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大权在握, 天下归心,再不复沦为慈宁宫的牵线木偶。
吴雅见皇帝心情不错,于是又试探性问皇帝佟佳一族抬旗之事。
“玄烨, 佟佳一族毕竟是你的母族, 为何不将佟佳氏一族抬入满军两黄旗, 也好为天子母族增添荣光。”
吴雅有些忐忑, 她鲜少在皇帝面前吹耳旁风, 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玛琭,朕留佟佳一族已是念在额娘的份上, 否则朕早就将佟佳一族统统送去给额娘陪葬。”
吴雅见皇帝面露戚戚然,再不敢开口提抬旗之事。
可她又忍不住好奇佟家到底做了什么?
皇帝虽然对佟家人宽厚,许高官厚禄,却始终不愿将他们抬入满军旗,让佟佳在成为权贵之时,落下血统卑贱的笑柄。
“玛琭,朕对你没有秘密, 佟家人当年为讨好寿康宫那贱妇, 保全佟氏一族,参与了对额娘的谋杀,额娘红颜薄命, 与佟家人脱不开关系。”
吴雅心下骇然,佟佳一族果然是骑墙派, 将趋炎附势的墙头草表现的淋漓尽致,难怪被满人勋贵诟病, 嘲讽佟家是投降大清的软骨头南蛮子。
而历史上的佟家, 也在九龙夺嫡里举棋不定,先是拥戴八阿哥, 后又对四阿哥趋炎附势。
“玄烨,可你似乎在和自己置气,毕竟你身上也流着佟家的血,你让自己的母族在汉军旗,岂不是也在昭告天下,你身上流着汉人的血?”
皇帝点头,却满是从容:“朕要满汉一家,并非说说而已,朕不藏着掖着身上流着一半汉人血统,反能让汉人归心,为朕所用,又能打压朕的母族,如此方能权衡满汉大臣之间的势力。”
没想到给自己母族抬旗这种小事,皇帝都要算计筹谋,将利益最大化。
吴雅自认没有皇帝看得深远,再不敢对皇帝抬旗一事指手画脚。
“朕知道佟家在想什么,也许…等后宫里佟氏一族的女子死绝,朕会考虑给佟家抬旗。”
吴雅吓得扑进皇帝的怀里,皇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皇帝已经给了佟佳一族女子位同副后的皇贵妃的尊荣,但却仍要用汉军旗的身份来压制如日中天的佟佳一族。
所以此次立后风波,位份最高的皇贵妃才会第一个败下阵来。
“玛禄,你太过单纯良善,朕总不放心你们母子二人!”
“今后若朕驾崩,表妹有汉军旗出身的短板压着,而你是正儿八经的满军正黄旗出身,根正苗红的满人血统,若她和佟家还敢与你争斗,满蒙贵族世家与皇族宗亲第一个不饶她,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眼下麻烦的是钮祜禄氏母子,你无需担心太多,朕自会替你母子二人筹谋好。”
“别说了…”吴雅含泪吻住皇帝的嘴。
没想到皇帝才不到三十岁,就开始筹谋他驾崩后该怎么让她和胤禛母子坐稳大清江山。
她听到驾崩两个字就心如刀割,浑身都忍不住恐惧的颤抖。
“你无需做别的,只需好好相夫教子,朕不指望你做那些权谋算计之事。”
“这几日,朕要给胤禛挑选哈哈珠子,顺便也提前给大丫相看伴读。”
“大学士张英出自汉臣清贵之家,世代簪缨,饱读诗书,其嫡次子张廷玉更是聪颖过人,年方九岁即可出口成章,此子不俗。”
“马齐幼弟富察李荣宝乃户部尚书富察·米思翰之嫡子,年八岁,此子尚武,六岁即可百步穿杨。”
皇帝又说了瓜尔佳一族子弟和几个蒙军旗子弟的名字,吴雅却无心再听。
光是张廷玉就耳熟能详,富察李荣宝更是乾隆的白月光皇后富察氏的父亲。
而皇帝选择的小公主的伴读,更是出自上三旗的勋贵之家,一多半都是皇族宗室女。
“会不会太早了?胤禛才一岁半,皇子到六岁蒙学才会选伴读。”
“无妨,胤禛早慧,朕已安排他提前蒙学。”
皇帝对孩子的教育比她全面,毕竟皇帝比她更清楚该如何教导出优秀的皇子公主,吴雅只能闭嘴,再不发表己见。
“下个月朕带你去木兰秋狝,再去盛京北巡祭祖。”
听到皇帝要带她去盛京,吴雅顿时来了兴趣。
她记得历史上看康熙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皇帝会去盛京祭祖北巡,还会亲自巡视关外,甚至亲自去捕皇家供品鳇鱼。
一想到要去木兰秋狝,吴雅又开始担心她家四力办。
等皇帝回养心殿召见臣公之后,她就焦急的去找四力半…不是,是去找小胤禛练习骑射去。
免得秋狝之时他拉不开弓箭,被人嘲笑。
此次木兰秋狝和北巡,皇贵妃兴致缺缺,她素来不喜欢骑射,更喜欢在紫禁城里执掌乾坤。
成妃的七阿哥这几日正病着,加上七阿哥腿脚不好,更是对秋狝避之惟恐不及。
钮祜禄贵妃自是要在紫禁城里继续与皇贵妃恶斗,所以也没准备去秋狝。
荣妃和惠妃这两个老姐妹更是不爱出门,最后只剩下吴雅和敏妃,以及数名低位嫔妃随圣驾前往木兰围场。
出了京郊,太子就迫不及待用一匹枣红小马驹带着四弟驰骋。
有奴才们照看着,吴雅只需在马车里照顾小公主即可,此时她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兄弟二人玩的不亦乐乎,也忍不住笑起来。
小公主吃饱之后,就被嬷嬷抱下去歇息。
此时吴雅正和敏妃章佳氏在马车里继续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姐姐,胤祥方才还闹着要和四哥玩耍,可否让太子带着我们小十三一块玩耍?”
“那自然是好的,多个玩伴也好,兰翠,你将十三阿哥带去与四阿哥一道玩耍。”
“谢谢姐姐。”敏妃满眼欣喜,不住的开口道谢。
“谢什么?今后你家十三和成妃的小七还要与胤禛一块蒙学,兄弟几人互相扶持才有伴儿。”
吴雅看出章佳氏为了十三在小心翼翼试探她,于是开口安慰小姐妹。
“姐姐!那再好不过了,有胤禛带着小十三,这下我就放心了。”
章佳氏终于还是忍不住感动的热泪盈眶。
“妹妹不必如此见外。”吴雅也忍不住动容道。
二人正要继续说几句体己话,忽而马车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说万岁爷让德贵妃去伴驾。
吴雅红着脸,拿着自己的针线篓子去往皇帝的马车内。
入了马车,就看到李德全正将点心摆在矮几上,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点心。
李德全摆好最后两叠果盘之后,就垂着脑袋离开了马车内。
皇帝眼皮子抬了抬,冷哼了一句:“还知道回来?”
“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呢!”
吴雅被皇帝气笑了,她才去章佳氏马车里闲聊不到一个时辰,粘人精就来催她回来了。
此时见粘人精板着脸,吴雅赶忙将他手里的折子放到一旁,跨坐在他怀里。
“玄烨,我还想做一条虎皮毯子,冬日里你在养心殿看折子的时候,膝盖上可以披着暖和的毯子。”
“就小巧些,不必太大,大概这样。”吴雅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嗯。”皇帝将还在兴高采烈比划的女人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她脖子上毛茸茸的银狐龙华领巾。
这才十月初,她却比寻常人更畏寒,早早就换上了皮料衣衫,身子骨愈发孱弱。
“冷吗?”
皇帝忽而哑着嗓子问道。
被皇帝提醒后,吴雅这才后知后觉,觉得双脚有些僵。
“好像有一点,许是外头风大,我用汤婆子暖暖即可。”
吴雅说着,就从皇帝身上离开,她正准备让人准备汤婆子,忽而梁九功机灵的将汤婆子递了进来。
吴雅接过汤婆子,脱了花盆底鞋,将脚底板按在了暖烘烘的汤婆子上,顿时暖的眯瞪起眼睛。
身上有了暖意,她悠哉悠哉斜躺在皇帝身侧,开始惬意的捻糕点和果子吃。
可她才尝了一块糕点,就忍不住皱眉,她冬日里吃的点心和膳食,都被皇帝下旨添加了好些补气养血的药材。
“多吃些。”皇帝忽而将汤婆子拿开,将她勉强温热的双脚放在了他膝盖上搓热。
吴雅实在不想吃,于是开始耍赖。
“玄烨,你怎么不用别的方法让我暖起来,你快用用可好?”吴雅伸出脚掌,在皇帝那蹭了蹭。
“……”皇帝绷直了身子。
“别闹。”
吴雅哪里肯依,反而开始变本加厉。
面对她处心积虑的撩拨,皇帝瞬间失去了理智。
吴雅正在蔫坏的继续戏弄皇帝,忽而被皇帝一把抓住脚踝。
“关门窗。”
皇帝的声音染着低沉喑哑的欲。
听到皇帝说要关马车的门窗,吴雅顿时涨红脸,着急的想跑,完了完了,她闹过头了。
“玄烨,我不闹了我错了,你快些放开我。我真的错了。”
“晚了,朕不接受道歉,朕现在就用你最喜欢的取暖法子。”
皇帝褪去龙袍,将她身上碍事的毛绒氅衣三下五除二剥去,就将她压在了软榻上,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暖起来。
伺候在马车前头的梁九功嘿嘿笑着让小太监在马车底部的灶膛里多加些炭火,免得万岁爷不尽兴。
直到傍晚时分,兰翠抱着饿得嗷嗷哭的小公主来寻娘娘,却被梁九功赶到乳母那去喂养。
“太医说娘娘入冬后身子骨孱弱,万岁爷密令,趁着此次木兰秋狝,让乳母潜移默化接手哺育小公主。”
兰翠诶了一声,抱着小公主离开。
而隔音良好的马车内却丝毫听不到外头的动静,是以吴雅在皇帝处心积虑下,并没有意识自己今日吃的都是回乳的药材。
不到四五日,吴雅就一滴口粮都无法提供给小公主,此时她着急唤来乳母将小公主抱下去照料,转身将一个软枕丢向皇帝。
肯定是皇帝做了手脚,她和孩子们的入口之物,皇帝都会事无巨细的过问,除了他还有谁敢给她吃回乳之物!
皇帝扬手间,轻易接住软枕,往气鼓鼓的女人身边挪了挪。
“肯定是你!”
