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在温晴掌家,贺池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白元皎留下来捞不着一点好处。
他将白奶奶送回屋内,又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
等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打开灯,房间和白天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白元皎进去后本能的放松了下来,毕竟是住了那么久的地方。肌肉已经形成了记忆。
然而他刚打算洗澡,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白元皎瞬间警觉了起来,又想到了白天的事。
有贱狗。
他冷着脸走到了门口,低声道:“谁。”
过了几秒,门外传来少年略微羞涩的声音:“哥,是我。”
是白文卿。
白元皎脸色缓和了下来。却依旧没有开门,只询问道:“有事吗?”
“……我来给你送点水果。”
白文卿站在门口,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拿着套。
他咽了咽喉咙,表情腼腆。
“不用了,你走吧。”
屋内传出的声音让他又硬了几分。他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钥匙,手腕微微颤抖。
然而下一秒,身后传出两道脚步声。
“文卿哥哥,你也很想念小皎哥哥吗?”
管家陈叔牵着白盛辰的手走了过来,看到白文卿还有点惊讶:“文卿少爷,你这是…”
白文卿将钥匙收起,然后道:“给哥送点水果,他晚饭没怎么吃。”
陈叔点点头,白盛辰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敲门了。
“小皎哥哥,小皎哥哥!”
这次,白元皎打开了门。他清浅的眉宇多了丝不耐,很快就被掩饰了下去。
“怎么了。”
“小皎哥哥,我就是来看看你还在不在。”
陈叔无奈道:“小少爷一直不肯睡觉,念叨着要看看你。”
白文卿见状,立马乖巧道:“哥,我把水果给你放进去吧。”
“给我吧。”白元皎接过果盘,低头,摸了两下白盛辰的头,“行了,回去睡觉吧。”
然后又对着陈叔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
陈叔立马弯腰哄着白盛辰离开,又顺手喊了还在试图混进去的白文卿:“文卿少爷,你来陪小少爷回去吧。”
白文卿一向是个乖孩子,从来不会忤逆长辈。于是,他只能遗憾的垂下了眼:“好。”
屋内,白元皎神情平静的吃了个樱桃。
雪白的脸颊鼓起了一个小包,淡色的唇瓣也被染上樱红。
他没怎么在意这个小插曲,转身就回了房间。
可下一秒,他僵在原地,肌肉重新紧绷了起来。就像是在野外突然遇见了大型食肉动物,那种身体自带的警觉。
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桌上的玻璃杯。
见他转身,贺池嘴角一勾:“你猜那小子想干什么?”
白元皎闭了闭眼,冷静了下来。他将果盘放在桌上,抽出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比起他,我更关心你想做什么。”
贺池的视线在他樱红的唇瓣上转了一圈,然后眯了眯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白元皎皱眉。
贺池又晒笑一声:“那个老太婆对你很好啊。”
“所以你嫉妒我,憎恨我。想要让我不好过是不是。因为我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人生,你的亲情?”
房间里一时有些沉默。
白元皎想,如果他是贺池。那他应该会恨死自己,恨到每天想要杀了这个替他享了八年福的人。
可贺池只支着下颚,意味不明的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白元皎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信没信。他抬眼,嘴角的弧度轻慢又讥诮:
“贺池,那你可真够下贱的。”
贺池啧笑着往嘴里扔了一个樱桃,盯着白元皎缓慢的咀嚼,就好像吃的不是樱桃而是一些其他的什么。
他慢悠悠的起身,凑近白元皎。森白的牙染上暗红的汁水像是鲜血一样令人发寒:
他说:“皎皎,不要惹我生气。“
白元皎指尖屈起,微微泛白。眼神却是更加的冷漠,不带一丝温度。
他指向门口,冷声道:“出去。”
贺池直起腰,盯着他又瞧了几眼。语气带着几分诡异的柔和:
“以及…你应该叫我小池哥哥。”
就像是风吹过钟鼓,又或者是琴弦断裂。带起阵阵回响,刺人心扉。
那些肮脏的,低贱的,不堪的过往一涌而出。
白元皎身形微僵,话音抵在唇边。
贺池轻啧一声。
过了几秒,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是房门开合的声音。
白元皎垂下眼,看着桌上的樱桃大脑控制不住的想到了一些他从不愿提及的过往。
比如
十岁之前,白元皎姓贺。
