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决裂。◎
舒心回苏州的事,除了宋时琛和家里人，谁都没告诉，尤其是外公外婆。今天大概率不欢而散，她怕外公外婆伤心难受。
落地苏州是下午,她先去宋氏旗下的酒店办理入住。巧得很,酒店就在她家附近,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到家时,家里人格外齐整。
舒明宏今天没有去上班,特意等着女儿回家。女儿的航班他问过,掐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到了,但没有。
又等了十来分钟，传来开锁声。
舒明宏笑着迎上前：“回来了？”
“爸。”舒心边换鞋边叫人。
舒明宏笑吟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看到女儿空着手，没带行李,他顿了顿,随即想到家里什么都有，问她，“要喝点什么？爸爸给你拿。”
舒心走到客厅：“不用了,不渴。”
从一开始，他就客气得宛如对待客人。她冲父亲一笑，瞧见客厅沙发的母亲和姐姐,“妈,姐姐。”
舒与幸同父亲一般招呼她，唯独辛立真不吭声。她心里气没消,见到小女儿就下意识摆谱。
舒心并不在意,简单寒暄两句,没有上赶着去哄母亲。
辛立真等半天，面上挂不住，言不由衷道：“不就是让你给你姐姐和小宋牵个线，也没要你怎么着，你至于这么跟我吵闹？”
舒心一愣，目光直视母亲。
两人目光交汇，对视许久。
舒明宏不满：“立真！”
辛立真难得没有还嘴，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小女儿。以前好像从没这么仔细看过，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很久前，女儿还会同她争吵，不知什么时候起，女*儿总是这么淡淡地笑着，不吵也不闹，也不冷不热。
她梗着脖子：“我说错了？”
舒心见状，忽而笑了，难怪让舒与幸当和事佬呢，她问：“妈妈，您让姐姐出面，还是因为宋时琛？”
辛立真愣了下，抿唇不语。
一半一半，大女儿做和事佬，她顺着梯子下。女儿说，她还想再试试，但妹妹跟钟家和宋家的关系更好，她难免还要借助她。
辛立真被说服，如果可能，让大女儿嫁进宋家，她也能放心。
母亲的沉默给了舒心最好的答案，她看向站立一边的父亲，“爸爸，您也是这么想的？”
舒明宏呼吸艰难起来，当然不是，但他的确袖手旁观了，并未阻止。纵容，代表了默认。他在女儿跟前，羞愧低头。
舒心明白了，攥紧自己的包带，她扯了扯唇。
舒与幸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妹妹打乱，她撕掉了一贯维持的温柔，以姐姐的姿态训斥道：“笑笑，你一定要这样吗？今天爸妈开开心心准备你回家，你非要这样闹？”
“是我闹吗，姐姐。”舒心觉得她这话特别可笑，她索性戳破，“我这样又是怎么样呢？难道你不是这样？”
她第一次这么冷言冷语，舒与幸猝不及防被气到，她下意识捂住心口，说不出话来。
辛立真倏地起身扶住女儿，瞪着舒心，“你不知道你姐姐身体不好？”
舒心又笑了：“姐姐，你还吃药吗？好几年前，给你最后动手术的医生不是已经告诉你，你康复了，你可以正常生活了。”
舒与幸脸色唰地发白。
她动过手术，比一般人弱，但父母为她找遍专家。两次手术不能说完全正常，但也早不是碰不得的瓷娃娃。她没想到的是妹妹会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破，她更没想到的是让自己最难堪的还在后头。
“装着装着，大概你自己也信了吧？”舒心平静提醒她，“说实话，姐姐，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儿摆出我对不起你的姿态？你扪心自问，是我不想留在家里，还是我愿意跟爸妈关系越走越远？”
几句话宛如重锤落在舒与幸心上，她怨恨地看着妹妹，却突然怔住。
舒心此刻看她的目光让她想起宋时琛，那次在小姨家，她自作聪明特意等他，他也是这么平静又坦荡地望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可是，那又怎么样？同样是舒家的女儿，为什么只有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妹妹这么健康，能跑能跳？
舒心的直白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别骗自己了，舒与幸，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真有这么喜欢宋时琛？”未见得是真喜欢，只是看到一向在家里是透明人的她身边有了这么一个人，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而已，所以，忍不住想要抢过来。
“舒心！”舒与幸不甘地指着她，偏偏无力反驳。
辛立真生怕女儿犯病，一把挡在她跟前，“舒心，你有不痛快就冲我来，跟你姐姐有什么关系？是我希望他们在一起。”她完全揽在自己身上，控诉的眼神毫不遮掩，“你到底想做什么？非要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她质问小女儿，指责舒心破坏家庭合睦。
舒明宏听不下去，如她护着大女儿一般站到舒心跟前，“立真，你适可而止。”
舒心抬眸，第一次看到挡在自己跟前，维护她的父亲。他背影伟岸，是她过去无比渴望的如山父爱。
“适可而止的是我？你看看你女儿是怎么说的？”辛立真一把推开舒明宏，“舒心，我就知道你心里怨恨你姐姐吧。来，你说，你今天都给我说出来。”
舒心神情淡漠地看着她，并不作答。
辛立真最讨厌她这副冷淡的模样，理直气壮起来，“你姐姐身体不好，你让让她怎么了？你是妹妹，妹妹让姐姐，天经地义！”
“笑笑，你别听。”舒明宏慌张转身。
舒心摇摇头：“爸，可是这些话我不是听了一天两天了。”
舒明宏语塞。
舒心看着母亲：“您说得没错。”
辛立真难以置信，以致于久久不能回神。
“我健康，我是妹妹，所以，我要让着她。谁让我是健康的妹妹呢？”
舒明宏哑口无言，意识到今天回来的舒心不对，哪哪都不对，“笑笑，你别这样。”
舒心又笑了下：“挺讽刺的吧，我还没怎么样，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们怎么就受不了了呢？”
她问出心底最想问的问题：“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舒明宏脸色瞬间灰败，女儿话中的嘲讽一刀刀扎在心上，心痛不已。
“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你们女儿，你们眼中只有姐姐？明明别人家不是的，舅舅家的表哥表姐就很好，哪怕是小姨，我不是他们女儿，他们对我跟对星星没什么区别。我甚至能接受他们理直气壮偏心星星，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啊，可没有，他们偏偏就没有。那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会这么对我？”