吴雅气的起身离开皇帝身侧,径直去了太子的马车里。
此时小太子正和四弟在看书,看到德额娘满脸怒容,太子顿时面色凝重,掀开马车帘子让奴才准备德额娘喜欢吃的糕点和花茶来。
“吵架?”小孩哥胤禛板着脸看向额娘。
“哼!”吴雅看着胤禛的脸,就仿佛看到了缩小版的皇帝,顿时愤愤的低头吃糕点。
还是太子贴心,还知道准备她喜欢吃的糕点。
“小古板,去找你汗阿玛去!”吴雅伸手轻轻敲了敲小古板锃亮的大脑门。
“嗯呐。”胤禛起身掀开马车帘子,被苏培盛抱着去寻汗阿玛。
吴雅看到小古板丢下她,又气的哼哼了两声。
再看太子,正在温柔晓意地亲自给她倒茶。
“德额娘,孤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汗阿玛总是最宠爱您,他做的一切也必定是为您好。”
吴雅低头,被小太子一语中的。
其实入冬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子骨不大好,许是红丸留下的后遗症,她比正常人更怕冷。
皇帝将她照料的非常好,她甚至不会因为体寒而头疼脑热过。
她吃那些难吃的药膳,皇帝也会陪着她一起吃。
而且身子骨孱弱也不方便亲喂小公主,皇帝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吴雅想通了,就准备不和皇帝置气,于是与太子闲聊了几句,就掀开马车帘子,准备回到皇帝身边。
她一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皇帝正抱着胤禛,父子两人此时正齐刷刷的看着她。
机灵的苏培盛趁机将四阿哥抱回了太子爷的身边。
吴雅看皇帝板着脸,于是低头抓住龙袍一角,跟着皇帝回到了天子帐幄内。
御驾驻扎在了承德附近的草场,这个时候还没有热河行宫,也就是后世的承德避暑山庄。
康熙四十年以后,承德才会陆续建立二十多座行宫,逐渐形成热河行宫的雏形。
直到康熙四十二年到五十二年,热河行宫开始大规模修建,乾隆年间再次扩建。
所以她看的许多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在康熙四十年之前,四阿哥胤禛或者他爹康熙在热河行宫里和女主酱酱酿酿都是胡编乱造。
眼下是康熙二十年十月,吴雅和皇帝只能住在帐篷里。
深秋时节,帐篷里却并不显冷,而是很温暖。
此时皇帝走在屏风后沐浴,在外不比紫禁城宽敞,皇帝沐浴只能用稍大的浴桶。
吴雅褪去衣衫,也跟着入了浴桶里。
不得不说御前伺候的奴才都是人精,似乎预判到她会和皇帝共浴,她入了浴桶,发现浴桶里的水刚好与浴桶齐平,还靠下些,一滴都没渗出。
吴雅取来放在边上的帕子和香胰子伺候皇帝沐浴搓背。
接着又转到皇帝面前,趴在了浴桶边缘,惬意的享受皇帝亲自搓澡服务。
“还冷吗?”
“不冷不冷。”吴雅急的转身面对着皇帝,羞得连连摇头,满脸通红。
“朕冷。”皇帝忽而哑着嗓子贴了上来。
“浴桶里加了强身健体的汤药,太医说发汗之后效果最佳。”
不待吴雅反应过来,皇帝就将她的双脚打开,缠在了他的腰上。
……
于是乎奴才们精心准备的浴桶还是撒了一地水。
吴雅被皇帝用羞人的方式发了一身汗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困意渐渐袭来,于是躺在皇帝的膝盖上沉沉睡去。
皇帝正在处理折子,伸手将滑落到她肩上的毯子掖至她的脖颈儿,只露出她恬静娇美的容颜。
第二日一早,皇帝主持了木兰秋狝的开猎,紧接着男子和女子就分开行猎。
吴雅是此次伴驾的最高位嫔妃。
内外命妇和勋贵女子几乎以她为中心,毕恭毕敬伺候着。
为了不让她扫兴,木兰围场的奴才们倒是卯足劲讨好她,往往她才骑马走出两步,就能偶遇许多毛色鲜亮的狐狸,梅花鹿,白兔,貂之类的小动物。
大型的猛兽也不老少,可奴才们绝对不敢放出来惊吓这些娇滴滴的嫔妃贵女,只挑着毛色好的小动物放在猎场内。
第二日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各家都分别聚在一起围猎。
吴雅将娘家人请到了跟前一块热闹热闹。
今儿她娘家全家老小都穿着缺襟窄袖的猎服齐上阵,只唯独弟媳富察氏有孕在身,并未前来。
“玛法,我今儿猎了好些墨狐,一会我让人送过去,回头您和阿玛做两身大氅。”
“娘娘,奴才…”
“都是一家人,这没什么娘娘!我是威武家的长女。”吴雅听到年迈的玛法如此生疏的叫她,顿时板起脸来。
“好好好,雅雅,玛法也猎了几头火狐毛,毛色鲜红顺滑,你最喜欢红色,回头拿回去做一身红狐大氅。”
“咳咳…阿玛您真是糊涂了,雅儿虽然是贵妃,但也不能僭越的穿正红色的衣衫,只有皇后能穿。”
乌雅威武诧异的看向阿玛,他素来谨慎,今儿竟然说出如此鲁莽之言。
吴雅哪里不知道她玛法在用正红色来试探她是否有争夺后座的念头。
她只笑而不语,她知道家里人也在关心她在紫禁城里的处境。
吴雅正有些惆怅不知该不该收下玛法送的火狐皮,忽而梁九功施施然前来。
“奴才给娘娘请安,万岁爷这两日新猎了好些毛色好的火狐皮料,特意让奴才们处理过后再给娘娘送来。”
“万岁爷说娘娘穿红衣衫好看,让娘娘做身狐皮氅衣,再做一身红斗篷。”
“替本宫多谢万岁爷隆恩,万岁爷现下在何处?”
吴雅一抬手,奴才们就将小推车上堆积如山的火狐皮推走。
“回娘娘,万岁爷今儿与蒙军旗的王公大臣在北边的林子里行猎,今晚要夜宴蒙古王公,明儿要会见科尔沁的王公大臣们,后日说要陪娘娘一道行猎。”
“有劳梁公公,记得仔细照顾太子爷和四阿哥。”吴雅眼皮抬了抬,兰翠就将封好的银票塞给了梁九功。
梁九功嘿嘿笑着反手一推,又塞回了兰翠的手心里。
吴雅将梁九功和兰翠之间的勾勾搭搭看在眼里,越看越心惊肉跳,决定一会去提醒兰翠一番。
待到送走梁九功之后,吴雅看到阿玛和弟弟正将方才准备送给她的火狐皮一并放到了皇帝赏赐的火狐皮上。
皇帝的态度,已然给了她足够的体面,也给她娘家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雅雅,玛法带你去西边的林子里猎梅花鹿,一会让你阿玛烤鹿肉吃可好?”
“玛法,一会我给您猎些鹿茸来泡酒。”吴雅笑着翻身上马,一家人齐齐纵马疾驰往西边的胡杨林奔去。
此时林内有许多青春少艾的男男女女在闲庭信步。
木兰秋狝虽说是皇帝组织文武百官与蒙古王公一道狩猎,促进交流的手段,但却衍生出了大型相亲名场面。
许多正值妙龄的达官贵人家的小公子和小姑娘趁着行猎之时,悄悄的相看适婚的对象。
许多达官贵人也乐得自家的年轻一辈在木兰秋狝多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与其说是志同道合,不如说门当户对更确切些。
毕竟能随御驾前来木兰秋狝的人家,几乎都是显赫之家,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
绕过一条浅溪之时,吴雅竟然看到了正与阿灵阿依偎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二妹妹。
眼看着那二人黏在一起,快亲上小嘴儿了,吴雅惊得掉转马头,就怕被阿玛看见了,又得唠叨一句成何体统。
……
皇贵妃最器重的两个贴身掌事宫女彩星和彩玉年岁已不轻,是以皇贵妃虽没来木兰,但却让彩星彩玉前来,说是给二人安排了几个侍卫相看。
眼看眼皮子浅的彩玉被那侍卫迷得五迷三道,彩星顿时鄙夷的独自离开,准备去天子帐幄将娘娘给万岁爷写的书信交给万岁爷。
此时恰好梁九功和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喝醉的皇帝回天子帐幄歇息。
彩星眼前一亮,峰回路转间,她终于盼到了机会,若今晚能把握住机会,她将与乌雅氏一样,从卑贱的宫女一跃成为后宫的主子娘娘。
她受够了当伺候人的奴才,再寻一个奴才生下一堆为奴为婢的小奴才!
这些年来,她在皇贵妃身边期盼多年,可皇贵妃宁愿扶持乌雅氏那贱人,也不帮衬她。
这些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准备妥当,只待伺机而动。
此时彩星壮着胆子从发髻上拔下镂空的银簪,将银簪里的白色粉末倒入指甲缝里。赶忙三步并两步凑上前帮忙。
“快快快,快去取醒酒汤来。”梁九功见是皇贵妃身边的彩星,于是推开了她的手。
梁九功的话正中下怀,彩星赶忙将醒酒汤端来,可梁九功却谨慎的并未立即给皇帝服用,而是让小太监先尝。
彩星心中窃喜,那药无毒,只是催情之用,对没有子孙根的太监压根不起作用。
皇帝服下醒酒汤之后,彩星又顺手接过小太监端来的铜盆,拧了干净的帕子,凑上前替皇帝擦脸。
那帕子时不时的摩挲到皇帝的鼻息间,此时皇帝忽而呼吸急促,一把抓住彩星的手。
彩星娇媚嘤咛了一声,这声音让梁九功都起了鸡皮疙瘩,可再看皇帝似乎很受用。
此时皇帝已然迫不及待去扯彩星的衣衫,嘶啦一声裂帛轻响,彩星的衣衫就被皇帝扯破,露出鹅黄肚兜来。
万岁爷显然正在兴头上,奴才们哪里敢打扰万岁爷宠幸女人,于是纷纷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玛琭,给我…”皇帝眸色迷乱,俯身吻着心爱之人的香腮云鬓。
“皇上,臣妾在这,求万岁爷好好疼臣妾。”不着寸缕的彩星满眼欣喜搂紧皇帝的脖子。
“玛琭…”皇帝缱绻的吻不断落下,彩星甚至感觉到皇帝那已然蓄势待发。
就在她心醉神迷之时,忽而脖子被皇帝狠狠掐住。
方才还温柔款款的皇帝转瞬间一脸暴戾,恶狠狠瞪着她。
“皇上,臣妾是玛琭,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猛地拧断了脖子,一脚踹到了地上。
而此时吴雅手里捧着一大束挂满红彤彤野柿子的枝桠来到天子帐幄门口。
皇帝喜欢吃柿子,一会皇帝看到她带野柿子回来,一定会喜欢的紧。
此时兰翠忽而咿了一声:“娘娘,敬事房的太监在万岁爷的帐幄之外做甚?他们是不是来早了?”
