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飞快翻越墙壁的黑猫被一枪击中，血色的液体飞溅落地，它的身体重重落在雪地上。
“团长！我击中它了！”
惊喜的声音响起。黑猫眼前发黑，逃命数日，它早已到达极限。
此刻，它最为敏锐的耳朵连声音都快听不见，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嘴里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胸腔。
尽管拼命逃到这个破旧废弃的村庄，但它没来得及利用地形甩开敌人，就倒在这里。
一枪命中它的人欢呼着上前，想要把半死不活的黑猫抓起来。
“小心！”
当他要靠近黑猫时，原本奄奄一息的黑猫倏地睁开冰冷瞳孔，锋利尖锐的爪子朝着他的脖子攻去！
皮肤被轻而易举地划破，还未深入，就被身后的队友朝后猛拉，逃离猫爪。
被他称之为团长的人迅速抽刀，将黑猫拍到墙上。
“蠢货！没做任何措施，你也敢靠近它。”
团长反手给他一巴掌：“我们被它杀了多少人？要不是它的力量被执行者耗光，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别以为自己开枪射中它，就可以自以为是，往往就是你这种心态容易阴沟里翻船。”
“是……是，团长。”
那人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不敢再靠近：“团长，我们现在是不是得杀了它？”
“不可。”团长摇头，“老板要的是活人，杀了它，我们就拿不到更多的物资。”
“现在天色已晚，红月马上就要降临，再不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恐怕……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下意识看向渐渐染着绯红的天边，他们这一行人表情变得紧张。
寒冷的霜雪落在身上，黑猫咳出鲜血，血里带着内脏碎片落在雪地，红得晃眼。
团长阴冷的目光落在伤痕累累的黑猫。尽管对方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对方是黑榜上有名的猎杀者。如果不是早被执法者重创，又被他侥幸看穿真身，趁机追击，他们佣兵团，根本不是这名猎杀者的对手。
“以防万一，我们先将它的四肢砍下，挖出双眼，分别关进封印箱里……”
“！”
瞳孔紧缩，黑猫宁死不愿落到这种下场，它踉跄起身，试图逃走。
可是它刚有动作，为首的人就飞快拔枪，打在它的腿上。
“砰！”
刺耳的枪响震住耳膜，灼烧的金属将毛发烧焦，黑猫再次砸在雪地里。
“操，团长，红月快出来了！”
天色变化太快，夜空中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一轮血色月亮，积雪映照的白色渐渐染成红色。
这只黑猫不知道发什么疯，这几天疯狂逃窜，从城里一路逃到这个被树林包围的破烂腐朽村庄，明显早已失去庇护的破地。以他们的经验来看，原本居住在这的村民，怕是早就逃走，或者……全死在这里。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预兆着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必须尽快离开。
“不能再拖了，我们抓紧时间将它封印。”
红月的出现，让团长也紧张起来，立马吩咐人拿来封印箱，抽出腰间屠刀，朝黑猫走去。
“呜呜——”
黑猫难以动弹，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它不顾浑身疼痛，拼命弓起脊背，从喉咙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绿色瞳孔收缩成锐利的竖瞳，却因为伤痛颤抖身体，透露虚张声势的本质。
“呵。如果你现在完好，我确实不敢轻易靠近你，但现在的你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不过是个耗尽力量的小畜生，等我砍断你的四肢，你就再也不能反抗了。”
他说着，手里的刀泛着冷冽的寒光，就要朝着黑猫一刀砍去。
不想这样结束！
看着落下的刀，黑猫满心不甘，偏偏它现在就连站起来都是拼尽全力，已经没有躲避刀的力气。
“呼呼！”
就在这时，呼啸的狂风裹挟暴雪撕裂空气，一下子迷住所有人的眼睛。承载着厚雪的大树被压垮，发出脆响，大量风雪被卷起砸在他们身上，引起一阵恐慌，生怕是血月带来的异象。
“都冷静下来！”
团长出声，让慌乱的队员冷静下来，动作不变，拿稳刀朝着雪地里的一团黑色砍去，绝对不会让谢镜玉抓到机会逃走！