她不委屈吗？她很委屈，积攒了许多年的委屈，她不说只是对他们仍有期待而已。
辛立真被问住，再也顾不上舒与幸，“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舒心重提让她把宋时琛让给舒与幸的事：“上次我可能没说明白，妈妈，我什么都可以让，唯独他不可以。”
辛立真心慌：“为什么？”
“我也喜欢他。”
“可你们不合适。”
脱口而出后，辛立真心更慌了，她想找补，偏偏没话说。
舒心笑笑：“我知道。”
难受吗？难受了二十几年了，这会儿还算好吧。
“有句话好像没说错，一碗水端不平，就只能牺牲那个心软的来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当那个人不愿意牺牲的时候，就会被扣上破坏家庭合睦的帽子。但是，凭什么呢？”
舒明宏心痛地望着女儿，这一个字一个字，明明是刺耳的质问，她却语气平静。
这么多年，他们真的不知道？不是的，他只是习惯了拿大女儿身体不好安慰自己，理所当然忽视着小女儿，获得耳边暂时的清净。
舒心，始终是那个被牺牲的人。
辛立真好像刚刚醒过味，破防了，“你是在指责我是吗？你跟你爸一样没良心！要不是怀着你，你爸会出轨？”
舒心看向父亲，舒与幸更是不敢置信。
舒明宏面对大女儿谴责的目光：“立真，你一定要当着女儿的面翻旧账？”
“你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辛立真现在满脑子都是甩锅，她没错，不可能有错，“我是哪句话说错了？我……”
“那妈妈，您为什么要生下我呢？”舒心打断这场闹剧。
辛立真哑口无言。
“无论爸爸做了什么，那时候的我还在您肚子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是我对不起您了吗？”
辛立真怔怔地看着女儿。
舒心遗憾对她说：“妈妈，我跟您之间好像真的差了那么一点点缘分。别人说，母女之间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我们真的不是。”
辛立真张了张口，竟说不出半个字。真就是字字诛心，她想发脾气都不能。
舒明宏拉住女儿，试图挽回，“笑笑，都是爸爸的错，你没错，怎么能是你的错。不是的，笑笑。”
舒心用了点力，很快挣脱开，她低头拉开包拉链。他这才注意到，女儿回家后，包一直背在身上，没有放下来过。
她很快从内口袋取出一张卡，弯腰直接放到茶几，正面朝上。
舒明宏认出卡号，瞳孔一缩，他震惊看向女儿，再也不敢开口。
舒心解释：“这是我去小姨家时，爸爸您给我的，现在还给您。”
还？是什么意思？
三个人同时看她。
舒心在他们的注视下：“其实早就想还了，一直没有。”
从前一直忍着，是觉得挺伤人的，一旦把卡还回去，敞开了说明白，就真的没法挽回了。
“十八岁后，卡里的钱我没动过。我每个月往卡里打了钱，一开始不多，现在日子还算好，我都补上了。”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动过卡里一分钱。
舒与幸错愕，她一直以为妹妹走到今天全是靠钟家，靠小姨。所以，当妹妹身边出现这么优秀的宋时琛，她内心的嫉妒无法言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一定要把他抢过来，这样妹妹就仍旧比不过她。
她惊讶的是，连自己现在都还刷着父亲的副卡。
舒明宏慌张拿起卡，想要还给女儿。
舒心后退一步，视线落在母亲面无表情的脸上，“妈妈，您真是位很好的母亲。因为，您一直都是姐姐的好妈妈。您照顾她的身体，关心她的情绪，帮她争取最好的人，但您好像真的从来没有为我打算过。”
她后来才知道，卡里的钱是父亲偷偷给她打的。母亲一直觉得小姨父家世好，不差钱，理直气壮到半点没有为寄人篱下的她考虑过。
如果不是小姨和小姨父和善，如果不是他们真的不计较，她的生活会怎么艰难？
是父亲觉得不合适，每个月往卡里打生活费。
一开始，舒心将每个月的转账电话当作是唯一能和父母联系的机会，直到母亲说漏嘴，她不再主动联系父母，也尝试着自己去挣学费。在她看来，小姨一家对她再好，她也不能理所当然地索取。
“我长大了，这卡也就用不着了。”既然这样，不如一次性说明白，“妈妈，您总说我翅膀硬了，没有你们，怎么会有现在的我？是，所以，我感激你们，感激你们生下我，也谢谢你们十八年来给我提供了优渥的物质生活。”
“以后每个月我还会往卡里打钱，密码我也没改过，你们要不要我不管。该我的义务我不会逃避，至少十八岁前，我也实打实花了你们的钱。”
舒明宏红了眼睛，不住摇头。
舒心没管这些，她看看他，又看看好像也有了泪意的母亲，“其实我一直很怪你们，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你们，因为这个家，我不敢谈恋爱，一心只想着怎么攒钱，怎么给自己一个家。在感情上，我患得患失，遇到一点点风吹草动就退缩。我要考虑很多很多很多，才敢往前走那么一小步。没办法啊，我控制不住，说是矫情也没问题。”
父母的婚姻，父女母女间淡漠的感情，她本能后怕和排斥。
“不止一个人说过我总是内耗，爱钻牛角尖，我承认，是我没有安全感。”她中间停顿数秒，“当然，也不能全怪你们。我自己的性格占大半，再怎么埋怨你们也改变不了，还不如自我检讨。”
舒明宏心痛：“你，你怎么不说呢？”问完，羞愧不已，他也从没有听她说的意思，从未想过父女间抛开其他，推心置腹聊一聊。
舒心笑了笑：“说什么呢？我已经在往前走了。”
不会被困于过去，不再渴求父母一点点的爱。
她学会慢慢朝前走了，只管自己大步朝前。
“笑笑，对不起，爸爸真的错了。你原谅爸爸一次，就一次，爸爸一定改。”
“不用改的，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怪你们。路是我自己选的，人生也是我自己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舒明宏泪流满面，他宁愿女儿怨恨他们，至少那代表女儿对他们还有爱，还有期许。
舒心突然想起：“对了，妈妈，姐姐，说实话，我还要谢谢你们。”
被点名的两人愣愣看她，辛立真觉得有眼泪好像滑出眼眶，也好像是控制不住，特别糟糕。
“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不会意识到，宋时琛在我心中的位置早已超越你们。比起对未知未来的害怕，我其实更不愿意失去他。”
舒与幸今天本就被刺了好几刀，这会儿满心愤怒没法发泄，只能瞪着她表达不满。
舒心不在意，目光一扫而过，也一笑置之。
辛立真颤抖着手去擦眼泪，本能要反驳，结果，擦干了眼泪，视线再次清晰时，她发现女儿面色平静如常，眼底也是坦坦荡荡。所以，不是阴阳讽刺，也不是赌气，舒心是真的那么觉得的。
她忽然没有勇气直视女儿。
舒心也不在乎：“你们放心，今天都跟你们说清楚，也不是想要伸手问你们要东西。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放下了。回忆这二十多年，我其实真的没那么惨。成长的路上我很幸福，有很爱我的家人。”
舒明宏哽咽着，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这个家人一定不包括他们。
“有一群很好的姐妹、发小、朋友、工作伙伴，现在也有真的喜欢的人。”
