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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即便我记得,我也喜欢笑笑。”◎

    舒心转过身,怔怔看着门口。逆着光的颀长身影突然出现,她一瞬恍惚。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先进来的是宋时琛,他站在门边。等程寄洲关上门,两人一道过来。

    宋时琛穿了白衬衣,扣子板板正正扣到最上,西装外套一改他平日最常穿的浅色系,是纯黑色的,显得他整个人线条越发利落,眉眼也被衬出几分冷意。

    舒心回忆,好像并不是他来机场接她和宋夕拾时的装扮,也可能是她记不太清。当时被那些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失忆的小细节整破防,她没仔细留意。

    也是这会儿,她才注意到他额头的小块纱布不见踪影,只留一道明显的伤口痕迹。

    眼见宋时琛和程寄洲进来,辛立真眼前不由一亮。两人走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随着两人走近,众人心思各异。

    宋时琛不管这些,目光落在舒心身上,两人视线交汇了两三秒,他先挪开。礼貌在包间看了一圈,他在她身侧站定,同其他人打招呼。

    “钟叔叔,辛阿姨。”他只叫了钟柏谦夫妇,其他人他知道,但没有真正见过。

    程寄洲走到辛桐椅子边,同样简单寒暄。

    钟柏谦见到两人,微惊,自然问出口:“你们怎么都在?”

    辛立真也看妹夫,等着他做介绍。她看过宋时琛的照片,也在网上搜索过。他长相出众,家世更是好,可以说万里挑一,但比起照片,真人更有气质。

    “刚好在这儿吃饭,听到您跟阿姨在。”宋时琛解释是知道他们在,过来打个招呼。

    他一开口,外露的淡漠尽散,“最近忙,您跟阿姨还好吗?”

    他客客气气,礼貌中又带着三分熟稔亲昵。舒心忍不住抬头看他,又装什么呢?关键招呼就招呼,站她边上是怎么回事?

    八成又打什么坏主意。

    钟柏谦一瞬惊讶后,转头看了辛立书一眼,彼此了然。在场除了辛立真都是聪明人,说是打招呼,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过去他们不是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吃过饭,除非友人聚会,根本没有特意打招呼这一说。客气点叫避嫌,直白点那叫商业机密。

    尤其今晚是家宴,不适合外人在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钟柏谦简单给几人作了介绍,笑着问宋时琛:“我们都好,倒是你,身体没事了吧?还是要注意休息。”

    他没招呼两个小辈落座,语气自然地同他们闲聊,完全将舒明宏夫妇晾在一边。

    舒心诧异地看过去,小姨父满面笑容,看不出丝毫异样。他一向客气有礼,那么……她又不动声色望向坐立难安的父亲,她端起面前的茶抿了几口,静静听他们闲聊。

    两人说起工作,应该是一块地,她没太懂,一本正经聊工作的宋时琛挺陌生的,无形间拉开了距离。从前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哪怕说工作,也是他跟屁虫似的选她看中的地方。

    “寄洲这次过年回老宅?”是辛立书的声音。

    舒心回神,看到程寄洲和辛桐牵着手,两人一如既往黏糊。

    “嗯,跟我爸一起回去,初一之后都空着。”

    辛桐戳他:“我妈又没问你初一!”

    程寄洲温柔道:“是我想初一来家里。”

    辛立书看着他们:“随时。”

    三人说的家常,总共那么一桌人里,他们五个人各聊各的。

    钟柏谦听到:“也就寄洲宠着你。”他状似责备地说女儿,实则满意得不得了,眼神更是若有似无掠过舒明宏夫妇。

    今晚辛立真这一出,他也恼了,不是不发作,是全看在舒心的份上忍让。这会儿他不留面子,直接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舒心领会,又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之后的事儿我们回公司细谈。”钟柏谦对宋时琛说,“不着急,反正反反复复也大半年了。”

    还是说那块地,舒心侧目。

    大半年?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玩找茬游戏,一点点找他到底有没有失忆的茬。

    还有宋时琛和小姨父闲聊时的熟稔,他不是不记得?

    最不可能的猜测再次浮上心头,她又仿佛被下了油锅。

    宋时琛察觉她的目光,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状似无意地搭上她椅背,他略弯腰,垂眸问:“怎么了?”

    猝不及防的一眼,他眸中似有暗涌。

    舒心条件反射一躲,腰背撞上椅背的胳膊,她僵住。她看到宋时琛嘴角微抽,肯定是被她撞疼了,却硬生生忍着。

    那模样滑稽得不行,她“噗嗤”笑了。

    这一笑,所有人注目,舒心又及时收住。

    “想笑就笑,我也只在你这儿丢过人了。”宋时琛更近一步,胳膊索性全搁她椅背,语气纵容又宠溺,“反正我在你这里从来就没什么好形象。”

    舒心:“……”这到底是解围还是抹黑她?

    她瞪他一眼,口型“滚”。

    宋时琛耸耸肩,他再弯腰,耳朵贴近,“什么?没听清。”

    两人一下挨近,明明他没碰到她,她脸上的温度却陡然升高。

    “宋时琛。”她咬牙切齿。

    宋时琛笑着:“你说,我听着。”

    舒心:“……”

    舒与幸离两人最近,从她的角度看去,宋时琛好像将舒心搂在怀里,两人亲昵说着悄悄话。

    她不由掐紧手心,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刚才宋时琛推门进来,只一个抬头间,她就再也挪不开眼。之前母亲提起,她不以为然。她身边不乏优秀的人,见得多了也就免了疫。可他不一样,不管是颜值还是气质,都让人难忘。

    鬼使神差的,舒与幸在他走近时,悄悄理着长发,又借着看手机,从锁屏的屏幕中确定自己妆容得体。甚至,她打好了招呼的腹稿,连嘴角的笑也计算过。

    谁知,他一句客气的招呼没有不说,一眼都没看过她。

    失落,也难堪。

    最让舒与幸难以置信的是,宋时琛一直以最亲密的姿态倚在舒心身边,笑着与她说话。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不仅舒与幸好奇,辛立真也坐不住,眼见宋时琛没有与他们搭话的意思,她频频在桌下戳丈夫手背。

    舒明宏这回没有惯着她,她戳一次,他躲一次。他没有插话的意思,目光时不时落向神色明显放松的小女儿。

    在生意场混迹多年独有的敏锐,他观察到,宋时琛对钟柏谦礼貌也尊敬,对小女儿是耐心又温柔,对他们却是毫不掩饰的冷淡。分明不一样的态度,他五味杂陈。

    之前他在电话里听到宋时琛跟小女儿在一起,同妻子提了一嘴,没想到的是,妻子会打那样的主意。他本能反对,又拗不过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劝,随妻子折腾。如今看着,心中真的很不是滋味。

    宋时琛见舒心不搭理他,也不在意,转过脸看了眼程寄洲。

    程寄洲会意,接棒与钟柏谦聊上,辛立书时不时插上一句,依然相谈甚欢。

    空下来的宋时琛瞅着舒心的骨碟,只有一块吃完的排骨,“减肥?”

    他也不嫌累得慌,就这么半倚着她,他伸手去转餐桌的转盘。不大却也不小的幅度,胳膊不可避免碰到她。

    舒心往边上挪了挪,又蹭到他垂落的手。避无可避,她脱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减肥?”

    舒与幸听得清楚,愣住。

    “好,你没减。”宋时琛十分配合。

    舒心惊悚,只觉得他吃错药了。她看了他好几眼,他都笑得过分温柔,她果断在桌下伸手,朝他腰间狠狠一拧。

    宋时琛一顿,似笑非笑看她,“笑笑,注意场合。”

    这声不轻不重,刚好够所有人听到,几人又是齐刷刷看过去。

    舒心噎住:“……”有毒吧。

    她尴尬地收回手,拳头紧了紧。

    宋时琛将餐桌的汤转到舒心跟前:“忙了那么大半个月,汤都喝了?”他拿起她的小碗,一勺勺给她盛汤。

    舒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很诡异,又有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过去那个戏精。

    “我喝没喝你不知道?”每次老板送汤来都会带一句宋先生说的。

    宋时琛专注盛汤:“那怎么一样?”

    盛了小半碗,他放到她面前,手又往她椅背一搭,人也靠上去。他一动不动地注视她,眼里缀着一丝外露的温柔。

    又好像是失忆后的宋时琛。

    恍惚时,舒心听到程寄洲问辛桐:“不是不爱吃虾?”

    辛桐故意越过舒心看舒与幸:“这不是笑笑不吃虾,为我姐妹,我两肋插刀啊。”

    舒与幸脸上温婉得体的笑倏地褪去,她僵硬地去看身旁的亲妹妹。脸上一瞬间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舒心却是看明白了,两人一唱一和,八成是表妹看不过眼,*给她出气的。难怪宋时琛和程寄洲没头没脑过来,应该也是表妹喊来的。

    幼稚,但母亲确实是过分了。

    至于舒与幸……

    舒心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舒与幸一直就是这样,她无所谓。

    “来,笑笑,多吃点。”辛桐又给舒心夹菜,余光看的是舒与幸。

    假人一个,虚伪。

    瞧舒与幸刚才接的什么话,面上看着是自谦,细品根本就不是。辛桐最烦假人,她是脾气大,但即便怼人,那也是光明正大明着来。她最讨厌这个表姐从小到大的假温柔和软刀子。

    舒心放下汤勺,动筷去吃表妹夹来的砂锅肉。

    辛桐又招呼:“与幸表姐,你也吃啊,你是不是爱吃虾?我们家都不爱吃,你多吃点儿啊。”

    舒与幸一怔,下意识看妹妹。妹妹吃完表妹夹的菜,又开始喝汤,并没有给她解围的意思。她又去找宋时琛,意料之中的,他眼里压根没有她。

    半晌,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舒心不吃虾。

    心凉了半截,她又不甘心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真是百口莫辩。

    辛桐才不管,她那是圈里被追捧惯了的天之骄女,为了舒心,她愿意忍着是一回事,既然对方得寸进尺,她不愿意忍了,管你是谁,一点面子都不可能给。

    她转盘一转,那盘白灼虾直接转到舒与幸跟前。

    场面一度紧张。

    辛立真见大女儿受委屈,正欲发作,被舒明宏死死摁住手,“立真,吃菜。”他对她摇头,神色从未有过的冷厉。

    她一愣,像是被戳了气的球。

    最后,辛立真一言不发看几人一唱一和,心中又恼又急。最后,她冷冷瞪着淡定的小女儿。

    辛立书笑笑,问程寄洲和宋时琛:“晚上没什么事了吧?没事的话,结束了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辛立真脸色又是一变,他们还在,这家宴没有结束,就去问外人来不来家里,这是什么意思?