吴雅眼看着敬事房的太监在彤史本上提笔,顿时伤心欲绝。
“不是他们来早了,是本宫来早了…”吴雅忍不住哽咽。
她早知道皇帝不可能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皇帝宠幸别的女人。
此时她心如刀割,丢下野柿子,转身离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背叛。
她不想像个疯子,歇斯底里的冲进去抓奸,对着正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皇帝咆哮痛哭,祈求他的垂爱,她想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和成全。
她含泪走出两步,脚下却仿佛在刀尖上来回撕扯割裂,她痛的寸步难行。
此时她身后的帐幄忽而被一把掀开。
皇帝此刻满目猩红,脸上溅满血污。
此刻皇帝手里还提着尚在滴血的长剑,腰上只围着鸽灰色的薄毯,赤着脚冲向了德贵妃。
奴才们吓得纷纷背过身回避,兰翠听到身后呼哧呼哧急促的呼吸声,下意识转身,顿时被满身嗜血的皇帝吓得惊呼了一声。
而此时吴雅却是失魂落魄,绝望啜泣,举步维艰缓缓离开帐幄,压根没回过神来。
直到她忽而感觉到整个人失重,才缓缓回过神,她一抬眸,就看到满脸是血的皇帝。
吴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取了衣襟上的帕子擦拭皇帝满脸血迹,直到发现皇帝脸上没受伤的痕迹,她才咬着唇拼命挣扎。
入了昏暗的帐幄内,扑鼻而来一阵血腥气息。
吴雅吓了一跳,此时满地都是碎尸,桌上还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竟然是彩星。
此时彩星半边脸都被劈开,血肉模糊间,眼珠子都炸开了,吴雅顿时恶心的捂着嘴巴忍不住干呕。
此时她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皇帝身上很烫,皇帝的呼吸更是前所未有的紊乱,神情也异常迷离。
无论吴雅怎么叫他,都得不到皇帝的回应。
他只哑着嗓子不断的叫着玛琭,将她放在床榻上发狠的要她。
吴雅此时也顾不得羞耻,赶忙惊呼着让梁九功去请太医来。
很快太医就匆匆赶来,隔着幔帐,吴雅抓住皇帝的手腕绑紧天丝,让太医悬丝诊脉。
“娘娘,这…万岁爷正在与您交合,气息打乱,奴才把不准,但猜测万岁爷服用了过量的烈性催情之物。”
“那…啊…那该如何让万岁爷恢复神智…”
“奴才立即给万岁爷指尖放血,可还得靠万岁爷尽快纾解才是。”
吴雅此时羞得满脸通红,只能让太医尽快放血,再用自己给皇帝泻火。
从亥时到天已大亮,吴雅已然数不清这是皇帝第几回宣泄在内,此时她疼的抱住了皇帝的脖子,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皇帝终于再次宣泄,喘息着趴在了她的颈窝沉沉睡去。
吴雅不敢吵醒皇帝,只抱着皇帝与他一道沉沉入睡。
也不知过去多久,吴雅苏醒之时,天都黑了,帐幄内的血腥气息和尸块早就消失不见。
此刻皇帝正在给她那里擦拭消肿止痛的药膏。
吴雅疼的直掉泪,不用猜就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
“玛琭,朕没碰旁的女人,昨夜朕只想等你回来。”
“朕失去神智间,险些被那贱婢蛊惑,她装成你,可你的味道朕都记得。”
“那些狗东西统统去领了罚,再发生此事统统赐死,对不起,朕保证,今后再不会发生此等龌蹉之事。”
“啊?臣妾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味道?臣妾从不熏香,也不佩戴香囊,哪儿有味道?”
被皇帝说她身上有味道,吴雅赶忙低头细嗅。
可此刻她身上全部都是皇帝留下的味道,霸道的沉水香夹杂着身上黏腻之物,都是皇帝留在她身上的印记。
“有,你从里到外都是朕留下的气息,朕今早才要过你。”
吴雅脸颊腾的烧红,淬了一声,转头捂着脸不去看皇帝一本正经的脸。
皇帝替她擦好药膏之后,就起身披衣。
吴雅听到皇帝在小声吃东西,于是转过身准备也吃些充饥。
可她才转身,顿时疼的直抽泣,可也看清楚皇帝究竟在吃什么了。
此时皇帝正在吃柿子,那些放在篮子里的柿子都摔裂口了,有的都已严重变形。
皇帝手边还放着一个梅瓶,梅瓶里放着她带回来的野柿子,此时只有零星几颗疏果悬挂在枝桠上。
“别吃了,昨儿我都丢地上摔坏了,一会该闹肚子了。”吴雅嗓音嘶哑道。
“无妨。”
皇帝摘下一个插在梅瓶枝桠上完好无损的柿子擦拭干净,递给坐在床边的吴雅。
吴雅接过柿子,与皇帝一道吃起来。
紧接着膳食也被送入帐幄内,吴雅整整在帐幄内躺了四五日,才勉强能骑马,却也不敢骑太快。
此时吴雅正在与皇帝用午膳,李德全来报,说皇贵妃求见,说是来请罪。
“万岁爷,皇贵妃现下正跪于帐幄外等候。”
皇帝并未抬眸,只继续给乌雅氏夹菜。
李德全瞬间明白了万岁爷的意思,于是垂着脑袋出了帐幄。
吴雅心里明白,皇贵妃在借着彩星爬龙床来固宠。
只是她无法原谅,皇贵妃竟然不顾皇帝的龙体安康,唆使彩星用下三滥的药伤害皇帝。
吴雅罕见的没有在皇帝面前替皇贵妃求情,而是默然与皇帝一起用午膳,并睡了午觉。
待到吃过点心之后,吴雅才施施然出了帐幄内。
皇贵妃此刻正跪在烈日下,见乌雅氏前来,下意识要起身,却又满眼羞愧,无地自容。
“玛琭,本宫知道解释也无用,但本宫还是要与你说清楚,彩星爬龙床并非本宫授意,本宫本意是让她与彩玉一道来相看侍卫,本宫可以用佟佳一族的荣耀起誓。”
“娘娘,你知道我的底线是家人和皇帝,旁的我从不在乎。”
吴雅今日当着皇贵妃的面,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此时梁九功忽而皮笑肉不笑的从帐幄内踏出,朝着跪在地上的皇贵妃福了福身。
“娘娘,万岁爷口谕,让您滚回紫禁城,并谕令钮祜禄贵妃今后与您一块协理六宫之事。”
“万岁爷,臣妾治下不严,罪该万死,求万岁爷息怒,给臣妾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好?”
听到表哥让钮祜禄氏族那贱人与她一起打理后宫,而非帮她协理后宫,皇贵妃彻底慌了神。
今后她在紫禁城里的权力将彻底被钮祜禄氏分走一半。
她在紫禁城里唯一有点盼头的就是位同副后的权力,表哥简直在要她的命。
此时皇贵妃急的直掉泪,忍不住抓住乌雅氏的手腕。
“玛琭,看在本宫素来对你宽厚的份上,可否帮忙求表哥网开一面,就这一回,再不会有下一回了。”
“佟素媛,再不滚回紫禁城,就立即滚回佟家。” 皇帝的怒喝声从帐幄内传出。
“表哥息怒,臣妾这就滚,求您饶恕臣妾治下不严之罪。”
皇贵妃被表哥的话吓得面色煞白,顿时边哭边着急起身。
“玛琭,本宫已灭了彩星九族,还将本宫身边年轻的宫女统统给打发走,只让四十岁以上的老嬷嬷伺候,今后再不可能发生此等意外。”
皇贵妃此时吓得战战兢兢起身,表哥这回真是勃然大怒,她已经许多年没见到表哥发这么大火了。
上一回还是孝昭那贱妇算计表哥之时。
皇贵妃失去一半掌管紫禁城的权力,愈发焦急,于是悄悄的将乌雅氏叫到一旁。
“玛琭,本宫并非在挑拨离间,可那钮祜禄氏与她姐姐孝昭皇后一样,都不是好货色。”
“当年孝昭皇后一早就看出表哥对你有意思,可却将你当诱饵来戏弄表哥。”
“后来有一回她伤了你,害表哥伤心欲绝,可事后,那贱人却还在利用你吊着表哥的心,表哥震怒,为了你,孝昭皇后必须死。”
“本宫想告诉你,本宫一定是表哥在后宫里最忠心耿耿的狗,本宫绝对不会背叛表哥。”
吴雅心下骇然,她没料到孝昭皇后的死,竟然是皇帝的手笔,她始终以为是皇贵妃出的手。
吴雅心下一沉,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帮着钮祜禄贵妃破了永寿宫里的杀局,岂不是在拆皇帝的台。
皇贵妃看乌雅氏满眼震惊的模样,就知道乌雅氏已然猜到个中原委。
“是的,我只是表哥的傀儡,你拆的是表哥的台,如今钮祜禄氏防备心极重,甚至都不喝玉泉山送来的泉水,而是只喝她宫里的井水,且井口都有专人日夜把守。”
“但你不必担心,本宫自然能替你杀下这一局。”
吴雅愕然看向胸有成竹的皇贵妃,显然她已经想好了如何破局,说不定已然在实施她的计划。
“娘娘…打算如何做?”吴雅忍不住开口询问。
她忽然很庆幸与皇贵妃没有彻底反目成仇,庆幸自己得到了帝王之爱,否则早就被算计得粉身碎骨。
“这些你不必知晓,表哥说了不让这些事情污了你的眼,本宫自会筹谋。”
“玛琭,念在本宫对你素来宽厚的份上,求你帮本宫在表哥面前多美言几句可好?本宫真的要回去了,免得表哥再龙颜大怒。”
“臣妾恭送娘娘。”吴雅惊魂未定,浑浑噩噩的送别皇贵妃。
转身折步回到天子帐幄之时,皇帝正在亲自擦拭他的佩剑“亮银枪”。
皇帝的佩剑是纯银所制,削发如泥。
皇帝佩剑无数,最讨厌的剑是孝庄在他亲政之时送的碧玉剑,最喜欢的就是这把随他征战三藩的亮银枪。
“玄烨…”吴雅有一瞬间哽咽,她仍是有些心有余悸,没想到她才是害死孝昭皇后的真正原因。
“嗯?”皇帝抬眸,眸中染着缱绻柔情。
“你别再为我杀人了,我不喜欢。”吴雅捂着嘴角,含泪喃喃道。
“嗯。”皇帝应了一句,低头继续擦剑。
“可好些,今日带你去狩猎。”
“还有些疼,估摸着没法自己骑马。”吴雅脸颊发红。
“那就不骑马,你坐朕怀里,与朕共骑。”皇帝伸手摩挲她的手背,眸中墨色翻涌。
这几日她在养身子,皇帝已多日不曾沾她的身子,他很想要她。
皇帝艰难将眼神从她身上挪开,沉声让奴才入内更换猎装。
今儿一家四口一道去行猎,吴雅依旧坚持自己骑马。
小太子年仅七岁就能拉开七力半的弓,猎得好些狐狸和雪貂。
再看她的好大儿胤禛,不愧是四力半,妥妥的战五渣,他骑着迷你小马驹,在奴才们的保护和簇拥下,有模有样的把玩手里的小弓箭。
射箭依旧次次不中,吴雅也不指望才一岁半的孩子能力拔山兮,于是嘱咐胤禛身边伺候的奴才,让抓些小兔子逗他玩儿。
此时山林内传来猛虎嘶吼咆哮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吴雅看皇帝身边伺候的侍卫都往密林内纵马疾驰,顿时吓得胆战心惊,于是策马扬鞭焦急冲入密林内。
入了密林内,吴雅就瞧见皇帝正用佩剑将一头斑斓猛虎一剑掼喉。
数名侍卫围上去按住猛虎四肢,很快那猛虎就奄奄一息倒地而亡。
此时太子身边的奴才也来禀报,说太子爷威武,方才猎得一头小老虎。
吴雅大喜,小老虎皮料柔软,正好用来给皇帝做条小毯子。
此时吴雅热得将罩在肩上的斗篷解开,丢给了一旁的兰翠。
忽而一声尖锐鸟鸣声传来,吴雅抬头竟然看见皇帝豢养的海东青在她头顶盘旋,径直朝她俯冲而来。
第72章 第072章
距离她头顶上方还有数十米之时, 那海东青忽然啄下一根尾羽抛向她。
吴雅下意识要去接,耳畔却传来一阵箭矢破空的呼啸声,那尾羽竟然被箭矢劈碎, 散落一地碎羽。
“哎呀娘娘, 许多鸟儿拔下的羽毛可不能乱收。”梁九功忙不迭提醒道。
“啊?这是为何?有何讲究?”吴雅一脸懵然。
梁九功瞅了瞅万岁爷, 眼见万岁爷将那只给娘娘赠羽毛的海东青愤怒射杀, 于是垂着脑袋饮马退到一边。
皇帝板着脸将那死鸟射杀之后, 马鞭一甩,就将懵懵然犯迷糊的女人卷入怀中, 纵马疾驰入了密林内。
“玄烨,我是不是闯祸了?”吴雅感觉到皇帝强烈的怒意。
“哼,你身上很热,温度刚好与有些鸟类燃情之时一致,方才那该死的海东青发了情,在向你赠羽求欢。”
“啊???”吴雅捂脸,她哪里会知道这些奇葩的冷知识。
她顿时哭笑不得, 没想到皇帝连鸟的醋都吃, 还真是妥妥的醋皇。
此时皇帝纵马的速度愈发迅疾,吴雅被咧咧的秋风刮得脸颊生疼,于是转过身扑进皇帝的怀中。
皇帝忽而低沉闷哼一声, 吴雅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转身之时, 蹭到了皇帝那。
她顿时满脸通红,吓得弓起身回避。
“玛琭, 还疼吗?”
