人,那些人最先怀疑的便是陈戈,说是失踪那人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法器,陈戈杀人夺宝了。

    只是大家这般说,但也还没有证据。

    明月夷却觉得无论陈戈是否有杀人夺宝过,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打听完后便赶来提醒菩越悯,谁曾想到竟会看见陈戈离去的场景。

    明月夷问:“他与你说什么了?”

    若陈戈是拿了他炉鼎的秘密来威胁他,她这位师弟极为圣父,必定会答应对方的请求。

    其实答应要求倒是其次,最主要是她担心菩越悯委身给男人做炉鼎。

    她想着不免忧心忡忡。

    女人扬着白净的玉颜,春黛双眉若蹙,讲话时翕合的丹唇质美,仿佛佛前的欲界女引诱着无知的少年俯身品尝。

    菩越悯往下微俯,眼看唇上就要染上她的唇脂,却因她往后一退,而拉开了距离。

    他眼中闪过遗憾,喉结滚动,舌根生出差点得到的痒意。

    “师弟!你在听吗?”明月夷发现他神色迷蒙,状似在认真倾听,但每个字都好似没有入他的耳里。

    少年果然懵懂地‘啊’了声,微笑道:“抱歉师姐,我没听清,能否再说一遍。”

    明月夷复道:“我查了,那人并非是什么好人,让你警惕些,若是他提了什么过分要求,你与我说,无需私底下答应他,受他的挟制,我自会处理好他。”

    她有一法器,很久之前得的,能使人忘记脑中的一段记忆,但只能用一次,东西虽鸡肋,她一直放在芥子袋里,现在刚好能用上。

    菩越悯闻言轻言呢喃:“难怪,师姐昨夜没在洞府,而是与旁人谈笑。”

    明月夷微怔,随后问他:“你怎知我没在?”

    他秀色的眉骨上扬,黑眸含了笑:“自然是因为来找过师姐。”

    少年说得坦荡,近日也几乎每日都来,明月夷未曾怀疑,“可记清楚了?”

    “嗯。”他垂睫轻颤,乖顺应下了。

    明月夷见天色尚早,背着宽剑道:“我先回去查如何找雪莲,今日你好生练剑。”

    菩越悯看向她欲离去的姿态,面上浮起一丝迷茫,“师姐,今日不教我练剑吗?”

    明月夷摇头:“不了,你的剑法已有风骨,后面需你自行修道,我于你的作用并不大。”

    听完她的话,立在熹光下的少年淡颜的薄唇微落下弧度,周身氤氲的光影也阴暗不少。

    “师姐对我的作用很大。”他轻声反驳,“今日能陪我练剑,先不去找雪莲吗?”

    “师弟。”明月夷的语气染上稀有的冷淡,“你若不愿将狐妖毒解了,可与我说,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与我无关。”

    狐妖毒是因她染上的,她会如此帮他,是为了能在日后少一桩事,但她都已经帮到此了,他若是不愿解,就真与她无关了,无论日后他沦为什么,她不会再管他的。

    明月夷乜他一眼,转身欲离去。

    刚踏出一步,身后忽响起少年天生温软的嗓音。

    “师姐,你不管我了吗?”

    明月夷侧首,见他眼尾薄红,身形明明秀颀高大却总给人一种讲话厉了些就会破碎的脆弱。

    她知道他是因为近日过分亲密,所以才会依赖,见他现在失落,心中纵然对他方才的话有几分不豫,还是软下心肠。

    明月夷安慰道:“你先练着,我是去雪云巅为你采摘千年雪莲,好让你日后不必受限他人。”

    这是她一整夜所想下来,觉得最优的法子,虽然雪莲难采摘,但以她现在的修为,应该能摘到手。

    少年这次似听进去了她轻声细语的话,凤眸潋滟望向她,一如往常般乖顺:“好,我等师姐回来。”

    明月夷背着剑转身离去。

    雪莲难摘,她现在趁着雪山冰融化,尽快找到一株。

    雪云巅位处于最北边。

    她需得要回去备一些法器在身上,所以先回了洞府。

    一夜未归的洞府本应没有什么不同,但她推开院门却怔步了。

    古色的院中凝结了许多冰霜,高大的树上冻着不知名的液体,像是某种好冰凉的动物将此地当成了它的洞穴,肆意的将痕迹留在这里,宣告主权。

    又是蛇液……

    此前每次从外回来,只有寝居里会有,但自从菩越悯时常在洞府修炼,那蛇妖许是怕了,未曾再来过。

    这次她不过一夜不归,里面就被糟蹋成这样?

    明月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步都不想踏进院门。

    不知道她的洞府究竟怎么令那从未显形的蛇妖如此痴迷,一直用这些恶心的东西圈出领地,在如此下去,她需得考虑换个洞府了。

    明月夷蹙眉在门口站了一会,提起裙摆,小心踩在地上凝结的冰霜液上。

    薄冰清脆地裂于足底,如踏冰花。

    一路行至内院,她用火符将周围的冰霜都融化,眉间长蹙不展地看着地上透明液体在融化后如有自主意识般渗进泥土中。

    这些究竟是什么黏液?仿佛寄生在里面,每次都会渗进物体中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散去后的古怪气味。

    似某种独特的麝香,又似有点血的腥甜。

    明月夷进到寝居,里面也是一样,比外面更甚。

    她如法炮制融化冰霜,液体深入地下再点上熏香散去那股气味。

    做完这些,许是一夜未眠,她莫名有些犯困。

    明月夷面色绯红着摇晃地扶着床架,无力往下倒在被褥上,闻着古怪淡香陷入沉睡。

    金乌上升,冰雪初融化的院子被照得浸透,一束光从窗外落进寝居。

    鹤无咎来时刚好看见她合衣躺在榻上,半边莹白的小脸深陷软枕中,睡得香甜。

    看了一会儿,见她还在睡,鹤无咎上前为她盖上被子,指尖却不慎触及了被褥上残留的东西。

    指尖稍顿。

    他拿出手,指尖置于鼻尖轻嗅,眼皮微抬,目光落在正一枕酣甜的明月夷脸上,眼尾的笑意已落下。

    “师妹,这是什么?”

    明月夷听见有人讲话,朦胧间抬了下眼皮,隐约看见他的脸,想要开口问他为何在此,但实在太困了,又慢慢闭上了眼。

    鹤无咎一动不动盯了她许久,直到动作僵硬才放下手,用绸帕自己擦拭指尖不知名的液体。

    不止自己的手,他又重新换了她的被褥,房间的每一处,他也都重新仔细打扫一遍,最后又见放在案上的熏香。

    鹤无咎上前打开盖子,两指插入香炉中,沉默搅动,又放入鼻下嗅闻。

    气味特殊的香料。

    他放下手,侧首靠在窗边,目光落在榻上的女人身上,俊美的容颜沐浴在光中,形成看不清的虚幻冷淡。

    满屋都是阳精残留的气息,而如此庞大的量,便是用了香薰掩盖也还是残留了些在角落,而这气味一两日无法形成。

    第47章 蛇蛇……

    明月夷睡得沉,并未发现有人来了,又沉默离去。

    这一觉她睡至夜色初临,模模糊糊地疲倦醒来。

    不是在洞府的寝居榻上醒来的,而是在前往菩越悯洞府那条路上清醒的。

    月色下,明月夷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持之物,无一例外,和之前一样握着一条铁链。

    不过并非暗室中那条能锁灵的玄铁链。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那次便谨防万一,给练炉设下了几道防护,在里面之物尚未炼制好,谁也打不开,即便是她也不能。

    拿不出玄铁链,所以现在她手中的只是一条普通的铁链。

    前不久她时常会受剧情影响来捆绑菩越悯,后来强行抑制后才好些,没想到现在她无意识地睡了一下午,又开始受剧情的影响。

    难道这菩越悯是非囚禁不可吗?