然而，刀没能落在黑猫身上，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团长被雪糊住视线，隐隐看见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谁？”
他的反应极快，用外套阻拦风雪的干扰，紧盯突然出现的人，眼底充满戒备。
一个穿着黑色兜帽斗篷的神秘人正跷着腿坐在墙壁上，好像已经在那里坐了许久。
暴风雪未曾停下，却避开他，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们看不清楚对方身形模样，就连狂暴的风都无法掀起他的衣角，只觉在他出现后，温度更低，寒风凛冽，让人颤栗。
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是想要救走黑猫吗？还是想要解决他们，或者两者都有……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明明身处寒冷的雪天，团长的额头却莫名浮现一层冷汗。
只是多看几眼这人，他的心便急促跳动！
在这一行做了多年，他的直觉救过他无数次。过去每次遇到超出想象的危险时，都能靠直觉逃过一劫，这一直让他引以为豪。
毕竟靠着敏锐的直觉，他曾经甚至侥幸从天灾级别的怪物手里活下来。
可是这一刻，不断急促跳动的心脏，隐隐发寒的胸腔，就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他的直觉，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快跑！快逃！一定要拼命逃走，否则这一次真的会被杀死的！
“趁着主人不在，欺负别人家的小猫，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人微微歪头，发出一声轻呵，好似在笑。
“好嚣张的家伙！”
有人发出一声暴喝，被风雪迷住眼睛的队员已经把防风眼镜戴上，拔出枪对准坐在墙壁上的神秘黑衣人。
“团长，这小子交给我吧，敢在咱们面前装逼，简直就是找死。”
连伪装成黑猫的猎杀者都被他们抓住了，现在再来一个奇怪的人，又能怎么样。
这人说着就扣动扳机，打算把这装神弄鬼的人打下来。
然而，一声枪响之后，原本直直站在他们面前，挡住一切的团长，却连句话都没有说，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呼呼呼！”
狂风被他带得更飒，刚才还沉着稳定的团长跑得毫不犹豫，甚至出现残影，动作之迅猛，连队员都被他带起的气流掀飞。
“逃！”等他跑出一段距离后，一声暴喝才遥遥传来。
转瞬之间，团长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射入林中，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手下全部看愣了，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灵性直觉？不错，反应速度可以。”
坐在墙壁上的人跳了下来。
就算没听见团长的提醒，一部分队员也隐隐意识到不对，毫不犹豫地分散逃走。只留下几个反应慢的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神秘人将被风雪吹得晕死的黑猫收进斗篷里。
然后，缓缓抬头瞧着他们。
一个寻常的冰冷目光，便让他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失去逃走的机会。
“让我想想，该怎么回报欺负别人家小猫的家伙吧。”他慢条斯理地沿着墙角行走，未曾在雪地留下脚印，似漂泊幽魂，无踪无迹。
“嗯，有了，全部自尽吧。以你们想要对小猫做的事情为标准，留一条胳膊抹脖子就好。”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啪！”
伴随响指声，无数道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近处的、远处的，一个没有逃掉。
“你就算杀了我们，也逃不掉的！我们已经将信号传出去，所有人都知道还有幕后指使者，无论你多厉害，东都城绝不会放过你，执法者会让你陪葬！”
嘶吼在背后响起，那人未曾回头，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待这狂暴的风雪停下，满地血液渐渐被洁白的雪覆盖住，只隐隐可以看见在雪地里浮现人形。
……
