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咖啡厅是沉郁的暖色调,墙面上嵌着几幅抽象画,挑高的屋顶悬着铜制枝形吊灯,暖黄的光晕模模糊糊投在深色实木桌面。


    图渊推开玻璃门,抬眼,扫过绿植旁的双人丝绒卡座,目光一顿。


    下一秒,图渊脸色微寒,转身就要走。


    卡座上的女人从容不迫,微微一笑,抬手点了点深色实木桌面旁的牛皮纸袋。


    图渊盯着牛皮纸袋片刻,最终还是抬腿走过去。


    女人朝侍应生招手,点了杯咖啡,撑着下颚,微笑:“好久不见。”


    图渊面色冷淡。


    女人叫图琳,是图家二房的旁支女儿。


    当年图南父母在雨夜出车祸,双双身亡,警方检测出车祸原因是刹车片失灵,大面积搜查取证后,发现是蓄意谋害。


    一夜之间,图家旁支如豺狼虎豹,对图氏集团觊觎无比,那两年图晋带着图南过得尤为艰难,明里暗里遭到了数不清的算计。


    图渊知道图南极少会对人产生厌恶的情绪,但对于图家图琳这一旁支,图南却一直都很冷淡。


    只因为当年在他们父母双亡,图晋最孤立无援时,图家图琳这一脉旁支选择了落井下石,逼得图晋喘不过气来。


    后来,图晋稳住群龙无首的图氏集团,逐渐站住脚跟后,便慢慢清洗掉这群旁支。


    图渊知道图南对图琳这一脉旁支有多厌恶,因此脸色发寒,如果不是为了——


    图琳指尖点了点深色实木桌面上的牛皮纸袋,“我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来,这里的东西不会让你失望。”


    她笑了笑,“打开看完之后,我们再谈谈?”


    牛皮纸袋里装的是关于图南心脏配型的消息。


    图渊对分析报告里的专业词汇烂熟于心,这些年来他将那些生僻的词汇看过一遍又一遍,反复翻查全球的配型数据库,天南地北地飞,不放过一丝一毫成功配型的可能性。


    图琳告诉他,她现在手上有图南合适的心脏配型线索,如果想要得到线索,那就必须与他们合作。


    图渊盯着他,忽然一笑,慢慢道:“你们既然那么有把握这消息是真的,怎么不拿去给图晋?”


    “反倒拿给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图琳撑着下巴,“无名小卒?现在谁不知道你图渊在图氏集团炙手可热,从前就帮图晋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接手了项目,也算图晋半个心腹吧。”


    她喝了口咖啡,从容微笑道:“我们很清楚,拿消息去跟图晋做交易,会被图晋吃得骨头都不剩。”


    图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父母一夜之间惨死茫然无措的青年,如今的图晋心计之深,手段之狠辣,与他做交易,无异与虎谋皮。


    更不用说很多年前他们就同图晋结了仇,如今拿消息去要挟图晋,新仇旧恨一笔算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见图渊神色仍旧发寒,图琳又笑了,“但是你不一样,你可以拿消息去卖给图家一个好处,若是这条消息真的有用,图晋对你的重用要更上一层楼。”


    “我们要的也不多,只需要一些图家的内部消息。你拿到你想要的,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各取所需。”


    图琳:“若是以后能够达成长期合作,图家重新洗牌后,你的位置绝对不低,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看得出来,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既然有野心,为何不试一试呢?”


    ——


    “啪嗒。”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响起,车内,图渊扶着方向盘,慢慢地吸了口烟。


    他的额角在疯狂地跳动,混乱的想法如同风暴混杂,女人带着蛊惑的声音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图渊偏头,额发散落了两缕,垂在眉弓骨上,深邃立体的脸庞在阴影下晦暗不明。


    副驾驶上搁置着深褐色的牛皮纸袋,纸袋的边缘软榻,仿佛摸索过很多遍。


    他想起了图琳说的那番话。


    “你一直在找心脏配型,不就是为了等着找到后攀上图家这艘大船吗?找了那么多年,你应该清楚,他的心脏配型有多难找。”


    “这机会稍纵即逝,你比我更清楚,犹豫的时间越久,变动就越大,万一那人要是运气不好,出现什么意外——”