他那个酒鬼赌徒父亲,叫贺正国。
而他,叫贺元皎。
很幸运的是,他虽然没妈,爹也相当于死了。但他还有个奶奶。
不像贺池,什么都没有。
连姓都是跟他姓的。
印象里,小男孩留着参差不齐的狗啃头。身上常年带着伤疤,有些是和其他小孩打架留下的,还有些是小孩的家长留下的。
小区里所有人都讨厌他,害怕他。
贺元皎也一样。
他从小就很爱干净,很要面子。
贺池不仅脏的像小狗,连行为举止都狠戾的像是巷子里那条常年发狂的野狗。
每次靠近他,他都要皱着鼻子跑开。
直到他七岁的时候,那个很疼他很泼辣的奶奶死了。
小小的贺元皎也成了没有人要的野孩子。
那些讨人厌的贱小孩像是闻到了肉骨头的狗一样围了上来欺负他,嘲笑他。
白元皎还记得,他当初为了不被欺负决定去找个厉害的家伙交朋友。
当时的贺池已经成为了那一片的孩子王,没有人敢欺负他。所有人都忌惮他,因为他打起架来比巷子里的那条野狗还要疯。
那些家长也经常警告自己的孩子不准去招惹那个野孩子。
所以,他对贺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你保护我,当我的贴身保镖。”
小小的贺元皎脸蛋雪白,哪怕变成了野孩子也依旧透着一股你们所有人都不配的气质。
因为他从小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肯定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和贺池交朋友,是施舍。
而小小的贺池则笑了笑,当时他的笑容还没有现在这么讨厌。
他蹲在地上,对贺元皎扔了个小石子。
又说:“我需要报酬,懂吗?”
于是,贺元皎把他带回了家。
他的妈妈虽然走了,但每个月都会用陌生账号给他寄钱。贺正国为了这笔钱,不会让他饿死。
最后,贺元皎给贺池煮了一碗面。
香辣味的。
贺池很快就吃完了那碗面,比巷子里那条狗吃相还要凶。
小小的贺元皎有点嫌弃,默默的离远了点。生怕他吃完面不够还要吃掉自己。
而小小的贺池吃完后终于同意了他,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以后要叫我小池哥哥。”
那时的他还没有姓,只有一个“池”字。
孩童尚且稚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与少年桀骜冰冷的声音逐渐重合。
往日的记忆像是浮萍一样漂流在脑海里,密密麻麻的将白元皎的大脑挤压的异常疼痛。
他闭了闭眼,神情平静了下来。
那又怎样?
他想。
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就会离开白家。
以后,他不会和贺池有任何交流。
他再恨他都没有用。
或许是说什么来什么。
次日早,阳光从窗台倾斜而下,照亮了一屋昏暗。
白元皎醒来后打算去跟白奶奶告个别,却被温晴拦住了去路。
“吃个早饭再走吧。”
温晴笑容柔和。
长长的餐卓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白家的生活一向奢侈,说难听点就是铺张浪费。
白元皎很快就调理好了,不吃白不吃。
他坐在餐桌前,神态平静的吃着早点。旋转楼梯上却下来一人,双手插兜,步伐透着股玩世不恭的感觉。
“早上好啊,皎皎。”
白元皎看着贺池坐在了自己身边,皱了皱眉,决定不搭理。
温晴却在这时道:“小皎,这个月月底你就要开学了吧?”
白元皎不清楚她在打什么算盘,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当时是我太冲动,情绪上脑了。”温晴语气倒是很真诚,却总是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留下吧,书总是要念完的。”
白元皎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动作优雅的放下筷子:“温女士,我没有任人摆布的癖好。”
温晴像是料道了他会这么回答,只挑了挑眉看向贺池。
贺池倒是不紧不慢的咽下了嘴里的东西,然后慢悠悠的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回去,将行李拿回来。”
白元皎:“我说了,我不回来。”
贺池从容的在口袋里掏了掏,片刻后,掏出来一个套。
他挑了挑眉,又收了回去。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是一张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纸团。
而白元皎的脸早就在看到套的时候皱了起来,像是猫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直到贺池将纸团递给他。
他打开,是一张属于白奶奶的病例。
白元皎的脸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唇色惨白。
贺池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么现在,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