    明月夷颇为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忍不住想骂一句‘狗屎天道’,她老实走和男主的炮灰剧情就行了,菩越悯这种只出现过几句,比她还炮灰的路人,竟然也要强行走,真的太狗屎了。

    正当她暗骂着,忽闻见一声动静。

    是有人来了。

    今夜的月很大,临近初夏,月辉也清冷明亮。

    明月夷身形悄然地隐进树荫下,屏住呼吸与不起眼的树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很难有人发现她提着沉长的铁链安静地站在树后。

    她安静地看着不远处,也有个女人在菩越悯的洞府外徘徊,一副想进,但又不敢。

    是夏娘。

    此刻她不好生待在鹤无咎的洞府,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此处?

    夏娘没察觉身后有人,专注地盯着前方的犹如寒冰似的仙人洞府,焦急得蛇信子止不住的从唇中‘嘶’出,在冷淡的月夜下肉眼可窥地泄了一缕妖气。

    就是此处,她应该没有感知错,朱厌大人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她应该怎样和这位焚净峰小师弟交涉?

    夏娘想到少年姣好的容色,世上能有几人能生成这般模样,只有妖,外形昳丽得非人。

    朱厌大人与她讲过,那人虽以人身隐秘在修士中,但却是天生的妖,务必要她将其引诱带回去壮大妖族,好让妖族早日出浮屠海,占领天下。

    可她现在莫说是引诱了,就是人都见不到,菩越悯整日都跟在明月夷身边,但凡明月夷不出洞府,他也不见踪迹,致使她现在别无他法,趁着夜黑风高摸来此处。

    怎么都得要见上一面罢。

    夏娘想着如何进去,忽而灵机一动,站在原地扭动身躯,在月下其状诡异非人。

    不消片刻,立在洞府外的美人犹如没了骨头支撑软绵绵地倒下,从身躯下钻出一条青色的小蛇,咬着美人皮藏在外面怕被人发现。

    谨慎起见,它还分出一半的妖魂覆在美人躯体上,再沿着墙角的门缝爬进去。

    而当她前脚刚进去,后脚藏身体的草丛便被攀开。

    明月夷漫不经心地掂着手中铁链,歪头看着毫无意识的‘女人’,眼眸亮得奇异。

    若是、若是摧毁这具身体,剧情会再如何调整?

    不过很快,她眼中闪过遗憾。

    比起天道修复出一个不了解的人,她更倾向于认识几世的夏娘。

    明月夷打量了几眼,转眸看向安静得充斥着森寒鬼气的冰雪洞府,很轻地眨了眨眼。

    同样的道理,比起修复出陌生的师弟,她更加倾向于眼前这个师弟。

    无论夏娘是因为什么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此处,她都不会让夏娘杀了菩越悯,或是夏娘被菩越悯所杀。

    一人一妖都得好好活着。

    明月夷从储物袋中找出隐蔽气息的法器佩戴在腰间,这是她之前从鹤无咎手中强夺的机遇,有了此物,便是即将临圣的大能也很难发现她的气息。

    这一点,她之前偷摸去过师傅殿宇,寻决明子师叔残留的东西有没有有关于金刚杵的记忆,就已经用过了。

    此刻她悄然隐身进了洞府。

    冰凉的洞府白天和夜晚相差并不大,外面一片春消融即将入夏,里面却仍松软的白雪覆满。

    青蛇细长的身躯划过雪地,寒冬的气息引得它想要提前步入冬眠。

    夏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强撑着冬眠的困意,沿覆着皑皑白雪的长廊游走往下,循着气息一路往下,本以为还要逐间房地寻人。

    还没走多久,夏娘的尾巴忽被一脚踏上。

    “啊——”

    她失声尖叫着转身,看清来人时被吓得连连后退,奈何尾巴被人恶劣地踩在脚下,整个蛇身子被拉长成条,又弹了回来,落在黑皮云靴前。

    廊上横梁悬挂的晕黄灯笼下,站着她一直在寻找的少年。

    少年披着薄而艳的长袍,尚未用发带束着的长尾随意披散在身后,显得极为漂亮的长身微微下俯,神色难明地打量被踩尾巴的小青蛇。

    “好丑的蛇,比在泥巴里滚一圈都丑得令人眼痛。”他的评价歹毒,和白日和善待人温和的小菩萨品性截然相反。

    夏娘见是他,眼瞳中的泪水瞬间咽下,呆滞地盯着他逆光看不清面容的脸:“大、大人……”

    “是个什么东西?”他像是认不出来,靴尖带着恶劣的意味往下碾压。

    夏娘痛得神魂皆飞,咽下的泪骤于夸张地飙飞,疼得她快要丢了魂魄,急忙抽着尾巴嘴上道:“大人,我是朱厌大人派来寻你的……啊等等,痛啊……”

    不知是听见她实在太痛苦,还是善心大发,菩越悯移开了靴尖,居高临下地冷乜小青蛇在脚边翻滚。

    夏娘不敢翻滚得太久,匆忙忍下疼痛,含泪抬着蛇首道:“大人,我乃浮屠海朱厌大人手下的青蛇妖,朱厌大人查到您或许会出现在各大宗门,特地遣派属下们潜入各个宗门找您。”

    不止她来了青云宗,其余的宗门都有浮屠海的妖,如此大阵仗就是为了找到他。

    倒是没想到先是被她寻到了。

    夏娘美滋滋地想,被碾碎的尾巴这会儿也不觉痛了。

    很快她又发现,与少年说完后他并未讲话,反而出乎意料得很安静。

    夏娘不解抬头。

    少年懒散地靠在红漆圆柱上,歪着头,眼尾的弧度垂如黑墨一笔勾勒,不似白日待人那般温软良善,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寒。

    他淡得近于浅玫色的唇翕合,平静又缓慢地吐出:“什么朱厌……”

    “朱厌、朱厌大人就是……”夏娘想与他解释,但很快就发现眼前的少年并非是不认识,而是根本就不屑认识。

    他像修士那般,清瘦修长的指尖握住冰透的白蛇剑,就如同衣袍染了尘埃,掸灰尘般随意又懒散地朝着她挥去。

    夏娘大惊失色。

    原以为这位大人在青云宗受修士尊敬,许是学了人类的善意,哪怕妖天性恶,也不应该一言不合就挥剑。

    现在她才发现完全想错了。

    妖就是妖,学不会人的规则。

    到底是在朱厌大妖身边的多年,夏娘也并非寻常小妖,堪堪避开少年挥来的一剑。

    夏娘的半边蛇头被削掉,但顾不及去管,独眼又见长廊的少年懒散散地抬手,又朝她挥来了第二剑。

    这样下去可不成。

    夏娘眼神一厉,不再压抑周身周身妖气,残缺的青蛇身膨胀变大,须臾间巨大的青蛇从长廊飞身出去,长尾朝身后扫去,将精致典雅的长廊扫塌。

    重响过后夏娘又担心这一击,会不会将这位大人扫死了,毕竟她变大的身形比少年大出数倍,而少年为人身,承受不住楼宇倾塌。

    果然待她转过头,看见一抹艳红被压在沉重的红漆圆柱下,那颗漂亮的头都被砸碎得脑浆迸溅。

    这……

    夏娘惊呆了。

    她杀了朱厌大人都畏惧的大妖?