舒明宏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女儿不对，这一刻，他听出女儿其实是在告别，她是要跟他们断了，彻底告别。他一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特别冷。
“笑笑，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啊，笑笑，你相信爸爸，我会改的，笑笑……”他又一次试图去握女儿胳膊，再次被她避开。她一下退开了好几步，他们三个人和她，很远。
果然，舒心下一句：“没事的，爸爸，我原谅您。您不必自责，更不用担心我。这些年我过得很好，真的。所以，以后如果你们有事，直接电话联系就行，其他就不必了。”
“爸，妈，再见。”她看向生气的舒与幸，“姐姐，再见。以后，不必挂心，也不必想着跟我较劲。不管是未来的姐夫，还是你的小提琴，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舒心笑笑，离开家。
辛立真这才放任自己哭出声，这一声让舒明宏惊醒。他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赶忙追出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他眼前关紧。
就这么再也看不到他从小就亏欠的女儿了。
舒心走进电梯，只有她一个人了，眼泪才敢放肆。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明明就在包里，她却掏了半天才摸到手机。
她直接戳开宋时琛的头像：【宋时琛，以后我没有爸妈了。很早之前就没有了，很糟糕总是，好像一直就很糟糕。】
总是打错字，几次删改，但是，电梯里好像没有信号，没能发出去。
是个感叹号，她反复按了，就是发不出去。
算了。
舒心手机扔包里，戴上口罩，埋头回酒店。
插上房卡，廊灯和卧室的灯同时亮起。她订的是个普通大床房，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小沙发标配，没有其他家具。她去床头关了总开关，房间一瞬陷入黑暗。
她开始摸索着去沙发，期间，右腿撞了床脚两次，一次撞上书桌，到沙发时，差点蹭上沙发扶手。
终于，她坐上沙发，在夜色中抱紧自己。
舒心以为自己会像刚进电梯时大哭，结果，并没有。
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她想了很多，今天这样就挺好的，痛痛快快都说了个明白，以后就各管各的。
真的很好。
舒心摸到手机，解锁后，同时将父母和舒与幸的微信拉入黑名单。做完这一切，心中总算平复。
手机震动，宋时琛发来微信：【吃饭了吗？】
他知道她的航班，也知道她落地后打算回家说清楚。
原本恢复的心情忽然间好像又不一样了，眼泪水夺眶而出。
舒心按住“说话”按钮，尽量平静的声音：“还没，突然就……突然有点想你。”可是，他在杭州。
宋时琛秒回一条语音：“好啊。”
好什么？她吸了下鼻子。
他又问：“在哪儿？”
舒心对着手机说话：“在你酒店。”
“房号呢？”
舒心心跳飞快地跳了两下，她握紧手机，眼泪还在往下掉，一滴滴在手机屏幕。她按住手机，告诉他房间号。
他又说：“好。”
手机自动锁屏，她提前打开了手电筒，房间里安静到只有她“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舒心数着心跳，总共67下，门铃响了。
她攥紧手机，就这么赤着脚起身去开门。
这次，手机的光照亮了脚下的路，她没再磕碰。
52
第52章
◎幸福具象化了。◎
门打开,一身正装的男人出现在舒心面前。她泪流不止，忽然间很委屈，很委屈。
宋时琛愣了下，上前,“我来了。”
她说想他了,他来找她。
走廊灯火通明,房内却黑漆漆一片,宛如两个世界。他逆着光,对她在笑着,面部轮廓越来越模糊。
一阵脚步声，宋时琛没有回头,他再进去一步，反手关上门，他同时拥抱她。
舒心哭得不能自己，脑袋顺势埋进他颈窝,“宋时琛,我搞砸了，这次是真翻脸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怀里哭，比上次哭得还凶。她一边哭一边说,语无伦次，她觉得说清楚挺好的，但同父母决裂,本来就是件很糟糕的事情,不是一般糟糕。
“嗯，有进步。”宋时琛在夜色中笑了下,“总算不是一个人默默当小哭包了。”
舒心一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句劝解的话没有不说，还调侃她来着。这一停顿，一个响亮的哭嗝，她立马伸手锤他一下。
“宋时琛，你怎么这样啊！”
宋时琛更用力抱住她：“那我换一个？”他说，“没关系，笑笑，你很棒，你只是不再委屈自己了而已，真的很好。你还有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人爱你。”
然后，舒心哭得更凶了。
这么多年的委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眼泪水也攒了好久。在他怀里，她哭得特别大声，也哭得十分安心。
：=
很久，久到手电筒模式的手机电量过低提示，宋时琛拍拍她的肩膀，“去洗洗？带你吃好吃的去。”
“去哪儿？”她知道自己哭得丑，还不想露脸。
宋时琛卖关子：“好吃的，你去了就知道。”
舒心点点头，低头自己抹眼泪。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只有一个轮廓。他摸到边上的开关按了两下，灯没亮，猜到是她关了总开关。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开灯。”
舒心拉住他，手中的手机塞过去。一束光，陡然间照亮了他。那双眼睛在光影中如同夜空最璀璨的星辰，透着说不清的温柔。
宋时琛没接，握住她的手推了下，她一下又看不清他。
他笑着说：“你帮我拿着。”
黑暗里，那点笑意随着掌心蔓延。舒心没吭声，但举起手机。
宋时琛转过身，步子不大，比她刚才摸索着去沙发顺利多了。他走到床头，回过头说：“捂好眼睛。”
“嗯。”
他等了两三秒，打开灯，房间里亮堂又温馨。
舒心从指缝里慢慢适应光线，等放开手，他又一次走到她跟前。
“去洗洗。”他接走她的手机，手指替她抹着眼泪。
“嗯。”她去卫生间，门没关。
宋时琛先把手电筒关了，发现手机电量不多，“充电线带了吗？”
舒心又从门边探出身：“在包里。”她看他打开她的包，“最外边。”
“好。”他一端插上手机，回头发现她在门边看他，“找到了。”
手上的充电线朝她晃了晃。
“嗯。”她进去，镜子里自己果然特别狼狈，她想到，“你怎么来了？”
他今天还在杭州，应该是明天回北京。
宋时琛插好充电线，坐到沙发等她，“开完会看时间还早，开车过来的。”
只比她晚到半小时，他等在酒店，酒店离她家很近，没想到的是，她也在酒店办了入住。
洗手池水流声，她没了声音。
很快，她清水洗完脸，又让他帮她把包拿进来。
宋时琛找到化妆包走到门边，他背靠墙，只进去一只手。舒心接走时，顺手在他手背拍了一记。
他挑眉：“这是翻脸不认人？”
舒心看到镜子里自己笑了：“这不是提醒你收手。”她知道他为什么没进来，她太狼狈了。
“哦，那我谢谢你。”
“你又阴阳我！”
“我没有。”
熟悉的配方，他陪她抬杠。