    程寄洲:“不了,今天晚了。”

    “改天我来家里蹭饭。”宋时琛又问舒心,“欢迎吗?”

    舒心不明所以:“问我干嘛?”

    辛立书和钟柏谦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宋时琛:“你不答应,我哪敢?”

    “就是,笑笑答应了你才能来,不然我可不敢让你进门。”辛桐附和,“我们笑笑最大,谁敢惹她看不顺眼,我回家是要挨爸妈揍的。”

    舒与幸如坐针毡,恨不得钻地缝里。辛桐这一字一句,真真是直戳肺管子。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要针对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宋时琛始终看着舒心,接话:“嗯,我回家也是要挨爸妈揍的。”

    舒心:“……”完全不知道怎么接。

    但胸腔滚烫。

    程寄洲最一板一眼的人,这会儿也难得顺着两人玩笑,“嗯,我也要挨星星揍的。”

    星星是辛桐小名。

    辛桐满意,笑着牵住他。

    席间氛围又轻松起来。

    辛立真几乎按捺不住,她恼羞成怒地看着这几个小辈和钟柏谦他们互动,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她和丈夫大女儿都是外人。不仅插不上话,还被小辈阴阳。

    她都记在小女儿头上,这叫不懂事,联合外人欺负自家人。

    “立书,这饭还吃不吃了?”辛立真冷声问。

    宋时琛目光一转,视线从她脸上拂过,几秒停顿,他见好就收,“钟叔叔,辛阿姨,你们忙,我跟寄洲先回去。”

    程寄洲也提出告辞,又叮嘱辛桐多吃蔬菜,不要只挑着肉吃。她明显不乐意,撅着嘴讨价还价起来。

    辛立真酸溜溜看着,觉得真不公平。辛桐疯疯癫癫,叽叽喳喳的,找的男朋友倒是出色。转念一想,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爸爸,靠的是好家世,其他的一无是处。这么看,还是她大女儿好。

    她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舒心一碗汤才喝了一半,她冲程寄洲点点头道别。不管他是不是为了表妹过来,她都感激。

    宋时琛这回很小声:“汤喝完,我先走了。”

    她继续喝汤:“嗯。”

    话落,掌心一热。她的手指被攥住,男人的体温瞬间传给她。

    舒心呼吸一滞,转头看他。

    宋时琛正对她笑。

    而后,手里被送过来一颗糖,鼻尖也仿佛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橘子味。

    很快,宋时琛抽手,他跟程寄洲离开。

    两人的小动作连辛桐都没留意,却被舒与幸收入眼底。橘红色的包装,她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亲昵到刺目。

    舒心攥紧糖,换只手喝汤。

    掌心余温仍在。

    包间门被关上,再次安静。

    辛立真扯出一抹笑:“立书,你这女婿找的不错。”

    辛立书头疼,看来二姐是真没吃进教训,看不会眼色。刚才自己与丈夫都没惯着她,她竟还不消停。

    “那是孩子们自己挑的,做父母的也不好插手。”她意有所指。

    辛立真听出弦外音,一顿。她有点后悔刚才自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得罪了妹妹。

    之前丈夫提起宋时琛,她就留了心,又去小女儿的朋友圈点赞,有意打好关系。就怪自己刚刚没忍住,失策了。

    她喝口茶缓缓,换了对象问小女儿:“笑笑,你跟小宋挺熟的?”

    舒心不知母亲的心思,只在这声“小宋”上留了心,“还可以。”从小到大的交情,但吵闹更多,不知该不该说熟。

    “哦,这样啊,那他有没有女朋友,你总该知道吧?”辛立真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刚才两人互动,这怎么叫“还可以”,她忍着脾气问,“家里有没有给他相亲?”

    舒与幸转过脸,期待地看着妹妹。

    舒心没注意姐姐的目光,只隐约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模棱两可答:“没听说。”

    辛立真松口气:“那就是没有。”她笑起来,“正好了。”

    辛立书插话打断:“二姐,先吃饭。”

    辛立真只盯着小女儿:“饭不着急,我跟女儿聊会儿天。”

    舒心望过去,母亲神色殷切,她一时无语,宋家那样的家世,母亲也真敢想。她与宋家再好也是借了小姨父的面子,如果是更近一步……

    她咯噔一下,她没想过,也不可能。

    辛立真追问:“你呢?你跟小宋又是什么关系?”

    舒与幸屏息,又心虚地低头看自己手机。屏幕映出她的脸,其实她什么也没看清。

    “没什么关系。”舒心这次秒答,一点不想母亲掺和进来。

    舒与幸放下手机,开始吃菜。

    辛立真笑容多了份真切:“那就好,那就好。”

    舒心脑袋却“嗡”一声,又听母亲道:“没关系啊最好了。”

    怎么最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舒心鼻子忽然不受控地发酸。她用力攥住手,掌心的橘子糖被捂热,心却是凉的。

    辛立真看了眼小女儿,温柔的目光落在大女儿脸庞,她理所当然说:“你们不合适的。”

    辛桐筷子一放:“二姨,我们笑笑不合适,那谁合适?”

    她说完,就被辛立书瞪了眼。

    辛立书不赞同女儿顶撞长辈,但也没有阻止。

    辛桐椅子往舒心这儿一挪,握住她手腕,发现她心跳很快,“总不能是与幸表姐吧?”

    表妹掌心温热,从舒心跳动的脉搏,一路到心口。她深呼吸几次,压下心底情绪,她点了点辛桐手背,示意她到此为止。

    因为不值得。

    被提及的舒与幸抬头,生怕这个鬼见愁的表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怎么会?”

    “怎么不会?”辛立真眼里大女儿哪哪都好,就见不得辛桐用这样的语气说她半分,“与幸跟小宋年纪相当,怎么不合适了?与幸脾气还好,她……”

    “二姐,这饭还吃不吃了?”辛立书冷着脸将这句话还回去。

    辛立真语塞,瞧见她板起了脸,神色微变。这个妹妹好脾气,也好拿捏,没想到真板起脸,气势逼人。

    “我说了是跟女儿聊会儿天。”她强行挽尊。

    辛立书完全不给面子:“是吗?”

    气氛尴尬,舒与幸红着脸,“妈,你瞎说什么,我没有那个意思。”

    依旧无人解围,任凭气氛僵持着。

    许久,钟柏谦叹气:“姐夫,我组这个局是给你们接风,也是想着家里人一起聚聚。”

    舒明宏忙点头:“我知道的。”

    钟柏谦面上三分客气,七分冷淡,“孩子在外不容易,咱们为人父母,不说搭把手,也不至于总泼冷水,伤人心,你说是吧?”

    舒明宏心惊:“我懂。”

    他在桌下拉了把妻子,又朝着小女儿:“笑笑,你妈妈是无心的,你别生气。爸爸替妈妈向你道歉。”

    舒心没看他,她笑着反手握紧表妹,另一手摩挲着掌心的橘子糖,“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不值得啊,没必要。就像人无语的时候,真的就会笑。

    “我就说吧,你还……”辛立真生气,哪有父母跟子女低头道歉的道理。

    舒明宏硬起声:“够了!还不够闹心的?”

    辛立真被舒明宏一声“镇压”,面色格外难看,索性低头吃菜,再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舒心也没再粉饰太平,借口上洗手间离开。

    关上门,她卸下伪装,步子快又急。一个不留神,跟迎面的服务生撞满怀。

    “啪”一声,木质托盘落地。

    幸好是刚上完菜,托盘没有菜,只那声闷响格外吓人。

    服务生大惊失色,顾不上撞疼的肩膀,慌忙弯腰道歉。

    舒心被撞退几步,扶住墙,看着女生朝自己鞠躬,恍惚回神,她上前扶起她的肩膀,“对不起,我的问题,跟你没关系。”她问她有没有受伤。

    她肩膀疼,骨头像要碎了似的,对方肯定也是。

    服务生摇头,忐忑道:“真的很对不起。”

    女生年纪不大,也不敢去揉肩膀,仓惶又无措,舒心退开两步,尽量柔声:“是我出来急没看路,与你无关。”她去捡地上的托盘,查看没有破损后,递过去,“我的错,对不起。”

    服务生如释重负:“您没事就好。”

    她接过感激一笑,会所会员制,能来消费的都是家世不俗,说白了她得罪不起。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这歉她都得道。只是意外对方这么温柔,也是自己运气好。

    “谢谢您。”

    舒心收拾好情绪:“我没事,你呢?需要的话,我跟你们经理打个招呼让你回家休息。”

    “不用不用。”服务生看过去,看清舒心眼睛是红的,又慌了,“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去给您拿医药箱?”她以为这是被自己撞疼的,所以哭了。

    “安心,我没事。”舒心藏住眼底的狼狈,她知道自己再杵在这儿,这事就没完了,“你忙吧。”她颔首绕过女生离开。

    长廊安静,她走到尽头,深呼吸几次。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真被母亲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仍然难受。

    心像是被针扎过,细密的、说不清的疼,比肩膀还要疼。

    舒心到窗边,伸手去开窗,发现右手攥着糖,糖纸早就皱了一片。她想了想,剥开放嘴里,糖纸三折,仍攥手里。

    酸甜味弥漫。

    她打开窗,反复抿着糖,眼泪终于憋了回去。

    “大冷天吹什么风?”身后突然一道好听的声音。

    随即,一只手闯入眼帘,那扇才打开一小会儿的窗被关得严丝合缝。

    舒心心情不好,没回头。

    偏偏宋时琛爱找事,他走到她身旁,硬把脸凑过来,“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舒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她躲开。

    宋时琛指指自己,先是左眼,再是右眼,最后两只眼睛一起,“你猜。”

    “滚!”

