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目张胆？”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不动声色飘到了上方。
“也不怕我说出去，毁了他的形象？”
秘书：“您可以试试。”
“据我所了解，乔先生是自己在圈里打拼，您和大厅那些人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确定他们愿意为了你得罪人吗？”
乔宿星收回目光。
对方一早踩过点了，这里刚好是两个摄像头之间的死角。
乔宿星想到什么：“上次去车上讲角色也是借口吧。”
秘书笑了笑，算是默认。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乔宿星却在这一刻，回忆起了陆予酌当时的态度。
这种劣质的陷阱，竟然都没怀疑他是自愿上钩，也是难得的好心。
乔宿星眯了眯眼睛。
的确大意了，毕竟已经太久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那次我找错位置，白跑了一趟，这次就换你白跑一趟吧。”
乔宿星后退半步，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不再考虑一下吗？”
秘书说，“远的不提，这部剧的戏份是多留高光还是剪掉大半，这对庞总来说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以您这样的相貌条件，被埋没了真的很可惜。”
乔宿星干脆道：“用这种方式作践自己更可惜。”
“好吧。”能爬到这个位置，秘书也很会看眼色，他没有强行劝说，只是道，“我会如实汇报给庞总的。”
“嗯。”
青年神色不变，似乎已经懒得再应对他，唇角挂着的弧度漫不经心，眼眸却亮得惊人。知晓今日杀青宴，他依然穿得随意，浑不在意旁人眼光。
不是初出茅庐的莽撞，倒更像沉淀良久的底气。
人已经转了身，秘书看着乔宿星的背影，视线有半刻的停滞。
短短一段路，硬是被他走出几分潇洒的味道。
有些鸟雀的羽翼生来就要在阳光下发光，永远不会被阴影困住脚步。
-
包间里。
台导闭上眼睛，将白酒一干而尽，展示空空的杯底，又在一片叫好声里，一把搂住旁边人的肩膀。
在他执导过的作品里，这是少有的拍摄期间热度就高的，必须得想办法在宣发上多下功夫。
他咧开嘴：“不辛苦，都是大家的成果，接下来还得靠各位多费心呐！”
场面话还没说完，酒劲已经涌上来，台导脸颊烧起来，但尚能保持清醒。趁没人注意，他刚才偷偷往杯里兑了一半的水。
借着说话，台导悄悄往里边瞄。
庞总坐在主位上，看不清喜怒。
自从秘书向他汇报过以后，庞总面色就不太好看，后面虽然不再表现在脸上了，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心情不佳。
然而，就在刚才，执行导演进来，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竟然让庞总多云转晴，眼里甚至隐隐透出了点笑意。
台导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是却不敢细想。
不多时，门口传来响动。
进来的是方欣，她在剧里大多也是现代日常装打扮，此刻看上去同平时区别不大，她举着酒杯，是进来敬酒的。
方欣这段日子成长了不少，她说完祝酒词，庞总点了点头：“好。”
执行导演赶紧示意，她如蒙大赦，笑着鞠躬出门。
随后进来的，是女二的演员。
屋里剩余几个投资商彼此对视，皆神色莫名，执行导演见状，解释道：“庞总说，想趁着这次机会和大家都见一见。我去提了一下，艺人们也很有心，说既然要过来，那必定得感谢各位，想来敬杯酒，所以就让他们轮流过来了。”
既然是庞总最先提出来的，大家只好纷纷附和，互相称道一番。
“美兰迪已经走了？”台导问。
执行导演说：“没有，先让女演员进，美兰迪老师压轴。”
台导点了点头，刚才浑身涌上来的热意，现在反倒变得一片冰凉。
这安排看起来是为了女演员安全着想，但如果实际目的本来就不是她们呢？
人一个接一个的进来又出去。终于，门板再一次传来响动，高挑漂亮的青年举着酒杯，走了进来。
“庞总，台导，各位老总好。”
庞总忽然朝旁边一摆手，执行导演快步走上前。
“你去找一趟美兰迪，告诉他，张总要他回个电话。”
执行导演一愣：“现在吗？”
庞总却嗯了声，随后便不再答话。
执行导演得了命令，离开时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啪嗒一声。
包间里只剩下乔宿星和众人相对。
台导面上不显，心里却不停抽气。
他的猜测成真了。
很早以前，在庞总来监督的时候，秘书就朝他打听过乔宿星的情况，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情况实在是很常见，知道了也装不知道，大家都是这样的。
乔宿星长得是不错，可惜人木讷又蠢笨，他一丁点都瞧不上。但…好像还就是庞总来的那次以后，突然就开窍了，演技无可挑剔，说话也变得拐弯抹角。
美兰迪身份摆着，他最初就打定念头不多说什么，但后面冲突次数却越来越多。直到某次，他事后一回想，才发现每回他想骂乔宿星，最后都不知怎么变到了美兰迪头上。
这下就是再笨，也明白其中缘由了。
他这人别的不行，趋利避害可是一把好手。现在的乔宿星让他察觉到某种危险，干脆就歇了刁难的心思。
但别人他可管不了！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乔宿星一个非亲非故的，还指望他跟人对抗不成？