    不应如此啊?

    当她惊魂不定之际,被压在圆柱下的皮囊缓缓发生了变化,沾着脑浆和鲜血的长发蠕动化作一条条小蛇将已经了无生息的身躯围住,如寄生的虫子大口撕咬着烂的肉。

    很快那些蛇以肉眼难窥清的速度吃得圆滚滚的,仍觉得不够,开始互相啃食,最后只剩下一条巨大的蛇,睁着一双黝黑的眼,贪婪地盯着院中的青蛇。

    饿……

    好饿。

    夏娘隐约听见蛇腹中挤出的腹语,察觉到不同往日的危险,下意识转身要逃,身后那条巨蛇的速度更快。

    它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夏娘残缺的头,一口口嚼碎咽下肚子,直到将自己腹撑裂开,一双惨白的手刨开蛇肚从里面伸出来,接着是少年的乌黑的头。

    柔软的的骨骼发出僵硬的咯吱声,很快一具赤裸雪白的身子湿漉漉地月下蠕动着站起身。

    少年不满地睗向被扫塌陷的长廊,发出轻啧。

    最喜欢的长廊被弄坏了,想要再修缮,一两日是无法复原,万一师姐来看见……

    菩越悯目色忽地一凛,侧首眺望洞府外,眼中闪过少年无所错的茫然。

    师姐……

    他随意披上一件红罩袍,哪怕半透出宽肩窄腰,修长的腿,也丝毫不在意,赤着精瘦的脚在雪地上奔跑,竟是忘记了御剑飞行。

    待跑至外面,一片冷清。

    没有熟悉的气息。

    师姐。

    他蹲在地上,俯身嗅闻青石板上残留的气味,垂落的黑发遮不住的耳畔红得不正常。

    和师姐的气味好像。

    师姐今夜是不是来了,为何没进来?

    少年刚换了一具身体,正值皮肉敏感,闻不得半点明月夷的气息,此刻狂热得像是在只穿一件外套在地上爬行的变态。

    他眼珠里浸出水晶似的湿泪,兴奋得似想要将她踩过的地都蹭一遍。

    第48章 蛇蛇惩罚

    狂风从颊边刮得肌肤生疼,明月夷已经无暇顾及。

    她肩上扛着女人尚未清醒的身体,满心骇然地狂奔在林中,脑中全是不久前所见的画面。

    人被砸碎了头,变成了蛇,蛇吃蛇。

    这次绝不是她的错觉,菩越悯不是人,不,或者他不是菩越悯。

    她不知道。

    明月夷没回洞府,而是将夏娘的身体带去其他地方,再将其放在石上,波涛汹涌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直到夏娘睁开眼,惊恐似地摸着脸。

    完整的身躯。

    幸好她做事谨慎,只分身进去,不然她现在早就消弥在世道中了。

    她万万没想到,朱厌大人要找的竟是如此恐怖的妖,一言不合就直接生吞同类。

    待到确定身体无残缺之后,夏娘这才留意到自己现在并非在藏身之处,而身旁坐着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

    许是夜月下很容易让肉目所见变得诡异。

    女人坐在石上,脖子和手臂上缠着一条长长的铁链,薄薄的眼皮下的一双栗黑瞳珠有说不出的深,让秀美的面孔阴出诡异感。

    和方才遇见的少年有几分相似。

    若不是因为夏娘还记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鹤无咎的师妹名唤明月夷,而妖是靠气味辨别,非容貌,她差点就以为菩越悯这么快追过来了。

    “醒了?”

    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夏娘心中的思绪,立即回神后略带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在此处?”

    明月夷晃了晃手中的铁链,弯眼笑道:“察觉有妖气,所以出来抓妖的。”

    夏娘目光落在她晃得叮铃作响的铁链,自然当她说的妖是自己,正欲开口,明月夷却先一步打断她。

    “不过我没找到妖,反而看见你倒在草丛中,不知是不是被妖抓来的,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所以我就先将你移来了此处。”明月夷剪秋黑眸望着她,“身体可有大碍?我刚探你鼻息,没有感受到,差点以为你死了。”

    一通话下来,夏娘怔住了,暗含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话的意思是没有发现她是妖,既然没发现,那为何会在探出她身体没有活人的鼻息,却将她带来此处?

    明月夷神色不变,与她平静对视。

    “无碍。”夏娘思绪万千,脸上绽出茫然和惊魂未定的害怕,“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睁眼就看见道君了,对了。”

    她目光柔弱地看着明月夷,不经意探问:“道君怎不将我带回无咎道君的洞府,反而带来了此处?”

    明月夷摇头随口捏造道:“我怀疑有妖,所以随意来的一个地方。”

    “这般吗?”夏娘若有所思。

    隔了几息,夏娘才记起尚未对她道谢。

    她体态无骨地起身,朝她盈盈一拜:“多谢道君,若不是你,我恐怕不知死在何处了。”

    明月夷莞尔,尖锐的虎牙从唇中露出,“无事,你是师兄带回来的人,我于情于理都不应见死不救。”

    夏娘差点忘记还有这层关系了,如此想来,明月夷救她的原因便对了。

    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道君,想到近日无意间听见过的话。

    焚净峰所有人都说明月夷喜欢鹤无咎,两人不出意外会结成道侣,因被她介入,明月夷黯然失神下几日不出曾出过洞府了。

    师妹爱慕师兄,屡见不鲜的关系。

    所以便是心中再看不惯她,也会在爱屋及乌下救下她。

    夏娘眼神忽闪,娇娇地掩唇浅笑:“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谢道君,回头也会告知给无咎道君,让他也来向你道谢。”

    明月夷笑容如常:“不必了。”

    夏娘坚持:“要的,无咎道君对我的事一向很在意,他说不想让我欠人情,说我非修仙者,承受不起因果。”

    她天性最爱看女人嫉妒,此刻刻意说出这种话,就是想看明月夷露出嫉妒。

    明月夷早就了解夏娘的品性,似闻她此言微微一怔,接着语气低落了些摇头:“不必了。”

    “要的。”夏娘目光路过她难掩失落的脸,眼中笑意更明显了。

    嫉妒啊,真是令妖兴奋。

    明月夷见她实在坚持,又推脱不掉便点头同意了:“好,记得好生与师兄说今夜之事。”

    呃?

    夏娘还以为她会继续推脱,甚至下一句都已在唇舌间即将脱口而出,却得了这样一句话。

    明月夷抬起含着不解的美眸,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夏姑娘?是有何难言之隐吗?”