    “被橘子糖酸到了?”他闻到淡淡的橘子香,“好吃吗?”

    舒心嚼碎糖:“……宋时琛,你烦不烦!”

    宋时琛直直看着她:“没办法,你下午都没理我,我怕我再不多找找存在感,真被别人插了队。”

    他说的是下午去机场接她,她一路都没怎么搭理他,更没有抬杠。他问妹妹怎么回事,妹妹只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舒心烦着呢,直接将手中糖纸丢过去,宋时琛挨得近,一下砸他脸上。

    两人都是一愣。

    他反应快,捂脸拾起糖纸放裤兜,“出气了?”

    “……”她理亏,但拉不下脸,倔强地转过头,“没有跟你撒气的意思。”

    就是控制不了,她也弄不懂为什么。

    她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因为没什么人,看着就冷。她出来时没穿外套,刚才又吹了点风,现在静下来就感觉过于凉快了。

    不止凉快,肚子也好像有点疼。

    今天是她经期第三天,这三天都还可以,没有痛经。这会儿她又后悔了,没道理跟身体过不去。

    “真生气了?”宋时琛绕过去,手指戳她肩膀。刚好是她被撞疼的地方,他不知道。

    舒心瞪一眼:“没有。”肩膀疼着,一碰更疼了。

    “还说没有?”宋时琛收回手指,低头看她。片刻后,他脱下身上西装。

    舒心只觉得身上一暖:“不用。”

    他替她拢了拢西装外套:“借你一下,挂个衣服。”

    舒心:“……”过去他就总这样,从来学不会好好说话。

    哪怕是好心也被她解读成抬杠,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他失忆后就不一样了,直接、热烈,有时候还……

    舒心说不清,看着他不说话。

    宋时琛被看得心里头很没底:“听说你高中给我递过情书?”

    “谁说的?”她之前撒谎骗他他给她写情书送礼物,他突然这么提起,她嘴比脑子快,“明明是你给我!”

    她气呼呼的模样有点可爱,他斜靠在窗台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程寄洲说的。”

    “不可能!”程寄洲不会这么说。

    “怎么不可能?就今晚他说的。”

    “瞎扯淡!明明就是……”舒心顿住,拢了拢西装外套,没继续说下去。

    给他送情书的是她高中同桌,也是她多年的好友沈尽宜,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早就翻篇了,没有解释的必要。

    宋时琛倾身笑开:“明明就是什么?”

    舒心觑他:“没什么。”目光移开,她看窗外。

    天气不错,夜色也温柔。她嘴里的橘子糖慢慢融化,只余那股最熟悉的味道萦绕。

    挺甜的。

    宋时琛循着她的目光,楼下车水马龙,分外热闹,“那我给你写。”

    舒心:“……”

    她再次转过脸,四目相接时,她看到他眼底溢出的笑意。

    真不记得了?

    “宋时琛,你要想起来了,你肯定……”她故意没说完,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一点不肯放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宋时琛不解:“想起来了怎么?”

    两人对视许久。

    舒心没能看出任何端倪:“随便说说的。”

    宋时琛又靠向窗边,身体朝着她这边,“刚才不开心,是菜不好吃?还是汤不好喝?”

    她余光扫向他,不想答。

    但他好像非要她说,絮絮叨叨个不停后总结:“哦,我知道了,那道白灼虾的错。”

    舒心倏地转回去,盯着他看,却不说话。

    他知道她的口味,是因为辛桐刚才席间刻意的戳破,还是真的从始至终就没有忘记过?

    “你再演?星星都跟你说什么了?”她故意问。

    宋时琛支着下巴困惑:“辛桐能跟我说什么?”

    “不是星星让你们来的?”

    “她怎么会让我来?”

    “……”真不知道?

    今晚数不清多少次的对视,她看着他,他面上带笑,眼底也是,不像撒谎的样子,但他之前又实在太能演了,尤其还有每年让宋夕拾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哪句是真话。

    哼,他最好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舒心无语,沉默半晌,“不是星星让你们来的,你来做什么?”打招呼?她不信,“宋总,你这风度翩翩地一来一去,可挺招人啊,连我妈都看上你了。”

    宋时琛像上了发条似的站正,认真抚了抚扣得整齐的领口,他得意,“这倒是有点眼光了。”

    舒心挑眉笑了下,笑意不及眼底,“是挺有眼光的,这不就看上你当她大女婿了呗。”

    “……”宋时琛笑容一点点淡了。

    舒心视而不见:“挺好的么。”

    宋时琛敛眉:“笑笑。”

    有服务生端着菜走过,脚步迟疑。

    舒心认出是和她撞上的女服务生:“嗯?”肩膀好像又疼了,她无聊数着对方的脚步。

    私房菜盘子大,女生走得慢。

    一步、两步……

    宋时琛无奈叹气,他靠近,委屈巴巴道:“可是,笑笑,我只喜欢你啊。”

    长长的走廊,服务生的背影拐个弯就看不着了,离奇的是,舒心居然忘了自己数到第几步了。

    好像是第十步的时候,不小心漏了那么几步,后来就数不清了。

    她攥住身上的西装袖口,袖口早没了他的体温,透着凉意,她失笑,“Flag别乱立,等哪天你想起来了,肠子都不是发青这么简单。”

    宋时琛抿唇看向她攥住西装袖口的手,她攥得紧,手背经络清晰可见。

    这会儿谁都没出声,走廊的脚步声便越发突兀,是服务生上完菜出来了。

    舒心续上没数完的步子,心跳随着脚步一下又一下。

    宋时琛看着服务生走远:“不会倒。”他走到舒心身后。

    她肩膀一沉,是他从身后搂住了他。她没回头,余光看到他受伤的左胳膊就这么揽在她左肩,她整个人走进他的怀抱。

    黑色的西装外套也重新染上他的体温。

    宋时琛举高手机:“笑笑,看镜头。”

    舒心机械地看过去,在前置摄像头里撞进他带笑的眼眸。

    心跳忽然乱了。

    他弯腰站在她身后,两人同时入镜,视频模式开始记录。

    舒心听到他说:“即便我记得,我也喜欢笑笑。”

    【作者有话说】

    笑笑:???

    小宋:我只喜欢笑笑!

    PS:打卡有红包哦~

    下一章的更新还是老时间,明晚八点见!

    17

    第17章

    ◎他们挺配的。◎

    舒心今天穿的是咖色毛衣,中长发依旧简单中分,身上没戴任何饰品,也没化妆。宋时琛点开的是个美颜相机,只美了她,他还是原本的模样。

    于是,在她入镜时,她就发现自己戴上了假睫毛,也上了口红。奶茶色口红不深,一点点颜色,显得她更精神。

    她看他,白衬衫百搭,和她的咖色毛衣很配。

    “你干嘛?”质问也显得没什么气势。

    宋时琛在她身后,她腰背挨着他,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被他的气息包围。

    她听到他的笑声,心跳越发不受控制。

    “笑笑,看镜头。”他又凑近一点点,看着镜头,也看镜头里的她,“2025年1月8日,晚7:23,以下皆系本人宋时琛自愿所述,如有反悔,自愿承担一切后果。”

    什么鬼?!

    舒心张了张嘴,本该嘲笑两句,但笑不出来。她左肩被他揽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下落在她右肩。她侧眸,正正好撞进他深邃的黑眸里,他的眼神发烫。

    宋时琛顿了顿,转过脸在她耳边,声音很轻,“笑笑,看镜头,不看我。”

    舒心僵住,呼吸不由屏住几秒。

    宋时琛重新看镜头,比刚才更认真,“笑笑,即便我记得,我也喜欢笑笑。”

    舒心脑中“嗡”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跟母亲说她与他不合适时脑袋“嗡嗡”的感觉不一样。

    宋时琛暂停录制,保存视频,几乎没做停留,他挪开揽住她肩膀的手,一步回到她身侧。

    舒心只觉得肩膀一松,左肩撞疼的地方此刻有莫名酥酥麻麻的感觉,而他掌心的温度好似仍在,顺着左肩一路蔓延到心口。

    她转过头去,看到他在摆弄手机。头顶橘黄色的光笼在他身上,忽然有些陌生的温柔。

    舒心想起来,他们已经快两周没见了。

    手机一声震动,她回神,是宋时琛将拍好的视频发给她。视频不大,很快下载完,她点开。

    “笑笑,看镜头。”

    “笑笑,即便我记得,我也喜欢笑笑。”

    诚恳、真挚。

    在他的笑声中,她早就忘记深究他是真失忆还是装糊涂。

    视频自动循环播放,第三遍时,宋时琛问:“哪儿不满意?”

    他见她一直盯着看,凑过去一起看第四遍,“哪儿不满意,我重新录。”

    宋时琛挨过来时,气息再次包围,舒心猛地锁屏,抬头看窗外,“你什么时候下的美颜相机?”

    他没想到她的关注点是这个,直起身退开一步,捕捉到她似乎是小小呼出口气,他勾起唇,“去杭州陪你过圣诞的时候。”

    他们第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圣诞,他想多拍点照片,结果,她忙得顾不上他,他没能给她拍到好看的照片,更没有合照。

    “哦。”舒心握着手机,手没地方放。

    宋时琛也看向窗外:“是回包间,还是送你回家?”