【……火盆被吹翻，窝棚也飞了，先帮助这对母女安个家吧，谢谢你好心人。】
耳边响起熟悉的广告声，伴随着嘈杂的吵闹声入耳。不小心在地铁上睡着的沈也睁开眼睛，推了推滑落的厚重黑框眼镜。
怎么又睡着了？
沈也揉着太阳穴，低头看时间。这次只睡了五分钟，还好，没有错过站。
盯着手机屏幕的官方小程序，他无奈，居然困到在程序里举报前公司的时候睡着。看来他真是困了。
或许人倒霉起来，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吧。
就在三天前，沈也被公司空降的缺德上司抢走长期熬夜耗费心血完成的项目，又以和上司顶嘴，辱骂上司为由辞退。
当时，很多人都让沈也忍一忍，可惜他没兴趣忍让。
沈也切换软件，看了一眼公司匿名群。现在是上班时间，仍然有很多人在摸鱼聊天。
他们也在讨论新来的那位缺德上司，言语间尽是对前途黑暗的担忧，以及对沈也的同情。毕竟缺德上司不仅开除他，还扣留当月工资，甚至诽谤沈也辱骂殴打他。
听到上司说这种话，又没能拿出证据证明，公司无人相信。他们自认比起空降上司，更加了解沈也，知道他这人虽然看起来冷淡，不善言辞，却是个好相处的。
沈也看着大家的讨论，默默点头。
确实，众所周知，他这人不善言辞，最不会骂人，也不擅长动手打人。
那天不过是说些实话罢了，可惜缺德上司无法接受。
沈也现在回忆起来，也不觉得哪里说错。
“功劳？你和我谈功劳？沈也，注意你的态度，别以下犯上！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上司！无论你职位再高，能力再强，都没资格越过我。”
“要不是我的到来，指导你们进行项目，帮你把控细节，你这废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现在居然想和我抢桃子、谈功劳，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真给你脸了，居然敢给我摆脸色，不自量力！”
已经进行半年的大项目，本就即将完成。一到上任半月的新上司嘴里，就成了他主导，真是会脸上贴金。
听着上司嚣张的发言，沈也想到对方的身份。
他是董事长妻子的妹妹的儿子，年过三十，听说在家里闯祸后才被塞到分公司，甚至挤走原本优秀的原上司。在这期间，这人言语间多见粗俗，性格高傲自满，总觉得自己是皇族，把公司员工当下人使唤……
听着对方的话，沈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他用中指推了推黑框眼镜，眼睛下面是熬夜工作出现的黑眼圈，语气平静却强势地说出真心话：
“我也觉得，还真是给你脸了。”
一无是处的废物东西。
“秦总，能将在我们部门溜达，偷看数据，说成指导项目和把控细节，你脸皮的角质层更新速度，怕是已经远远超出癌细胞有丝分裂了。”沈也赞美对方的厚脸皮。
“你说什么？”缺德上司没能跟上沈也的脑回路，连嘲讽都听不懂。
沈也没有解释：“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脖子上面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真的和我们一样吗？”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头，表情疑惑，好像真的很好奇对方脖子上面的是什么玩意儿。
“还是说，你以为穿着衣服就是人，穿个西装就是领导？”
“算了，以你的脑容量怕是想不到这些，毕竟我猜你大脑皮层的褶皱，或许比原核生物的拟核还要平滑。”
“来公司半月，除了迟到早退，混吃等死，骚扰女员工以外，居然什么都没做过。好不容易见个客户，却搞得一团糟，需要叶经理给你善后，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你已经废到活着就是浪费空气，与你说话的每一秒，都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沈也的表情太平静，他不认为自己在骂人，只是不带停顿地陈述事实，一句接着一句。
直把矮胖的上司怼得脸色涨成猪肝色，像是被戳中刺痛点，气急败坏地要从办公桌后跳出来揍沈也。
“沈也，你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知不知道我姨妈是谁？信不信我马上就让你从公司滚蛋！以后也别想在这一行混下去，不管是你还是你身边的人，我都要让……啊！”
反派般的宣言尚未说完，他就因为踩到太愤怒而掀翻的水杯，从而导致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以滑稽的姿势摔倒在沈也脚边，膝盖撞击出闷响，重重给站在前方的沈也磕了个响头。