    夏娘不想和鹤无咎说今夜发生的事,她是带任务而来的,尽管刚才差点被菩越悯吃了,但也不能暴露他的存在给鹤无咎。

    早知明月夷松口如此之快,她方才就没必要重复,看来现在回去得想个好理由骗过鹤无咎。

    想到男人的警惕心,夏娘便觉得一阵头疼,偏生不能表现出来,还得顶着明月夷的疑惑眼神勉强笑着点头。

    实乃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明月夷对她唇边的勉强视若无睹,难得笑出甜美:“夏姑娘,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罢。”

    “多谢。”夏娘心情不似刚那般轻松,盘算编造出什么理由来骗过鹤无咎,没看出眼前女人露出的笑。

    “不谢,应当的。”明月夷摇头祭出长剑,站在剑身上朝她伸手:“夏姑娘上来。”

    夏娘推脱不掉,握住她的手,坐上了剑上。

    夜间御剑将长空拉出一道残痕。

    明月夷只将夏娘送至琉森洞府的不远处。

    她面含愧疚:“抱歉,夏姑娘,我还得去寻刚才那一抹妖气,就不送你进去了。”

    这话刚好也正中夏娘心意,正愁着如何说才让明月夷不送她进去,免得拆穿了她等下辛苦编造的谎言。

    夏娘面露遗憾,欠身道:“无碍,道君本就忙,是夏娘耽误了道君。”

    明月夷浅笑着柔弱的夏娘,转身御剑离去。

    夏娘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夜中,面上的柔弱一扫而空,站在原地扶鬓理髻后方才心虚地妖妖娆娆进到洞府。

    刚一靠近正屋,长剑携裹强烈的杀意与她擦肩而过。

    一缕秀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夏娘惊魂未定地捂着耳畔,瞪着被剑刺破的门。

    好在只削断了头发,而不是半边脑袋,这可是她的本体,损坏了想要复原便难了。

    “去何处了。”

    青年从里面出来,冷乜立在门口的女妖,抬手握住旋转回掌下的长剑,周身仍维持往常的正气泯然。

    夏娘见他周身杀意,暗暗倒吸凉气,佯装自然地嗔怪他一眼,“自然是去透气了,你将我关在这里不准出去祸害你的师弟们,我出去看看别的不成吗?”

    鹤无咎冷眉淡目:“夏姬,你又忘记我的话了。”

    夏娘老实认错:“还记得,不得害人、不得泄妖气,不得……”

    说至此她挑起美眸,目光转向在他腰身上,促狭地笑了:“更不得接近你的师妹。你瞧,我都记得呢,不过道君好像是忘记了,你的伤口又开始腐烂了,都渗出了妖气,若是让你师妹看见了,啧。”

    “不敢想。”夏娘摇头。

    鹤无咎不言不语地盯着她。

    夏娘怕真将他惹怒了,冷讽完后忙不迭找补,“哎呀,道君快快进去,我将你身上的妖气吸出来,再晚些了,就要浸入你的五脏六腑了,届时可不就再是世人艳羡的剑仙,而是妖呢。”

    鹤无咎眼睫微颤,脸色比之前更冷:“暂且不必。”

    说罢便将房门关上。

    夏娘见此嘴角一撇,人就是这般复杂,明明就快坚持不住了,却仍不知坚持着没必要的正道。

    等真的浑身妖气,她倒要看看他的这些师弟师妹们会怎样对他。

    夏娘扭着水蛇腰身,转身回去了。

    屋内的鹤无咎神色难辨地站在原地,垂眸凝视抬起的手。

    妖么?

    他偏不会成为妖物的-

    月华如练。

    明月夷在外晃了会子才回到洞府。

    临门口,她挑眸间见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男身影,脚步霎时僵直在原地,随后警惕地握紧手中剑。

    直到靠在门前的黑影出声。

    “师妹。”

    青年的声似清泉击石,温润中透出一丝清冽。

    不是菩越悯,是鹤无咎。

    明月夷紧绷的肩膀霎时松下,悄然收起手中剑,朝他走过去:“大师兄怎么在这里?”

    青年语气平静:“白日来找过你,见你睡得沉,故而没有打扰你,方才听夏娘说遇见了你,所以就过来了。”

    明月夷靠近后才看见青年脸上没有笑,不由想到刚才发生的事,问道:“大师兄来过我怎么不知道?”

    白日她竟然睡得如此沉,鹤无咎来过,她都没有察觉。

    鹤无咎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没有回答反而问:“师妹怎这般晚了还在外面,可是遇上何事了?”

    明月夷知道夏娘不会将夜菩越悯的事说出,但不知她究竟是如何说的,只模棱两可回:“夜里想去练剑,碰巧就碰上了夏姑娘,与她聊了会儿。”

    “对了,师兄,夏姑娘可回去了?”明月夷好奇看向眼前的青年,似并未发现夏娘是妖。

    鹤无咎神色自然,“已经回去了。”

    明月夷轻‘哦’了声,没再继续问,鹤无咎也无心与她议夏娘,夏娘的事在两人间就此掠过。

    明月夷想要进门,见鹤无咎却一直立在门口不言不语,美眸含上一丝疑惑:“这么晚了师兄寻我是什么要紧事吗?”

    鹤无咎倾头,勾了下唇角,“无事,就是见白日师妹似乎领了去雪云巅的任务,师妹怎么忽然想要雪莲了?”

    雪云巅的任务是她刚领的,原是想去采摘千年雪莲给菩越悯解狐妖毒,谁知竟会在临去前撞见如此一幕。

    明月夷面上不显,解释道:“没,就是最近在研究狐妖,看见能静心清欲的雪莲,好奇其功效,毕竟我与师兄一样修的无情道,日后也需要雪莲施以辅助,修成大道。”

    鹤无咎洞府后山的雪莲便是以备破境的不时之需,她的修为不够,所以还未曾栽种雪莲,以免糟蹋了洞府周围的灵气。

    现在明月夷如此解释倒也自然,就是不知他是否听信了她的一番言辞。

    幸而鹤无咎没再问,似只是见她近日所查皆是与狐妖有关,以为她遇上何事,故来以师兄的身份来关心一问。

    鹤无咎莞尔,似玩笑道:“师妹若对雪莲好奇,可将琉森洞府里的雪莲拿去养着。”

    明月夷抿唇笑得腼腆,“不必了,我只是好奇罢了,师兄快要破境了,才需要雪莲静心,我尚且还早呢。”

    鹤无咎也未坚持,点了点头,点漆墨瞳中浮起温柔之色,“那快回去吧,我便不打扰师妹了。”

    明月夷冲他灿烂展颜,“好。”

    鹤无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清丽的眉眼洇出黑夜都掩盖不住的明艳。

    明月夷错身从他身边走过,尚未迈步过门槛,原本丹田储存尚未消化的浓郁灵气似受了什么影响,忽然一阵乱动。

    “唔……”明月夷踉跄一步,面色惨白地扶着门框,身子摇晃着往后倒。

    晕去之前,隐约听见青年清冽的关切嗓音。

    “师妹,怎么了?”

    鹤无咎揽住无端往后倒的明月夷,借着今夜的月色,看见她惨白的面色,手搭在她的腕上,发现她体内有一团磅礴的灵力在乱动。

    他目色一敛,当即横抱起她,跨过门槛往里面而去。

    一路上,明月夷在他的怀中发出难受的轻哼,秀眉长蹙着似在经受痛苦。

    “师妹等等,马上就到了。”鹤无咎顾不得推门,踢开门的动作也失了风度。

    明月夷早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觉浑身都是痛得厉害,每一根血管都被灵气撑着,仿佛随时就会爆体而亡。

    三层境界的身体,消化不了四层境界的修为,这一点她早就知晓,但她一直未曾有过反噬,还以为不会发生修为过多而爆体。

    真疼。

    明月夷死死咬住牙,耳边全是鹤无咎毫无用处的安抚,吵吵嚷嚷地充斥她的脑海。

    就是为了改变被他祭剑的结局,所以她才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那些黑泥般的恨意和在体内的乱撞的灵力,几欲似要撑爆她的所有灵脉。

    明月夷忍不住张开口狠狠咬住了什么。

    “师、师妹……?”