    舒心低头戳亮屏幕,时间差不多,“回包间。”

    小姨他们护着她,她也不能拆台让他们难做,“爸妈都在,我长大了么,面子工程。”没有抬杠,她解释一句。

    宋时琛忽地直直看过去。

    “干嘛?”她手机放口袋,放进一半,想起这是他的西装外套,不是她的,她又摸出来放裤子口袋。

    宋时琛伸手摁住她脑袋:“没关系。”他停顿,却没说下去。

    舒心脑袋被压着,陡然觉得他没说下去的话像是,“有我在。”

    谁知道呢。

    她脑袋一甩:“干嘛?嫉妒我长得高。”她故意岔开话题。

    宋时琛在她转过头前,趁机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是拍,动作很轻。

    “走吧,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

    舒心先走,他跟在她身侧。

    宋时琛:“不送怎么行?要被插队的。”

    舒心忽而一笑,停住脚步,他莫名,“怎么?”

    她抬头看他,他先是揉揉鼻子,她还看着,他又去摸额头的伤口,又把她逗笑了。

    舒心耸耸肩:“没怎么。”

    心情不知不觉平复,母亲的话已经不能再伤她了。但她嘴硬,不知怎么说谢谢。对宋时琛,她没这习惯,拉不下脸,也怕他以后嘚瑟。

    她攥了攥西装袖口,袖子一拉,“衣服还你。”

    宋时琛眼疾手快摁回去,在她肩膀压了压,重新给她披好,“再挂会儿。”

    舒心侧目:“宋时琛,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了?一张脸全败在你这张臭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过去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非要惹她生气。

    宋时琛脚步一顿,一下落后两步,他又疾步追上,“所以,我这张脸还能让你顺眼了?”

    他的脸就凑在跟前,舒心“噗嗤”笑了,一巴掌打过去,“滚你的。”轻轻落下时,掌心拂过他下巴,明显不一样的温度。

    宋时琛十分配合地顺着她的力度转脸,等再转头时,她双手插在他西装口袋,模样挺拽的。

    笑意无声蔓延。

    两人步子都慢,到包间前,遇到两个端菜的服务生。走廊不窄,服务生仍侧身小心避让,舒心认出其中一个是跟她撞一块的女生。目光不动声色打量,见她并无不适,颔首错身。

    她在看服务生,服务生也看她。瞧见她此刻眉眼弯弯,与方才判若两人的模样,女生多看了宋时琛两眼。

    宋时琛送舒心到包间门口,她手从西装口袋出来,顺便又摸出颗橘子糖,“衣服还你。”糖果自然放自己口袋。

    “不是吃过一颗了?”他接走衣服,眼睛黏在她口袋。

    舒心一把将裤子口袋捂紧:“小气鬼!”

    宋时琛衣服随手搭臂弯,左手也放进裤子口袋。摸到那张被她丢过来的糖纸,他细细摩挲,“最后一颗了。”

    她没打算还,他其实也没打算要。

    舒心瞅了眼紧闭的包间门,想起宋夕拾,“你今晚不是带她吃饭,怎么跟程寄洲一起?”

    “巧合碰上的,就一起了。”

    “夕拾呢?”只有他们俩过来打招呼了。

    宋时琛变了脸:“除了跟男朋友打电话,她还能怎么的?”

    舒心笑了。

    “打不完的电话,欺负我一个单身狗。”他抱怨,“还要当着我的面阴阳,我今儿到底怎么得罪她了?她是亲生的,还是我不是?”

    她笑开,挑眉道:“行了,继续当你的电灯泡发光发亮吧!”

    宋时琛:“……真不考虑考虑收了我?”

    “……滚吧!”

    舒心开门再关上,毫不留情。

    送完菜的服务生抱紧空托盘,远远瞧见长相出色的男人站在包间门口,那人正望着包间笑,他臂弯里搭着的是那件被好心客人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

    她莫名觉得,他们挺配的。

    舒心回到席间,大概是父亲一直找小姨父说话,母亲没再整幺蛾子,唯独姐姐舒与幸时不时要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地仿佛就等着她开口询问“什么事”,她不可能问,只当没看到。

    不到八点半,结束用餐。舒明宏带妻女回酒店,舒心和钟柏谦一家回去。

    去地库的路上,辛立书一直搂着外甥女,“晚上想吃什么宵夜?”她看外甥女没怎么吃,晚上打算煮面或者下馄饨。

    舒心明白小姨的好意:“小馄饨,星星也喜欢。”

    被点名的辛桐蹭过来:“鲜肉和虾馅儿的。”

    辛立书被女儿和外甥女一边一个挽住,“行,那就都吃小馄饨。”

    钟柏谦随她们,问路上要不要买个蛋糕,吃完小馄饨还能尝两口。

    辛桐纠结:“怕胖。”

    舒心笑呵呵戳破:“也没见你少吃。”

    “哎呀!你怎么回事!”辛桐绕过去打。

    舒心躲到小姨身后:“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钟柏谦满面笑容,看了看同样含笑的妻子,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眼神。

    说说笑笑到车位时,遇到程寄洲。他等在他们车边,手中的手机屏幕亮着。

    辛桐跑着黏上去,两人手牵手。

    舒心重新挽住小姨:“看来小馄饨只有咱们吃了。”走近,她没看到宋时琛他们。

    程寄洲笑着:“不用看了,夕拾有事,时琛跟她先走了。”

    舒心:“……我又没问。”谁关心了?

    “就是!”辛桐故意拍程寄洲肩膀,瞄了舒心好几眼,“不许打趣我笑笑!”

    舒心:“……”还不如不说呢。

    辛立书和钟柏谦都笑了,问程寄洲什么安排。

    “我送星星回家。”

    钟柏谦了然:“好,你们慢慢回。”

    辛桐又去拉舒心:“笑笑一起。”

    辛立书顺势松开她:“也行,小馄饨家里等你们。”年轻人说说笑笑,比他们长辈宽慰有用。

    舒心甩手,谁知表妹搂得紧,愣是没甩开,“你们约会拉我干嘛?”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我又不是宋时琛,才不要发光发亮。”

    辛桐不依,直接拉她上车。

    今晚程寄洲开车,两姐妹一起坐了后座,他顿时无语凝噎。

    舒心果然调侃:“你不是说不去家里?”说的是席间小姨小姨父邀请,他明明拒绝了。

    程寄洲打灯转方向盘:“不去家里,只送你们。”

    辛桐整个人趴驾驶座椅背:“真不来啊?今晚有小馄饨。”

    程寄洲无奈地反手揉揉她脑门:“坐好,开车危险。”

    “哦。”她去找舒心说话。

    车子驶上大路,晚间霓虹璀璨。

    程寄洲看着路:“小馄饨也吃不下,今晚在家吃了饭的,又被宋时琛拉出来会所第二顿。”

    他没头没脑一句,舒心惊诧,细品才知道他回的是表妹那句真的不去家里。

    但肯定不是字面意思,程寄洲这人除了对表妹,话不多,一开口必有用意,“妹夫,别绕圈子啦,我听不懂。”

    一声妹夫,程寄洲噎住。

    他比她们都大,小时候她们都叫他哥哥,后来他跟辛桐恋爱,大家开始占他便宜,见面就叫“妹夫”,其中舒心尤其爱叫。一半是打趣,一半是报复他让辛桐伤心等了那两年。

    程寄洲一向拿舒心没辙:“时琛做东,怕你不开心。”

    他有心替好友说话,宋时琛因为舒心跟父母吃饭,特意选在一家用餐。一晚上宋时琛就没吃多少,光顾着看时间了,后来,又拉着他去包间打招呼。果然,这顿家宴不甚愉快。

    舒心沉默,意料之外,其实也是意料之中,所以,没那么意外。

    只有心底那颗怀疑的种子生了根,开始不受控地冒芽。

    她想起几年前,她高考完录取通知书刚来,父母也是带着姐姐来北京,说是给她庆祝考上大学。那顿饭母亲喋喋不休,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最后不欢而散。恰好宋时琛也在餐厅,她现在回忆,大概真的是难过上了头,竟拉着他在安全通道哭诉。

    她说自己一点点都不想跟父母吃饭,挺不孝的,又没办法,生理和心理上都反感。她也说了姐姐舒与幸,说姐姐没做错,但从小到大,但凡姐姐有点头疼脑热,父母的注意力自然被牵走。姐姐心口一疼,那更厉害了,全家再也顾不上她。所以,明明是为了庆祝她考上心仪的大学,最后仍旧是全程围着姐姐转。

    舒心还问宋时琛:“怎么生病的就不是我呢?”

    他怎么答的,她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情绪平复后,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躲着宋时琛,因为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大哭特哭是掉了面子。还是之后的发小聚餐,他又一次犯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事仿佛才翻了篇,他们又开始吵闹争锋相对起来。

    所以,舒心从后视镜直直看着程寄洲,“寄洲哥,你老实告诉我,宋时琛是真失忆还是装糊涂?”

    【作者有话说】

    笑笑:寄洲哥,你说呢?

    小程:呃,这都叫哥了,瑟瑟发抖……

    18

    第18章

    ◎“给你送情书。”◎

    夜色中的京城灯火辉映,疾驰的车内却氛围凝重。

    辛立真一上车就朝丈夫发脾气:“你什么意思?”她觉得丈夫在席间吼了她,一次次打她脸,这让她的脸面掉在地上被妹妹妹夫踩不说,还让几*个小辈看了笑话。

    舒明宏头疼,对妻子无话可说。

    辛立真脾气冲,有什么就说什么,憋不住话,年轻谈恋爱时那叫天真单纯,婚后,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舒明宏顾及大女儿在场,耐心解释:“你没看到你妹妹妹夫脸色都变了?”他是为妻子好,若不是辛立书嫁给钟柏谦,钟家那是他们踮起脚尖都够不着的人家。更别说是一起吃饭,指望人家拉一把。

    旁人羡慕不来的资源,在妻子口中成什么了?