舒心抹着眼霜，镜子里的她眼睛肿着，哭了好久，其实根本没法补救，她索性放弃了，又朝着外面问：“这次只来了个人？”
上次她哭，他给了她一封情书，这次她也有了准备。第十一封情书，她猜他会坦白，“就为了跟我吃饭？”
“嗯，就吃饭。”宋时琛抱臂在胸前，胸前仍有湿意，他直接扣上外套扣子，“不放心你。”
舒心怔忪，心脏毫无征兆地跳了几下，她故意调侃：“还以为你又想趁机进两个号。”
她忽然想起，他很久很久没拿排队取号的玩笑说事。连那次在民宿，她与母亲不欢而散，她情绪上头的“求婚”，他也绝口不提。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她听到宋时琛说：“那我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舒心痛快笑了：“哦。”
简单收拾好，被他带下楼，他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晚上他开车，她坐副驾驶。
舒心开了一点窗，下意识朝家里的方向瞅了眼，“酒店刚开业，你就这么走了没关系？”
机会都给到宋时琛了，他却一点没讲究煽情，什么“你最重要”“工作放一边”诸如此类的情话，他一句没沾边。
“有其他人在，我没重要到缺我不可。”他这么答。
舒心“噗嗤”笑了，转过脸盯着他看。
宋时琛感觉到：“怎么？”
“没怎么。”她从他的驾驶座窗口看到了自家小区，她状似不经意间问起，“酒店离我家倒是真近。”
三分试探，他听在耳朵里，坦荡又直接地答：“嗯，想着离你近一些。”
舒心完全没料到真是这个答案，缓了好几秒。她家附近的酒店是她十五岁那年开业的，那年，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又跟父母闹不愉快，她一时想不起来了，“那……”
没等她问，车子转个弯，熟悉的店名从驾驶座的窗户映入眼帘。
“那家西班牙餐厅？”
“我也很吃惊。”宋时琛打灯，按照记下的导航在下一个路口掉头去停车场，“去杭州前，我又去吃了一次，听服务员说起老板是武汉人，早年在马德里留学，回家后在武汉开了家西班牙餐厅。北京是第三家。”
说话时，他将车停进餐厅的露天停车场。
“苏州呢？”舒心下车，等他一起。
宋时琛走到她身侧，两人一道去餐厅，“他妻子是苏州人。”
他看向她，她也刚好看过来。四目相接时，他眸中带着温度，还有不加掩饰的爱意。
舒心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为什么在她家附近选址酒店，她无需再问。
今天工作日，晚上客人也不少。服务生带两人去卡座，很巧，也是被绿植和玻璃隔断的雅座。
他们只来过北京和苏州的餐厅，两家格局大差不差。
宋时琛继续说：“我知道后，用手机搜了，很巧，苏州店离你家不算远。当时，我就想着一定要带你吃上这顿海鲜炒饭。”
一句话而已，再次触到舒心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记得她约他去吃西班牙炒饭，那天的好心情在见到沈尽悉时消失殆尽。一桌的菜，她基本没怎么动。可能是情绪上头，她感慨了句，一波三折的炒饭，好像就是提醒他们不该去吃。
没想到，她的小情绪都被他放在心上。
服务生送上菜单，宋时琛瞅了眼走神的舒心，他直接和服务生点菜，跟上次的一模一样。
她听到了，笑了下，“都不问问我？”
“我替你尝过了，都好吃。”他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哦，不好吃找你算账。”其实今天的心情跟那天不相上下。
宋时琛表示：“好啊，我一定不还嘴。”
相视而笑。
等菜上来，舒心目标直指炒饭。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她尝了第一口。
“如何？”
“好吃。”
宋时琛松口气：“不虚此行？”
舒心听出他的小心思：“对对对，值得来吃。”
她心血来潮，突然喝住他动刀叉的手，“先别动，我拍一张。”
宋时琛配合地放下餐具，习惯性往后一仰，免得入镜被她说，“记录生活？”
“没办法，为了证明我所言不假，高低拍个圈。”
“哦，受宠若惊。”
舒心站起身，手机横屏，“宋时琛，你把炒饭往左挪挪。”
宋时琛依言挪过去，她又说：“不对，是我的左边。”
那就是他的右边，他依旧照做。
舒心拍了一张，不满意，找了几个角度后，弯腰拉近镜头，“宋时琛，你餐盘往前挪挪，餐具摆摆好。”
他一边挪一边开玩笑道：“要不要再把我餐盘擦擦亮？”
“倒也不是不可以。”她又拍了一张，回看照片时，还是觉得不对，“你的玻璃杯跟你餐具太齐了。”
“往前？还是往后？”
“看你审美。”
这可真难。
宋时琛再难都耐心十足，他将他的玻璃杯稍稍移动一小步，斜对着他的餐具，又起身帮她的餐具也摆好，有炒饭那侧靠近镜头。
“满意了？”
“还行。”
他坐好，自己离开镜头。
舒心拍了好几张，坐回去看照片，目光在其中一张停留许久。她将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文案是微信自带的太阳表情。
发小秒评：【我好像发现了亮点，跟某人向往的生活异曲同工之妙。】
说的是宋时琛当初拍的民宿小院，照片里很心机的有她。
舒心从手机屏幕里抬眸，悄悄看着对面的宋时琛。他也在看手机，单手打字，应该是回刚才拍照时进来的消息。
简遥留评：【呵呵。】
辛璐凭菜认出餐厅，报出餐厅名字，问表妹是不是。
舒心跳过闹腾的发小们，回表姐：【一看就没少吃。】
宋时琛回完消息，看到她的朋友圈，他看清照片一角是他不小心入镜的手机。拍照时，刚好有消息进来，屏幕被点亮，露出他和她在西湖的合照。
发小们追问：【这是在一起了？普天同庆啊！！！！】
宋时琛垂眸，再次点开那张照片。
美食，和他们。
他忽然觉得餐厅很安静，安静到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舒心来不及回复朋友圈评论，外婆家的大群又开始震动。
辛璐转战大群控诉她：【你居然回苏州都不告诉我？！】
舒心发了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刚回呢。】
辛璐：【刚回就去吃大餐？】
其他人纷纷冒泡，问她待多久。
舒心看了眼群人数，母亲上回退群的第二天，父亲就将她拉了回去，只是从那以后，他们都没在群里说过话。
她回：【来苏州办事的。】
辛璐没有揪住这事不放，关注点也不在手机屏保，他们在九溪就看到过宋时琛手机了，没什么稀奇：【那家菜确实不错。】
她安利了几道舒心没点的菜。
舒心秒回：【get！下次试试。】
辛桐到这儿才冒泡：【我刚到家，天就塌了！你为什么只带宋时琛吃好吃的？怎么回事？让他回来跟我battle！】
辛立书艾特她：【你谈恋爱的时候，笑笑也没当你电灯泡。】
其他人都发了笑脸表情，群里热热闹闹。
舒心放下手机，专心品尝美食。
第二天，她跟宋时琛回北京，傍晚才到家。去苏州时她只带了个背包，回来时也是。
进家门后，发现小姨和小姨父都在。两人排排坐在沙发，听到声响，小姨回头看她，小姨父却没动。
舒心眼神询问小姨什么情况。
辛立书瞅了眼一点不淡定的丈夫：“今儿是你小姨父的主场。”
舒心想起表妹恋爱官宣，小姨父就在客厅等她，两人促膝长谈。她于是连忙放下包，坐到小姨父另一边，“小姨父。”
她叫得特别甜，但丝毫不能抚慰到老父亲受伤的心。
辛立书拍了丈夫一下，挪开了一点位置。
