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提升，花宁有很大功劳，晚上加一小时的自习，一直坚持到现在。
花宁用纸巾擦着鼻涕，上课时候，他刻意压住声音，不叫擤鼻涕的声音太大，影响到别人，他脑子昏昏的，感觉有点头疼。
这种症状持续两天了，今天有点严重，鼻子不通气，他一直张着嘴巴呼吸。
要不了多久，嘴巴和嗓子都干得冒火，鼻子也快被卫生纸擦破皮了。
花宁晕乎乎地想，是不是前两天，他睡觉的时候热感冒了？
天气变暖，花宁还懒地没换回薄被子。
晚上自习跟班主任请假，他想回宿舍休息。
六点多，学委自告奋勇要送他回去，学委搀扶着花宁的胳膊，花宁：“我没事。”
学委像没听到，“花宁，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待会儿给你送回去吧。”
花宁的声音蔫蔫的，“我什么都不想吃。”
“米饭？面?”学委叽叽喳喳。
花宁从他手里把自己胳膊抽出来，正好此时，迎面遇到了从老班办公室出来，回来的宋南芑。
宋南芑看到花宁和学委站在一块儿，花宁的精神状态太差了，学委干脆把他头放在自己肩膀上，好朋友似地揽着他，“我扶着你回去呗，你先在宿舍休息，晚上我回去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带零食。”
花宁没力气再从他怀里挣脱了，看到宋南芑冷淡地瞟过来，忽然感觉想吐，他一下跑到路边。
学委焦急地替他拍背，然后掏出一张不知道是否用过干净与否的纸，递给他。
花宁捏在手里，宋南芑最后一个眼神刻在他脑海里，他是不爽吗？还是无所谓？
算了，白费力气，不用再想这些了，他和学委一起走回宿舍。
花宁一到床上躺下，学委回自己宿舍没一会儿工夫，再来看他，他神志不清，貌似已经睡着了，学委于是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回教室。
回教室的路上碰到出去的宋南芑，他说了一句：“宋南芑，花宁已经睡下了，你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他是好意，在学委眼里，宋南芑只是跟花宁玩得好，并且他认为那要归功于花宁脾气好，宋南芑并不会照顾花宁，只会在他生病时骚扰他。
学委眼里，宋南芑就是这样一个没情商的对象。
宋南芑本与他擦肩而过，他的目的地也不是宿舍，但学委话音一落，他就讥讽地手插在裤兜里，调换方向，转头往花宁宿舍走。
宋南芑进去时，花宁正在床上挥舞手臂，他动作幅度没那么大，但能看出来极不舒服，动来动去，被宋南芑捏住手臂，花宁皱着脸要抽出来，没抽出来，他闭眼喊叫。
他叫的是学委的名字，他以为学委还在他宿舍。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花宁说。
可是抓着他的力道将他使劲放在被子里，并且将他头放好。
花宁不耐烦极了，又晕，又想吐。
他发脾气，“说了不要管我啊！”他眼角掉下来一滴眼泪。
“有，有本事你让宋南芑也来，”花宁说，语气因为心虚，低了几度，“让宋南芑来照顾我……”他哭唧唧的。
宋南芑伸出手指，替他擦掉掉下来的眼泪，“宋南芑！你是猪！笨猪！”
他忽然又开始骂人，并且抓着宋南芑的手，误以为学委，“你走，谁都不要在这里……”
尾音渐渐低沉，他似乎想睡了。
被骂笨猪，宋南芑更加笑地将他安顿好，然后离开。
再回来时已经晚上九点多，花宁睡得很沉，他张着嘴巴用口呼吸，进来就听到他沉重的声音，因为不舒服，整张脸红红的。
宋南芑摸着花宁的额头，有点发烧。
他先将人扶起来，花宁软骨头似的，宋南芑喂他一些从家里带回来的粥，他刚才请假回家了。
温度正好，味道也好，花宁不由自主张开嘴，费劲吞咽。
吃下去一半，他又皱眉头，宋南芑不再强行喂了，打开塑料袋里的各种感冒药，一粒一粒挤在自己手里，然后将手心也贴近花宁嘴唇。
花宁的嘴唇特别热，还干燥，药喂到嘴里，他乖乖吃进去。
