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多，但你也别嫌弃」
「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实在没钱了就开口，千万别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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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个月交了你弟弟的学费书本费，我也就剩这么点了，你还是要省着点花的」
……
即使已经坐在了屋子里，披上了毯子，宋韫之还是感觉浑身发冷。
105.68
宋红莲在给她转了1500块后的余额。
这个数字好像是一根带着尖刺的线，在扼住她喉咙让她无法呼吸的同时又一刻不停地刺着她的皮肤，又痒又疼。
她甚至能脑补出宋红莲说出这段话时脸上的神色，还有转账时点在屏幕上颤抖的食指。
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笔钱？
「不用了妈，我有钱，这些钱你留着给自己买点衣服鞋子吧」
宋韫之撒谎了。
就在今天早上，思来想去好久，还是选择忍着脚上的痛，想先去和陈姐说清楚。
可是陈姐一见到她就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小宋啊，我也知道你生活比较困难，但是再怎么说我们这都是个盈利机构，我们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病就耽误其他老师和学生的课程吧？”
陈姐是个很好的人，当初是她力排众议才让宋韫之有了这份工作。
宋韫之不想让她为难，可也不知道丢了这份工作自己还能去干什么。
“小宋啊，你条件真的挺好的，不如你先回去养养病，把脚伤养得差不多了再出来找工作，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陈姐语重心长地劝慰着她，宋韫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的时间里，陈姐又说了很多宽慰的话，宋韫之一直沉默地听着。
“陈姐。”
陈姐说得口干，转过身去喝水，宋韫之很小声地说：“我……辞职。”
“什么？”陈姐放下水杯，没有听清她的话。
宋韫之深吸一口气，说：“我辞职。”
陈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长舒一口气，点头：“这样好，先去缓一缓，对你的身体也好。”
宋韫之藏起眼底的落寞，轻轻嗯了一声。
离职手续办得很快，没到两个小时，宋韫之就出了楼门。
迎着潮湿的风，柏油马路上汽车飞驰，她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用工资买的那辆车。
早在三年前，她就把那辆车的钥匙交到了赵奇的手上。
那个从小到大没正眼看过她一眼的父亲，甚至连姓氏都不愿意和她共用。
因为宋红莲说，他要赚钱养家，他得有个代步工具，所以就让自己把那辆车给他。
宋韫之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他要那辆车真的是为了赚钱养家的话，为什么要让她每个月拿出工资来补贴家用？
他竟然能在瞧不起她这个女儿是同时，还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钱和车？
想什么来什么，她刚刚走到楼下，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两声。
屏幕亮起，她看到了屏幕上明晃晃的转账页面。
紧接着就是宋红莲的语音消息。
那声音还是熟悉的疲惫，每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敲在她心口上，让她如坠冰窟，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扶着腿慢慢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左邻右舍的饭香混杂在一起，让她的鼻尖有些泛酸。
自从她初中时从林忆如那里争取来进入舞团的名额后，好像就再也没回过家，再也没有见过宋红莲了。
一是因为舞团的事情太多，训练、演出，忙得她几乎脚不沾地。
二是因为宋红莲和赵奇当初一致反对她进舞团，认为这个工作没有保障，不现实。
最后还是在她的坚持和林忆如的保证下，两个人才勉强松口放她离开的。
所以即使她早就已经离开了舞团，她也不敢告诉宋红莲和赵奇，不敢回去看一眼。
坚持的是她，放弃的也是她，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后会面对什么，宋红莲的唉声叹气、赵奇的冷嘲热讽，还有邻居们常年挂在嘴边的饭后谈资。
自尊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
林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宋韫之还是保持着刚坐下时的姿势。
她把一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面放在宋韫之面前，“吃点东西。”
刚刚她悄悄和周新悦通了电话，问她如果一个人不开心要怎么哄。
周新悦兴致勃勃地说：“当然是吃好吃的啊！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吗？蛋糕奶茶同理！”
林芜知道宋韫之不喜欢吃这些重油重盐的东西，所以就给她煮了一碗面。
——她第一次带自己回家的时候做的阳春面。