钟柏谦很惆怅，坦白：“昨晚一夜没睡好。虽然知道你们总有一天会长大，可是看到你的朋友圈，老父亲的心又碎了一回。”
舒心看着他，来不及开口，又听到，“但是，我也很开心。”
她笑了笑：“小姨父，没呢，我们没有在一起。”
后来，她看到宋时琛认真回复他们发小问是不是在一起的消息，他回的是：没有，还在追。
钟柏谦表示：“那也大差不差，不然你不会放这张照片，对吗？”
舒心点点头。
钟柏谦笑了下：“你表妹谈恋爱的第一天回家，我也在这个位置等她。”
“我知道，小姨父你跟她聊婚姻，她吓坏了。”舒心开玩笑，“今天……也要跟我聊这个？”
辛立书忍俊不禁，不留情地笑出来。
钟柏谦委屈地看向妻子。
辛立书马上收住笑：“给你们切水果，笑笑，橙汁喝不喝？”同时递过去一个眼神。
舒心接收到：“好啊。”
辛立书没问丈夫，直接去拿新鲜橙子。
钟柏谦回到被打断的话题：“跟你聊点不一样的。”
“那我洗耳恭听，要不要我记笔记？”她说俏皮话。
钟柏谦知道她在哄自己：“你呀，多撒撒娇多好。”
舒心一愣，倚过去搂住小姨父胳膊。她经常这样靠着小姨，但小姨父不一样，她很少这么亲密。
钟柏谦这个老父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同星星说婚姻里的责任、尊重和信任，我让她不能总是任性地折腾寄洲，告诉她维系一段感情是人生最大的难题。可是，笑笑，我知道你决定在朋友圈发这张照片，一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所以，他不会说这些。
舒心嘴边的笑慢慢敛起，小姨父是懂她的。从小到大，在亲生父母那儿没有得到的爱，其实在小姨和小姨父身上一点没落下。在她心里，小姨和小姨父胜似父母。
所以，昨天她对他们说的是真的，她现在放下了，因为没必要。
钟柏谦想说的是：“不管你未来恋爱了还是结婚生子，没关系的，笑笑，你只管往前走，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舒心眼眶湿润，点头说“好”，脸也靠过去，她跟表妹似的撒娇，“我也一直把这儿当我的家的。”
钟柏谦欣慰，话锋一*转：“当然，还是要叮嘱你，心动的新鲜感的确很让人着迷，但长久的陪伴才更动人。谈恋爱是很甜蜜，难免也有争执。吵架可以，记住不能说狠话，也不能说丧气话。尤其不可以轻易说分手，气头上也不能口不择言地抬杠。我跟你小姨就是，我每次都自己憋得特别辛苦。”
字里行间都是老父亲操碎了心的爱。
舒心的感动还没结束，又被最后这一下弄得笑了。
她又哭又笑的。
钟柏谦低头给她擦眼泪：“如果时琛惹你生气，你别气，就当是可怜可怜小宋这么个大龄青年。”他也学着岳父岳母这边叫小宋。
舒心破涕为笑。
“然后，放着小姨父来，我来替你收拾他。哪怕有一天我老了，打不过他了，我也能找你宋伯伯的茬去。”
舒心眼泪水都赶不上笑得快。
钟柏谦转过身抱了抱她，也藏起眼中的泪，“笑笑，很替你高兴，也提前祝福你。”
辛立书看准时机，送上两杯橙汁，第一杯先给舒心，第二杯才送到丈夫手上，“好了，说了那么多，喝点果汁堵堵。”
钟柏谦借着接橙汁，悄悄抹了把眼睛，却又委屈地对妻子说：“又嫌我啰嗦？”
“怎么是啰嗦呢？这是关心，是爱。”
“可是，你的果汁先给了笑笑。”
舒心小口抿着橙汁，饶有兴致看小姨和小姨父一边斗嘴，一边秀着恩爱。
幸福真的具象化了。
当晚，宋时琛收到一条来自舒心的微信，她告诉他：【好像又满血复活了。】
53
第53章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你呢？◎
当晚,舒明宏却备受煎熬。
他犹豫了很久，也斟酌了许久，给小女儿的微信发了一段话，谁知,入目的却是刺眼的感叹号。
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上,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手机忽然震动,将脑子一片空白的舒明宏拉回现实。他慌忙去看,是岳母这边的家庭群,辛桐发了今晚的大餐,艾特辛璐，让她猜自己在哪儿。
辛璐秒回,精准说出餐厅名，是昨天她们群里提起的西班牙餐厅，辛桐去的是北京店。
辛立璞在群里问：【有这么好吃？】
辛桐回：【好吃啊，不光好吃,还浪漫,舅舅，快带舅妈去！！！】
温南烛想起：【浪漫？@辛璐，你跟谁去的？】
辛璐玩消失术,再也没出现。
温南烛又艾特辛立璞：【舅舅，家被偷了～】
群里消息刷屏。
舒明宏没看完，记录拉到昨晚。昨天,辛璐突然在群里问女儿怎么来苏州,她们在说同一家餐厅的美食。除了他和妻子，还有大女儿,连岳父岳母都参与了聊天,他一头雾水地在群里看着女儿跟大家闲聊。当时他只当女儿跟辛璐私聊过,辛璐得知女儿来了苏州，才会在群里告诉大家。
现在看来，应该是女儿发了朋友圈，但他们都被她拉黑了看不到。
他独自坐在书房，反复看昨晚的记录，看到女儿说来苏州是办事，他特别心痛。想不到有一天，他们的父女关系变成了来办事而已。
追悔莫及。
舒明宏反反复复不知看了多少遍，他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原本光洁的卡面已经蒙上了一层时光的痕迹，他摸到左下角的边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女儿七岁时，他塞到女儿背包里的卡。但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画面，只记得女儿抱着怀里的玩偶在哭。连那只玩偶的轮廓，他都记不清了。
后来，女儿到北京钟家，她用小灵通给他打电话，问：“爸爸，我到了，我没有哭，你们什么时候来看我？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小灵通是家里办网线送的，一直搁置着没人用，女儿去北京前，他教会女儿拨号。他跟妻子的快捷键分别在1和2，让她有事记得按键打电话。
女儿记得牢，落地就给他打了，可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哄她的。
当时与幸在医院即将手术，手术风险大，他满脑子都是她。大概是觉得小女儿还小，好忽悠，他敷衍地哄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哄了什么，承诺了什么，他因为没上心，从未兑现。
舒明宏眼眶湿润，他的确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攥紧卡，昨晚他也是一个人坐在书房，回忆女儿说的话，他惊恐地发现，女儿留在他记忆里的身影真的很模糊很模糊。他甚至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一个晚上没合眼，他在想如何挽回他的女儿。
今早，妻子眼睛是肿的，他知道她也是一夜未眠。她哽咽着问他，卡里余额。
他不知道，这些年他只管打钱，从未查看过余额。今天上班，他一直将卡放在口袋，几次路过银行，他都没敢进去。
手机仍在震动着，舒明宏看到女儿的头像，她艾特辛桐说：【过分！吃独食！难怪我回家你不在，太过分了！】
女儿回北京了，意料之中。
他贪婪地在群里看着女儿同辛桐玩闹，他知道，自己和妻子的号码永远不会再回到女儿的手机快捷键。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耗尽了。