    很轻的一句呢喃,之后明月夷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世界安静了。

    刚被放在榻上的女人松开了唇,手无力地垂下榻沿,惨白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唯有偶尔身子受不住体内躁乱的灵力而痉挛。

    而屈膝跌跪在她榻前的青年瞳孔轻颤着,抬手抚摸下颚,齿印明显,仿佛还残留女人咬过的湿软。

    方才他只是想将人放在榻上,好用灵力抚平她此刻的躁乱,可刚弯下腰,她却忽然抬起头,狠狠咬上了他的脸。

    陷入痛苦中的明月夷,力道不重,就像是刚出生的雏兽,牙都没有长全,一口咬在脸上像是舔了一下。

    那瞬间他周身一颤,脚下不稳竟直直跪在了榻前。

    鹤无咎掀眸凝视榻上昏迷的女人,很轻地眨了眨浓睫,隔了许久似才想起她现在还在痛苦中。

    摒弃不应存在的感受,鹤无咎将她扶起来靠在床架边,神色看似已经恢复如常,扶住她肩膀的手却并不平静。

    他运转灵力想为明月夷抚平体内的躁动的修为。

    不知是她过于谨慎,还是本身就抗拒,他的灵力竟然无法进到她的体内。

    两人都修的无情道,按理说不应会产生排斥,可现在鹤无咎无论试了多少次,都无法成功进入,反而让她体内躁乱得愈发明显。

    看着榻上的女人脸颊潮红得气若游丝,鹤无咎眼中的平静不再,薄唇抿住。

    这种情形可通过双修缓解。

    但……

    鹤无咎再运转灵力,尝试为她平息体内的躁乱,仍得到如出一辙的结果。

    她在抗拒。

    鹤无咎沉思,想到同样修炼无情道的小师弟,最后斟酌后用传信仙鹤去找了人来。

    当房门被推开时,已是阴冷气最重的午夜了。

    高悬在灰墨苍穹的冷月隐有下坠之意,随着推门清冷的月光拉进来一道颀长的影子。

    “大师兄,你找我?”

    来人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不太适应新身体的嗓子。

    鹤无咎抬首看向立在门口红裳白长衫的少年,乌发雪肤,笑容温良可掬。

    二师弟与小师妹至今还在山下,焚净峰现在只有小师弟菩越悯了。

    “师妹不知为何体内的灵力躁动,寻师弟来,是想让师弟帮忙为师妹平息体内的躁动。”鹤无咎让出身后躺在榻上的人。

    菩越悯目光越过他落在面色惨白的女人身上,眼珠似竖了瞬时,再次掀眸看向青年时又是纯黑的圆瞳:“师兄需要我怎么做?”

    鹤无咎道:“你我共修无情道,你又是她一手教出来的,灵力应与她相近,试试师妹会不会排斥,若不排斥,用灵力抚平她体内躁乱的灵力便可。”

    虽然明月夷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但却时隔多年,她早就已经另成功法,甚至灵力不再与他相近,所以他才会想到菩越悯。

    然而他话毕,却没有得到少年回馈。

    鹤无咎含疑看去。

    月下不知何时笼了雾,少年慵懒靠在门框边,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如伺机而动的动物随时都会攻起,有说不出的古怪。

    鹤无咎察觉他的目光在脸上的齿痕上,默了几息,平静问他:“师弟,可听见了?”

    “嗯……”菩越悯从显然的齿痕上移开,微微露出浅笑,“我知道了,会帮师姐的。”

    他抬步跨进门槛,一步步朝着床榻走去,越靠近眼底的情绪越浓。

    师姐的齿痕为何在别人的脸上,刚才发生了何事。

    师姐为何要去咬别的男人。

    鹤无咎见他脚步僵硬,以为他在紧张,安抚道:“不用怕,我就在旁边。”

    刚落坐的菩越悯眺他,目光友善地问:“师兄不出去吗?”

    鹤无咎摇头:“师妹或许会抵抗灵力,我刚好也能在一旁指导你如何运转灵力。”

    蠢货,何需他指导。

    师姐与他最是熟悉,从内至外,绝无可能会抗拒。

    他与师姐唇舌纠缠数次,早就互相熟悉了。

    蠢货。

    少年轻慢冷嘲,恶劣的心思像是翻涌的恶水,指尖轻挑着勾出一条毒蛇从窗外爬进来。

    当蛇出现在鹤无咎身后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大师兄。”少年纯善的眼中浮出可掬笑意,将察觉身后不对的鹤无咎唤住。

    鹤无咎凝着他。

    “大师兄,我不喜有人在旁边,能否请师兄在门外等?若是有不会之处,我再请教师兄可好?”菩越悯坐在床榻边,长发垂如水绸,曳落在地上显得身形纤美若女。

    鹤无咎静默顷刻,颔首同意。

    临出去前,重道:“师妹若有什么不对之处,可尽快与我说,我就在门外。”

    “嗯。”菩越悯微笑着看他跨出门开,顺而提醒:“劳驾师兄关上门。”

    鹤无咎心中闪过一丝莫名不适,抬手阖上门,负手立在门外的院中。

    房中的烛光灭了一盏,像是刻意想要掩盖投出的影子。

    少年脱了金线绣织的鹿皮靴,赤着精瘦的脚跪坐在明月夷的身边,伸着清隽的脖颈,长发逶坠在撑在膝上手背上。

    “师姐,你好可怜啊。”他眼中全是对她的怜悯,可很快淡玫般的薄唇中转言又溢出阴冷的埋怨。

    “但你怎么可以去咬别人,还咬他的丑脸,我好生气,想要惩罚你。”

    他倾身将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鼻尖上,轻声问:“我应该怎样惩罚不听话的师姐?”

    第49章 蛇蛇抚慰……

    明月夷深受灵力爆体之感,听不见少年阴暗地呢喃,眉眼间脆弱得面色惨白,肩胛时不时会抽搐两下以示正在经受过足的灵力,而膨胀得难受。

    凝视她的少年眼中缓缓泄出比她还孱弱的可怜,温柔地安抚她身子的难受,呢喃却恶劣:“那就惩罚师姐,当着他的面,我们□□。”

    师姐喜欢的男人就在外面,不仅他是鹤无咎请来的,甚至鹤无咎还会替他守着门,任他在里面与师姐水乳交融,尝尽世间最美妙的快乐。

    只是畅想,他忍不住兴奋得‘嘶’出猩红的蛇信子,一尾雪白悄无声息的从暗处露出,冰凉的尾缠上她的脚踝,怜爱地摩擦小巧可爱的短骨。

    黯淡的烛光跳跃在明月夷的裙摆上,里面仿佛有什么在游走蠕动,盘绕隆起。

    随着裙摆被推上膝盖,布满坚硬细鳞的漂亮莹白蛇尾携冷凉的气息,钻进梨花般的雾蓝裙摆中。

    往上的蛇尾将寒气掠过嫩肌,引发她数次的颤栗,惨白的脸渐渐有了晕红,很轻从唇中溢出:“唔……”

