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死掉的人

    影域里的一切都是虚构,只有它想杀人的想法最真实。


    怨气只沉寂了几分钟,便重新躁动。


    烂尾楼如同装着怨气的容器,被怨气从里面挤压而产生形变,楼体左右摇晃,水泥结构摇摇欲坠。


    一掌宽的墙壁始终挡不住暴动的怨气,大量怨气从烂尾楼的各个角落和缝隙逃出来,往天台上面跑。


    还不等胡琏他们做出反应,黑云般厚重的怨气已经压了过来,让人透不过气。


    “小心!”


    钱多多用钱做成保护罩,将三个人围起来。


    保护罩刚做好,下一秒怨气就像汹涌的海浪拍过来。


    “咚!咚!”


    怨气和烂尾楼对撞,受到冲击后散开,而烂尾楼也被撞得从内部发出异响。


    幸亏这里是影域,若是在现实中,烂尾楼说不定早就塌了。


    怨气并非实质,散了后很快重新聚集,如饥似渴地扑过来。


    在怨气接二连三的撞击下,红色的保护罩岌岌可危,很快就要破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要主动出击。


    怨气这玩意生生不息,不从源头破烂就会一直产生,语气跟怨气在这里消耗时间,还不如赌一把。


    “先进楼!”胡琏当机立断。


    楼里的情况虽不好观测,但总比现在这样被动挨打强很多。


    胡琏做前锋,第一个冲进烂尾楼,其余两个跟着走进去。


    这些怨气似乎认准了他们,他们去哪里怨气就跟过来,挤进两米高的通道。


    在怨气挤进来前,易笙寻已经做了结界,将怨气挡到门外。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胡琏利用这个时间观察烂尾楼里的环境。


    说实话,这里乍一看和现实环境没有区别,如果普通人来了肯定会被迷惑。


    但对送行者来说,他们能看到弥漫在空气中薄纱般的怨气,像掉进了深山里的洞穴。


    这里的怨气攻击力没有强,反倒像网将人束缚住,皮肤都能感受到怨气沉闷的触感。


    直觉告诉胡琏,这里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


    他对其余两个人说:“影芯就在这里,你们跟着我找影芯,记得千万不要走散。”


    “收到。”


    钱多多坐在用钱做成的座驾上,跟在胡琏身后飘。


    易笙寻拿着奠器,跟在胡琏身边。


    他身高腿长,穿着定制剪裁的西装,仪态端正,即使在这种环境里也像来参加走秀的模特。


    光靠三个人找肯定不行,胡琏放出去几个纸人帮忙找。


    他们找了很多房间,都是水泥毛坯房,里面没有任何装潢,一眼就能望到底。


    找了很多房间,胡琏都没有感受到影芯的痕迹。


    但不是说影芯不在这里,而是被影域藏了起来。


    藏一层不够,还要再藏一层,只有继续找下去。


    钱多多总觉得待在这里很不舒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些怨气落在身上黏黏糊糊,像有人在暗处偷-窥她。


    她往前走,视线穿过怨气跟着她,可等她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好怪。”钱多多嘟嘟囔囔,“你们不觉得这里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吗?”


    胡琏观察力很强,他也察觉到了,但不是很明显,只有偶尔一次感觉比较强烈,当时他正用钱叠纸人。


    后来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神经太过敏感。


    胡琏想了想,说:“还好。”


    易笙寻则是直接说:“没有。”


    钱多多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我该不会得了疑心病吧。”


    但易笙寻接下来又说:“只是没人看我。”


    言外之意,不代表没人盯着钱多多。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话里的意思。


    胡琏和他们对视,点点头。


    钱多多虽然已经身经百战,但人基因里自带的原始恐惧很难靠经验压制。


    她起了层鸡皮疙瘩,压低声音,问:“它们为什么只盯着我?”


    胡琏摇头。


    影域里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其他活人。


    所以称为“视线”其实不准确,只能说是吸引了到某个东西的“注意”。


    他半垂着眸子,在想钱多多身上有什么只有她有,其他人没有的东西。


    思考归思考,手下的活还要继续做。


    一行三人搜完了一层楼,没有发现,顺着楼梯往下走。


    “又是楼梯。”钱多多现在看到楼梯就反胃,“我要吐了。”


    胡琏好笑到:“我看你是被座驾晃吐了吧。”


    钱多多嘿嘿笑了两声。


    楼梯没装护栏,楼里怨气又重,几乎看不清,走起来特别费劲,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你们两个靠着墙走,别掉下去。”胡琏扶着墙,贴心的说。


    钱多多拍拍自己屁-股下的钱,“哥,我用飘的。”


    瑚琏点头,他对这两个都很放心。


    破旧的烂尾楼里没有光线,黑暗又空荡,鞋底踩在楼梯上,发出“踏踏”声。


    他们一步一步往下走,走了几步,都有回音。


    踏~踏~


    踏~踏~


    踏~踏~踏~


    规律的节奏忽然被打乱,楼梯间出现了第三道脚步声。


    胡琏和易笙寻同时停住,但脚步声还没停,他们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声音。


    脚步声从楼下传上来,声音忽大忽小,那人走的似乎不是很稳定。


    仔细听,还有铁链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可惜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有人站在他们面前也看不到。


    脚步声越来越快,似乎很急迫。


    胡琏伸出胳膊挡在易笙寻和钱多多身前,边往后退边说:“走!”