*
接下来，舒心一直留在北京。辛桐出国巡演，她留在家当好女儿。
这天正磨着咖啡豆，群里简遥说：【办好了。】
今天她跟沈尽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拿到证，她在群里秀了一下，自黑.道：【@沈尽宜，你的博士证书还没拿到，我就比你多了两个证。】
沈尽宜：【！！！！！】
她隔着时差，这会儿应该是凌晨，一直熬着是知道简遥今天跟亲哥去换证：【算了算了，我善良，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这是亲哥都不要了。
舒心乐了：【也得简遥认你这个亲妹！】
沈尽宜枪头调转：【你你你你你你！还没问你，你跟宋时琛怎么滴了？】
舒心：【没怎么啊。】
沈尽宜炸了：【我熬着不睡，就为了听这个？】
简遥比起自己换证，显然也更关心她：【他就没点表示？】
她们看来，舒心的朋友圈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这个舒心也说不上来：【没有。】
不仅没有，最近她明显能感觉到，宋时琛时常对着她欲言又止。她在等他坦白，而他不知如何坦白。
沈尽宜点评：【宋时琛怎么回事？眼瞎！】
眼瞎的宋时琛刚好发了消息过来，他说：【开完会了。】
舒心这边也差不多，咖啡最多五分钟：【好，我出门跟你说。】
今天他们约了一起看南城设计师出图。
舒心在群里说：【要看图纸，回聊。】
简遥问：【跟宋时琛一起？】
舒心没有否认。
简遥感叹：【你算是开窍了。】
没再把所谓骄傲的自尊心摆在第一位，知道有现成的老师在，赶紧薅羊毛取经。
舒心没再回，静心把两杯咖啡做好，带上宋时琛的管理笔记去找他。
这回是他的秘书带她上去，她自己敲开办公室。第二次来这里，宽敞大办公室，白天与晚上的景色大不相同。也可能是心境的变化，这次少了陌生和距离感。
她直接进去，两杯装在一起的咖啡放他办公桌。
宋时琛在回邮件，抬头看她一眼，回完剩下的，他起身打开纸袋。两杯咖啡一模一样，他从纸袋里取出，纸袋叠好放一边。
再抬头时，舒心刚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摆好，边上是两本笔记本，一本是他给她的管理手册，一本是她自己的笔记。
宋时琛没想到她的学习真的是学习：“好学生。”夸她文具多。
舒心瞥了他一眼，礼尚往来：“是老师够好。”
她翻开他的管理笔记，夹着的纸巾放到一边，她把笔记本摆到他这头。书签标记了她不明白的地方，她也在自己笔记本里留了一页。
宋时琛目光落在那张略显简陋的纸巾书签，是开幕式时他的手写邀请函，意外的是，她一直留着，还当了书签。
他抬起头，两人对视数秒。
舒心垂眸，她又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于是，她故意说：“看什么看？我付了学费的。”
宋时琛就去看那两杯咖啡：“自己煮的？”
“可不。”她指了指自己，“豆子都是我磨的。独一份，别人喝不到。”
宋时琛一直看着她：“你喜欢喝哪一杯？”两杯一模一样，他让她先选。
“宋老师挑。”
“……”
他把最近的那杯给她，翻看她标记的笔记。
舒心：“现在不忙了？”
“忙完了。”
“那就好。”
舒心说着将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滑到他这边，离他就一点点的距离，她再伸手去拿他刚放过去的咖啡，还有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宋时琛侧目，边上的椅子跟他并排着。
“宋老师，来吧。”她电脑开机。
宋时琛愣了几秒，才笑着：“好。”
说完笔记，再用舒心电脑看图纸，又是一次大修改。他提了不少中肯建议，但两人在非遗手工室的设置上有争执，互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谁。
“中场休息，累了。”她现在脑袋疼，拿上她那杯咖啡就去办公室的沙发休息。
宋时琛嘴边的话卡住，盯着她看。她坐到沙发，咖啡放茶几，低头开始看手机。
“生气了？”他也拿上咖啡坐过去。
他坐在她身边，她余光瞄了一眼，“你哪里看我生气了？”她在回消息。
宋时琛观察她的表情变化：“我错了。”
舒心打字的手一顿：“你错哪儿了？”脸也转过去，她问。
她声音里带着笑，语气也没有丝毫质问。
原本宋时琛应该最熟悉这样的她，但这次居然没看出来她的玩笑，反而认真解释道：“职业病，这一块我坚持。”
他的专业领域，他这么跟她讨论，哪怕他们意见不合，也是为她好。
“除此之外，我都可以听你的。”他保证。
他格外认真，认真到一本正经。舒心想笑，最后没有。
她锁屏，主动伸手，“错了难道不该有点表示？”
宋时琛纹丝不动，在她手都伸累了时，把自己手机递出去，“想吃什么，你点。”
“谁要这个了？”她不信他不明白，直接戳破，“说好的情书呢？之前还有双份，现在都四月了。”
宋时琛攥紧手机，看着她小一会儿，他抿了口咖啡，起身回他的大办公桌。
居然走了？
舒心不可思议望着他的背影。
宋时琛在办公桌后坐好，又抿了口咖啡，问她：“什么时候出发去南城？”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他不想答，所以，连骗她都不愿意。
舒心重新解锁手机：“月底。”她没再提情书的事，专心回消息。
宋时琛视线落在她身上，犹豫再三，“好，到时候空了来看你。”
安静的办公室响起键盘打字声，是他的。舒心悄悄抬眸，他看着电脑，打字速度很快，应该是在忙工作。
两人各忙各的。
称心如意：【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想跟你聊聊。】
舒心收到消息时，本能要抬头，可一想到他刚才那样，她又憋住了。
办公室这会儿又安安静静，键盘声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她说：【姐姐，你真是算好了来着，我刚好空着呢，你说！】
依旧安静，应该是宋时琛手机静了音，她没听到手机打字的声音。
称心如意：【我也撒了个谎，骗了一个人。】
舒心：【喜欢的人？】
称心如意：【嗯。】
舒心往后靠了靠，稍一抬头，宋时琛入眼。他坐姿端正，双手捧着手机，两只手在打字。
对话框显示对方在输入，持续的打字状态，但一直没有消息进来。
舒心问：【很严重？】
称心如意又是一阵输入：【说不清。】
他又问：【如果是你，有人欺骗你，你生完气后，还愿意原谅他？】
舒心能理解，当初她也是这样，懂他此刻的纠结。当时她还不知道他就是称心如意，跟“小姐姐”倾诉过。
她说：【被欺骗，是个人都会生气。】
所以，她也特别害怕宋时琛知道后，不会原谅她。很焦虑，也不安。
舒心：【但是，那也要看是什么人？什么谎言？是不是恶意欺骗。】
对话框安静了，输入状态几个字也没有了。
她忍住了没抬头：【那你为什么骗你喜欢的人？】
许久，依旧安静。
舒心举起手机，假装自拍去看对面，两人目光却猝不及防撞上了。视线交汇时，宋时琛倏地低头看手机，快到她以为刚才都是错觉。
她惊愕地盯着他，根本没见过他这样。她眼里的宋时琛一直都是游刃有余，意气风发。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他握着手机，许久没动作。很忽然地，他从手机里抬起头。
他目光平静，深邃，看不出情绪。