    陷在温暖中的少年闻声卷翘的浓睫飞快地扇动几瞬,复而掀开薄而湿的眼皮,泛红的眼瞳痴痴地盯着她。

    像第一次听见,被定身得无法动弹。

    明月夷又一次受了冰凉的摩擦,再度发出柔绵的轻‘唔’,他迅速回过神,兴奋而又痴迷地抱住她。

    他的整张脸都埋在她的颈窝,兴奋鼓励她,“师姐好可怜啊,再叫一声。”

    明月夷却没再出声。

    而得不到她再出声的,少年等不及了。

    他讨好地吻着她的白颈,不停轻喘催促着,“师姐……再叫一声,好可怜,好喜欢啊。”

    坚硬的蛇尾像是故意的,不停摩擦着那片娇嫩得碰不得的,她意识沉沉,只觉酥酥麻麻的痒意和空意不断朝四肢蔓延,身子被藤蔓般的缠力绞得难以呼吸。

    明月夷受不了身体的古怪,终是软绵绵嘤咛了一声。

    “啊……还是好可怜。”他如愿听见,痴迷的神情似要化在漂亮的皮相上,也因为兴奋,裙下的蛇尾不断抚慰。

    明月夷弯起双膝,蛇尾被夹紧。

    阻挡不了那过快的速度,所以她喉咙中发出断断续续地闷哼。

    好可怜,好可怜,太可怜了,太可爱了……

    明月夷耳边全是这样的变态呢喃,她在意识浑浊中想要竭力醒来,看是怎样的人会发出这狂热又黏腻地呢喃。

    一股冰凉的灵气在摩擦中被推进来,经脉中的灵气也因受了寒气而停止乱撞,那丝灵力温柔抚在经脉中,有几分细如长流水的温和。

    最后一声叹息像喘的‘可爱、可怜’沙哑地拂过她的耳畔,明月夷终于能找回涣散的意识。

    她缓缓睁开茫然无神的瞳孔,黯淡灯烛下,先是看见伏在身上的容貌妍丽的少年。

    他垂着的脸颊潮红异常,正天真浪漫的将她当棉絮布偶般抱在怀中,带着她在被褥缠绵摇晃,发间的红绸似蛇般盘在颈上。

    两人的黑发铺得满床都是,艳得诡异。

    “师姐,你醒了。”他仿佛已经等了很久,见她醒来弯着微红的眼眸笑着。

    菩……菩越悯?!

    明月夷呆滞地看着他,意识从混沌中醒来,尤其见他身上的长袍已半懈,赤白偏粉的胸膛贴着她亲密摩擦,脑中涌上说不出的寒意。

    她记得菩越悯的头被石柱子碾得白浆飞溅,美丽的身子更是瘪成一滩烂肉骨,而现在她身上的少年脸上半点伤都瞧不见,甚至姣好的容色比往日更加绮丽。

    眼前的到底是亲眼所见的蛇妖,还是天道重新安排的‘师弟’?

    明月夷颤着密卷睫羽掩住眼底的情绪,抬手掐住他快乐扬起的清隽脖颈,五指收拢死死地掐住,用尽了全力狠狠往前一贯。

    少年似没想到她醒来便要掐死他,茫然中失了力,被她反掐在凌乱的被褥间。

    “师姐,是我,掐得我好难受啊。”他可怜地眨着眼,享受得喘不上气。

    明月夷死死按住他,灵力在掌心凝聚。

    就在明月夷即将要掐死他时,身后的门忽然被踢开。

    “师妹。”

    鹤无咎听见里面的动静,破门而入便是看见床上纠缠的两人衣裳凌乱,而一向温和的师妹,此刻死死掐着眼翻白的师弟。

    眼见少年快窒息而亡,鹤无咎眉心一跳,上前拉住明月夷的手臂,抑制她的动作:“师妹,醒醒,那是师弟。”

    明月夷被蓦然打断,抬眸看了眼是鹤无咎,有了几分清醒。

    剧情不知道崩到什么地方,眼前的妖实力如何她一概不知,不能打草惊蛇。

    明月夷看着快被掐死还在微笑的少年,力道一寸寸松开,最后无力往后倒,

    鹤无咎将她揽在怀中,指点她的颈部脉搏。

    明月夷抬眼,喘息问他:“师兄,他怎么会在这里。”

    鹤无咎见她脉搏正常才放下手,解释道:“方才你忽然昏迷,师弟是我请来帮你疏通堵塞灵力的。”

    “抚慰灵力也不能……”明月夷说着,目光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却是一顿。

    榻上被掐得面色通红的少年乌发敷面,正阴郁地透过发缝看向相拥的两人,眼睫还挂着因为过度窒息而流出的湿泪,显得格外可怜。

    并非想象中的那样赤裸,唯有的衣襟凌乱得像是在挣扎中不慎被扯开的。

    刚才她分明感受到他有尾巴,在她腿上摩擦,醒来时也看见整个胸膛赤裸,怎会穿着整齐?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明月夷视线僵住,将要出口的话蔓在喉咙吐不出。

    鹤无咎看去,并未发现不对之处:“师弟怎么了?”

    少年亦扬着湿红的眼,满目含着对她指责的不解。

    明月夷在两人齐齐的视线中默声。

    鹤无咎见她忽然反常无言,抬手试她额头,温和的眼神含着关切:“师妹怎么了?可是灵力崩溃出现了幻觉?你现在似乎很不对。”

    是很不对劲。

    明月夷看着不远处差点被掐死,却毫无反抗的少年,若非鹤无咎及时将她拉开,少年说不定今夜就会魂归太虚幻境。

    既然是妖物,怎会任由她掐,不做任何反抗?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觉,就像最近总是会无意识在去往菩越悯洞府的路上醒来。

    “师妹?”鹤无咎唤她。

    明月夷压下心中的怀疑,对他虚弱摇头,“没,只是刚醒来看错了,没事。”

    鹤无咎还欲说什么,明月夷又道:“师兄,我累了,想要先休息。”

    他的话淹于喉咙,“好。”

    再度看向还轻喘的少年,“师弟,有碍吗?”

    他摇头,缓缓从床上起身,跟随在鹤无咎的身旁。

    临走之前,少年回头,朝坐在榻上身着素净的明月夷展颜,颜色质美的唇瓣张合。

    师姐,明日我再来看你-

    明月夷一夜都没睡。

    直到清晨,重日台的弟子陆陆续续开始上早课,她在人群中看见少年和往常一样鹄峙鸾停地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寻她。

    明月夷避开他的目光,隐匿在暗处窥视少年的一举一动。

    “菩师弟。”

    素日负责重日台的一应事务的李一微将刚出现的少年拦下。

    菩越悯侧眸,温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李师兄寻我作何?”

    李一微打量周遭,复看眼前之人,言简意赅道:“师弟借一步说话。”

    菩越悯启唇欲拒绝,余光忽扫到一抹雾蓝的身影已先一步转身,朝着打坐室另侧走去。

    师姐了解他不会拒绝,提前去等他呢。

    只有无时无刻窥视他,才能猜得如此准确。

    所以……师姐爱他。

    少年薄而冷白的颊边泛起极淡的红痕,止住口中的拒绝,啮齿出轻柔温和的同意。

    “师兄我们去打坐室讲罢。”

    重日台是练剑之地,议事只能去打坐室。

    李一微在前面领路,有意无意将菩越悯带去了,之前他来过的那间打坐室。

    香案供着莲花小铜炉,缭绕青烟下设茶水,一眼便知是提前备好的。

    李一微抬手做请:“菩师弟,请。”

    菩越悯撩袍屈膝而坐,温声问:“不知师兄想与我说什么?”