    辛立真只觉得丢了面子:“再怎么样,我都是她姐姐!”

    “你……”他气笑了,钟柏谦给面子叫他一声姐夫,不愿意了手里漏出的资源说断就断,他到时候找谁哭去?只能再次按住自己脾气,好声好气,“以后对笑笑好一些,你不为了我,也要为了与幸多想想。”

    舒明宏知道妻子最在乎大女儿,转过脸朝舒与幸使了个眼色。

    舒与幸无奈苦笑。

    谁知,这一句算是让辛立真彻底炸了,“我什么时候不为了你,不为了与幸了?我还没说她,她在钟家当她的大小姐,有想过我这个妈妈了?”她越想越难平,“舒明宏,你不是没看到她今天对我们那态度,她真当辛立书是她亲妈了?”说白了就是势利眼白眼狼。

    舒明宏提及小女儿,心中不是滋味,尤其是妻子一口一个“她”,“够了,她她她,她是笑笑。”

    “你现在是在指责我?”辛立真哼笑。

    舒明宏无言以对,不止是妻子,对小女儿,他其实亏欠最多。

    “我到底为什么把她送走,你心里没点数吗?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全赖我头上了是吗?舒明宏,你讲点道理!”

    “她让你一个当爸的低头你忘了?今天她能让钟柏谦施压逼你道歉,明天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

    舒明宏额头突突直跳,真是话不投机。他别过脸看窗外,路上车水马龙,两边万家灯火璀璨,却没有一盏灯是属于他们的。他忽然心酸,那时小女儿刚到北京,是不是也曾被这万家灯火扎过心?

    他愧疚万分。

    辛立真发泄着怒火,自管自地说了一通,发现无人回应,她伸手去拽丈夫胳膊,“舒明宏,你听没听我说?”

    舒明宏耐心告罄:“立真,我真的累了。”

    辛立真一愣,讷讷地握住他衣袖,许久没有动作。

    气氛僵持时,舒与幸忽然蹙眉,手捂上心口,另一手去攥辛立真胳膊。十成的力,攥得人胳膊发疼。

    辛立真顿时顾不上吵闹,慌忙问:“与幸,哪里不舒服?是闷了还是疼?”

    舒明宏也扯松安全带,探身去看,“怎么了?”

    舒与幸被母亲搂在怀里,她渐渐松开手,“没事,可能车里有点闷。”她挤出笑,声音很轻。

    舒明宏再次看窗外,让司机开快些,转头又对女儿说:“别怕,我们马上到酒店了啊。”他又去问妻子,“与幸的药呢?”

    辛立真手忙脚乱翻包,舒与幸却冲父亲笑了笑,“没事了,爸,我好多了,不疼了。”

    “真的?”舒明宏担忧,“明天我们挂个号去看看。”女儿动过两次心脏手术,照理说已经无碍,不知怎么今晚又发作了。

    舒与幸摇头:“没关系,就一点点闷,现在好了。”

    辛立真紧张:“明宏,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对了,给立书打个电话,妹夫人脉广,北京的专家他应该能说上话。”

    她从包里取出手机,却被女儿制止,“妈,我没事,大晚上的不要麻烦小姨和姨父。”

    辛立真拗不过,嘘寒问暖,温声轻哄。

    原本争执的夫妻此刻眼中只有女儿,一场家庭战争消弭于无形。

    幸好,车子很快到酒店。两人将舒与幸送到房间,舒明宏先回房,辛立真留下照顾女儿。

    “来,喝水。”她给女儿倒了水。

    舒与幸笑着接过:“我没事了,倒是妈妈,你总跟爸爸吵什么?没必要。”

    辛立真一说就来气:“是我想跟你爸爸吵?”

    舒与幸放下玻璃杯,搂住她,“好好好,我知道妈妈最善解人意了。”

    辛立真被女儿哄得通体舒畅,她想起宋时琛,“与幸,你觉得小宋怎么样?”

    “啊?什么怎么样?”

    “你这孩子,跟妈妈有什么不能说的?”

    辛立真看着女儿,女儿长得好,脾气也好,小女儿虽然长得也讨喜,但远远比不上大女儿贴心,而且还回回都要气她,“你觉得小宋这个人当男朋友怎么样?”

    舒与幸垂眸,睫毛轻颤,脸颊却悄然红了,“可他跟妹妹……”

    “这你别管。她在钟家开开心心的时候,有想过你这个姐姐了?”辛立真又上火了,看大女儿羞红的脸,她及时刹车,笑着扯回正题,“不管其他,妈就问你喜不喜欢?”

    舒与幸犹豫一瞬,轻轻点头。

    辛立真笑开:“那就好!你喜欢的,妈肯定帮你。”她起身转悠两圈,决定,“这样,明天咱们去你小姨家,把你演出的票送过去,让你小姨帮忙转交给小宋。”

    舒与幸不好意思:“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

    “嗯,我都听妈妈的。”

    辛立真重新搂住最贴心的女儿,叮嘱她明天只管听,都由她来出面说,说到最后,她关心问:“祝宴清是不是要回国了?你前一阵不是说他的团队要招小提琴手,你想去?”

    “想的。”舒与幸沮丧,“太难了。”

    辛立真合计:“反正明天找你小姨去,他不是你小姨的学生,让你小姨出面说说。这么点事,她总不会拒绝吧。要是再推三阻四,还让你叫什么小姨?”

    她说的推三阻四是舒与幸小时候学大提琴,想让辛立书带着练,有辛立书这个大家在,这条路怎么都比旁人要好走些。谁知道辛立书让舒与幸拉了一段,直接摇头说大提琴不适合她。

    这把辛立真给气坏了,她偏不信,觉得是辛立书自私,不愿意带带自家人。她让女儿改学小提琴,势必要闯出一条路打脸辛立书。

    这么多年,舒与幸一步一个脚印,也算是学有所成。虽没有享誉国际,但也是小有名气。

    “好,听妈妈的。”舒与幸最后点头。

    *

    舒心跟钟柏谦他们前后脚到家,辛立书看她脸色不大好,也没问怎么没有多玩会儿,直接去厨房给他们下小馄饨。

    辛桐神色凝重:“要不我晚上逼问逼问程寄洲?”

    两人在客厅小声交流,说得连包都忘了放。

    钟柏谦见状,索性去厨房帮妻子,让两姐妹“畅所欲言”。

    舒心摇头,她现在脑子里特别乱,都是刚刚车上程寄洲奇奇怪怪的表情。

    她问他,宋时琛是不是没有失忆。

    两人目光在后视镜对上时,他明显有犹豫,反而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舒心一直盯着程寄洲看:“是我先问你。”

    两三秒,他挪开目光,似乎是专心看路,“医生说的我们都听到了。”他避重就轻,答得模棱两可。

    舒心便没有追问。

    辛桐好奇的是:“你后来怎么不问了?”

    舒心心一紧:“他俩穿一条裤子。”他摆明了不会说,不管是不是,再问下去,他跟表妹就该吵架了。表妹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万一真问出那个答案,她也突然不知怎么面对宋时琛,本能逃避。所以,干脆就不问了。

    辛桐果然:“那我去问,他不说我就闹!”

    舒心想了想:“跟他没关系,不用。”

    “干嘛不问?”她在宋时琛的事情上向来较真,这回怎么不刨根问底了?

    小馄饨好了,舒心拉起表妹:“宋时琛哪有小姨的小馄饨重要?”

    小姨手艺好,外婆牌小馄饨的精髓都学到了,他们都爱吃。

    辛桐被这么一打岔,顿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抛在脑后,“那是~我妈是谁!”

    舒心吃完回房间,刚吃饱,歇着等消化了洗漱。她坐在房间的沙发,一抬头就看到床上的小熊。这是她今年的生日礼物,没想到是宋时琛送的。

    一人一熊对视良久,她起身去床边。熊抱怀里,她重新坐到沙发。揪着熊耳朵玩了会儿,她才看手机。

    宋夕拾几分钟前发了消息:【刚忙完,试探过我哥了,没结果。】

    没收到舒心回复,她也一条条发,把知道的都说了:【我哥这个人吧贼精,嘴巴又紧,他不打算说的事儿,没人能撬开他那张嘴。】

    舒心看到这里,又揪住小熊左耳朵,回忆自己认识的宋时琛。怎么跟宋夕拾说的一点不一样?