    “心脏无法长时间保存,最长只能保存六个小时,要是这次机会你不抓住,很有可能这辈子你都再也碰不到了。”


    猩红的烟头猝然烧到指尖,图渊低头,慢慢地用手指掐灭烟头。


    他抬头,晦暗不明的眉眼显出阴鸷,发动引擎,引擎嗡鸣躁动起来,下一秒,车身如同离弦的箭,飞驰不歇。


    ——


    图南洗完澡,穿好睡衣,额发有些湿漉,软软地搭在后颈。


    他坐在床上,小周拿着吹风筒,动作轻柔地给他吹头发。


    “小周?”图南偏头问。


    小周笑了笑:“是我,您这都能听出来。”


    图南不是听出来的,而是图渊吹头发的手法跟小周不一样。


    小周念叨叨:“图渊这段时间好像挺忙,有时回来得比图总还要晚。”


    说实话,他有时候是真挺佩服图渊,真正的铁人,白天上班,晚上还要跟他抢活干,简直就是上班狂魔。


    小周虽然佩服,但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那么热爱上班呢?白天上完,晚上还要回来加班。


    不过一想到从前图渊刚被接回来的那段时间干的事情,小周也就释然了。


    图南被暖烘烘的吹风机吹得有些发困,这时候的图渊会轻轻地将手掌放在他的脸颊旁,让他撑着。


    不得不说,图渊已经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伺候人本事。


    吹干头发,图南摸索上床,他不清楚自己睡了有多久,亦或是没睡着。在夜里,他感觉到有人拨了拨他的额发。


    他昏沉地睁开眼,含糊地叫了一声:“图渊?”


    图渊应了一声,说来看看他。


    图南:“你最近好忙哦。”


    图渊一顿,用脸庞蹭了蹭他的手,“小周没照顾好你?”


    “我就知道他不中用。”


    图南刚想说什么,鼻尖动了动,闻到了一缕淡香,仿佛壁炉里余烬的琥珀和檀香味,还带着点百合的冷清。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坐起来,抬手,让图渊离他近一些,再微微倾身,在图渊的颈脖处嗅了嗅。


    图南嗅得很认真,软软的黑发碰到图渊的喉结。


    图渊怔然,反应过来后浑身发僵,近乎是失神地低头望着倾身靠近他的少年,看到雪白的脸庞离他如此之近。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奔涌,图渊呼吸急促,一动不敢动。


    忽然,图南抬起头,对他微微歪着脑袋,弯了弯唇:“你谈恋爱了吗?”


    图渊仍旧是失神的,片刻后,有些狼狈地偏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来,结果听到那么一句话,浑身的血液都像忽然被冻住。


    “……恋爱?”


    图南双手撑着床,眉眼弯弯,“你最近每天晚上都很晚回来,身上还有香水味,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图渊:“我没有约会,没有喜欢的女孩——”


    他说得又急又快,让图南忍不住笑起来,“好啦,就是谈恋爱也没关系。”


    图南伸出手,摸了两下图渊的眼睛,“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你结婚……”


    昏黄的灯光下,他雪白的脸庞仍旧是宁静的,柔和的,圣洁得一尘不染,声音很轻很低,仿佛早就已经接受自己往后不在的事实。


    图渊沉默,片刻后,他偏头,低声道:“能等到。”


    图南笑起来,只当他在安慰,说完,又将枕头底下的手机递给他,“你能给我念念哥哥的体检报告吗?”


    “他不让小周给我读。”


    他让图渊偷偷给他念,图渊跟小周不一样,小周知道这个家里发工资的人是图总。图渊却不认图晋,只认他。


    图渊念了好几页的体检报告,知道了为什么图晋不愿让小周给图南念体检报告。


    因为图南眉头一直蹙着,听到图渊念完。他抿了抿唇,念叨:“他老是骗我,明明有那么多小毛病……”


    他说:“明天我不要理他了。”


    很孩子气的话,但图渊知道这对图晋很管用,同样的,对他也很管用。


    只可惜,他很少被图南这样亲昵地抱怨。


    这种亲昵的抱怨在图渊眼里,近乎撒娇。


    第二天一早,图晋在楼下吃早餐,左等右等,没等到图南下楼。


    他纳闷,问图渊怎么回事。


    图渊站着给图南的面包片抹花生酱,头也不抬道:“您上去就懂了。”


    图晋上楼,推开卧室门,看到图南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


    图晋好笑,坐在床边,让图南下楼吃早饭。


    图南摇头晃脑:“不要,我不吃。”


    “我要把自己饿出胃病,跟某个人一样。”


    图晋一听,“图渊那小子给你念了我检查报告?”


