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进了屋,程蕴青放了洗澡水,等柳静蘅洗完澡,知道他装瘫痪,正好借坡下驴。


    程蕴青敲敲浴室门:


    “不方便的话,我帮你穿衣服。”


    柳静蘅坐在浴缸里打着摆子,水已冰凉。


    但程蕴青不走,他不敢贸然从浴缸里站起来。


    索性道:“行。”


    程蕴青唇角一弯,推开门,眼球向上抬,不去看柳静蘅,展开浴巾,摸索着将人裹起来。


    所有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且克制,双手摇摇晃晃打着颤。


    浴液的味道被皮肤暖过后变成了另一种香,一股股冲撞着程蕴青的意识。


    原本从容的节奏,也变得律不成调。


    擦干净,给人换好睡衣,全程目光绅士又礼貌,绝不乱看。


    睡衣很大,套在柳静蘅身上松松垮垮,半截肩头若隐若现。


    他慢悠悠从床头拿过自己的帆布包,颤巍巍打开,拿出一只塑料袋包裹。


    一层层展开,里面是一层格子布包。


    一层层展开,里面还有一层报纸。


    程蕴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安静坐在一边等。


    看着他慢悠悠的动作似程序化的机器人一般,不禁扬起唇角。


    眼中之人,被清水冲刷过的小脸,红通通的,鼻尖那点绛色小痣更加艳丽。


    微垂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水珠,明珰乱坠。


    程蕴青舒心地松了口气。真可爱,妈的。


    柳静蘅展开最后一层卫生纸,里面是一沓颜色各异、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


    “上次借你的钱,还你。”他把所有纸币展开,一张张数。


    加上俩钢镚,数完了。


    “四百九十八块二……”柳静蘅越说声音越小。


    程蕴青不动声色盯着他窘迫的小脸,嘴巴弯成漂亮的弧形。


    “我记得当时借给你五百,利息没算你就罢了,怎么还缺斤少两。”他玩笑道。


    柳静蘅紧紧攥着一沓纸币,手指尖泛着一抹苍白。


    作为实习管家,他经常为秦家购买食材,李叔属三星堆出品,认为只有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才有真实感,每次都给柳静蘅百元大钞,有时摊贩找不开,柳静蘅就先垫上,等下个月统一报销。


    垫着垫着,把自己垫成了老赖。


    “我……我……”反正原主是恶毒炮灰,要不直接把这一块八赖了,柳静蘅邪恶地想。


    他紧紧呡着唇,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于此。


    良久,嘴唇抖了抖。


    不行,院长爸爸说过,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对不起。”先道歉,“明晚之前,我……”


    “不用了。”程蕴青打断他,“麻烦,做点别的抵了。”


    “做、做什么。”


    “给我亲一下。”


    柳静蘅看了他半晌,双眼骤然警惕,整个人往墙角缩去:


    “不、不行。”


    “原来你不是只会说行和对。”程蕴青笑道,齿如编贝,“开玩笑的,一块八而已。”


    他将这些零零碎碎的零钱折好,抬起柳静蘅一只手,把钱轻轻拍进他的掌心:


    “等你有钱了一并还给我,我不要零钱。”


    柳静蘅双手捧着零钱:“什么时候,你说个时间,我按时还你。”


    程蕴青站起身:“再说吧,我困了,你也早点睡。”


    不等柳静蘅回答,他疾步离开了房间。


    房门一关,他整个人紧紧靠在门板上,身体紧绷到快要碎掉。


    良久,随着释然的松一口气,身体也骤然打开。


    自己是不是太心急,那句“给我亲一下”不可否认有九成真心在其中,在柳静蘅警惕害怕的目光中,只能以玩笑搪塞过去。


    既希望柳静蘅听懂这五个字下面的潜台词,又希望他别把这件事放心上才好。


    *


    清明三天假期,在学生和牛马们鬼哭狼嚎的哀泣中结束了。


    秦家的车队在秦家大宅前停下。


    李叔早半小时前收到消息就候在门口,见到车子,他兴冲冲小跑过去,忽略了随手递来外套的秦渡,对着还坐在车里的柳静蘅泪眼模糊:


    “静静,你回来啦,李叔想死你了。”


    秦渡举着外套的手停在半空。


    柳静蘅兢兢业业扮演着自己的半瘫人设,伸出双手:


    “抱……”


    李叔一个猛子扎进去,给人拦腰抱出来,哄着:


    “好好好,叔抱抱,你轮椅呢。”


    “掉河里了……”柳静蘅有点愧疚,再怎么说也是李叔精心为他定制的礼物,结果去一趟祭祖连个轮子都没剩。


    “人没事就行,这次叔给你做个好看的颜色,你喜欢什么颜色,红色黄色?干脆做个彩虹色怎样。”


    “行。”