    宋夕拾:【你别急,等我找个时机再探探。】

    她表明决心,哪怕宋时琛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她也绝对站在姐妹这一边。如果亲哥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第一个收拾他。

    舒心笑了:【亲哥哭晕。】

    宋夕拾:【你总算回我了,哭哭。】

    舒心解释今晚程寄洲来接,回家又吃了夜宵,一直没看手机。

    为什么回家还要吃夜宵,宋夕拾心知肚明,她没多问,两人闲聊。

    手机忽然一阵震动,连续不断地“嗡嗡嗡”,不用猜就是发小群。她还没看,宋夕拾的对话框跳出一张截图:【快!我哥发朋友圈了!】

    舒心点开照片,愣了下。

    宋时琛在朋友圈发了一颗糖纸折叠的爱心,橘子糖的糖纸折成小小一颗心,文案是微信自带的“月亮”。

    她退出聊天框,直接去他朋友圈。他发圈频率不高,没设几天可见的权限,上一条还是24年7月,她另一个闺蜜简遥的生日。她们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校友,又是发小又是闺蜜。当时发小们一起庆祝吃饭,忘了是谁提议拍照,拍的时候,她手指抹了奶油全擦简遥脸上。相机定格时,简遥炸毛,其他人笑场看着她们,宋时琛也是。

    照片里,他就站在她身后,她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两人站位这么近。大概是她满手奶油,要被简遥摁着打,他看热闹,所以,他只看着她,嘴角笑意止不住。

    手机震动声打断舒心的回忆,她看宋时琛最新的朋友圈。橘红色的心,她想到今晚那张被她丢出去的糖纸,不知是不是那一张。

    底下评论疯狂增长。

    【怎么的?春心萌动?】

    【手艺不错。】

    【我闺女的手工作业交给你了,宋叔叔!!】

    【橘子糖?还没吃腻?】

    【能吃腻?哪个大老爷们为了吃糖去收购人家公司的?】

    舒心一怔,再去看时,那条评论已经不见踪影,仿佛是她眼花了似的。

    手机又是一震,手跟着一抖,她不小心给宋时琛点了赞。

    失策。

    舒心脸埋进小熊脖子,胳膊牵扯肩膀,撞上的左肩又开始疼了。两人从不互相点赞,最多朋友圈吵架斗个嘴,他失忆前就没和平点过赞。但这会儿再取消,实在太明显了。

    熊放一边,她边揉肩膀边看对话框,是宋夕拾吐槽她哥:【看了吗?看了吗?什么意思?这么骚包我哥,不用问就是真傻了吧?】

    舒心笑了:【你又知道了?】

    微信又进来消息,宋时琛看到她点赞,问:【到家了?】

    他们的聊天几乎都是白色对话框,上一条是他今晚发来的视频。舒心点开,他带笑的声音循环:“即便我记得,我也喜欢笑笑。”

    不知第几遍,她一个激灵,心悬起。

    什么叫“即便他记得”?

    当时她脑子乱着,没有细品中国话术的博大精深,现在回味,不对劲。

    默认他记得?还是在保证日后记起来,他也喜欢她?

    都有可能。

    正想着,罪魁祸首的视频通话弹了过来。

    舒心犹豫后,接起,他那张让人心烦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

    宋时琛在笑:“到家了?”他看到那头背景是她房间的墙,墙上挂了副画,是她以前自己画的。

    舒心没答,盯着他看。

    宋时琛观察到:“肩膀不舒服?”

    她揉肩膀的手一顿:“宋时琛,你怎么记得自己抢了圣诞限定送我?”

    当时她还在心里说他是撒谎精,没想到是真的。

    宋时琛瞅着她左肩,只关心:“疼还是酸?”

    “你别扯开话题。”

    “我哪有?”

    舒心抿着唇不说话,宋时琛无奈一笑,“好好好,我说。”

    又是这样哄人的语气,像是她多会折腾人似的。

    她下意识要去抱熊,瞅了屏幕一眼,按捺住。

    宋时琛一板一眼:“我手机收到快递签收的消息,家里阿姨也收到了快递箱,问我怎么处理?”话锋突然一转,“笑笑,你不是说我在追你?除了你,我还能送给谁?”

    舒心:“……”好像没毛病,又好像哪哪不对。

    宋时琛继续:“你看,连我亲妹妹都夸我给你抢的好,送礼送到你心坎上了,是吧?”

    “你呢?喜欢吗?”

    舒心:“……”行了,还是别说了,亲妹都把你说成傻子了。

    宋时琛在镜头里看她,问:“所以,肩膀怎么回事?”

    舒心:“……”还记得呢?

    她简单说:“没留神撞了人。”

    “什么时候?”他神色倏然一紧。

    舒心不想说,说出来有点丢人。这会儿肩膀疼,她猜测对方应该也不会舒服,心里合计等会儿给会所经理打个电话,请他这几天放小姑娘假好好休息。

    宋时琛耐心等着她想心事,一直到房门敲响,是母亲关月。

    关月问儿子,明天有没有事。

    “上午没有。”宋时琛问母亲什么事。

    舒心听到两人对话,此时镜头里没有他,应该是手机倒扣在桌面,一片黑。两人在说明天上午的安排,她想了想,挂断视频,给他留言让他先忙。

    她先给会所经理打了电话,说明今天在走廊撞到了服务生,请他留心照顾。挂断电话后锁屏,她手机放一边,重新抱起熊,脑子里反复回忆宋时琛车祸后的事。

    但是,没想出什么结果来。

    舒心解锁手机,犹豫再三登录微博,找到“称心如意”的头像:【姐姐,有时间聊两句吗?】

    称心如意具体多大,她不知道,几次聊天中,称心如意的阅历经历都比她丰富,看问题的角度也比她成熟,她感觉要比她大一些。她们偶尔聊天,不叫名字不叫姐姐,今晚她确实是自己想不通。

    发送后,对话框一直显示输入中。舒心盯着屏幕,等了片刻,对方只回了个“好”字。

    两三秒,称心如意又发来:【怎么了?你说。】

    舒心斟酌措辞:【有个人,我从小到大都跟他不对付,前一阵他出了车祸失忆了,我一时上头就骗他说他在追我。】

    她删减几次后:【结果,他真开始追我了。一开始逗他我挺解气的,现在吧,我突然发现他可能没失忆……姐姐,你说我怎么办?】

    称心如意:【你觉得他阴谋阳谋要害你?】

    舒心不假思索:【那当然不会。】

    发完,自己都愣住。

    他们吵架斗嘴,其他的,她笃定不会。

    称心如意回过来一个笑脸表情:【如果他真的记得呢?】

    舒心更不明白了:【那他图什么?】

    对方又在输入中,输入半天,比最开始的“好”多了俩:【图你啊。】

    舒心:【……】

    怎么可能?!

    六个句号表达了她的离谱,称心如意宽慰她:【不管他记不记得,你就看他怎么对你的。万一他真的装糊涂,你也不吃亏,完全没必要烦恼。我相信该烦恼的是他,不会是你。】

    舒心想想也是,确实有被安慰到。

    她着什么急,装糊涂也是他自愿的,那也是他先骗她的。何况他有可能真不记得了,过去的宋傻狗才不可能“追”她。

    舒心也安慰好了自己,不纠结了:【谢谢姐姐!!!】

    称心如意:【不客气。】

    舒心安心洗漱,一觉到天亮。

    翌日,她甚至午睡了半小时。收拾好下楼时,花香四溢。

    应该是小姨又买了花,还买了不少。

    “还是阿姨您有耐心。”

    “你妈妈听到了,看她不揍你。”

    熟悉的声音,舒心以为自己没睡醒。旋转楼梯两级并一级,她到客厅,倏然与宋时琛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了?”

    宋时琛抬头,笑着从他的外套口袋摸出几个信封,“来给你送情书。”

    他在桌上整齐排开,一共11封。

    【作者有话说】

    笑笑困惑脸:宋时琛他图什么?

    称心如意微笑:图你~

    小宋眉开眼笑:对!

    19

    第19章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舒心没想到宋时琛能一鸣惊人到这份上,她条件反射去看小姨。小姨正低头挑拣花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多少泄露了“吃瓜”的热情。而小姨手边摆满白荔枝和粉荔枝玫瑰,半天没能挑出一枝合适的去修剪,一看就是在装忙。

    舒心:“……”

    难怪她下楼梯就闻到了清甜香。

    “宋时琛,你有病啊。”她咬着牙齿,没去看一字排开,所谓的“情书”。

    宋时琛将信封整齐收成一摞,起身走到辛立书身后,“小姨,您看笑笑呀!”

    舒心气得吐血:“你这人怎么只会告状?我怎么了我?”

    他理直气壮躲在辛立书身后:“我没告状。”

    “那你这叫什么?”

    “求小姨保护。”

    “……”

    辛立书没管那声“小姨”,“噗嗤”笑出声。带着明显调侃的笑声,一秒止战。

    舒心生气地别过头,宋时琛又凑上前,“不看看?”

    “看什么?”

    “我给你写的情书。”

    舒心:“……”

    她转回去看他手中的十一封情书,第一封封面是:To16岁的笑笑。

    舒心一怔,十一封,从她16岁到今年即将26岁,刚刚好。

    是这个意思?

    她抿唇盯着看,只觉得周遭的花香过于香甜,以致于她呼吸都忽然有些困难,连带着心跳也开始不正常起来。

    一定是错觉。

    “看就看!”舒心故意绷起脸,去接他手中的情书。

    宋时琛轻松一避,躲开了。

    舒心脑门打出一个问号,质问的话就在嘴边,他却笑起来,眸子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先看第一封。”

    他边说边把情书递出去,等她接走,其他的塞回挂在椅背的外套。

    “什么意思?”舒心捏着信封,上头还带着他的体温。

    宋时琛走到她身侧,依旧笑着,“一封封来,第二封下次再给你看。”

    下次什么时候,他没说。

    话落,他重新坐好,继续帮辛立书挑花枝。

    舒心无语,低头看信封,再次看到“To16岁的笑笑”。

    16岁,她刚上高中,当时班里确实有对早恋的小情侣,偏偏两人成绩稳占班级前三,班主任每每教育的话在嘴边都不知如何说,最后索性就不管了。高三毕业,听说两人还在谈着,后来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上了大学后,又有新的朋友圈,一开始他们还办了几次高中聚会,之后连高中群都彻底沉寂。

    好像都是这样,同学朋友只能相伴一程。而她和宋时琛……不知不觉间,今年已经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九年。

    她回忆16岁时的他们,那时好像除了吵架还是吵架,大多是他给小姨打小报告,她唯独没想过他会给她写情书。

    心头说不清的一丝隐秘的期待。

    舒心抬眸,宋时琛正给小姨递花,两人没说话,但默契十足,跟她闲时在家一样。

    许是她看得有些久,他忽地转过头。四目相接时,他朝她笑了笑,仿佛在问:“怎么不看情书?”