    图南:“我叫他念的。”


    图晋无奈地笑起来,“好,哥哥跟你道歉,以后不骗你了好不好?起床吃饭,图渊还在楼下呢。”


    图南仍旧只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结果下一秒,就被笑着的图晋捉住脚踝,让他别闷坏了。


    两兄弟玩闹了一会,才姗姗来迟下楼吃早餐。


    图南慢腾腾地咬着面包,听到图晋同他保证,“以后我晚上不加班,按时回来跟你吃饭好不好?”


    “图渊也一样,我们都回来。”


    图南:“图渊不行。”


    他很正经地说,“图渊最近有正事要忙。”


    图渊倒牛奶,“没有,我晚上能回来。”


    图南偏头,偷偷同图晋说,“他骗人的,他最近要谈恋爱了。”


    动作很隐蔽,但幅度过大,在场的人瞧得一清二楚。


    图晋忍着笑,也佯装悄声说话,“真的啊?”


    图南又偷偷点点头:“真的。”


    图渊:“少爷,我听得到。”


    图南假装听不到图渊说的话,当了小瞎子还要装小聋子,立志做团空气,安详地坐在座位上。


    图晋言出必随,在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晚按时下班,回来同图南用晚饭,陪图南用完晚饭又同他一块看书。


    那段时间的晚上,图晋时常陪图南在书房或者是音影室,一块看书听音乐,给他念各种旅游游记。


    世界广袤无垠,只可惜他最疼惜的弟弟被硬生生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走不出去也看不到。


    后来,在书房或影音厅,图晋时不时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告知他集团出现了一些紧急情况,让他处理。


    这样的情况很不对劲。


    图式集团在图晋的经营下,已经平稳运行多年,极少会出现需要他处理的紧急事务。图晋敏锐得如同深海里嗅到血腥味的大白鲨,不动声色地令人着手调查。


    那天夜里,图晋正在书房,给图南讲南极洲环游记,接了通电话。


    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落地玻璃。


    图晋打完电话,走进来,摸摸图南的头,“哥哥去公司处理一下事情,剩下的等图渊回来了给你说好不好?”


    图南偏头,空蒙蒙的漂亮眸子落在半空,听到了沉闷的雨声。


    雨仿佛下得挺大。


    他说,“下雨了,要不明天再去处理吧?”


    图晋笑起来,刮了刮他的鼻子,“就去一会。九点,九点哥哥一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云吞。”


    图南点头。


    淅淅沥沥的雨逐渐变大,临近九点那会,图南困意涌上来。他摸索着手机,给图晋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困了,不用给他带云吞。


    他没等到图晋回复的消息,等来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慌乱,告诉他图晋在回来路上出了车祸,如今在医院生死不明。


    图南耳边轰地一声响,心脏传来熟悉的绞痛,苍白的脸庞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半跪在床上,弓着背,喘不过气来,听到手环上的警报声传遍整个图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冷汗淋漓的图南虚弱得手都在发抖,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小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图南扶着小周,让小周带他去医院。


    小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联系司机,将图南送到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围满了图晋的心腹,见到这位孱弱的小少爷,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图晋正在手术室做缝合手术,可这位小少爷可是有心脏病的!万一被吓出个三长两短,图晋醒了非得疯了不可。


    图南披着灰色的毛毯,瘦削的身躯单薄无比,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急救室门口。


    片刻后,孱弱得风吹似乎都会倒的小少爷对他们说:“查。”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慢慢道,“图家出了内鬼。”


    图晋的心腹连忙应下,应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位小少爷的父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夜接到父母出车祸双双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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