“早不疼了, 今儿我都能纵马疾驰了。”吴雅老老实实回答道。
“甚好。”皇帝忽而喑哑道。
吴雅柔声细语应了一句是,话音未落, 竟然感觉到皇帝在解她的衣衫盘扣。
吴雅又惊又羞,赶忙按住皇帝不安分的手。
“玄烨,这…这是在野外,你需克制些才是,啊…”
皇帝哪里肯听,竟然撕开了她的短褂。
“玛琭,抱紧我。”
此时吴雅的衣衫早就不翼而飞,羞得抱紧皇帝。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梁九功眼尖的发现水红的肚兜和一堆碎衣衫不断掉落马背。
而此刻万岁爷将已斗篷摊开,压根看不清二人在马背上做什么。
可梁九功一看就知道了,吓得赶忙让所有人统统转过身去,只让几个小太监跟着他上前伺候。
今儿这片林子早就被清空戒严,只万岁爷一家子在此围猎。
万岁爷还真是……
梁九功都不免老脸一红,赶忙嘱咐奴才将太子和四阿哥先送回去,又让人立即在密林入口搭起临时帐幄,准备干净的衣衫和热水。
而梁九功则亲自猫着腰,沿路捡起撕碎的明黄龙纹猎装和女子的衣衫鞋袜,最后累的腰都麻了。
直到落日熔金之时,梁九功听到了马蹄疾驰声渐近。
他和奴才们统统背过身回避。
而此时吴雅紧紧抱着皇帝,脸颊通红,软着身子被皇帝带入了帐幄内。
二人沐浴之时,皇帝仍是意犹未尽的闹腾了一回。
回程之时,吴雅羞得低着头坚持自己骑马,再不想理皇帝。
接下来为期十日的木兰秋狝,除去开头的两日和她养病的三四日,皇帝竟然整整胡闹了三日。
吴雅初时还会劝导,可皇帝却愈演愈烈,她再不想开口提醒,只能由着他折腾。
终于熬到木兰秋狝结束。
敏妃的十三阿哥这几日总咳嗽不止,关外苦寒,敏妃请旨提前回了紫禁城。
皇帝又下旨让随驾前来木兰秋狝的嫔妃们一道跟随敏妃回京。
吴雅担心小公主抵御不了关外的严寒,又一并将小公主嘱托给章佳氏带回紫禁城照料。
康熙二十一年,皇帝平定三藩之乱,又彻底拢权在握,加之妻儿相伴,不免志得意满,于是开始进行第二次东巡。
此次东巡足足有两千余人随行。
皇帝还准备巡幸盛京后,再一路北上,拜谒大清祖陵——永陵。
既然来都来了东北,吴雅就撺掇着皇帝带她前往松花江上进行冬捕。
皇帝此次北巡,比历史上提早了三个月,抵达盛京皇宫之时,已是年关将至。
盛京皇宫并不及紫禁城宽敞,后宫也只有清宁宫、关雎宫、永福宫、麟趾宫、衍庆宫这五宫主位居住的宫殿。
吴雅原以为皇帝会安排她住在皇太极宠妃海兰珠所居的关雎宫,却不成想,皇帝竟将她安排进了中宫皇后所居的清宁宫。
她简直受宠若惊,正要婉拒,可梁九功却来传话,说万岁爷今晚翻了她的绿头牌。
吴雅顿时哭笑不得,皇帝身边只带着她一个嫔妃,还煞有其事的遵守起老祖宗侍寝的规矩。
他对她何时守过召幸侍寝的规矩了?
此时吴雅正要开口说要住到关雎宫里,却被梁九功告知除了清宁宫,其余四座宫殿正在修缮,无法住人。
吴雅无奈的跟着奴才们来到清宁宫里。
清宁宫是五开间前后廊硬山式的“筒子房”格局,东梢间是皇后的寝宫。
吴雅将太子和四阿哥安顿在了东次间之后,就坐在了宽大的支摘窗前,仰头看向清宁宫门外竖立着的祭天“索伦杆”。
皇帝安排了她主持索伦杆祭祀,这本是中宫皇后的职责所在。
索伦杆是满人的习俗,在索伦杆顶端会放置供奉神鸦的碎肉等食物。
所谓神鸦,就是乌鸦。
乌鸦在大清的地位简直被神话,传闻爱新觉罗氏的祖先曾经被敌人追杀,后来被一群乌鸦所救。
爱新觉罗氏的先祖对乌鸦起誓,今后爱新觉罗一族定会永世铭记乌鸦的救命之恩,永远不会伤害乌鸦。
为此大清在盛京皇宫和紫禁城里都立了索伦杆,用来祭祀和投喂神鸦。
每年腊月三十,皇帝还会亲自在索伦杆进行祭祀,在索伦杆上的锡斗中盛入动物内脏、五谷杂粮喂食乌鸦。
神鸦在大清地位神圣不可侵犯,紫禁城里任何人不得伤害神鸦,否则杀无赦。
皇帝一到盛京皇宫就不见人影,御驾才驻跸盛京皇宫,他就开始马不停蹄亲自主持祭祖事宜。
古代许多祭祀规矩繁多,甚至女人不被允许参与,是以皇帝只带着太子和胤禛一道前往。
吴雅百无聊赖之下,决定第二日到东北的早市逛逛。
她从前就想抽空去东北旅游,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往往是有钱的时候没时间,有时间旅游了却兜里没钱。
盛京正值严寒,说呵气成霜都不为过。
吴雅险些将自己裹成了球,又换上皇帝让人准备的小羊皮皂靴,戴上暖帽和毛领围巾,揣着小手才敢出门。
早市聚集在上冻的江面上。
原来东北的物价在古代就是物美价廉。
宽阔平坦的江面上,甚至还有男女老幼在冰嬉。
琳琅满目的东北特色小吃和山货延绵看不到尽头。
吴雅边逛边吃,嘴里就没停下过。
此时冰面上一队带着枷锁镣铐,穿着单薄囚服的囚犯吸引了吴雅的注意。
“主子,这些人是犯了重罪之人以及他们的家眷,正被发配往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关。”
小安子将装在水囊里的热乎豆浆捧到娘娘面前。
吴雅顿时同情的看向那些囚犯,永世不得入关,意味着这些罪犯将世世代代为披甲人的奴隶。
只不过他们绝大多数人活不到有后代。
宁古塔并非是一座塔,满语里六的发音是宁古,而个的发音为塔。
所以被音译成宁古塔,宁古塔在满语里的意思是“六个”,宁古塔四季重冰积雪,简直苦不堪言。
大清入关之后,在宁古塔设立了宁古塔将军统辖披甲人,世代驻守边疆苦寒之地。
披甲人就是曾经被大清打败的部族降臣后代,其低位只比阿哈(奴隶)高一等,大清不放心将这些人带入关内,就让他们世代守护在极北苦寒之地。
披甲人大多祖上是战俘,又苦守在边疆,本就戾气重,那些给披甲人当奴隶的罪犯和家眷更是苦不堪言。
给地位低下的披甲人当奴隶,甚至还不如阿哈。
许多罪犯往往没过多久,都会被凶残的披甲人折磨致死。
为了安抚这些骁勇善战的披甲人,朝廷时常会送罪犯和罪臣家眷前往宁古塔给披甲人当奴隶驱使。
所以许多人一听到自己要被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隶,宁愿自戕而亡,尤其是女子,至少自戕还能留住清白的身子。
殊不知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发配宁古塔的路上,早就被押解的狱卒玷污,柔弱的女子能活着来到宁古塔的,只有十之二三。
毕竟发配之路艰苦,要翻山越岭还要渡河,即便病死在半路也无可厚非。
所以发配宁古塔是重罪,比之斩首还更杀人诛心。
此时河床上忽而传来一阵阵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紧接着上冻的河床忽而传来摧枯拉朽般奇怪的碎裂声。
“快跑,冰裂了!”不断有人惊呼起来。
众人纷纷四散逃开。
吴雅被矫健的太监和便服侍卫团团围在当中,也跟着人群一道逃离。
可才走出几步,忽而脚下传来清脆的咔擦咔擦声。
她的双脚间忽然裂开一道冰裂,吴雅吓得俯身趴在了冰面上。
“快散开跑!别聚在一起!”吴雅吓得惊呼道。
“主子!”
小安子和侍卫们立即分散开,吓得面色煞白,不敢贸然跳到娘娘身处的浮冰上。
于是着急的去寻长木棍,将浮冰拽到岸边来。
四周围都是咔擦咔擦冰块碎裂的声音,吴雅吓得趴在冰面上不敢乱动,只能随着碎裂的冰块在江中绝望浮沉。
此时一块块碎裂的浮冰在湍急的江中碰撞,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在浮冰的撞击下,吴雅趴着的这块浮冰渐渐生出许多蛛网般的裂痕。
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可即便如此,碎冰上的裂纹却渐渐开始密集若蛛丝。
“砰!”一块尖锐的浮冰在此时狠狠撞向已然岌岌可危的容身之地。
吴雅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她能清晰感觉到趴着的浮冰正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再难承受她的重量。
完了…
她眼前一黑,无助跌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湍急的河流带着冰碴儿急速涌动,浮沉间,吴雅的后脑勺磕到了一块浮冰,顿时血流如注。
江中一名趴在小舢板上的女囚犯和一名魁梧大汉正在激流中沉浮。
此时那魁梧大汉将肩上的包袱递给娇弱的女囚犯。
“快把囚服换掉。”
那女囚犯瑟瑟发抖接过包袱,却手腕一颤,包袱直直落入江中。
“郑郎,衣衫掉了,这该如何是好?”