    她有些懊恼,懊恼什么,说不清。

    舒心索性坐到桌子另一边,她低头拆信,心跳再次加速。

    不是羞赧,是气的。

    “宋时琛,你管这叫情书?!”她将信纸转向他。

    宋时琛眼神落在她气鼓鼓的脸上:“不然是什么?”

    舒心:“……”

    她戳着信纸上其实特别工整也漂亮的字,上头写着:

    笑笑:

    展信佳。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落款是宋时琛的大名。

    展信佳?佳个鬼鬼?

    舒心气得说不出话。

    宋时琛低笑出声,却认真道:“你16,我21,暗恋你也不能带你早恋,会被小姨打的。”

    舒心又是一怔,暗恋?撒谎精!

    也没看他少告黑状,还告她早恋来着,真是冤死。

    她深呼吸:“谁允许你叫小姨的?”

    舒心刚发现,他今天趁机叫了好多声。

    宋时琛举着一枝粉荔枝递过去给辛立书:“小姨,给。”

    辛立书好笑地瞅他一眼,最后,接过。

    舒心:“……”

    “哼!”她哼笑,信纸沿着折痕叠好塞回信封,“还你!”

    从桌上将信封推过去,宋时琛稳稳接住,他绕过桌子,从裤子口袋一摸,情书跟橘子糖一起给她。

    他掌心朝上,情书横放着,一颗橘子糖正好放在“笑笑”上,“我的错,对不起,我错了,笑笑。”他声音里隐有笑意。

    辛立书索性放下剪刀,光明正大围观。

    舒心垂眸,目光定格在橘子糖。昨晚他给了她两颗,一颗她吃了,一颗没有,最后被她放在卧室的糖罐,和她买的那些混在一起。

    “我又不是没有。”她咕哝一声,绕过他去客厅茶几。

    宋时琛手心合拢,笑着跟上。

    舒心从茶几糖罐里掏出一颗,当着他的面剥了放嘴里,“比你的好吃。”

    宋时琛又笑了,手里那颗放糖罐,“嗯,你的好吃。”说着从糖罐取出另一颗,随手放口袋。

    舒心一顿:“……”莫名脸红了下。

    橘子味弥漫,渐渐地,分不清果香和荔枝玫瑰的甜香。

    辛立书看够了:“小朋友们,是不是该来帮小姨干活了?”

    她举着花,朝两人晃了晃。

    舒心含着糖,声音也仿佛带上了甜味,“诶,说你呢,给我小姨打下手去!”

    宋时琛回头冲辛立书说:“好咧,小姨。”

    他笑着将情书再次递出去:“拿着就没手帮小姨打下手了。”

    他手指修长,随意搭着信封,却执着地递在她跟前,“笑笑,可怜可怜21岁却还只知道暗恋你的小宋。”

    “砰”一声,好似有烟花炸裂。

    舒心心跳在加快,脑子却懵懵的。

    等再回过神时,所谓情书已经在自己手里了。她不记得是自己去接的,还是他硬塞过来的。

    反正,那个人开开心心去给小姨打下手了。

    客厅氛围正好,不速之客突然上门。

    辛立真带着女儿随管家进门,看到客厅的三人时脚步一顿。辛立书背对门口,应该是在插花,宋时琛和舒心面对面坐在桌子两侧,一个挑拣配色,一个修剪。

    很温馨,也很美。

    舒与幸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胳膊,辛立真看向宋时琛,“立书,在家呢?”

    辛立书回头,蹙眉。姐姐要来她不知道,没有提前说。她起身相迎,让管家倒茶。

    舒心笑容稍敛,同样起身叫人。

    辛立真:“笑笑也在家呢。”

    她完全对待外人的语气,宋时琛不动声色瞅了眼,站到舒心身侧。

    辛立真却看着他眼睛发光:“小宋也在呢,正好了。”她从包里取出几张票子,直接给他,“我们与幸过两天有小提琴演出,特意来给你们送票的。小宋,也欢迎你来。”

    说是“你们”,票子全给了他一个人。

    宋时琛客气道了声谢,但没接。

    舒与幸悄悄看过去,他穿了件浅色的衬衫,没有领带,领口半敞,难掩贵气。他神色稍冷,面上无波澜,嘴角是一抹极淡的,也是客气的笑,她没能观察出个所以然来。

    辛立书见状,伸手接过,脸上笑意淡了两分,“好,我跟柏谦一定去。”

    她又看向舒与幸:“准备的怎么样?”

    舒与幸乖顺地点头:“都差不多了,但还是要多练习,毕竟是大舞台。”

    辛立书鼓励为主,夸了她几句。

    舒与幸没再看宋时琛,她始终乖巧笑着,小姨问什么答什么,谦虚又乖巧。

    辛立真满意,难得没有插话。

    只有舒心兴致缺缺,无聊地看着桌上没挑完的花。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荔枝玫瑰,就这么孤零零摆在桌上。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宋时琛一直跟着她,轻声问:“你去吗?”他猜不去。

    果然,舒心没有丝毫迟疑地摇头。

    她不去,也没什么好去的。说是演出,其实就是母亲最拿手的秀女儿环节,而她就是那个对照组。

    难熬得很。

    她今天上午处理完群里的工作,本在犹豫是哪天去杭州。她想着好久不回家了,多陪陪小姨,现在她决定明天就走。

    辛立真一抬眼,瞧见两人在说悄悄话,她拧了拧眉,随即又挂上笑,替女儿确认:“小宋来吗?”

    宋时琛看过去,客气拒绝:“不了,工作忙。”

    辛立真收起笑,还欲多说两句,被女儿拉住胳膊,她转而问小女儿:“笑笑呢?总要去给你姐姐捧捧场。”

    舒心看着舒与幸:“姐姐,不好意思,我明天要赶去杭州。”

    辛立书惊讶,很快又收拾好情绪,没让姐姐看出分毫,她准备随时给外甥女救场。

    辛立真脸一沉:“有什么好忙的?连你姐姐的演出都不去,你说得过去吗?”

    舒心烦躁,没接话。她转过头,发现宋时琛望着自己,她又仓皇避开。

    辛立书将辛立真的茶杯递过去:“二姐,咱们这个年纪是该修身养性了,你管孩子们的事情做什么?他们忙他们的,我们管我们,来,喝茶。”

    辛立真:“……”她没接,总觉得妹妹在阴阳她。

    舒与幸听出小姨话中的不满,忙双手替母亲接过,同小姨道谢后,“妈,喝点茶。”

    辛立真勉强扯扯嘴角。

    舒与幸从沙发起来走到舒心身边,牵住她的手笑吟吟道:“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演出,你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舒心一时没避开,被姐姐握住手。舒与幸的手带着凉意,可能跟体弱有关,常年冰手冰脚,跟她完全不一样。一冷一热,她本能蹙眉。但现在抽手,又确实不礼貌。

    只能忍着:“姐姐,不好意思。”

    舒与幸摇头说“没事”,她余光关注宋时琛,而他始终看着舒心,她唇边的笑越发明媚,“没事的,自家姐妹,跟我道歉做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你的事要紧。我在微博还能刷到你的民宿呢,好多人去打卡对不对?等我空了,我来给你捧场打卡,蹭蹭你的粉丝。”

    她客客气气,声音柔柔的,说的话又特别好听,舒心心想,难怪母亲将姐姐捧在手心,自己就不懂这样的说话艺术。

    辛立真喝着茶,眼见大女儿吹捧着小女儿,又不乐意了,“与幸,你这就太谦虚了。什么不是重要的演出,你问问你小姨,跟你同台演出的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倒是笑笑,整天都……”

    话未落地,辛立书打断:“来,与幸过来,我们接着聊。”

    舒与幸松开手,又悄悄看了眼宋时琛,她坐回小姨身侧。

    辛立真只好作罢。

    舒心如释重负,宋时琛挨近,“明天几点出发?我送你去杭州。”

    “年底了,你不忙?”她愣了愣,刚才他对母亲说忙。

    宋时琛眸底有了些许温度:“没你重要。”

    他声音不轻不重,辛立真刚好听到,她不满地看过去。

    宋时琛背对她,没留意她们母女,也不在意,只管自己说:“几点的航班?我跟你订一班,或者你给我订?”

    “不要,大资本家好意思坑我累死累活的血汗钱?”

    “那我自己订,哪一班?”

    舒心只好告诉他,他从手机上找到航班信息,“这次我多待两天,你开业的时候我得在。”

    “闲的。”她吐槽,嘴角的弧度没压住。

    宋时琛一本正经:“不闲,你忙的时候我也可以处理工作。”话锋一转,他指着仍搭在椅背的外套,“到时候还要给你送第二封情书。”

    舒心:“……”怼他的话习惯性在嘴边,这次被她压下去了。

    今天,她原谅他。

    看在他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的份上。

    “随你。”她傲娇地别过头,目光落在桌上被花枝压着的情书。

    是朵粉荔枝,柔嫩的颜色,温柔绽放。

    【作者有话说】

    小宋:送出第一封情书~

    笑笑:你管这叫情书?

    小宋:一封封来,十一封呢!

    笑笑:……

    沫子:敬请期待~

    20

    第20章

    ◎偏心眼。◎

    宋时琛始终不咸不淡,辛立真忍了再忍,碍于丈夫叮嘱的宋家背景,没敢发作。她转而问辛立书祝宴清的事情,也提起大女儿想加入祝宴清的团队。

    辛立书问舒与幸:“你要离开现在的乐团?”