宋韫之吸了吸鼻子，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面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斜靠在柜子上的林芜，问：“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我第一次去你家里，你就给我做了这个。”
宋韫之怔了一下，隐隐露出一个笑：“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她拿起筷子，将碗往面前拉了拉，正准备吃却又突然停住了。
她抬头问林芜：“你不饿吗？就这么看着我吃啊？”
林芜回答：“怕你不喜欢吃。”
宋韫之看看她还没脱下的围裙，明白了她的意思。
怕是只要自己说一句不喜欢，她就要推翻重来再做一碗。
“看起来应该不错。你工作一天也累了，盛一碗和我一起吃吧。”
林芜点头，“好。”
她盛好面，很快坐在宋韫之对面。
宋韫之等她吃了几口后自己才开始动筷。
可就在面刚刚入口的时候，宋韫之愣住了。
因为这碗面的味道太熟悉了，几乎可以说和宋红莲亲手做的一模一样。
先前她一个人在外的时候一直想复刻这个味道，可是怎么试都不成功，最多也只有九分像。
可是林芜为什么能做出这个味道？
“小芜。”
林芜一顿，咽下嘴里的面，如临大敌：“怎么了？不好吃？”
宋韫之摇摇头：“好吃的，我就是想问这面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林芜抿唇道：“按照你的方法做的。”
“我的方法？”宋韫之想了想，之前自己做饭的时候林芜确实有看过几眼，可为什么她能做得出来这种味道，自己就做不出来？
“你有没有加其他的东西？”宋韫之又问。
林芜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宋韫之有些失望，对林芜笑了笑后继续低头吃面。
林芜手里握着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宋韫之，有些心虚。
其实她加了东西的。
因为宋韫之很在意自己的形体，日常饮食中几乎不摄入糖油之类的东西。
就算是做饭，也是能不用油就不用油。
但长久不摄入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所以林芜就悄悄地在面里加了点芝麻油。
她试过，这样味道也会更好一点。
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宋韫之应该吃不出来后她才放心低头打算吃饭。
可是就在她低头的前一秒却瞥见有什么东西滴进了宋韫之的碗里。
她连忙抬头，只见宋韫之的脸几乎要埋进碗里，眼眶里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
林芜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箭一样飞到宋韫之身边，抚上她的背。
“怎么了？”
宋韫之只是摇着头，不说话。
林芜把她手里的筷子抽出来，放好，然后一下一下顺着她几乎可以用削瘦来形容的脊背。
宋韫之死死捂着嘴，不想在林芜面前放声大哭，但眼泪却怎么也收不住，甚至打湿了林芜的袖子。
林芜整个人都僵住了，坐在她身边任由她掐着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芜的手臂涌上一阵麻意。
宋韫之颤抖的身体也渐渐趋于平静。
她放下手，但还是不敢抬头，怕林芜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好意思。”
林芜回问：“发生什么事了？”
宋韫之接过林芜递来的纸巾，一边擦泪一边道：“没事。”
林芜静静地看着她擦完眼泪，放在膝上的手几欲伸出却又被压下。
见林芜没有追问，宋韫之有些诧异，犹豫着问：“你为什么不问？”
林芜垂眸，看着自己被宋韫之掐过的手臂，回答道：“你之前告诉过我，一个问题，对方不说，有两种情况。”
“一是不能说。那这件事就是对方的私事，你不该知道，也不该问。”
“二是不想说。如果是这种情况，你就要等，等到她想说，自然会主动告诉你的。”
宋韫之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没过多久，林芜再次开口。
一双桃花瓣似的眼睛盯着她，郑重道：“所以，宋韫之。”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留下，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像是撒娇又像是恳求。
宋韫之躲开她的视线，逃避般道：“没大没小，叫我名字叫顺口了？”
林芜眼底暗了一瞬，沉默片刻，站起身来：
“面凉了，我去重做一碗。”
……
饭桌上的意外让今晚的空气格外沉默，一直到关灯睡觉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清亮的月光透过窗洒在林芜身上，她坐起身来，掀开左侧袖子。
光滑白皙的手臂上，月牙状的指甲痕迹十分明显。
放置不管几个小时，这里已经有些微微的青紫了。
她的目光钉在这处，几乎到了流连忘返的地步。
指尖在上面流连许久，她小心翼翼地将唇凑上去，用柔软冰凉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地触碰着这些甲痕。
像是上面还留着宋韫之身上的气味一样。
后半夜，林芜依旧无法入眠，辗转反侧好久才决定起身。
她放轻了动作，换好衣服、鞋子，然后穿上外套出了门。
沿着导航走了很久后在一块花花绿绿的牌子前停下。
这种配色，一眼就看得出来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往上看，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
纹身、纹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