    在李叔的絮絮叨叨中,秦渡收回举着外套的手,往臂弯中一搭,阔步回了房间。


    一场祭祖,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柳静蘅除外,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秦楚尧从那帮碎嘴皮子亲戚口中得知奶奶年轻时的“壮举”,现在还丧着。


    听闻奶奶和爷爷是娃娃亲,比起目不识丁的爷爷,奶奶竟还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


    奶奶父母早亡,一个人读书、种田拉扯弟妹长大,如此坚强独立的女性,在民风剽悍的村里却成了克死父母的不祥之人,遭全村人欺负。


    只有爷爷对她好,为了她和村长儿子打架,得罪了村长,日子过不下去,爷爷一家这才迫不得已背井离乡。


    结婚后,奶奶给爷爷生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秦楚尧的父亲。


    后来父亲老来得子,有了他的小叔秦渡。


    结果有人说,小叔瞅着和爷爷没一点像的地方,老爷子心生怀疑,偷偷做了亲子鉴定,得出结论:奶奶出轨了,小叔也是她和别的野男人生的孩子。


    爷爷怒而提起离婚,不久之后便接回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成了他的小奶奶。


    奈何小奶奶红颜薄命,不过三十来岁就重病离世。


    秦楚尧躺在床上,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奶奶很少照相,她总说自己不够漂亮。


    为数不多的照片中,她的表情始终紧绷不自然,和那个极会撒娇又手段了得的小奶奶大相径庭。


    秦楚尧想起幼儿园那年,跑去同学家玩没打招呼,全家人都找疯了,回家后先挨了爸妈一顿臭骂,接着是爷爷一拐棍,还罚他不许吃饭。


    他只是个小朋友,他也想和同学一起玩又有什么错。抱着这样的想法,揉着肿胀的屁股在被窝里掉眼泪。


    昏昏欲睡时,奶奶悄悄进来,举着小夜灯检查他的伤口,抱着他哄他安慰他,还偷偷带他去厨房做了他最爱吃的牛柳炒饭。


    奶奶离开后,这世界上再没人知道他爱吃的东西。


    秦楚尧使劲擦了把眼睛,抽泣声徐徐不止。


    “叩叩。”房门忽然响了声。


    秦楚尧眼睛一睁,扯过被子使劲擦了擦,吸吸鼻子,看过去。


    小叔站在门口,表情淡漠。


    秦楚尧坐直身子。他的确想过,既然小叔不是秦家血脉,他要不要把隐忍这么多年的桌子掀了。


    可是,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的母亲永远是自己最爱的奶奶。


    “小叔。”秦楚尧咬字清晰,“找我有事?”


    秦渡走进来,视线从他手上的老照片上一瞬而过。


    随即,短暂的怔滞。


    秦渡移开目光,淡淡道:


    “假期结束,明天起你随我一起去公司学习。”


    “嗯好。”


    秦渡点点头,再次看向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还停留在风华正茂的三十岁,腼腆不自然,但那时她的眼神,是清澈的纯真的。


    秦渡和秦楚尧说话,向来是公事公办说完就走。


    但这次,他在床边站了许久,问了个他自己都觉得幼稚好笑的问题:


    “想奶奶了?”


    秦楚尧死死呡着嘴,男子汉的尊严不容许从他嘴里冒出任何有关无聊感情的字眼。


    明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嘴唇,但眼前的世界还是渐渐模糊了。


    良久,一声抽噎冒出,秦楚尧用力点点头:


    “想。”


    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那般委屈的声音发颤。


    秦渡单手揣兜,手指轻轻摩挲着。


    良久,他抬手,像个和蔼的长者,轻轻摸了摸秦楚尧的头发,遂而转身离去。


    *


    翌日的早餐桌上。


    秦渡抬眼,看着对面的秦楚尧又为了迟迟得不到的程蕴青的回信,颇没形象地抖腿。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祭祖那晚,程蕴青像讨债一样伸个手问他要人。


    但要的是柳静蘅。


    虽然的确短暂地因为柳静蘅赶走蚂蚁、不想坏了母亲墓穴的风水而对他稍稍改观,但秦楚尧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柳静蘅继续留在这,只会让秦楚尧更痛苦。


    秦渡把李叔做的调查问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柳静蘅最讨厌的事,画画已经反水,只剩游戏。


    早餐结束,秦渡绕过已经叛变的李叔,找到柳静蘅。


    他从网上找了款小学生喜爱的非对称类游戏——《庄园主大战偷电贼》


    把下了游戏的手机扔给柳静蘅,言简意赅:


    “我打算投资游戏,你这几天,快速理解这款游戏玩法,尽快升到巅峰段位,写篇一万字心得。”


    柳静蘅:……


    他想起了游戏初体验遇到的玩家执笔写爱和情断殇,一个骂他是傻逼,一个让他自己去猪场报到。


    柳静蘅身体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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