    舒与幸看了看母亲,在她的鼓励中点头。

    辛立书并不赞同,给她分析利弊后,“你在乐团是小提琴首席,假如去宴清的团队,你只是辅助。”

    舒与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现在是首席没错,但她的乐团并不出名,自己也难以突破,现在新人又多,总有一天会被新人顶上。但是祝宴清就不一样了,他知名度高,她如果可以去他的团队,跟着他演出,多少能沾沾光,也许会有新的机遇。

    “与幸,我老实跟你说,这事我帮不了你。”辛立书直接拒绝。

    舒与幸脑袋“嗡”一声,不明白小姨能带妹妹与诸如宋家这样背景的人玩,为什么不愿意替自己说一句话,就只是一句话而已。

    辛立书提点:“宴清只看专业,不看人。”

    舒与幸沉默不语。

    辛立真憋了许久的火,见状,“立书,你是他的启蒙老师,不看僧面看佛面。”

    舒心不知道这边说得快上火,一直跟宋时琛玩手机在发小群遨游,她这天聊得正带感,手机忽然响了。

    “宴清哥。”她接起。

    几人目光突然齐刷刷汇聚,她一愣,起身到一边接电话。

    祝宴清打来电话说今天回国,问她:“需不需要我提前去民宿帮你看看,还有,我要走个场和大家一起彩排吗?”

    舒心笑了:“宴清哥,就你这水平还需要彩排?你能来当我民*宿开业的压轴嘉宾,我半夜都能笑醒。”

    祝宴清:“那我也不能给你丢脸。”

    “哈哈,谢谢宴清哥。我明天去杭州,欢迎你随时过来,到时我请你吃大餐。”

    “好,我看着安排。”

    “好的呢!”

    舒心挂断电话,真正的好心情。

    宋时琛目光幽幽:“不用取号的哥哥回来了?”

    辛立书听到,笑了。她知道宋时琛失忆,他现在可比过去直白多了。挺好的。

    “对啊。”舒心乐呵呵瞅着他。

    跟称心如意聊过后,她不纠结了,也卸下了心理负担,这会儿心情好,起了逗弄的心思,“所以,你这不得好好排着队。”

    宋时琛若有所思点头:“好,知道了,会好好排的。”

    舒心一噎,居然没逗过他,“知道就好。”

    舒与幸垂眸,攥紧了手心。

    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时琛从一楼客用洗手间出来,冷不丁遇上舒与幸。她在看辛立书最先插好的花,是一瓶白荔枝,花型圆润饱满。

    她像是在看花,又像是特意等着他。

    宋时琛脚步微滞。

    舒与幸听到脚步声,朝他温柔一笑,“这是你跟小姨一起插的花?”

    宋时琛淡淡颔首:“还有笑笑。”

    提到舒心,舒与幸黯然,她顺势:“笑笑是不是不开心了?你别介意,我妈妈说话直,但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

    她主动提起先前给演出票时的不愉快:“如果也让你不开心了,我替我妈妈跟你道歉。”

    自以为得体的说辞,却迟迟没能得到回应。舒与幸鼓起勇气,视线碰撞的那一秒,她哑然。

    宋时琛看着她,目光平静,也深邃,看不出情绪。

    但在他的注视下,她仿佛无所遁形,更无地自容。

    辛立真带着女儿先行离开回酒店,她打定了主意等着,结果,没等到宋时琛提出告辞,也就不能顺势同路。之后大女儿魂不守舍,面色也不好看,到底是在别人家,她只好先走。

    一上车,她忿忿不平:“你小姨也真是,一句话的事情偏不肯帮你。看看你妹妹,一口一个宴清哥,你小姨就是偏心眼!”

    “宋时琛也是,他……”辛立真又不知怎么说,宋家的背景摆在那儿,有点傲气是正常,她不甘心的是他眼中只有她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儿,“他什么眼光?明明你比你妹妹优秀多了。”

    舒与幸目光一顿,脑中的乱麻没能理清,心底又添了几分躁意。

    当时她是特意等宋时琛,又不想显得太刻意,于是借口去看小姨插的花。等到他,意料之中。他什么都没说,笑得客气又礼貌,她不敢承认,他笑中也许带了那么点讥诮的意味。

    而他望着她的目光,更直击人心。

    舒与幸此刻无比懊悔,她不该着急去等他,不该去搭话,更不该自作聪明,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替母亲解释。她应该当着他的面好好跟妹妹相处,关心妹妹才是。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辛立真没察觉女儿的走神:“最过分的是你妹妹,只顾着自己和小宋玩闹,把我这个当妈的晾一边,真是没良心。要不是我把她送去你小姨家,她能有这个机会认识宋时琛和祝宴清,真的是……”

    “妈,够了!”舒与幸心中烦躁无限放大,几乎快没顶。

    辛立真一噎,没想到大女儿会突然发脾气,她愣了好几秒,下意识问:“与幸,怎么了?”她小心扶住女儿胳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舒与幸很快反应过来,熟练地捂住心口,“有一点点闷,没事的。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

    辛立真又紧张了:“哪儿闷,要不要开窗?还是我给你爸打电话,我们去医院看看?”

    舒与幸摇摇头,有些自责,“休息下就好了。”她本来就不闷,是她不该朝母亲发脾气。

    “真的?”

    “真的。”

    辛立真反复确认,女儿确实不太好,是从去看花开始的。当时宋时琛要去洗手间洗手,她见大女儿也过去,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怎么了,跟小宋没有说上话?”她想想又觉得大女儿腼腆,脾气太好,八成抹不开面子主动搭话,她温声询问,“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

    舒与幸始终捂着心口,原本不疼的,现在是真闷了,她咬住下嘴唇,“别问了,妈妈。”

    辛立真就见不得女儿这样,稍一合计,“既然你妹妹总说忙忙忙,咱们就都去看看她到底在忙些什么。反正小宋和祝宴清不是也要去你妹妹的民宿开业,你也一起去,说不定还能跟祝宴清合奏。不管小宋还是祝宴清,咱们都加把劲。”

    舒与幸为难,最后,点点头。

    有点丢人,但又没辙。

    从小她就是家里最瞩目的存在,如今反而要靠存在感最低的妹妹,她实在拉不下面子。

    *

    第二天上午,宋时琛来钟家接舒心,两人一起去机场。这次他学乖了,穿了件看着就很暖的黑色羽绒服。

    舒心在机场值完机,看着一手拖两个行李箱的人,“不要风度了?”

    “要的。”他指指羽绒服中的衬衣,“要一半。”

    “切。”

    宋时琛理直气壮:“说明我听话。”

    舒心脚步一顿,目光转过去,突然撞进他深邃的眼底。

    她顿时语塞,半天憋出一句:“吃点药吧,宋时琛。”

    宋时琛笑着追上,两人去候机室,“吃什么药?哪儿不正常?”

    舒心:“……找骂是吧?”

    “没,我研究研究怎么改,总要百分百符合你的第一号理想对象。”

    “……”

    候机室暖气足,宋时琛脱了厚实的羽绒服,果真风度翩翩。

    舒心瞅了几眼,手一伸,“第二封情书呢?我看看。”她不是要情书,就是好奇这回他能写出什么把人气吐血的话。

    宋时琛眨眨眼:“到了杭州再给你。”

    舒心:“……”

    他笑得过于灿烂,她不由想起最开始她叫他“哥哥”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拿着橘子糖说:“叫哥哥,给你吃糖,两颗。”

    就像是被吊着肉骨头的狗。

    阿呸。

    舒心下巴一抬:“不给拉倒。”

    她摸出手机,懒得搭理他。

    宋时琛笑着看了她一会儿,也解锁手机。年底确实忙,手机上不少消息和工作邮件。他先挑最要紧的回,之后,再回消息。

    温苒给他发了机器人峰会安排明细,指明哪些是与吴漾沟通后重新修改过的。

    他看完,点出需要修改的地方:【辛苦了。】

    温苒回复“收到”,问他归期。她不明白的是,年底最忙的时候,他执意外出。

    宋时琛抬头,舒心正对着机场的咖啡杯360度拍摄。大概是不满意,她又从包里取出她的保温杯。黑金款,熟悉的纹路,他包里也有一个,两人是同款。

    他笑了笑,告诉温苒归期。

    温苒收到,点开日历表,做了标注。标注完,她有些恍惚,想起是舒心新民宿开业后的第三天,她心头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手放到键盘,她开始打字。

    宋时琛只看到对话框一直是对方输入状态,以为温苒有工作要说,耐心等着。许久,没有消息过来,他退出对话框。

    舒心拍到满意的照片,发到微博:【准备起飞,期待咯~】

    配图是她的咖啡和保温杯,还有一张民宿的小院子。

    称心如意顺利抢到沙发:【期待。】

    而后,私聊她:【还纠结吗?】

    舒心回完评论,发现消息发送过了四分钟,她悄悄瞅一眼圆桌对面。宋时琛也在手机打字,可能是处理工作。

    她回:【不纠结了,想通了。】

    对方正在输入,舒心又补上:【谢谢姐姐。】

    称心如意:【那就好。】

    舒心在表情列表找合适的表情,没等发送,微博私聊框又进来一条消息:【拒绝内耗,很棒。】

    后头跟了个笑脸表情。

    舒心怔了下,目光落在宋时琛身上。他依旧在打字,嘴角却挂着浅笑,心情似乎不错。

    拒绝内耗,他也说过。

    她记得那会儿两人斗嘴,为什么斗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只记得他挑着眉,转着他的打火机,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又似乎是格外认真的语气,“吐什么象牙?我还管别人?反正,我不内耗。”

    超欠揍。

    但就是这么个道理,做起来却好难。

    宋时琛锁屏,忽地抬头,抓到她的视线,“怎么?”

    舒心撇撇嘴,没搭理他,她回小姐姐:【好的!我努力!拒绝内耗,从我做起。】

    对母亲也是。

    两人落地杭州,宋时琛安排的车来接,到民宿时,里头热闹,晓涵和凯哥的笑声充斥小院。

    许是听到声响,晓涵走到院门,一下愣住。

    舒心正等着宋时琛搬行李,一转头就瞧见晓涵瞪大了那双本来就挺大的眼睛,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坏了呀。

    【作者有话说】

    晓涵:我看到了什么?!

    笑笑:……!!!

    小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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