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清明时节,北方刚断了雪,气温开始回升,南方已经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山涧中的黑瓦白墙鳞次栉比,如节节攀升的楼梯,直至天际,被大片的油菜花包围。


    众人坐了一路车,累得东倒西歪,只有秦老爷子忍不住诗兴大发:


    “油菜花下油菜果,清明真是好风光,大伙学习要趁早,谦虚多问为什么,这种态度非、常、好。”


    秦渡看了他一眼。


    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后,车队在一座风光秀丽的小村庄前停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大恢弘的“秦氏宗祠”。


    这是秦老爷子小时生活的家乡。


    他十二岁那年和弟弟一起跟着父亲去到了遥远的晋海市讨生活,父亲目不识丁,只能做一些体力活,他便跟着在工地上帮忙。


    都说有些人天生命里遇贵人,老爷子十八岁那年,城建局领导下来视察,相中了朴实能干的小伙子,给他安排了看大门的营生。他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渐渐生出了野心,放弃了铁碗饭,自己单干。


    rilon集团还是个门头小店时,恰好赶上好时候,从楼市狠狠捞了一笔,后来又将手伸向了电子、教育等。


    老爷子的每一次决定,都牢牢抓住风口,势如破竹,开疆扩土,仅用三十年的时间,踢掉无数世家,稳坐国内第一大财团。


    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头,也成了所有创业人的标杆。


    所以老爷子一直认为这个贫穷凋敝的小村庄,是旺他的风水宝地。


    一行人下了车,忙着收拾行李。


    程蕴青环伺一圈,心头忽然敲起了小鼓。


    他压低声音询问柳静蘅: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此次目的地到底在哪。”


    柳静蘅缓缓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祠堂。


    “所以,你还是和秦楚尧商量好了,对不对。”程蕴青的声音陡然冷了。


    柳静蘅点点头。这个问题问过了。


    他不再理会他,垂了眼,认真观察着面前大片的油菜花田。


    春天的风,弥散着油菜花的馥郁芬芳,吸引了蝴蝶蜜蜂翩翩环绕。


    柳静蘅慢慢抬手,尝试着去触摸围绕在他身边的白色小蝶。


    程蕴青看了他许久,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


    唇角漫上春风般的笑意。看来是自己误会了,柳静蘅只是想来看油菜花,就是这么凑巧,秦楚尧的老家徜徉着大片的油菜花海。


    他在柳静蘅身边蹲下,瞳孔被花海映照成澄亮的金黄色。


    “柳静蘅。”他声音紧了紧,“我知道有个地方开着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比这里还多,所以明年的清明……我们再一起赏花。”


    柳静蘅心不在焉:“行。”


    程蕴青忍不住扬起唇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敛了表情。


    心头涌上的情绪,犹如微风拂过的油菜花海,飘逸成浪。


    “柳静蘅。”冷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眼前的温馨画面。


    二人齐齐抬头看过去。


    高大的男人逆着光,表情隐匿在一片阴霾中。


    “抵达目的地后,你作为实习管家要负责安排住宿。”秦渡道。


    柳静蘅疑惑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有住宿人员名单和房间号,他自己编么。


    他缓缓看向眼前的油菜花田,手指穿过阴雨连绵的天:


    “你,住这块田;秦爷爷,住你隔壁的田;我住……”


    他指着一旁大树上的马蜂窝:“这里。”


    他喜欢所有小动物。


    秦渡直视着他,良久,发出一声冷笑。


    他俯身,脸凑近柳静蘅的脸,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那劳烦你,安排好后通知所有人入田休息。”


    明明只是普通不过的一句话,柳静蘅却感到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周围的天更阴了,藏在乌云里的水汽沉沉斜下,压的人喘不过气。


    “好……好嘟。”一紧张,嘴巴打了瓢。


    秦渡回过头,唇线呡得凌厉。


    “喜欢撒娇?”他一字一顿道。


    柳静蘅挠头,没有啊。


    秦渡冷视他片刻,转身离去。


    柳静蘅是真打算把油菜花田一分为n,肥的人占两块。


    幸而李叔不放心,打来电话提醒。


    秦家一直将这里视作风水宝地,早些年在这里建了度假村,每年回来祭祖,除了秦老爷子会回老屋找亲戚们叙旧,其他人都在度假村住。


    虽说祭祖不许外人参与,但秦渡看在程蕴青将来有可能成为他家人的份上,也把他算了进来。


    原文里没有原主安排住宿的桥段,柳静蘅不知道怎么搞。


    倒是秦楚尧一反常态,冲他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意思是:给你一次机会,房间朝阳与否不重要,但我要一出门左拐就能直接拐到蕴青床上。