称心如意：【想离她近一些，其实没想那么多。当时发生了一些事，见到她很激动，突然意识到再不做点什么，也许就会失去她。】
舒心沉默，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是南城地震，他车祸。从杭州回家，程寄洲跟她视频说，他半夜去机场，是因为联系不上她，他放心不下。程寄洲还说，他们都一个样，只会劝别人，不会做自己。
那会儿就是那么一说，此刻是真实感觉到他的患得患失，和她这一路是一样的。
舒心：【她？你不是姐姐？】
称心如意：【……不是。】
舒心：【啊？那我白叫你这么多姐姐了！！！！！】
称心如意：【……】
舒心：【好啦，我错了！】
她再次举起手机，开启相机模式，镜头里他唇角微微弯起，她回到微博私信：【那……哥哥，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对方沉默许久，说：【不知道。】
不知道？
舒心按捺不住瞪过去，她都这么明显了，他还不知道？
结果，这人注意力都在手机，她白气了。
舒心：【那就跟她坦白。】
称心如意：【万一她不愿意原谅我呢？】
舒心瞅一眼他，他眉心拧着，她有那么点舍不得。
宋时琛手机微博很快收到来自舒心的回复：【那就不要脸到让她原谅你为止呗，而且……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你呢？】
【作者有话说】
笑笑：姐姐，我有个问题。
称心如意：你说。
称心如意：现在我也有个问题。
笑笑：你来！
VB：原来我才是红娘……
54
第54章
◎所以，他早就掉马了。◎
七月,南城餐厅。
舒心带刚落地南城的宋时琛去吃午餐，她去年年底来南城选址时，“称心如意”推荐的餐厅，汤好喝。她这一阵在南城经常来吃,忙的时候就点外卖。
老厂房改造的两层楼,80年代的装修,每个角落都布置得十分有年代感。一走进餐厅,仿佛穿过了时光隧道。
醒目的标语,斑驳的砖墙,都是岁月的痕迹。两边摆放的老式缝纫机、带大梁的自行车、收音机、电视机……市井烟火气迎面而来。
中午饭点人多，二楼特色包间被订满,只剩一楼靠门的位置。餐厅桌椅都是老式的木质款式，四方桌经过岁月的沉淀，泛着温润光泽。
“来，随便点。”舒心把菜单给宋时琛。
他让她安利,自己动手给她烫餐具。
舒心根本不用看：“招牌松茸炖竹丝鸡来一个？”
“可以。”
她抬头瞅一眼,他正专注手中的餐具。于是，她不问了，招来服务生直接点菜。
服务生们一个个都穿着80年代的特色服饰,问他们喝什么茶。
舒心问宋时琛：“喝什么？”
“普洱。”他选了一个，外边的餐厅茶其实都差不多。
“那就普洱。”她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往二楼看。
二楼布置得更生动,有卖小吃的摊位、杂货铺,还有理发店。店铺招牌跟餐厅桌椅配套，都是木制。应该是老板故意做旧了,字迹些许模糊。
宋时琛先把她的餐具给她,瞧见她左右在看,“喜欢这儿？”
“那当然。”她就喜欢这样的怀旧餐厅，因为热闹，有烟火气，“汤真的超好喝，跟你家的阿姨不相上下。”味道特别像。
宋时琛笑笑：“我知道。”
舒心看过去：“什么你知道？”当时的确是他披着马甲推荐给她的，但她没多想。
他这会儿忙着烫自己的餐具，她便盯着他看，他明显有黑眼圈。
他们这三个月几乎没怎么见，四月从他办公室回来，宋老爷子突发心梗，好不容易安上支架，没两天又脑出血。一边凝血一边又要活血，老爷子年纪又大，最怕偏瘫，情况棘手，左右为难。专家团队斟酌再斟酌，所幸后来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宋时琛公司医院两头跑，月底她按计划来南城，图纸和装修进度也很忙。这一阵，两人只在微信偶尔聊一会儿。但大多时候他不是在医院，就是忙着加班开会，结束时，她早就休息了。
“爷爷最近还好吗？”舒心知道老爷子上个月底刚出院。
宋时琛侧过脸看她：“还好，伤了元气，得静养。”他想起什么，“爷爷现在见到我就念叨你。”
“真的？夸我还是怎么的？”
“当然，夸你贴心。”
舒心上个月初在南城给爷爷求了平安符寄过来，他现在一直戴着，说她贴心。
她笑眯眯：“那是。”
宋时琛见她这样就想笑：“我先倒水。”烫过碗的热水，他用两个玻璃杯装着，一起倒餐厅门口的垃圾桶。
舒心托腮，转头看着他。他衬衫西裤，其实跟这儿格格不入。
在他重新坐好后，她伸手，“手机给我。”
宋时琛没问，手机直接给她，他看着她。
舒心感觉到他的目光，但没看回去，只管自己从包里取出一个塑封包装。里头是一个手机壳，还有平安符。手机壳跟他的裸机一个颜色，没什么花里胡哨的纹路，简简单单的纯色。
宋时琛目不转睛：“给我的？”
“嗯，上周去庙里还愿，给你也求了一个。”老爷子平安出院，她抽空去庙里还了愿，临走时想起他。
舒心将平安符放手机壳，再套到手机上，手机还给他，“呐，希望我们小宋健康平安，称心如意。”
宋时琛目光没离开过她，许久，才说：“谢谢。”
“客气了。”她笑了笑。
第一道菜上来，是招牌汤，松茸炖竹丝鸡，她等服务生掀盖后，直接拿过他的汤碗，“来尝尝，宋总最近辛苦了，好好补补。”
她上手给他服务：“肯定不让你白来。”他其实是去隔壁市出差，特意拐到南城，最迟下午三点半就要走。
宋时琛没有跟她抢：“那肯定了。”他朝她晃了晃手机，而后，手机收进口袋，没舍得放餐桌。
汤刚盛好，有人喊他：“宋总？”
舒心比他先回头，认出是餐厅老板。老板从门口进来，他满面笑容，步子快到就差跑起来。
很快，老板走到跟前，“宋总，真的是你。”
宋时琛一顿，客气一笑，“你好。”
舒心视线看向他，他肉眼可见紧张了，一看就是心虚的表现。能看到他心虚，那简直就是稀罕了。
老板是被那声“你好”给整懵了下，目光一转，他瞅瞅舒心。四方木桌，两人不是面对面坐，反而是挨着，他自以为领会到了，“不打扰你们，你们吃。”
他又看到桌上的招牌鸡汤，期待问：“老配方，味道不错吧？”
宋时琛回了个微笑。
老板顿时觉得自己多话了，赶紧走人，不给人当闪闪发光的灯泡。
舒心听了这一嘴，脑子一转，有了猜测。
看来不止是披着马甲的推荐，难怪有家的味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宋总，你人脉挺广啊。”
平时挺能说的宋时琛这会儿语塞，一言难尽，也有口难言。
舒心抿唇笑笑，没为难他，看破不说破么，她现在特别熟练来着，“汤要凉了，快喝。”
宋时琛心虚地挪开眼，低头喝汤。
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餐前一碗汤，即便是热乎乎的七月也很舒服。
菜陆续上来，舒心跟他分享：“之前我们讨论的非遗体验馆，我结合了你的意见，让设计师重新设计了。”
之前没说是因为他忙，没什么精力分心给她，她也强调：“你别骄傲，我也不是全照着你说的，我的理念也占了一半。”
严格说来，这次南城民宿的设计图纸有他一半的心血。
于是，舒心就把最新的设计图用手机打开，屏幕转向他，“你看看。”
宋时琛边吃边看，她就又盛了碗汤小口小口喝着，时不时瞅瞅认真的他。刚才她还没感觉，现在忽然发现：“好像没你煲的好喝。”
他闻言抬眸：“等下次来看你。”
说是下次，但不知是什么时候。
宋时琛说完，低头继续看图纸。舒心汤勺舀了几下，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两人吃好去附近逛逛，七月太阳大，他给她打了伞。原本他的司机在后头跟着，但他们走哪儿看心情，他就打电话让司机回到中午吃饭的餐厅停车场。
