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娇气

    同往常一样,再多的欲言又止,到了床上,都能顷刻消散,只剩下窒息的沉浮,还有漫长的低吟。


    严堂的理智如纸片般在佟远东的狂热里失去重量,却又重重地撞击到灵魂的深渊。


    早就劝好自己,不要过线,沉沦太多。


    昨晚的插曲严堂不再放心上,可是一觉醒来,工作上的问题还是要继续烦恼。


    仗着严堂不懂工艺,晶圆厂对qua的研发生产一拖再拖。


    这么下去可不行。


    严堂仰躺在副驾驶,任由思维发散。


    “嗓子还疼吗?喝点水吧。”


    一瓶刚拧开的矿泉水递到跟前,严堂懒得起身,垂下头,猫儿似的小口啜着。


    “喝口水都这么娇气。”


    严堂白了佟远东一眼,重新躺回座位。


    “待会把我放在工厂附近,免得被人看见。”


    “不用。”佟远东的语气不容置喙,一只手捧着严堂的侧脸,拇指虚虚地在他的湿润的嘴角流连,


    “这个点还早,停车场没什么人。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叫你。”


    昨晚折腾得厉害,严堂的确有些疲乏,他闭上眼没去争辩,脸颊蹭过佟远东粗糙的掌心,皱着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补觉。


    娇气!


    佟远东暗骂道,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矿泉水。


    车门关闭的声音把严堂吵醒,看着身边的人正往后车座钻。


    严堂刚睡醒,声音还有些迷糊,他揉着眼睛绕到了后座,倚在车门口捂嘴打个哈欠。


    “你干嘛?”


    “给你拿外套呢,外边冷。”


    后座上,佟远东半跪着一条腿,够到一件深色的羊毛大衣,正要扭过身递给车门口的严堂时,却来了不速之客。


    “严堂?”


    尼莫的声音突然从后背响起,震得严堂心头一跳,电光火石之间,把佟远东推倒在后座。回过头时,只见尼莫一副见鬼的样子,从对面侧方走来。


    尼莫什么时候出现的?也看到佟远东了吗?是不是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


    严堂喉结滑动,艰难的把慌乱咽下去,正思量怎么开口时,尼莫却在车头前停下。


    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崭新的豪车,满脸不可置信:“这是你的车?你买车了?”


    男人的虚荣心一向都很幼稚。


    游戏比拼段位,车子攀比价位。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讨厌的人开了一辆更豪气的车,就好比自己娶了林青霞,就决不允许对方能娶到张曼玉。


    严堂悄悄松了口气,车门挡住了一切,看来是没有发现佟远东。他弯下腰,一只手握住佟远东露在车外的小腿架在腰边,一手捂住佟远东的嘴。


    午夜情迷时,佟远东曾对他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


    眼下这个不合时宜的场景里,两人的位置骤然发生颠倒,剧烈的心跳也在此刻不合时宜的震颤。


    昏暗的光线下,严堂那张那双过分冷静的褐色眸子,仿佛扼住了对方的咽喉,佟远东的双颊因呼吸不畅而变得潮红。


    严堂迅速取走了佟远东怀里的外衣,还是先把尼莫打发走。


    “待好,别出声。”


    像是撩拨的呢喃,又像是无情的警告。


    佟远东皱了皱眉,他不喜欢。


    下床后,严堂总是冷情的像个入定的僧人,连带着说出的话也不讨喜。


    “尼莫厂长喜欢这辆车?”


    严堂的表情一丝不苟,反而衬得尼莫有些大惊小怪。


    “严组长只是出差三个月,就给自己买一辆豪车,看来qua的油水的确很丰富。”


    “尼莫厂长,您要是对工艺制程多上点心,您的那辆丰田也能换成新的。”


    “严组长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我的工作态度?”


    “我们的工艺加急费已经支付三天了,贵司却迟迟不动工。手下的组员都以为是尼莫厂长故意拖延,生误会事小,断了两家的合作,事情就大了。”


    尼莫的笑容僵在脸上,“误会,误会,最近合作的公司太多,的确是忙不过来,绝对不是故意拖延的。”


    严堂点头,“我们的掩膜板今天能加工完吗?”


    “严组长说笑了,当然能。”


    尼莫尴尬地点头,对于面前的豪车已经完全失去了探究欲,黑着脸溜走了。


    严堂重新打开车门,一股强劲就把他拉进了车厢,滚烫的胸膛贴了过来,挤走了周围的空气,有点喘不过气。


    “快放开,别发疯。”


    “躲什么,尼莫又不在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


    严堂推开佟远东,迅速从车里钻出来。


    佟远东用舌头顶了顶脸颊,不急不徐地走出来。双手撑着车身,以一种围剿猎物的姿势,把严堂困住。


    猎人对上猎物,脸上却满是讨好的笑意。


    “这辆车我要了。”


    “没问题。”


    佟远东的心情突然变好,他缓缓地把车钥匙塞进严堂的领口,金属的凉意袭向严堂的咽喉,喉结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在佟远东的指间滑动。


    这辆车本就是他为严堂出差准备的惊喜。本来还在纠结怎么开口,严堂能主动开口要,那就最好不过了。


    “钱我会打给你。”严堂撑开佟远东,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


    佟远东的笑僵在了脸上。


    “你什么意思?”