“不慌!”男子此刻恰好看到一袭红衣正在江中浮沉,一个猛子扎进了江中,再浮出水面之时,手里多出一身红衣。
“秋娘,把你的囚服脱下来,我给那替死鬼换上。”
女囚犯点点头,脱下了身上的囚服。
……
康熙二十一年腊月二十五。
盛京广宁县。
田于氏捏着荷包,领着儿子田文镜去草市牙行买丫鬟。
儿子明年秋,即将去闽浙的长乐县为县丞,田于氏想着给儿子买个伶俐乖巧的丫鬟伺候着,若合适,再让那丫鬟开了脸,做个通房。
“抑光,眼看你为你父亲丁忧三年之期明年就到了,你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儿了,从前你说考取了功名再说媳妇,如今你也算事业有成,再不能如此孤家寡人。”
“过了年你就二十二了,隔壁家春生比你还小三岁,孩子都三儿了。”
“嗯,母亲开年后可张罗合适女子,她只需孝顺婆母,知书达理,家世清白即可。”
“你表妹蒋月荞尚待字闺中,就是你三表姨家的小女儿,今年刚满十五。”
“她生的俊俏水灵,粉面桃腮肤如凝脂,身材也匀称,也曾跟着家里的哥哥读过书,知书达理更是不在话下。”
“呵,从前倒是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些亲戚。”田文镜嗤笑道。
“如今你有功名在身,明年又要到南边当县丞,自然不一样。”田于氏讪讪笑道。
若非这些年儿子在金陵求学,他早该说媳妇了。
“嗯,母亲做主即可,过几日可安排相看了再说,择妻乃是人生大事,需慎之又慎。”
说话间,母子二人来到了草市里。
草市里卖的丫鬟大多数会比正经的牙行里卖的便宜许多。
母子二人囊中羞涩,准备到草市里瞧瞧行情再说。
母子二人来到草市西边,这附近聚集着好几家人伢子在撮合买卖奴仆,从中抽取报酬。
因存着给儿子挑选通房知晓男女情事的心思,故而田于氏打算挑容貌俊俏些的丫鬟。
此时她一双眼睛在一排坐于墙根下的年轻丫鬟脸上逡巡,忽而被一仰头靠在墙头,容貌绝艳的女子吸引住全部心神。
再看那女子头上插着三根草,田于氏却开始望而却步。
草市上奴仆的头上插一根草,代表贱卖,这类人通常生活困苦,连饭都吃不起,所以只要能管吃喝就能自愿卖身为奴。
有许多卖身葬父母之流,都会因为着急买棺材贱卖自己。
而头上插着两根草,则代表平价出售,价格略高些。
最让人头疼的是在头上插三根草之人,此等人都有一技之长,不是容貌尤其秀美,就是能识文断字,价格要的最高。
可田于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于是忍不住凑上前去问价。
田文镜正低头思索明日去衙署拿县丞官服,一抬眸就看到母亲正让人伢子在看奴仆的牙口。
待到看清楚那正被人伢子捏开嘴巴查看牙口好坏的女子容貌之时,他顿觉如遭雷击。
“乌雅姑娘!”
人伢子看到这家人的儿子眼睛都看直了,当即决定价格往高了抛,狠狠赚一笔。
可田于氏却是个精明的,很快发现这貌美女子不对劲。
“等等,这女子不大对劲,如此嘈杂怎么还睡得着?你快些叫她起来说话。”
“啊这,实不相瞒,若她是身体康健的,哪里还会沦落到草市?早就入了花楼当吃香喝辣的花魁娘子。”
“啊?竟然是活死人,可惜了。”
“夫人,这姑娘虽然有残疾,但…但买回去也能赚钱,就凭她这容貌,总有人好那一口不是,您买回去打扮的漂漂亮亮,一回收个三五十个铜板,再不济收半斤猪肉,哪儿能亏呢。”
“您瞧瞧这姑娘的牙口和肌肤,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
那矮胖的女人伢子简直唾沫星子都说干了,这活死人也不知转辗几手,听说是发配宁古塔逃出来的官家小姐。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脑袋被门夹了才傻乎乎的花五两将她买入。
如今过了七八日都卖不出去,彻底砸手里。
她已下定决心,若今儿还没人要,干脆就养在家里,专门给那些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尝鲜,赚个半斤猪肉一斤酥糖也好。
这赔钱货,合该关进牛棚里夜夜换新郎。
“不必了,我是来买丫鬟伺候的,并非是来买活死人当祖宗伺候的,抑光,我们到斜对面瞧瞧,娘方才瞧见个水灵的姑娘。”
“夫人您请留步啊,这姑娘五两您要吗?就五两,您好歹让我保本钱啊。”
人伢子见那对母子要走,顿时急的团团转,索性抛出了底价。
“好,我就要她!”
田文镜忽而疾步走到乌雅姑娘的身边,解下身上的棉袍裹紧她单薄的身子,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母亲,我要她,我先去马车里等你。”
“抑光!你给我回来,你是不是疯了,买个活死人回去做甚!”
田于氏气的捶胸顿足,正要去追,却被人伢子拦住去路,最后不情不愿的数了五两银子,劈手接过女子的卖身契满脸怒容离去。
马车内,田于氏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数落儿子被女色迷惑,气的面色铁青。
再看那女子,即便昏迷,却依旧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田文镜心疼的将乌雅氏抱回卧房内的暖炕上。
才一年多未见,没想到曾经他触不可及仿若星辰的女子,却不幸跌入尘埃。
此刻,这颗璀璨的星辰,竟然落在了他的掌心。
母亲方才说她可能是宁古塔逃出去的罪奴,宁古塔那种地方,每年都有许多罪奴逃脱。
宁古塔条件之艰苦,甚至连一些披甲人都不忍追回那些逃走的可怜女子。
有些女子被抓回去后,披甲人还会帮忙作证说逃犯是迷路,并非逃跑,只不过此等善良的披甲人不过寥寥尔。
她既是改名换姓的宁古塔罪奴,说明她已家道中落,也不知她在宁古塔遭受了多少非人哉的虐待,竟被迫害成活死人。
此时看到乌雅氏凌乱的发髻还染着污泥,田文镜匆忙唤来母亲,让母亲帮忙给她沐浴更衣。
田于氏本就因儿子执意要买活死人而糟心,此时把心一横,索性让儿子自己去照料那活死人。
他都二十一了还没碰过女人,正好让他也开开眼。
于是田于氏取来一身她的旧衣,转身就摔门而去。
田文镜错愕尴尬的站在原地,最后只能无奈的亲自替她沐浴。
当褪去她单薄的衣衫,田文镜尴尬的别开眼不敢冒犯她。
可他即便想避嫌也无计可施,又是天寒地冻之时,他担心再这么别扭下去,会害她着凉,索性大大方方抱着不着寸缕的女人,放进了浴桶里。
他极为细心替她洗头沐浴,直到用光两锅热水,才将她洗干净。
她美得简直不似在人间,甚至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极美。
田文镜忍着男子的本能和悸动,替她沐浴更衣,换好衣裳,烘干满头青丝,放在了他的被窝里。
将她安顿好之后,田文镜又急急忙忙去请大夫。
没过多久,他就领回家一个鹤发郎中。
老郎中切脉之后,又在那女子的头顶扎了数针。
“田大人,这女子头部曾经受到重创,估摸着脑子里还有淤血压迫经脉,所以才无法苏醒。”
“能治是能治,只不过需日日扎针,不知何时能苏醒,再有她服用的药也不便宜,一贴药五两半钱,日日都需服下一帖,少说要服个百日起。”
“扎针简单,我教你,你自己就能给她扎针,可这药服下之后,我虽能保证她苏醒,但不能保证她身上能动弹,倘若耗费巨资,只不过是能让她睁眼说话,浑身动弹不得,这又何必呢。”
“田大人,您想好再说。”
田文镜此刻前所未有的纠结和挣扎,难怪人伢子能贱卖她,许是知道她无药可医。
即便将她唤醒,也只能无法动弹的瘫子。
可那又如何?那么…她就能永远属于他一个人。
想到这,田文镜顿时激动的心潮澎湃。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里浮现乌雅氏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美,他甚至能在她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他为之倾倒的错愕。
不,他想此生再看到那双带笑的眼睛。
“陈大夫,劳烦您教我该如何施针,另外再帮我开十日…不,开足二十日疗程的药。”
田文镜转身从钱匣子里取出一百两银子,这些原本是他准备找机会还给乌雅氏的银子,如今正好给她治病用。
二十日后,若她还无法苏醒,他即便当掉过冬的棉袍,也不能断她的药。
于是连续三四日,田文镜都在夜以继日学习如何替她扎针。
虽然只是煎蛋的在头顶几处穴道施针,但他仍是谨慎的先扎过自己之后,才敢对乌雅氏施针。
田于氏看儿子几乎日日在屋里与那半死不活的丫鬟厮守,气的日日摔筷子,洗碗的时候更是把锅碗瓢盆砸的忒响泄愤。
大年三十,这日一大早,田于氏在厨房里气的将案板上的肉馅剁得梆梆响。
而此时她的儿子倒好,竟然将那丫鬟抱到院子里,温温柔柔替她挽发。
她这个母亲都不曾被儿子这般伺候过,还真是有了女人忘了娘。
“抑光,明日晌午,你表姨会带着蒋姑娘来家中相看,你记得把这丫鬟藏好,免得蒋家姑娘看到不舒坦。”
“母亲,我…我不想相亲,我想要她。”田文镜忽而满脸通红低头。
田于氏顿时吓得瞪圆眼睛,拎着菜刀就冲到了儿子的面前。
“抑光,这女子这般半死不活又如何为你生儿育女?又如何做贤妻良母?你可以拿她来纾解和了解男女情事,但我绝不会答应你娶她。”
“儿啊,有些事情本不该为娘来说,但你父亲亡故,为娘今儿不得不厚着脸皮说两句。”
“其实男女之事,也就避火图里画的男男女女那么回事儿,今后你有了正经的妻,要什么没有?绝不能沉溺于情事,你可明白?”
田于氏张了张,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合该男子来教导儿子开窍,可如今孤儿寡母,只能她自己厚着脸皮教导儿子。
“你别瞧她如今看着妖娆美丽,但如此经年累月的躺着,迟早就像发面馒头似的,身型走样浑身肥膘。”
“为娘今儿就先把丑话撂下,除非她苏醒和彻底康复,否则为娘宁愿一根麻绳随你爹去了,也不会答应你娶个活死人。”
母子二人争执间,忽而传来一阵突兀的虚弱咳嗽声。
田于氏顿时惊的将手里的菜刀都掉落在地。
“乌雅姑娘,你醒了!”田文镜顿时欣喜若狂。
此时吴雅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气力。
她下意识想抬起手揉眼睛,忽而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她顿时吓得垂眸,发现自己手脚仍在。
可为何她完全控住不了自己活动手脚了。
此时吴雅满眼恐惧,忍不住啜泣出声。
“田…田文镜,我…我手脚动不了…”
“对不起,乌雅姑娘,我救你回来之时,你的身子甚至比现在更糟糕。”
“你等我一会儿,我立即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田文镜起身就要去寻大夫,可看到又将菜刀拿起来的母亲,于是尴尬的再次走到乌雅氏面前。
“我抱着你去找大夫可好?免得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吴雅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瘫痪的绝望中,只能含泪点头,哑着嗓子道了声谢谢。
路上她又忍不住开口询问田文镜她正身处何地,今日是什么时间。
她就怕田文镜会说现在是康熙五十年或者四十年这种噩耗。
幸亏田文镜说出的时间,距离她落水只有七八日。
而她如今身处在盛京城附近的偏远小县城里。
也不知皇帝知道她落水下落不明,会不会吓坏了。
可当大夫说她康复的机会渺茫之时,吴雅顿时绝望啜泣。
此时她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到皇帝身边。
她不想胤禛和小公主有一个瘫痪的额娘,皇帝天天要面对一个瘫痪的女人。
此时吴雅甚至忍不住放声痛哭,为何如此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宁愿就这么死在江中,也好比如今这般没有尊严的活着好。
“田公子,可否让大夫配一帖喝下之后能无知无觉死去的药来。”
田文镜正将五两半一副的药退给大夫,猛然听到乌雅氏说让他买无知无觉致死的毒药,顿时惊的转身看向她。
“我既救了你,又如何会让你再出事,乌雅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痊愈。”
“没用的,田公子,我可能一辈子只能这般苟活,我不愿!”吴雅哽咽道。
“乌雅姑娘,若真如此,田某愿照顾你一生一世。”
吴雅被田文镜这番看似表白的话吓着了。
她正要继续求着田文镜给她买药吃,可他却俯身折腰,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乌雅姑娘,我不管你从前种种,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愿意陪着你。”
“就当你曾经对在下的救命之恩,在下囊中羞涩,还不起一百两银子,所以只能以此抵债,不知姑娘可否领情?”