    他挤的眼睛都快闪了,柳静蘅终于运行完cpu。


    然后对着秦楚尧缓缓比了个ok。


    秦楚尧得意笑。


    当他一出门左拐,拐进了柳静蘅的房间后,笑不出来了。


    “你的花样真不少。”


    柳静蘅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我办事,您放心。


    一个柳静蘅,大马金刀横在主角攻受中间。因为他自私,他的房间窗户可以最大程度将油菜花海尽收眼底。


    倒是程蕴青很满意这安排,因为他一出门右拐,就能直接拐到柳静蘅床上。


    等雨停后,他们就能紧挨在窗前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快哉美哉,何其幸哉。


    *


    祭祖仪式前的准备工作很多:清点贡品纸钱、流程排练、撰写表文等。


    深夜。


    老爷子将写废的表文团成球丢一边。


    虽然他的书法水平在柳静蘅的教导下已经有了长足进步,奈何没有慧根,最多是从狗爬变成了鸡啄。


    老爷子眼珠子一转,还得请小柳老师亲自出马。


    吩咐完工作,这老头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跑去找亲戚们聊天吹牛。


    柳静蘅写完表文,左等右等等不到老爷子,他想睡了,便拿着表文辗转找到了唯一拥有话语权的人。


    秦渡刚挂了公司高层的会议视频,看到柳静蘅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双脚时不时轻轻晃荡着。


    秦渡看着他的脚,视线带着森森寒意。


    “有事?”秦渡松了领带,随手端起红茶。


    “表文,找不到秦爷爷,给你。”柳静蘅语速极慢,认真斟酌,生怕又被秦渡认为自己在撒娇。


    李叔说过,秦总最讨厌别人撒娇。


    柳静蘅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


    一个秦总就这样难搞,等后期他家那个反派小叔上线,自己岂不是要咬着尾巴做人。


    柳静蘅到现在也不知道秦渡真名,也不关心。


    秦渡从他手里接过一沓表文,一张张翻着。


    期间,他抬头看了眼柳静蘅。


    倒是有点意外,之前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人能让老头子踹了这么多书法老师后,一颗红心向静蘅。


    不得不承认,这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一份表文分别用小楷、行书和隶书三种字体撰写,字体飘逸灵动或敦厚稳重,倒真有文征明几分风采。


    秦渡一张张翻看着,翻到最后一张,手指倏然一顿。


    俊秀端正的小楷,纵向写着:


    【现住:晋海市银桥路零一二号;


    奉送人:秦总;


    今逢清明之际,孝子秦总,特备金银财宝一宗与公讳唐善屏之灵收执,以备随身支配使用。】


    柳静蘅不知道秦渡大名,只能以秦总替代。


    秦渡望着“唐善屏”三个字久久停停。


    秦渡沉默许久,低低问道:


    “这应该不是老头让你写的。”


    柳静蘅这次没胡乱应:“对。”


    秦渡将表文放在手边。半晌,重新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不发一言。


    方才李叔打来电话,问柳静蘅写好表文没,还问有没有给秦总的母亲写一份。


    唐善屏这个名字也是李叔告诉他的。


    李叔还说,这份表文要单独拿给秦总看,不要被老爷子或秦家其他人看到。


    柳静蘅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去过问别人的隐私。


    但李叔属大漏勺的:


    “秦总生母早些年和老爷离了婚,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照规矩过世后不能入秦家祖坟。但她和老爷子是一个村的,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因此前不久吧,秦总将母亲的坟从龙海公墓迁回了老家,就在秦家祖坟不远处。”


    “秦总其实很想妈妈,但她也是秦家人的忌讳,所以这份表文你悄悄拿给秦总就行。”


    回忆结束,柳静蘅看向秦渡。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那样低着头看表文,短短几行字,看了快半小时。


    “谢谢。”阒寂中,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二字。


    柳静蘅抬头转了一圈,寻找声音来源。


    最后从秦渡尚未闭合的嘴中找到了答案。


    “不客气。”柳静蘅道,“我写字还算很好,等你死了,你的表文也可以交给我执笔。”


    秦渡:“……”


    “困,睡,安。”谨慎的柳静蘅留下三个字,按下电动轮椅,转身离开。


    ……


    半夜,睡着的柳静蘅忽然从床上来了个仰卧起坐。


    想起来了,这一路苦思无果的,被他遗忘的重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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