可是宋南芑还没来得及从旁边拿水，给他一点一点灌，他就当刚才的粥一样，打算自己使劲往下吞咽。
这一下，没吞下去，整个口腔却顿时被苦味填满。
花宁委屈极了，他哭了。
宋南芑立马喂他好多水，好不容易药喝下去了，花宁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贴着他手臂的后背潮潮的。
宋南芑长舒一口气，把他放好，侧睡在枕头上。
可是花宁的委屈并没有停。
苦涩、身体不舒服，情绪不好，一下将他拉回数日前的那个夜晚，他坐在楼梯台上，宋南芑站在上面看他，对他说的那些话。
花宁的眼泪越来越汹涌，宋南芑却一时分辨不出他为什么哭。
积攒了多日的委屈齐齐爆发，他难过地憋红脸，却一直没醒过来，嘴唇蠕动，似乎打算说梦话。
“宋南芑，”他一句低低的叫声，喊住了宋南芑要出去的步伐。
“你大骗子！你才坏蛋，欺负我作弄我，调戏我。”他讨伐他。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来，宋南芑坐在他旁边，替他擦干净，又掉下来，擦干净，掉下来。
宋南芑干脆任他发泄。
反正花宁也以为自己睡熟了做噩梦呢。
“你明明知道我们的相处模式有问题，你明明知道我们算不上清白的朋友，那你不清楚什么？不清楚我喜欢你吗？不清楚我是同性恋吗？我看你什么都明白，只不过一直装傻，不承认，你一边享受着和我的亲近，想亲我就亲我，想占便宜就占便宜，一边却又默不作声地看我犯蠢，我想亲你时，你就拒绝我……”
花宁的话语够清晰，热泪滚在自己手指上，宋南芑却像已经体会到了他的苦涩。
他的手本来要拍他后背，僵在原地。
刚才的一番话，似乎没激起他任何情绪变动，宋南芑脸上镇定自若，只是认认真真看着闭眼的人。
又似乎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是他期待之时。
他抚摸上花宁的脸颊，极轻地笑了一声，不似嘲讽，倒像怜爱。
花宁的猫叫还没停止，他一会儿缩着脑袋，又断断续续，“宋南芑，你是胆小鬼，你骂我拙劣，你才演技堪忧！”
“你如果一直要装的话好好装就好了啊，干嘛要忍不住，干嘛要亲我让我多想？”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是不是早被我掰弯了，只不过接受不了不敢承认，才一次次反悔。”
花宁重感冒，依旧不耽误他逻辑清晰，头脑聪明。
这些话他早在那天之后细细想了无数遍，只不过当着宋南芑的面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他和宋南芑冷淡了几天，可在别人看来他们依旧要好，甚至李星宇和邓子昂还在宋南芑面前cue他，‘花宁的朱丽叶可火了，宋南芑你得把他守好，不然别班男的觊觎他’。
他的痛苦激动因为身体虚弱，渐渐平息下来，宋南芑又从药袋子里拿出一个通气鼻贴，贴在花宁鼻子上。
他都怕他再这样，要喘不过气了。
花宁张着嘴，脸蛋湿湿的，宋南芑安慰他睡好，花宁忽然咧了咧嘴，然后抱着他的手臂，竟然在高兴。
？
“算了，原谅你，宋南芑，”花宁大发慈悲地说。
“幸好我是很早就知道性取向，但你才刚刚发现被我掰弯，那我原谅你好了，你可以继续装下去，宋南芑，”花宁蹭着他的手背说：“你肯定也经过一段时间茫然无措吧，放心，以后我不逼你……”
室内顿时传来宋南芑再也压抑不住的笑声，花宁在自己梦里把他剖析个遍，然后又骂他，责怪他，转头还是在梦里，没过上几分钟，又把自己哄好了。
不知道他明天清醒，还记不记得他今晚得出的结论，花宁喜欢宋南芑，宋南芑喜欢花宁，只不过还在纠结阶段。
宋南芑兴趣盎然，他被花宁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吸引到了，眼里情动，喜欢。
“那你可说错了，花宁。”
宋南芑弯腰，俯身亲上花宁的嘴唇。
那点干燥和苦涩传来，宋南芑却甘之如饴，“我从来不茫然无措。”
宋南芑笃定又从容地说。