路过花店，宋时琛停下，“要不要去看看？”
舒心没这个打算，也没有扫兴，“好啊。”
走进花店，花香扑鼻，眼花缭乱。
宋时琛看了一圈，径直去挑向日葵，挑拣了四朵，他问舒心：“喜欢哪三朵？”
“给我的？”她惊讶。
他点头：“想给你买束花。”
舒心靠过去，故意逗他，“啊，那才给我三朵？”
宋时琛被问住，为什么三朵，纯粹觉得向日葵花大，再多她捧着不方便。
边上的老板娘听笑了，插话问：“那女朋友挑？”
舒心转过脸解释：“不是女朋友。”
老板娘惊讶，心说自己不可能看走眼，那就是：“结婚了？”
宋时琛大大方方：“还在追。”
老板娘笑吟吟：“那你该买玫瑰。”
宋时琛笑笑，坚持要向日葵。他让舒心从他选的里挑出三朵，而后，两人一道去选搭配的洋桔梗。
挑选包装纸的时候，他问：“喜欢什么颜色？”
“是你送我，你选。”
宋时琛挑了最简单的复古牛皮纸，向日葵再搭配上洋桔梗，热烈，充满生机。
老板娘包好，花给他，她笑着眼神示意。
结果，宋时琛偏偏没什么仪式感，直接捧着花递出去，还带了句：“谢谢。”
舒心花捧在怀里，反应了下，才知道他谢的是她特意给他的平安符，“哦，花还不错。”
两人不同寻常的相处模式让老板娘错愕，她笑了笑，“欢迎下次光临。”
“好啊，谢谢。”舒心回头道谢，捧着花离开。
宋时琛打着伞，两人挨得近，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
“下次你空了来，带你去看海。”舒心之所以选址南城，是之前来散心，景美，很治愈。
宋时琛合计：“可能要再一个月。”
年中事情多，忙完才得空。
还有她716生日，他直白问：“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
舒心摇头，她对生日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像表妹辛桐时刻强调氛围感和仪式感。每年生日都是家里吃顿饭，还有跟发小们一起聚餐。
“你想怎么过？”她反问他。
宋时琛微微侧头，她在伞下，浅绿色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时不时拂过他的西裤，“我？舒老板，你生日。”
“对啊，我生日，你怎么给我过生日？”舒心看向他。
两人目光对上，数秒交汇。
宋时琛哑声，三个月前在他办公室，他微博问舒心，她说也许她也喜欢他的呢？他不知道，因为怕万一。
之后爷爷出事，兵荒马乱，他没有找到最合适的时机。
这时，几声起哄声，两人几乎同时止步看去。
远处，有人在拍照。一男一女，男人短袖衬衣，米色休闲裤，女人一袭白色连衣裙，裙摆绣着花，她长发披肩，头戴一顶草编遮阳帽，帽檐长长的丝带随风舞动。
两人在一间杂货铺前，男人拧着一只铁皮青蛙的发条，女人含笑看他。她遮阳帽上的蝴蝶结丝带被风吹散，轻轻拍打着男人胳膊。他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铁皮青蛙，去给她系丝带。
两个摄影师一顿抓拍，还有人在打光，一看就是专业的。
“走，去看看。”舒心感兴趣，攥住宋时琛衣摆。
她走得快，他也迈开步子，伞往她那侧倾了倾。
走近，两人才知道，这是在拍婚纱照。
摄影师助理去杂货铺买了根红豆棒冰，拆开包装纸后，她递给新郎，两人低语几句，她退出镜头。
舒心瞧见新郎一手棒冰，一手牵着新娘，两人踩着落叶，在街边散着步。
摄影师再次抓拍，刚好，新郎将棒冰喂到新娘嘴边。
甜蜜，自然，也温馨。
不少人围观，也有拍花絮的亲友团。舒心听到他们在说，新郎新娘是青梅竹马，小学初中都在一块，高中不在一个学校，大学又是校友。所以，他们特意回到家乡拍婚纱照。
她羡慕不已：“宋时琛，都是青梅竹马，你小时候干嘛老逗我？”青梅竹马跟青梅竹马也不一样。
宋时琛不意她会翻旧账：“可能你太可爱。”
“可能？”她挑刺。
他忘了自己不该记得：“真可爱。”
舒心笑起来，目光仍看着开始在街头追逐的新人，“宋时琛，你知道么，你这人就吃亏在一张嘴。”
她收回视线，拽了拽他手腕，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
宋时琛沉默片刻，脚步也慢下来。
舒心抱紧怀里的花，回头等他，“发什么呆？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嗯。”他回神，“先送你回去？”
“宋总，你要不要看看时间？快三点半了。”
“来得及。”
“你管你的，我没什么事，一个人再走走。”
宋时琛没有坚持，两人回到餐厅停车场。
“下次再来看你。”上车前，他把伞给她，眼里有不舍，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舒心一手伞一手花：“好，一路平安。”
宋时琛打开车门，上车后，他滑下车窗，再次道别。
舒心退开两步，朝他挥手。
车子启动，她余光瞥到餐厅故意做旧的招牌，忽然追上去。向日葵的花瓣拂过脸颊，她把遮阳伞搁肩膀。
车子停住，宋时琛探出头，“怎么了？”
舒心从滑到底的车窗里看他：“宋时琛，今年我的新年愿望是称心如意，也希望你称心如意。”
话落，她再次挥手，“到了给我发消息。”
宋时琛怔愣，这一愣一直到隔壁市里。他到酒店房间，先打开笔记本电脑，他晚上有个会，但心神不宁。
他给舒心报平安：【到酒店。】
顺手又拍了一张正在开机的电脑屏幕。
舒心回他：【好的。】
手机再次震动，提示微博特别关注人发博。
舒心发了条微博，是张自拍照。迎着阳光，她抱着向日葵笑，她跟向日葵一样绚烂。
她说：【许个愿，那就……称心如意吧。】
他一个走神，没抢到沙发。评论区开始艾特他，他的微博名是“称心如意”。
宋时琛心头微动，今天舒心提了很多次“称心如意”。他忍不住翻开两人的私信框，上次聊天记录是四月，她在他办公室。
手机提示电量过低，他找出充电线，索性用电脑登录微博。
从最近的消息开始往前，一共也没多少，他们没怎么聊。消息滑到三月初，他凑近屏幕，一瞬间忘记滑动鼠标。
电脑微博多了条她给他的：【因为，我喜欢上他了。】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到过这条消息，心跳毫无征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运转的声响。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了两个数字，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宋时琛重新解锁自己才充了1%的手机，快速滑到三月初的消息。拇指滑得急切又用力，这会儿发麻，他浑然不觉。
跟电脑端上下反复对比，他确认，没有这一条。
空调呼哧呼哧散着凉意，他的心却滚烫。
宋时琛又去看收到消息的时间，是他去杭州民宿的第二天，他给她煲汤，手机交给她，让她帮他在发小群发几个红包。他记得当天，她还发了条求助粉丝的微博，说她撒了个谎，圆不回来，怎么办。
当时如果他手机是解锁状态，那么，她发给他的私信，一定毫无保留详情显示在手机顶端。
所以，他早就掉马了。
舒心一直就知道他是称心如意，也清楚他根本没有失忆。
而他不曾察觉。
【作者有话说】
小宋：激动！
笑笑：哦～
沫子：好了，可以坦荡奔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