乔宿星神色如常，就如同前面进来的每一个人，举着酒杯把词说完，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但庞总没有说话。
不仅没有，他还仿佛视而不见，朝左右的人道：“继续啊，怎么不吃了？”
两边的人正等他发话，闻言互相看了看，随后便像被按下执行键的棋子，拿起酒杯，又开始边聊边喝，对其余的一切视若无睹。
庞总不开口，乔宿星就只能被晾在一边罚站。
台导掀起眼皮，本以为他会窘迫尴尬，然而出乎意料，乔宿星神色自如，没有一点难堪之色。
等了两分钟，见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乔宿星便主动道：“我这杯喝完了，各位继续吧，不打扰了。”
“站住——”
庞总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表情阴恻恻的。他的目光里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黏腻，又有如实质，从乔宿星的脸缓缓抚到腿。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即使没有对视，后背也凉飕飕的。
“喝完了，不还可以倒吗？”
庞总话音落下，距离最近的人便站了起来，拿着酒瓶，不由分说给乔宿星又添满了。
“刚才你说的那些我没听清。”庞总语气十分随意，仿佛只是让侍者加一道菜。
他示意自己座椅和墙壁之间的空地，“再说一遍吧，站过来说。”
话一出口，包间里顿时一片安静，仿佛魔术演出的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保持安静，翘首以待事情的发展。
这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和谐温馨的面具撕掉，欲望在黑暗中张开爪牙。
台导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放轻了，宛如被捏住脖子的鸡。
乔宿星还站在原地，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看来今天这个门，是打定主意不想让他简单就出去了。
乔宿星缓缓道：“我声音大点，不必那么麻烦。”
“不麻烦。”
最外侧刚刚倒过酒的人便立刻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宿星后退一步：“我只是个男二号，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站最中间岂不显得冒犯诸位？”
庞总笑了一声。
他两只手放下，慢条斯理拿着酒杯晃着：“你已经冒犯过了。”
乔宿星眨眨眼。
庞总：“年轻人，有骨气可以，但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
闻言，乔宿星微微蹙眉：“这话我听不懂，庞总不妨说得更清楚些。”
“不必浪费时间了。”
庞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并不解释，看着他道，“这样吧，今天我不为难你，你过来认个错，把给你的东西收下，先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随着他话音落下，最外侧坐着的几个人齐刷刷站起来，全部走到乔宿星身后，几乎形成了一个他团团包围的姿势。
仔细看，这些人虽然也穿着西装，但是肌肉鼓鼓囊囊的，动作训练有素，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看就不是商人会有的样子。
台导简直瞳孔地震。
他当成要介绍的人脉，卖力表现了半天，现在想想真是蠢透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投资商！
乔宿星似乎也有些惊讶，进门起就一直挂在脸上的礼貌笑意收了起来，那双眼睛清凌凌的，直视前方：“庞总这是打算强人所难？”
庞总哼了一声，朝他身后的几人抬了抬下巴。
台导汗都快掉下来了，紧张地看着他们朝乔宿星靠近。
就在那几个人即将碰到乔宿星的时候，后者突然动了起来，他扬起手，将酒杯狠狠往外一掷。
“啪”的一声。
酒杯砸到墙上，宛如平地起惊雷，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瓷片碎了一地。
下一秒，门口传来响动。
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于辰朝里面探进头，身后还跟着乌压压一片人，看来不在少数，有侍者听见了摔碎的声音，也跟着凑上前。
“不好意思，手滑。”乔宿星摊了摊手。
庞总呵斥道：“怎么回事？”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个保镖都停住了动作，乔宿星看准时机抽身而出，往后退了两步，站到门口的墙边。
他朝向包间里的众人笑了笑，带着居高临下：“有轮流敬酒，怎么能没有集体的？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人当然也想见一见各位。”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就对外招手道，“都进来吧。”
于辰当即打头走了进来，方欣紧随其后，然后是几个年轻演员，甚至还有看着面熟的工作人员，一群人鱼贯而入，又在乔宿星身后一字排开，最后一数，竟然有十多个，几乎把前面一排都站满了！
庞总面色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