    “公私分明,有问题吗?”


    佟远东撑着的手掌,变成拳头握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严堂不解地皱起眉。


    难道这辆车很特殊,他不想卖?


    “那就先租给我?”


    “租给你?”


    “一辆破车,扔了我都不稀罕。”


    佟远东面色阴沉,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扔下一句气话,就恶狠狠地离开。


    留下一脸迷茫的严堂,久久没回过神。


    他这是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


    几个刚下车的早八员工,都被这边动静惊到,看着佟远东怒气冲冲的样子纷纷侧目。


    “听说了吗?严组长和佟组长今天早上在车库里打起来了!”


    “据知情人讲,是因为佟组长嘲笑严组长买了辆二手车。”


    “可不是,仗着自家公司技术雄厚辱骂严组长技术烂的像开破车。”


    “什么!?佟组长骂严组长是辆破车?”


    流言就像风中的尘埃,起初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随着风起云涌,扭曲放大,落地时,早已面目全非。


    午餐时间,大家都在疯狂地对此评头点足,严堂这个当事人反而风轻云淡。


    “怎么不出面解释一下呢?”一个倩丽的身影坐到了严堂的对面。


    来人正是苏珊,威廉教授的助理,研究生期间曾和严堂他们教研室有过项目合作,也算是熟识。


    “这么多张嘴,我该解释哪句?”


    严堂端起咖啡轻抿,不以为意。


    人们看到的只是视角,而非事实,解释再多也只是意见罢了。


    只是佟远东生气确实真的,严堂揉了揉太阳穴,他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生气,还是等下班再说。


    苏珊以为严堂还在为这些流言蜚语烦恼,于是宽慰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欲加之罪,你也自证不了,严学长不用放心上,说不定过几天,留言就散了。”


    “我知道,谢谢。”严堂停顿了一下,斟酌了几许问道:“佟组长怎么样?”


    “放心吧,阿东不会受这些流言影响的。”


    ”阿东?”严堂手下一顿。


    “你们的关系好像不错。”


    “我们……是要比旁人好些。”苏珊低头,双颊有些微红。


    严堂不再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咖啡,咖啡酸气太过浓郁,连带着整个胸腔都有些闷涩。


    他扯了扯领口,试图呼吸更多的空气,挤走胸口的不适感。


    “对了,苏珊,上次麻烦你帮忙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苏珊闻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蓝色格纹封面的笔记本。


    “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严堂接过笔记本,本子的边框有些磨损,连纸张也有些陈旧,不过令严堂惊喜的是,里边不仅把baw技术的制作工艺和对应器械记录的很详细,连同每个环节消耗的时间都精确到小时。


    “这个本笔记真是太齐全了!这么详细的笔记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是威廉教授以前的工作笔记。”


    “威廉教授?”


    苏珊微笑点头,“尼莫仗着你不懂工艺,故意拖延你们的项目周期,威廉教授听说你在收集工艺流程的相关资料,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不过这些都只是三年前的工艺流程,现在技术更迭,有些环节应该也会有改变。”


    严堂反复抚摸着笔记上翻卷的折痕,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技术再怎么更迭,始终万变不离其宗,你们已经是帮我很大的忙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苏珊轻笑一声,“你如果真想感谢,每天下午茶的咖啡,就麻烦严学长多做一壶,威廉教授对你的手艺,可是念了好多年。”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做一壶。”说完严堂就要起身。


    “晚点再弄吧,威廉教授还让我告知你一件事。”


    苏珊叹了口气,她望了四周一眼,随后放低声量:“严堂,我记得你当年申请博士学位时,是商振兴教授举荐的你?”


    严堂动作一顿,眼神变得认真,“难道跟商教授有关?”


    苏珊欲言又止,“我刚刚在威廉门口听到,法院受理了qua公司控告承新专利剽窃的起诉书。”


    大脑瞬间空白,呼吸的不畅让严堂一度以为是周边的空气太过稀薄。


    “怎么会……?”


    “商教授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相信他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苏珊。”


    严堂心里不由忐忑起来,谢别苏珊后,即刻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商教授的电话。


    电话的彩铃在空旷的楼梯间显得无比喧哗,仿佛在大脑里安装了一个尖锐的蜂鸣器,电话响了两回都无人接听。


    直到第三次拨出,电话终于被人接通。


    一道清亮却难言疲惫的年轻男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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