听到田文镜说是为了偿还她曾经赠予一百两银子的恩情,吴雅顿时松了一口气。
感谢曾经的自己,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她帮助田文镜,如今他知恩图报,也对她施以援手。
“田公子,你可否…让我在你家修养几个月?就半年左右即可,若半年后我还是这般样子,你就帮我买药成不?”
“我带你回家,今儿除夕夜,你想吃什么?”田文镜顾左右而言他。
“都成,我很好养,我吃的少,我只要能动弹,还能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吴雅弱弱说道。
忽而听到田文镜轻笑了一声。
“乌雅姑娘,在下家中虽不算富裕,但三餐白面馒头还是管够的,我每日再给你加两个鸡蛋,你想吃水煮蛋还是煎蛋?”
吴雅喜欢吃煎蛋,但想着煎蛋费油,虽然田文镜在报恩,但她也不能要求太多,于是随口说了句白煮蛋即可。
末了,她又补了句谢谢。
回到田家小院之时,田文镜的母亲正将刚出锅的热气腾腾饺子端到暖炕上的矮桌。
桌上还放着一海碗野鸡炖蘑菇和一盘红烧鱼,一盆酸菜粉条炖猪肉,一大盘豆角焖面,还有一小盘血肠。
母子二人除夕夜吃的还真丰盛,吴雅闻着饭菜香味就馋的咽口水。
显然田文镜也发现她饿了,竟然取来一个围兜,系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吴雅忽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昏迷这些时日,又是谁在照顾她的吃喝拉撒?
可她哪里敢开口问,显得她好像很挑剔似的,反正今晚就寝,她就知道答案了。
不得不说田文镜是个细心温柔还很有耐心的男子。
他不仅亲自伺候她吃饭,还细心的将所有带骨头的肉类统统耐心剔骨,用干净的小刀子切成适合入口的小块。
昏黄烛火下,田于氏愈发被这女子的绝美容颜震惊,只可惜如此美貌的女子,却并未裹足,显然并非官家正经的小姐夫人。
吃过年夜饭之后,吴雅被田文镜抱回一处看着简朴素雅的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一方暖炕,显然今晚她要歇息在这。
眼看着田文镜打来热水,熟练的替她漱口洁面,又替她洗手洗脚,吴雅顿时腾得涨红脸。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这些时日,都是田文镜这个大男人在贴身照顾她。
此时吴雅尴尬垂眸,轻嗅到身上和田文镜一模一样的淡雅松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乌雅姑娘,我母亲不晓得伺候人,你又需日日扎针,所以我不得不与你同出同住,你权且将我当成大夫,大夫面前并无男女区别,只有病人。”
“嗯,那有劳田公子。”吴雅强装镇定。
此时田文镜忽然取来好些银针,竟然在他自己的四肢上扎针。
吴雅顿时骇然:“田公子为何要在自己身上扎针?”
田文镜正疼的皱眉,只柔声细语道:“在下并非经验老道的大夫,免不得要亲自测试过,方能替姑娘扎针。”
“在下表字抑光,姑娘可与我母亲一样,唤我抑光。”
吴雅感动的道了声感谢,田文镜扎针之后,这才开始替她施针。
可即便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扎成刺猬,可吴雅却依旧无知无觉。
她顿时绝望啜泣:“时辰不早了,抑光,今儿就到这吧,别打扰你歇息。”
田文镜点点头,将她身上的银针拔出,起身就去铺床。
期间吴雅去净了一回手,她实在不好意思请田文镜年迈的母亲伺候她,于是只能彻底摆烂,放下尊严和羞耻,由着田文镜帮忙。
净手之后,田文镜将她抱回暖炕上,将她放在了床榻里侧。
此时田文镜除去外袍,穿着纯白中衣朝她做揖:“乌雅姑娘,在下冒犯了,家里只有两间屋子有暖炕,你先将就将就。”
田文镜的语气顿了顿,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母亲浅眠,不喜欢与陌生人共寝。”
吴雅其实早就察觉到田文镜的母亲极不喜欢她,甚至方才吃年夜饭之时,田母甚至还对她翻了好几回白眼。
她如今就是个瘫子,哪里还敢挑三拣四,主人家都愿意将暖炕分给她一半,她压根不敢再去矫情的追究什么男女大防。
田文镜是雍正朝的权臣,吴雅相信胤禛的眼光,若此人心术不正,胤禛也不会如此器重他。
苏醒第一晚,吴雅全无半点睡意,她在思考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最后决定先看看恢复情况,若她恢复无望,即便再痛苦,她也要忍痛与皇帝和孩子们分开。
可分开之后她又能去哪?她一个瘫子被田家逐出家门,只能等死。
有了亲情和爱人的牵绊,吴雅开始贪生怕死,留恋苟活,即便再不堪和狼狈,她也想活着。
第二天一早,吴雅就被窗外劈柴的声音惊醒,她听到田文镜在低声提醒母亲晚些劈柴,别吵着她歇息。
“矫情,这都日上三竿了,怎好意思懒起。”
田母阴阳怪气扯着嗓子说道。
吴雅尴尬咬唇,用力咳嗽了几声,很快就听到田文镜轻快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吴雅下意识要起身,兀地,她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伸到了面前。
她顿时欣喜若狂。
“抑光!我…我双手能动了!”吴雅顿时喜极而泣,用双手激动的摸着自己的眉眼脸颊。
“你别着急,现在能缓缓坐起身来吗?”田文镜也满眼喜色,疾步走到暖炕前。
“我试试。”吴雅微微侧身,用双手缓缓撑着坐起身来,可双手力气似乎还没完全恢复,她手肘忽然不受控制弯曲,顿时吓得惊呼一声。
猝不及防间,田文镜猛地扑到炕上,抱紧了她的上半身。
好巧不巧,他的手掌正好按住她的柔软,二人俱是尴尬的满脸通红。
“对不住,方才急于救你…”
“不必道歉,我还得感谢抑光出手相救,否则我定跌倒在地上,免不得受伤。”
“抑光,你饱读诗书,可知道有一种带轮子的座椅?”
“你说的是行走不便之人用的四轮座椅?”
“此物做起来不难,一会我去寻些木头来,两日就能做好。”
吴雅没想到古代就有轮椅了,顿时欣喜不已,赶忙对田文镜千恩万谢。
她双手能动弹之后,也免去许多尴尬的肢体接触。
此时她开始颤抖着手给自己洗脸,又替自己挽发。
她下意识想挽满人的发髻,可想了想,又拆开挽好的满女发髻,改成汉女妇人的牡丹髻,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田文镜极为体贴入微,甚至准备了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吴雅今儿心情大好,于是略施粉黛。
当田文镜入屋内抱她用早膳之时,忽而看见佳人回眸一笑,他顿时心跳都漏了半拍,赶忙垂下眼帘,掩饰惊艳神情。
田于氏初时还抱着手臂站在院子里,忽而看见儿子抱着那女子出了屋子,再看那女子今儿云鬓香腮,淡扫蛾眉已是倾城之姿,顿时瞪圆眼睛。
这般姿容卓绝的女子,今后与抑光诞育的儿女也一定不俗。
田于氏面上不免也柔和几许,甚至罕见地帮那女子盛了一碗浓粥和一把小咸菜。
靠近只是,田于氏忽而诧异的盯着那女子的挽的妇人发髻,心中暗道不好,她险些忘了查探那女子是不是完璧!
该死的人伢子打包票说那女子是犯官家的小姐,可如今这女子却挽了妇人发髻!
简直岂有此理!家里虽不算富裕,可她哪里容许儿子与不干不净的女子媾和,顿时气的摔了碗。
“抑光!你出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田文镜尴尬的又替乌雅氏装了一碗粥,又递给她剥壳的鸡蛋和馒头,这才去了母亲的屋里。
那母子二人离开之后,吴雅有些忐忑的咬着筷子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田母,希望她别将她赶走才是。
入了屋内之后,田母索性开门见山:“抑光,这女子身子是不是不干净了?我瞧着她梳了妇人发髻。”
田文镜垂着脑袋,语气带着不安:“母亲,这女子既是你买来给我知晓人事的女人,我提前要了她,有何不可?”
为了让母亲答应他娶乌雅氏,田文镜只能咬牙撒谎。
“啊…你…你…”
第73章 第073章
田于氏脸上臊得慌, 她哪会料到素来知书达理的儿子,竟也会如此沉不住气,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要了那女子。
可儿子血气方刚, 从前又没沾染过女人, 冲动也在所难免。
“母亲, 儿子是她第一个男人, 您放心。”
田文镜为让母亲别再对乌雅氏甩脸子, 只能用谎言暂时安抚她。
“你…你也真是的…要与她圆房也不让为娘去选个好日子…”田于氏尴尬道。
“对了,她本名叫什么?”
既然那女子的身子给了抑光, 也算是田家人,田于氏顿觉她亲切起来。
“她…叫乌雅。”
“抑光,你既真心实意喜欢她,为娘也不为难她,这样吧,她若怀上孩子,为娘可答应你抬她做良妾, 你的正妻必须是体面人家的姑娘。”
“只是为娘很担心, 她那孱弱的身子,估摸着再难孕育子嗣。”
田文镜又敷衍应了一句大夫说她孕育子嗣无碍,这才见母亲转忧为喜。
田于氏心中大喜, 能生就好,官宦人家一妻一妾正好。
她儿子年纪轻轻就是县丞, 今后少不得往上爬,若没个妾室, 定会被人瞧不起。
田文镜安抚母亲之后, 就取来工具,开始给乌雅氏做四轮椅。
可才做一会, 左邻右舍就来串门拜年,免不得迎来送往。
自然有人瞧见坐在院子里做针线的吴雅。
面对陌生人探究的眼神,吴雅只落落大方与他们打招呼说吉祥话。
临近午膳之时,从敞开的大门走进来一老一少看似母女的二人。
“于秀妍,你出来!”