一切不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的游戏罢了。
－
清晨，花宁醒来，眼睛肿了，其他症状好了很多，他洗漱完，换好衣服，坐在宿舍摸着肚子，感觉有些饿。
正这样想时，门被推开，宋南芑进来了。
看到他手里提的东西，花宁愣住，宋南芑将粥放在他小饭桌上，然后招呼他，“吃吧。”
说完，他自己极其自然地坐在花宁床上玩手机。
花宁看他的脸，一碗粥喝得心不在焉。
等喝完了，宋南芑看他一眼，又从他面前的大桌子上，替他捞过来一个塑料袋，打开在他面前，“药在里面，自己喝。”
花宁圆眼微睁，哪来的药？
不是宋南芑刚才提来的，而是本来就在他这里，难道……？
“你昨晚来了吗？宋南芑。”花宁问。
“嗯，”宋南芑划着手机屏幕，淡定地说：“不然你以为你感冒为什么能这么快变好，难道是你身体素质好？”他嘲笑道。
花宁揪着袋子，沉默不语，几口喝完药。
宋南芑终于又从他那个大纸袋掏出一盒精致的水果果切，“吃点这个解解腻，刚从家里叫过来的，你嘴巴都干起皮了，”宋南芑看花宁嘴唇一眼，说。
花宁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南芑喂嘴里一颗甜甜的水果，他挤在腮帮子一侧。
“你回家了？”
“嗯哼，昨晚请假回去的，”宋南芑眉眼轻挑，笑得见牙不见眼，“趁机拿到手机玩了一晚，”他在炫耀这个。
“谢谢，”被喂着吃了好几口，花宁才艰难地说。
“哥哥，”他极快和宋南芑和好，上半身贴过去他那边，“你也吃。”
花宁笑道，他早忘了为什么和宋南芑有隔阂，心里一阵暖流，然后生动地挑起眉，将叉子喂到宋南芑嘴边，“这个甜。”
互相投喂结束，“能去上课吗？”宋南芑问，他们站在地上。
花宁晃了晃头，“还可以，”他眯着眼睛，抬头看宋南芑。
“那走吧。”
“宋南芑，”花宁指着自己的嘴唇，示意他嘴边同样的位置，“这里沾了一点果皮。”
宋南芑擦掉，喝了一口水。
花宁又事多，“又沾了一颗水珠。”
宋南芑低头看他，“不走了？”然后在花宁没反应过来，没任何应对时间，弯腰亲上了他的唇。
水珠消失。
花宁立马僵在原地，手脚发麻，他在等宋南芑先往后退，然后找个任何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花宁都能相信，都能这样得过且过，只要松开他，宋南芑说句话，花宁就能什么都不介意。
梦话他不记得，不代表那些情绪一同像幻境一样消失。
相反，折磨了他很久的东西，也压在他心里很久，轻易消失不了，宋南芑一激，花宁就应激反应。
宋南芑亲着花宁的唇时，一直睁着眼，狭长的眼尾随着睫毛翻动，仔仔细细观察花宁脸上一分一秒的变化，他不后退，甚至张开牙齿，舌尖抵住花宁唇瓣的同时，牙齿轻轻咬了他一口。
花宁刹时脸白，推开他！
花宁在颤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毛孔不收缩，没有一处不紧张，可是他发抖得太厉害，与此同时，宋南芑注视着他，慵懒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宋南芑，”花宁转过头去，一字一顿，“你为什么亲我？”
这个问题果然等不了回答，花宁闭眼，捏住拳头，“你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好吗？”
如果打算继续装下去，继续当懦弱的胆小鬼，不承认！那就不要一次一次撩拨他，看他笑话啊！
他花宁是很喜欢宋南芑！溃不成军。
花宁抖着胳膊，使劲擦掉嘴唇上的感觉。
像极了嫌弃。
“你喜欢我吗？你是同性恋吗？”花宁回头，看到无事发生一样的宋南芑，激动问道。
宋南芑向前走了几步，打开宿舍门。
忽然回头，他脸上的笑极其灿烂，又极其嚣张，“花宁。”
宋南芑说：“要先告白，你才有资格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