    说什么?

    李一微看着眼前的面容美丽的少年。

    受天道偏爱,少年拥有了一副无可挑剔的身躯,和远超旁人的天赋,令人既嫉妒生恨的同时亦有钦羡与崇拜。

    李一微坐在他的对面,抬壶倒清茶,两指推过去:“师弟,有个外门弟子在休沐那天上重日门打扫,失踪至今都没有踪迹,我听人说你那日似乎一直都在重日台,时至傍晚天快黑了才回去,所以想问问你可见过哪位师弟?”

    菩越悯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不远处,心不在焉地摇头:“不知。”

    李一微追问:“一眼都没见过吗?”

    并非是他要怀疑眼前的师弟,而是那天只有菩越悯一直在此,再如何都应该见过,他只是想知晓些当时情形好推演出发生过何事。

    昨夜妖气又显过,门外弟子各个心中不安,他需得安抚好那些师弟。

    “菩师弟,你再想想呢?”

    许是他过于急迫,菩越悯收回目光敛眉思忖。

    隔了一会儿,他轻抬黑得不正常的眸子,温声道:“当时我病发作,师姐将我扶进此处休息,我隐约好似看见过一人,但他进来搜寻了片刻就自行离去了。”

    果然是见过的。

    李一微眼光陡亮,脱口而出:“那师弟为何要隐瞒?”

    这件事他已经查了很久,也问过不少人,师弟都没有说出来。

    少年倾首,长发如瀑般倾泻,逶迤堆缀在红白交叠的袍摆上,昳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无辜和茫然:“我不知师兄在寻人,况且……”

    许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并非好话,他顿几息续道:“我醒来后储物袋不见了。”

    这……

    李一微目光凝滞,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亲传弟子的储物袋和门内外弟子的不同,尤其是觉真道君最宠爱的小弟子,储物袋中有多少宝物不用他去多猜。

    菩越悯不疾不徐地补充:“那位师兄或许只是暂借我的储物袋出去一段时间,过段时日说不定就回来了,师兄不必担忧。”

    这怕不是‘暂借’是偷。

    储物袋丢了这种大事,菩师弟都能表现得如此淡然,甚至还为偷者辩解。

    李一微为自己方才的疑神疑鬼而惭愧,师弟的良善从入山门那天众人就看在眼里,不可能会做什么坏事。

    他诚恳道歉:“抱歉,菩师弟,是我误会你了。”

    “无碍。”少年微笑,视线并未落在他满是愧色的脸上,专注而又热烈地盯着不远处。

    师姐。

    打坐室的气氛渐变成师兄的道歉,明月夷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听下去了。

    她肯定,菩越悯必定是妖物,而那日上来打扫的门外弟子并非是偷了他的储物袋畏罪潜逃,应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被妖杀害了。

    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明月夷唇角微抿,转身离开打坐室。

    而她刚走不久,少年便推开房门,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满眼不解。

    师姐为何要躲他?他这次什么都没做错啊-

    重日台和悔过崖相邻不远。

    明月夷没回洞府,而是沿着无人的地方去。

    焚净峰中往悔过崖的千石阶人最少。

    她走在前,少年在身后不疾不徐跟着,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黏得如何都甩不掉。

    明月夷终是忍不住了,蓦然停在半山腰,转过身冷乜菩越悯。

    “一直跟着我作何?”

    菩越悯见她舍得转头看自己,苍白的脸边浮起微笑的朝她一步步靠近,“师姐,你之前不是说要去雪云巅吗?怎么还没去,是担心我体内的狐妖毒好似又发作了,我一人不行,担心我才留下的吗?”

    狐妖毒,狐妖毒,他自己就是妖物。

    明月夷想到此前用手帮他,难言的恶嫌涌上心头,握剑猛地朝靠近的美艳少年刺去。

    他对她毫无防备,直接被一剑刺穿了胸口。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停止了,卷起的风中充斥着鲜血的味道,血珠子顺着剑往下滴,溅在水坑中晕成红墨。

    两人僵硬地维持姿势。

    少年像不知她为何会这样做,迷茫地垂下乌黑的眼帘,失神地盯着胸口的剑。

    师姐怎会杀他?她不是还要帮他解狐妖毒吗?

    明月夷冷静的将长剑送入他的胸膛,红唇冷然翕合:“蛇妖,那门外弟子是你杀的。”

    原是因为此事啊。

    菩越悯阴郁地抬起头,眉眼妩媚,睫羽湿哒哒地黏着,语气中没有被发现的恼羞,而是埋怨她:“师姐不关心我,怎么不问我之前差点被人杀了,反而训我。”

    他将她的行为当做训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得她如此生气,一心觉得她应该如之前那样护着他。

    “诡辩。”

    明月夷冷眼看他脸颊边显现出的白色蛇鳞,像是白陶瓷身被冰霜覆上,眼神一厉:“你究竟为何要缠上我?”

    提及此事,少年褪色成乌白的唇往上扬起奇异地笑,“自然是喜欢师姐,想与师姐双修。”

    是师姐说只要他乖,会再次与他双修,会与他结契。

    正是因为她留下的承诺,他多年不曾踏暗室一步,如今师姐该兑现承诺了。

    “我要与师姐长长久久。”他笑得白皙的脸颊泛着羞赧红晕,水色的桃花眼多情。

    明月夷因他的话一噎,没想到他都死到临头了,还要恶心她。

    “孽畜!”她实在不会骂人,半晌才从唇中挤出一句。

    而少年早已习惯被骂,甚至在听见熟悉的称呼,反像得到主人召唤的小狗,漂亮的眼珠扬起期待,半点不在乎她手中举着洞穿肉体的剑,神情热情专注地缠裹她的脸。

    “师姐……我在。”

    明月夷没想骂他一句,少年竟笑着应声,白皙雪腻的脸颊晕开羞赧的薄红,朝着她一步步走来,全然不顾被刺穿的胸口。

    随着他痴痴地靠近,她忍不住往后退。

    菩越悯熟知她脸上每一寸神情,在她即将要抽剑躲开前,薄唇含笑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握住了她的手腕,猛然往前一拉。