那中年妇人柳眉倒竖,进来就开始嚷嚷,而她身后那十几岁小姑娘却是客客气气朝她见礼。
此时那中年妇人才将目光投向她。
“还真是狐媚子!正妻都还没入门,小妾就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田家的家风也不过如此。”
“表姨母妆安。”田文镜从厨房里疾步走出,护在了乌雅氏身前。
“月荞给抑光表兄请安,祝表哥新春大吉。”
那少女红着脸,袅袅婷婷见了礼,吴雅一眼就看出那少女对田文镜有意思。
她正要开口解释自己只是借住在田家,和田文镜并无龃龉,可田母却忽而开口道:“表姐来啦,什么狐媚子不狐媚子的,我们抑光总要纳妾的,若你们家连个妾都容不下,那这亲不结也罢。”
“你瞧瞧但凡有点能耐的男子身边,谁身边没个知冷暖的妾照拂?正妻需相夫教子,执掌中馈,更需有容人雅量,更何况还是官宦人家的正妻。”
“我原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首选自己娘家的姑娘,可你家若容不下她,那就算咱两家无缘。”
“不瞒表姐说,若非我私心先让娘家姑娘相看,多得是人争着要与我家结亲,表姐,我锅里还做着饭呢,若无旁的事情,你就先回吧。”
这下轮到那妇人急眼了,讪讪道:“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哪儿有妾先入门的道理。”
“她是抑光的丫鬟,这几日我做主开了脸,让她在抑光屋里伺候。”
“她腿脚不好,只不过趁着年轻貌美入了我的眼,今后正经的嫡妻入门,她能争得过谁?”田于氏阴阳怪气道。
“啊这…好妹妹,表姐我并非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两家的婚事尽早定下来最好,待来年秋,抑光要去南边赴任,也好带着月荞同去。”
“表姐还是先回吧,今儿也算相看过了,待我和抑光商量商量再说。”
田于氏说完就拂袖而去。
此时那母女二人尴尬的站在院子里。
“表哥恕罪,我母亲也是为了我才如此唐突,这位姐姐,我…我容得下你,你放心。”小姑娘满脸通红低头喃喃道。
小姑娘说着,还将拎着的油纸包放在了吴雅的膝上。
“姐姐,这是我做的枣泥糕和花生酥糖,你且尝尝。”
吴雅本想解释自己的身份,却又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打脸田家母子,只能硬着头皮道了句谢谢。
待到那母女二人离开之后,吴雅顿时心乱如麻,她忽然有个胆大的念头,她…想名正言顺留在田家。
田文镜是雍正朝的权臣,所以一定会在官场上平步青云,那么她就能打听到更多皇帝和胤禛的消息。
她就能靠着这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了此残生。
她若要名正言顺的留在田家,不是当奴仆就是当小妾。
她双足不良于行,哪里能当伺候人的奴仆,只能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妾。
吴雅苦笑摇头,没想到她曾经心心念念想着逃离皇帝和紫禁城,如今倒真是阴差阳错的彻底逃离。
她这双腿这辈子怕是废了,哪里可能回去丢人现眼,于是她下定决心之后,她叫住正准备去厨房的田文镜。
二人入了屋内,吴雅有些忐忑不安,缓缓开口道:“田大人,我如今孤苦无依,离开你家也再无容身之地,若…若大人不嫌弃,我可为大人良妾…”
“只是…只是我并非完璧,可否只挂着妾的名头,我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若大人觉得荒谬,可…”
“好!”
“啊…”吴雅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田文镜就毫不犹豫应承下来。
此时田文镜欣喜若狂,他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他正愁该如何将心爱的女子留在身边,可她却主动开口要当他的女人。
田文镜私心想着徐徐图之,她如今已答应当他的妾,他就能循序渐进,让她渐渐接纳他,彻底成为他的女人。
此时田文镜呼吸都变得急促,当即就迫不及待转身让母亲定下蒋家的婚事。
他想尽快让乌雅氏进门,恨不得现在就与她名正言顺做夫妻。
是的,他想要乌雅氏当妻,今后只要她为他怀上骨血,无论男女,他都会将乌雅氏抬为平妻,他不想亏待她。
吴雅没料到留在田家了此残生的计划进展的如此神速,此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切实际的恍惚。
田于氏听到儿子看中了娘家的姑娘,顿时欢喜的出了门,去寻表姐商议婚事。
没想到田文镜竟然要求妻妾同日入门,给足她体面。
吴雅寄人篱下,只能由着田家安排,既不用同田文镜圆房,她乐的正妻早日入门,有正妻在房里伺候田文镜也好,免得他火气大,对她生出旖旎来。
婚事定在二月初六,距离婚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着实有些仓促,显然两家人都想尽快完婚,以免夜长梦多。
第二日傍晚,田文镜将轮椅做好了,当即就将她放在轮椅上,说带她出去逛庙会。
她换上汉女的夹袄和马面裙,身上又被田文镜用厚实的毯子捂紧,坐着轮椅出了门。
田文镜的未婚妻蒋氏似乎得了消息,竟好巧不巧在巷子口等着。
吴雅偷眼看到田文镜有一瞬间皱眉,她赶忙开口缓和气氛。
“夫人妆安。”
蒋氏年岁尚小,听到那妾室恭恭敬敬唤她夫人,眉眼间忍不住染上羞涩腼腆的笑意。
“乌姐姐,婆母方才来我家,说让夫君带你我二人去添置一两件首饰。”
“那再好不过,夫君。”吴雅朝着田文镜柔柔笑道。
田文镜初时还因蒋氏的唐突而不悦,此时听到乌雅氏温柔唤他夫君,他嘴角顿时噙起微笑。
“好。”
一路上吴雅都在和未来的当家主母蒋氏打好关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此时田文镜带着二人来到一处门面精致的首饰铺子里。
吴雅看到蒋氏在挑选汉人正妻才能用的簪钗,显然她是在不动声色宣誓正妻的低位,给她下马威。
于是她乖巧的拿起一个看着不贵的白玉镯子套在手腕上试戴。
“夫人瞧瞧妾选的这镯子可好?”
蒋氏对这妾室事事唯正妻马首是瞻,不恃宠而骄的性子极为受用,当即选了个成色更好的玉镯子,套在乌氏的手腕上。
“说起来我还没送乌姐姐见面礼,这对镯子今儿我买下,权当送给姐姐的见面礼。”
“那妾身谢谢夫人赏赐。”
田文镜听着乌雅氏一口一个妾,心里不是滋味,于是转头选了两支一模一样的金钗,先别在乌雅氏的发髻上,再将另外一支金钗递给表妹。
“这对金钗你们一人一支,今后需妻妾和睦,后宅安宁。”
“妾身谨记夫君教诲。”吴雅快哭了,她经营半日的乖妾人设,被田文镜一支嫡妻才能用的金钗给毁了。
此时蒋氏脸上虽然还挂着落落大方的笑容,可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一路上吴雅提心吊胆低着头装睡,再不敢吭声。
三人行至拐角处,与数辆马车擦身而过。
而此时马车内,兰翠正在悄悄抹泪。
都过了□□日,却依旧找不到娘娘的踪迹,都怪那对狗男女,若非那囚犯偷走娘娘的衣衫,他们又如何会被误导多日。
万岁爷将那二人五马分尸诛灭十族还算便宜了那二人。
一旁的小安子见兰翠在悄悄抹泪,也跟着唉声叹气。
奇了怪了,那人伢子说将娘娘卖到了草市,可他们在这小县城里搜寻了整整两日,都不见娘娘的踪迹。
小安子越想越心惊肉跳,能去草市那种地方买奴仆的压根不会是好人家。
一想到娘娘正在哪受苦受难,小安子就懊悔的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田文镜带着乌雅氏回家之后,就听说县里下了戒严令。
“儿啊,这几日没事儿别出门,方才官差在挨家挨户敲门搜查,说是有反贼逃窜到我们县,眼下城门都关严,只准进不准出。”
“官差说抓不到反贼就不能出城。”
“方才你表姨母来说,要不婚事先提到后日,免得戒严了不能办婚事。”
“母亲做主即可。”田文镜的语气染着雀跃,他越早成婚,乌雅氏就能越早名正言顺进门,他巴不得现在就成婚。
田于氏见儿子点头,就当即出门去知会亲家。
是夜,田文镜被衙署派人抽调去当差。
当看到衙署里那两个面熟的男女仆从,田文镜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当县令说让田文镜领着那二人在他家所居的街巷连夜挨家挨户搜索之时,他意识到闭城抓反贼只是借口。
这些人在搜寻乌雅氏!
他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当即就以准备婚事为由,向县令告假。
回到家里之后,田文镜坐在客厅里心如擂鼓,原来她不是逃犯!
此时他开始痛苦的挣扎,他是官,没有人敢搜查他的家。
可她的家人寻来,他若瞒着她,实非君子所为。
一整晚,田文镜都坐在黑灯瞎火的院子里痛苦煎熬,直到田于氏起来做早饭,竟然看到儿子正面色惨白的坐在院子里。
“抑光!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去衙门当差?怎么回来也不进屋歇息去,天爷啊,你身上都落雪了。”
田于氏心疼的抓住儿子的手不断搓揉。
“嗯,我现在去休息。”田文镜哑着嗓子入了屋内。
此时乌雅氏正坐在床头,似乎也刚起来。
“乌雅姑娘…你…你家里人似乎来寻你了,我昨夜去衙门,看到你的男女仆从来报官。”
“你若想离开,在下可领你去见他们。”他枯坐一晚,还是不忍心伤害她。
吴雅心下骇然,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锁定了她的藏身之处。
所以全城戒严就是为了找到她。
吴雅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双腿,忽而哽咽道:“若大人不嫌弃,我愿意留在大人身边,只是不知会不会给大人惹麻烦?”
她话音未落,忽而被田文镜紧紧抱住。
“不麻烦,好,有你这句话足矣,我自会斡旋。”
田文镜说完,就面色凝重转身去寻母亲,以戒严令为借口,将婚事提前到明日。
田氏自是以为儿子得到了朝廷的内幕消息,于是赶忙开始张罗着婚事。
这一日,田文镜独坐在院子里应对了足足四五拨搜查的官兵。
所谓官官相护,那些搜查的官兵也知道这家人考取了功名,入秋即将到南方赴任,想着先结个善缘,所以只象征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未唐突细查。
入夜,县衙内依旧灯火通明。
县令陈大人此时战战兢兢的跪在一辆黑色马车前。
此刻他的顶头上司也跪在他身侧,二人都得了京中的消息,让配合马车里神秘的权贵封城,所有衙役和官员,都需配合权贵身边的奴才搜索叛党。
对方很神秘,甚至前来搜寻叛党都并未给到画像,只让衙役领着贵人身边的仆从挨家挨户搜索。
大小官员们甚至到现在,都不知这神秘权贵如此兴师动众搜寻的叛贼,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官宦人家是否搜索过?”