    来人应该听到了他们谈话,冲他们跑了过来。


    脚步声离得很近,想走已经来不及。


    易笙寻催动奠器产生煞气,利用煞气发出的红光看到了朝他们跑过来的男人。


    男人几乎已经贴到了他们眼前,瞪着眼睛看他们,满脸写着癫狂,在红光的衬托下如同索命的恶鬼。


    他长得很普通,就是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的中年人,下巴上是永远也刮不干净的胡茬,说话时嘴巴里发出烟酒的气味。


    穿的不贵,胜在利落,身形有些发福。


    不普通的是,他一只脚的脚踝被扭伤,另只正常的脚上挂着黑色的锁链,锁链散发着黝黑的怨气,拖在地上的样子像条毒蛇。


    他的眼神很空洞,看着胡琏他们,又没在看着。


    中年男人没有攻击他们,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继续往上爬。


    没错,男人不是人。


    鬼魂穿过身体的感觉很奇妙,像块薄冰贴在身上,起初很冰,很快化成水,变成凉的,最后和体温融在一起。


    胡琏看着他的背影,用下巴点了点,“走,跟上去。”


    男人踉踉跄跄地往上爬,由于一只脚扭断了,爬进来很费劲。


    终于爬到天台,他走到天台边,看着楼下。


    楼很高,像悬崖深渊,掉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


    男人意识到了,他很害怕,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啊啊啊啊!我活不了了!”


    他扯着嗓子喊,用手捶地,手蹭破了皮,能看到肉筋和骨头。


    男人情绪很不稳定,胡琏等人不敢贸然过去。


    男人哭了很久,手伸-进兜里掏,明明什么都没有掏出来,却用手捏着空气划来划去。


    胡琏看懂了,他应该以为自己拿着手机。


    果然,男人下一秒就把手机放在耳朵边,嘴唇嗫嚅,眼神却发着光。


    等了十来秒,男人眼神里的光肉眼可见变得黯淡。


    直到他将手甩出去,情绪已然崩溃,“我的钱…我的房子……”


    忽然他抬起头,对着虚空说:“你说真的?”


    问完后停了几秒,表情欣喜若狂,“钱…钱…钱…”


    说完第三个“钱”字后,他撅起屁-股,脸贴着地嗅闻,语气很兴奋:“钱,我闻到了钱的味道。”


    说完,以诡异的姿势回头,视线锁定住坐在钱上的钱多多。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他就着跪趴的姿势爆冲过来。


    钱多多的反应已经够快,还是被他一把抓住座驾。


    座驾是煞气化成的钱,对鬼魂充满了杀伤力。


    男人想去抓钱,手却被煞气吞噬,少了好几根手指头。


    可他毫不在意,眼睛冒着绿光,心中只有钱。


    “给我钱,我要钱!”


    他好像要疯了,可是眼里留着泪。


    灵魂受到的伤害很可能影响到下辈子,钱多多担心灵魂出问题一直避让,男人却一直追着他。


    胡琏差不多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男人恐怕是这栋烂尾楼的业主,贷了不少钱买房,最后血本无归,实在撑不下去,来到这里寻求解脱。


    不过胡琏没想明白男人中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男人要将自己的灵魂弄得支离破碎,胡琏折出五个纸人,用牙刺穿手指,将精血滴进纸人。


    血渗进纸里,纸人仿佛有了生命,将男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男人像狂犬,不断挣-扎,发出撕裂的吼声。


    易笙寻见状走上去,双手握住打魂鞭。


    打魂鞭发出红光,对他做出回应,他合上双眼,用极尽温柔的嗓音说:“怨气消散,祥瑞通天。”


    话罢,红色的煞气如同春天盛开的花朵,顺着打魂鞭肆意生长,长到男人那边。


    煞气接触到怨魂,从他体内吸出丝丝缕缕黑色的怨气,男人的状态逐渐恢复清明。


    男人看着现在的自己,眼里留下悔恨的泪水,他悲怆的抬头,看着刚才跪着的地方。


    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为何会死。


    不,他原来没想死来着。


    几年前,他为了买房掏空全部身家,甚至还欠下了外债,但也没有放弃,等着大楼建好,待着妻女住进来。


    妻子跟着他苦了很多年,他以为买了房一切都会变好。


    可惜厄运专找苦命人,楼盘开发商在半年前没了踪影,房子成了烂尾楼,根本住不了人,钱也要不回来。


    有天晚上,催债的人找到他打工的地方,逼他赶紧还钱。


    他好声好气求人:“哥,再宽限我一段时间。”


    催债人也不容易,“不是我想逼你,我女儿上大学急用钱,我手头暂时拿不出那么多。”


    那人也狠狠叹了口气,眼角被无奈撑出皱纹。


    他们站在工地外面,周围全是扬沙,不再争吵。


    黑暗里,只有两个忽明忽灭的红色光点,像是在交流。


    烟雾代替人们,将无法诉诸于口的苦闷和盘托出。


    烟抽完了,男人用脚踩灭烟头,“我这几天想办法,不能耽误你女儿上学。”


    他也有女儿,有孩子,懂对方的心情。


    踏入社会才明白,愿意借钱给你的人自己并不一定有钱。


    催债人点点头,走了,他的背影也很颓废。


    男人看到他走到一半,用手抹了把脸。


    男人实在控制不住情绪,又不愿意在妻女面前哭,于是跑来烂尾楼。


    楼上风很大,男人的脑子昏昏沉沉,他看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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