    然后,他终于抱住了她。

    “师姐,我一直在……”少年死死地禁锢她的身体,发烫的脸狂热地埋在她颈侧,随着贪婪的呢喃从唇边溢出。

    而彻底将他刺穿的是明月夷手中的剑,剑上涂了妖物天生畏惧的药汁和雄黄粉。

    她分不清他究竟是否能感受到疼痛,他不仅在痛苦喘呻,袍下还有比剑柄更石更的。

    甚至能感受到明显的兴奋。

    俨然爽到了。

    第50章 蛇蛇在……

    如此直观面对少年的变态,明月夷握剑的手一颤。

    少年误将她的沉默当做了默许,愉悦地侧首吻在她娇嫩的耳畔上,缠绵地发着轻‘嘶’声,舌尖上的冰凉唾液涂在她身上。

    黏糊糊的。

    他舔得极有目的,沿着耳畔往一侧舔脸颊……然后再将蛇信子伸在唇缝间想要顶开。

    被蛇舔了……

    还是…分叉的…

    明月夷呆了,满脑子都是蛇信子分叉舔。

    待听见少年唇边溢出难以压制的蛇嘶,她头皮瞬间炸麻,蓦然抽出手中的剑,从他因亢奋而放松警惕的双臂中挣扎出去。

    他不舍与她分离,朝她伸出手。

    迎来的却是剑光闪过。

    少年拥抱她的身躯与漂亮头颅一分为二,鲜血噗嗤飞溅在了一旁的枯木上,宛如生了锈的铜铁,合着他身上的香发散出古怪的冷血腥味儿。

    头颅与身体分开那瞬间,明月夷似乎看见他眼中的笑还没有淡去,纯黑得摄魂的眼珠子仍盯着她,好似还能转动。

    她冷着脸又挥过一剑,斩断了少年环在腰上的手。

    抱着她的无头尸缓缓滚在脚边身体,如死前也要拥抱的亲密情人。

    明月夷推开无头尸,挑起落在地上的头颅,扔下了长阶梯。

    那颗头满是长发的头被乌黑的发缠裹得,像一颗被人踢在脚下的黑蹴鞠。

    明月夷亲眼看着那颗头落进了下方幽静的湖底,冷静地弯下腰查看脚边这具失去看似失去生命特征的年轻尸体。

    少年美,不仅是皮相美,身体亦美得令人惊叹。

    而如此美丽的身体却是诡异的,连头都没了,仍旧在兴奋得勃起。

    有了此前经历,明月夷不再让小精怪将尸体拖走,而是直接撒上雄黄粉,再用火烧了。

    尸体被烤焦的肉味虽然令她恶心,但还是耐着性子等烧成一滩灰烬后,确定无法再生后才离开此处。

    连身体都没了,这次他应不会再复活-

    明月夷为营造事后没与菩越悯有过接触,回到洞府提上之前没有喝的青梅酒,去了鹤无咎的洞府。

    来时鹤无咎似乎有事,小竹让她在大厅稍等。

    明月夷安静地坐在大厅,垂下的手隐隐发抖。

    不是因为杀了菩越悯而害怕,而是因为身体在兴奋,理智却是平静得毫无波澜。

    在这个妖物肆横的修真界,杀妖死人是很寻常之事。

    她只有在最初来的第一世维持着现代人的观念,习惯了和平,见不得半点血腥,便是妖也会心生怜悯,可这种无差别的怜悯是会付出代价的。

    而她在付出过代价后,习惯了毫无波澜地斩杀一只作恶的妖,甚少有过兴奋。

    她没了情根,心也是残缺的,不知兴奋来源,平静地等着鹤无咎出来,冷静地想着不能让人发觉她修为并未倒退,如何将菩越悯的失踪的嫌疑从她身上摘除。

    等了须臾,鹤无咎才姗姗来迟。

    明月夷看向门口走来的青年:“师兄,你终于来了。”

    青年似刚沐浴过,一向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松散身后用发带束之,信步间颇有谪仙气概。

    他眉目生得清冷,腔调却是柔的:“师妹怎么忽然来了?”

    “师兄昨日帮了我,我是特地来感谢师兄的。”明月夷坐在椅上弯眼笑着,长裙裾堆在脚边,鞋履只露出一点珍珠翘角。

    鹤无咎坐在她身边,睨她放在桌案上的青梅酒,露出无奈的笑来:“师妹你真是。”

    她自幼如此,无论谁送她东西,不想要的,收下后转头又会寻个由头还回来。

    明月夷打开酒壶,笑道:“怨不得我,还以为这酒是淡酒,没想到后劲儿实在太大了,上次提回去后便一直放在我的洞府中,摆着偶尔瞧几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实在糟蹋了,刚好师兄昨日又帮了我,便厚着脸提着来师兄洞府。”

    泥封被打开,青梅酒的香瞬间浸在房中,鼻翼间萦绕着酸涩的甜味儿。

    闻着倒是清冽,只可惜是烈酒。

    自喝酒误事后,明月夷很多年不曾喝过烈酒了。

    她推过去:“师兄,这些都是你的。”

    鹤无咎见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余下的整壶都推过来,摇摇头,语气中有几分落寞:“我一直以为师妹无论酒的淡烈都很喜欢呢。”

    明月夷笑道:“以前很喜欢,但自从很久之前醉过后,就不怎么喜欢了。”

    其实她也很好奇,明明她除了第一世贪杯,后面再也没有表现出对酒的喜爱,鹤无咎为何会觉得她喜欢。

    “是吗?”鹤无咎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提起酒壶与她碰杯。

    明月夷浅呷清酒,舌尖充斥着酒香。

    其实鹤无咎酿的酒味道真的很好,就是太烈了,她已经不似当年,承受不住烈酒灼心了。

    明月夷过来就是为了让众人,以为她与菩越悯的‘失踪’无关。

    两人推杯换盏,一来二去,不多时提来的那一壶酒便喝得差不多了。

    鹤无咎似有醉意地倚在椅上,白皙的侧脸半露,耳畔红痕一片,懒懒地提着空荡荡的酒壶浅憩。

    “师兄?”明月夷唤了几声,不见他应声便知他醉了。

    她佯装醉酒传了好几道仙鹤出去,让人知晓今日她都在鹤无咎这里饮酒。

    做完这些,外面天色已落了黄昏。

    明月夷见时辰也差不多,不打算再继续留在这里,欲起身请辞。

    刚一站起身,手腕忽然被拉住。

    “师妹。”

    明月夷回头。

    青年似醒了,抬起醉玉颓山的脸,黑釉般的眼珠醉意朦胧地盯着她。

    见他只握着她的手却什么也不说,明月夷不由得主动开口问他:“师兄,怎么了?”

    鹤无咎听见她的声音,瞬间松开她的手,微倦地揉着额摇头:“没什么,就是的忽然莫名想到一些事。”

    他说完神情恢复如常,温声道:“天已经快要黑了,我让小竹送你回去。”

    “好。”明月夷颔首,对他方才忽然想到的什么没多大兴趣。

    只是再度抬脚,走至门口,身后忽然又传来鹤无咎的声音。

    “师妹,我会带你一起修成无情道飞升的……”

    明月夷转头,却发现他双眸微阖地倚在案上,已是一副醉死状态,而刚才也只是睡梦中醉话。

    一起飞升?

    她看着他醉红的俊脸,无声轻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她不会与他一起飞升,她会踩着他的身体飞升。

    明月夷没让小竹送,而是自己回去的。

    出洞府后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

    明月夷提着路边捉的灵萤虫做成的草灯盏,脸颊晕粉,脚下不稳地朝洞府走去,心中则想着白日的事。

    菩越悯死了,接下来的剧情恐怕不知道会崩到什么地步,她心中忐忑,更多的是无名状的兴奋与期待。

    期待天道到底是会重新修复出一位‘师弟’,还是有关菩越悯的剧情就此结束。

    若是就此结束便证明,她没必要朝原本剧情走下去,等到宗门大比那日,她能杀了鹤无咎修成无情道。

    今夜莫名黑得看不见半点光,连洞府的院子都安静得平日里萦绕的灵萤虫,也看不见一只。

    草灯笼中的灵萤虫最后一点微弱的光闪烁着亮完,明月夷推开寝居的门。

    里面同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将草灯笼挂在门口,走进去点燃灯烛。

    灯暮如冥,烛光如泼墨的金水一点点将房间阴暗的角落也映得明亮,以及房中的少年也显露出了修长的身影。

    少年坐在她的妆案前,美艳的脸在昏黄烛光下有血色全无的苍白,而转头看向她的眼珠兴奋得颤栗,如往常那般在此处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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