“咚！”缺德上司自己都懵了，疼得呲牙咧嘴，站不起来。等他反应过来后，就看见居高临下的沈也早已退后五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好久没听到这么熟悉的电视剧反派发言。”
沈也先感慨一句，又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是磕头认错呢，还是改行碰瓷？或者是小脑发育不全？千万别把本就不聪明的脑子给磕坏了，到时候反打一耙，赖到我身上，那我可受不起。”
对方许是被他的真心话说破防了，气急败坏的怒骂声惊动办公室外的员工，不少人都冲进来，制止试图大打出手的上司……
……
友好交流的回忆结束，沈也仍不觉得自己有哪句话是辱骂人，全是肺腑之言。
不过即使是那么温和的交流，仍然让缺德上司无法接受。
如今面临工资被卡，对方试图在劳动仲裁一事上耗死他。但沈也不是很在意，准备继续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气死前任上司。
“列车即将到达……”
地铁到站，车厢内涌进的人越来越多。沈也注意到旁边有个老人站着，他起身走到一旁，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低头看手机。
在备忘录里的第九个举报公司各种违规操作方法的后面打上勾。
消防隐患、环保不达标、不交社保……接下来该轮到偷税漏税。地铁人多吵闹，沈也不方便打电话举报，耐心地将手机先收起来，等回去继续操作。
“这什么鬼操作，居然还拿报纸糊窗！”
恰巧，他听见旁边人无语的声音。
目光往下，沈也瞥到对方的手机，开局一对母女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想必就是刚才把他惊醒的声音，现在已经降低音量。
随着普通音量的广告声响起，画面转入一间小破屋。沈也不看都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一番让人血压升高的操作，那对母女俩又要有罪受了。
果不其然，半分钟刚过去，手机的主人又怒骂起来了。
“这人工智障是没看见外面风雪这么大，明明有木板不选，非得搞个报纸，这顶个毛用啊？”
“墙都是破的，风一吹就垮下来的危房，不想着补，还拿锤子砸水管道，搞得污水喷出来，把人冻死！哪个智障做的营销广告啊，气得人血压增高！”
她旁边的朋友也没忍住说：“还有更气人的，一点进去，不是消消乐就是经营类的烂游戏，就算真有，也要你看一堆广告或者熬过前面的关卡，才能看见与广告画风不一样的低智无厘头小关卡，纯挂羊头卖狗肉，笑死，把我们当日本人整呢！”
站在她们后面的沈也赞同点头，所以他在跳过几次坑以后，就把这些广告都给拉黑了，已经很久没有刷到相关广告，血压不用再增高。
“靠！”
正聊着的女生没注意到地铁启动，因惯性而身体猛地前倾，差点摔倒，好在一旁抓着扶杆的朋友扶住她，女生才没有摔倒。
不过她的手机就没这么好运，直接飞了出去。
“我的手机！”
女生吓一跳。地铁车厢里人这么多，这一掉，就算不砸坏，也可能会被踩坏，找不回来。
就在她下意识想要去捞回自己的手机时，一条修长的手臂从她旁边穿过，精准地抓住她差点就飞出去的手机。
“给。”帮忙的人将手机递给她。
女生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帮忙的是个很高的青年。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厚重的黑框眼镜压在高挺的鼻梁上，却并不显得土气，看起来是个相当冷淡帅气的人。
不过这份冷淡，有点像是被社畜生活折磨后出现的活人微死样。
“啊，谢谢，谢谢！”女生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接过手机，连声道谢。
“不客气。”
沈也没在意，等到下个站台，就顺着人流走出地铁站，乘上公交车，坐到后排，拿出手机刷短视频。
许是大数据的诅咒，他的手机弹出熟悉的修破屋游戏。
【善良的好心人，快将这只可怜受伤的小猫带回家吧，让它渡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依然是熟悉的暴风雪天，却不是熟悉的可怜母女。一只受伤的黑色小猫在雪地里行走，毛绒绒的身体微微颤抖。它走得很慢，留下一行行猫爪印和血迹，浑身蓬松毛发被寒风吹得炸起，像个黑色毛球在风里滚动。
刚在心里说不会刷到修破屋，这不就来了。
沈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