此时马车内传来贵人低沉质询。
“回大人,从下臣到最末等的兵卒家里都搜过不下五回。”
“继续搜,将本县官宦名册取来,包括候补人员,都需画像。”
陈县令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转头就让人去准备相关人等的花名册和画像。
名册好准备,可画像却需现画,好在陈县令身边的得力助手赵师爷擅长丹青,连夜就开始画像。
每画好一张,贵人身边那皮笑肉不笑的仆从就将画像取走,入了后头的帐篷里。
直到第二日晌午,赵师爷才满眼疲惫的画完衙门里九十多个大小官员的画像。
此时赵师爷揉着疲惫的老花眼,又开始画替补官员的画像,画完之后又想起还有一位入秋要去南边赴任的官员田文镜,又揉着眼睛开始画他。
他才刚停笔,梁九功就入内,准备将画像拿去给昨日被抓住的人伢子辨认。
倘若这些画像都不是买走贵妃之人,那么万岁爷就要扩大范围,甚至将此地夷为平地,也要找出娘娘来。
此时梁九功凝眉看着跃然纸上的俊逸男子画像,总觉得在哪见过。
可她见过之人犹如恒河沙数,即便真的见过,此人也肯定微不足道,只是不值得他记住的小角色,否则他一定会有印象。
……
田家后门,此时吴雅正坐在青顶小轿子里,听着正门处锣鼓喧天的声音,只待前厅里正妻拜了天地,她再以妾的身份被抬入田家。
妾没有资格三拜,只与夫君对拜即可。
透过粉红盖头的间隙,吴雅百感交集揉着粉红的嫁衣袖子。
她百感交集,自己这辈子都在拼命躲避沦落为妾的命运,没想到最终还是成为了旁人妾,甚至对方还不是她心爱的男子,真真是造化弄人。
“乌姨娘。”此时轿子外头忽然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想必是喜娘。
“我在。”吴雅应了一句。
外头沉默了片刻,那女子再次开口道:“一会轿子会抬着你转一圈,你坐稳了。”
“有劳。”吴雅应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那小轿子开始晃晃悠悠,抬着她前行,也不知过去多久,吴雅甚至都听不到敲锣打鼓喜庆的乐声。
她初时还诧异,可想着也许是这的习俗,于是乖乖坐在小轿子里不敢乱动。
也不知过去多久,轿子终于停下来。
可吴雅等候许久,却并没有见人掀开轿帘子。
这是何意?是田家给妾的下马威?吴雅心中不悦,但却敢怒不敢言。
她耐着性子在轿子里静候,直到轿子里漆黑一片,彻底伸手不见五指。
吴雅彻底坐不住了,该不会要让她今晚住在轿子里,等明日再入门给正妻敬茶吧…
她又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扯开粉红盖头,掀开了轿帘。
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陌生宅院,并非是田家的青砖小院。
此时她的轿子正被放在大堂中间。
吴雅正要喊媒婆,忽而看到昏暗的堂前站着一道熟悉的欣长身影。
她惊的将帘子迅速放下,捂着嘴角不敢出声。
漆黑的轿子渐渐被外头渐渐通明的烛火映照得一片让人心慌意乱的红。
“滚出来!”
皇帝愤怒的声音刺破耳膜。
吴雅只胆战心惊的抓住袖子,却是寸步难行。
“皇上,就不能放过我吗?”吴雅忍痛哽咽道。
“我已心有所属,能不能…成全我…求你。”
“我夫君还等着我回家,我要回家。”
吴雅的语气苍白无力,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她甚至连走到他面前都是奢望。
“乌雅玛琭!为什么!为何你宁愿抛夫弃子,宁愿做妾!为何背叛朕!”
皇帝愤怒的嘶吼声让吴雅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吸了吸鼻子:“我受够了与紫禁城里那些女人争斗,我早就对田文镜情根深种,才会苦心孤诣策划假死遁逃,只不过没想到我又失败了…”
“皇上,即便你把我带回紫禁城,也只能带走一具行尸走肉,念在…念在臣妾曾经尽心尽力伺候您的份上,可否放过臣妾。”
吴雅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拙劣,可皇帝被嫉妒和愤怒气昏头,压根不会怀疑。
她只要坐在轿子里不动,皇帝一定会被她气跑。
可皇帝被她气走之后呢?她又该如何处理这乱局?
吴雅此刻头疼欲裂,又担心皇帝会迁怒田文镜,忍不住开口替田文镜脱罪:“是臣妾勾引和欺瞒田大人,田大人不知臣妾的身份,求万岁爷莫要迁怒无辜,臣妾可以死谢罪。”
“乌雅玛琭!!”
皇帝忽然怒吼着冲入了小轿内,此刻他愤怒的满眼猩红,恶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拽得腾空而起。
“呵,朕即便带回一具尸首也好,你死也得死在紫禁城!待你死后,朕即刻将你挫骨扬灰,骨灰洒在四九城门,让入京之人都践踏你的骨灰!”
“赐田文镜宁古塔将军麾下从七品笔帖式,传旨宁古塔将军,将他视作低贱阿哈即可,不必善待!”
“玄烨!他是无辜的!你若伤他,我即刻咬舌自尽在你面前!”
吴雅被皇帝暴虐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要咬舌自尽,却被皇帝轻点了穴道,顿时动弹不得。
“回京。”皇帝将她扛在肩上,毫无温情可言的丢入马车内。
吴雅简直欲哭无泪,她又惊又怒,最后急火攻心,彻底被气晕了过去。
待她苏醒之时,正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身上的粉红衣衫也换成了宫妃的旗装。
此时她缓缓坐起身来,痛苦的嘤咛出声。
皇帝下意识转头,却很快回身,不去理她。
“来人,我…本宫…本宫要净手,天寒地冻,本宫要在马车里净手。”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皇帝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马车内。
很快兰翠就取来了恭桶伺候娘娘净手,可娘娘此刻却依旧坐在软榻前。
“你也出去。”
兰翠却屈膝跪在原地:“娘娘,万岁爷有旨意,您身边必须有人照看。”
吴雅苦笑,他在担心她为保全别的男人殉情吗?所以才让人时时刻刻监视她?
她庆幸来的是自己的心腹兰翠,于是此刻吴雅哽咽的朝着兰翠招手,让兰翠靠近些。
兰翠毕恭毕敬的凑到娘娘跟前,与娘娘耳语,可当听清楚娘娘说了什么,兰翠顿觉如遭雷击。
“娘娘…”兰翠哽咽的轻轻抚着娘娘的膝盖。
她含泪搀扶娘娘起身净手,又伺候娘娘躺下,这才端着恭桶离开马车内。
坐在马车前头的梁九功本想偷眼看看兰翠,可忽然发现她眼眶发红,正在吸鼻子。
“怎么?”梁九功忧心忡忡低声问道。
“没,只是担心娘娘和万岁爷能不能和好如初。”兰翠哽咽道。
梁九功没有回答,而是准备悄悄找个合适的机会,提早替兰翠安排后路,德贵妃怕是要彻底失宠了。
为了不让心爱的姑娘被德贵妃牵连,梁九功当即就决定立即将兰翠从德贵妃支开。
没有男人能忍受女人不忠,更何况是万岁爷。
兰翠离开没多久,皇帝就回到马车内。
吴雅侧躺在软榻上,背对着皇帝,不敢看他。
一路上马车内安静的让人心惊胆战。
入夜,到了驿站,吴雅自是故意要闹腾的不肯罢休,果不其然被皇帝扛在肩上,丢到了驿站的床榻上。
皇帝将她丢在床榻上,就满脸怒容拂袖而去。
此时一个面生的嬷嬷入内伺候。
“嬷嬷…万岁爷去哪了?” 吴雅忐忑不安问道。
“万岁爷今晚要连夜召见臣公,御驾今夜会歇息在隔壁,可要奴才去请万岁爷?”
此时吴雅看到许多穿着舞服的曼妙女子被梁九功带着,从房门口翩跹离去。
没过多久,隔壁就传来了乐声和舞姬的嬉笑声。
吴雅闭眼,知道皇帝故意在羞辱她。
“不必,本宫累了,你出去伺候。”
那老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将房门关好。
吴雅听着隔壁屋传来的女子嬉笑声和皇帝放纵的笑声,顿时潸然泪下。
此时她缓缓坐起身来,准备靠自己去屏风后净手。
在嘈杂的乐声掩饰下,吴雅缓缓地用双手撑住地面,滑到地上,边落泪边艰难朝着屏风后爬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爬的浑身都冒汗,终于顺着恭桶的扶手缓缓坐起身来。
她连裤子都不知该如何自己穿,缓缓撑着身子准备坐在地上,原路爬回去。
就在此时,隔壁间传来皇帝清亮爽朗的笑声:“赐侍寝。”
她走神间,忽而身子一歪,整个人抓住恭桶就这么跌倒在地。
温热的秽物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前所未有的狼狈和屈辱,顿时绝望的放声痛哭起来。
隔壁间,皇帝对于那人的失态,竟产生出报复的快意。
她背叛了他,却还在心心念念厚颜无耻想着他对她忠贞,简直恬不知耻。
此时皇帝随手将一个谄媚的舞姬搂紧,正要继续用更放荡的方式报复她,忽而听到她痛苦的啜泣声。
皇帝惊的面色煞白,下意识起身冲到隔壁间。
推门就嗅到一阵臭气熏天,皇帝凝眉,并未看见她在哪。
“娘娘,奴才来伺候您!”甩开梁九功匆匆赶来的兰翠一个箭步冲到了屏风后。
“没事儿的,娘娘只是打翻了恭桶,奴才来收拾即可。”
“娘娘,奴才伺候您沐浴,快些准备热水来…”兰翠的语气忍不住哽咽。
屏风后,娘娘满身秽物,死死捂着嘴巴,早就泪流满面。
皇帝此时却觉心如刀割,他从未听到她如此绝望和无助的嚎哭过,皇帝下意识冲到屏风后。
竟见她一身秽物,裤子都煺下一半,正羞耻的将脸埋在兰翠怀里。
“皇上,可不可以先出去,让臣妾留些体面和尊严…”
她的声音哽咽而沙哑,显然偷偷啜泣许久。
可那又如何!是她先背叛了二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杀她,已是心慈手软。
“哼!”
皇帝板着脸拂袖而去。
这一晚,兰翠给娘娘沐浴了五回,才洗掉娘娘身上难闻的气味。
待娘娘挂着泪痕不安睡去之后,兰翠找到梁九功,以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威胁,让她继续贴身伺候德贵妃。
梁九功急眼了,只能无奈点头。
第二天,德贵妃崴脚的消息就传开。
吃过早膳之后,小安子正准备将崴脚的娘娘背到马车里,可万岁爷却板着脸将娘娘打横抱起,丢到了马车内的软榻上。
一路上二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康熙二十二年正月十六,吴雅回到了景仁宫里。
最先来瞧她的是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听说她崴脚,兄弟二人还特意给她做了一副拐杖。
敏妃抱着小公主前来,看到乌雅姐姐病着,于是又将小公主带回去继续照顾着。
晚膳之后,吴雅早早的让人将景仁宫大门落锁,她知道皇帝今后都不会再来了。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二,再过几日就是皇帝的万寿节。
梁九功将万寿节宫宴的名单呈给万岁爷过目。
皇帝心不在焉扫了一眼名单,却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顿时不悦的皱眉。
“万岁爷,内务府在问今年还选秀女吗?”
去年选秀女事宜被皇帝否了,内务府今年忍不住还是要来问一嘴,毕竟后宫里许久没有新的龙嗣降生。
“可。”
“万岁爷,永寿宫钮祜禄贵妃送来了亲手做的寝衣,那针线活叫一个精细。奴才看着龙须都根根分明。”
梁九功忙不迭的开始禀报各宫都送了什么贺礼。并趁机呈上各宫娘娘们亲笔写的万寿节庆贺折子。
皇帝耐着性子一本本翻找,最后勃然大怒,将折子统统甩到地上。
岂有此理!她甚至连敷衍他都不愿!
皇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当即决定去训斥她一番。
而此时景仁宫内,吴雅的双手正套着软底鞋,趴在让人做的滑板上,艰难前行。
办法总比困难多,如今景仁宫里的门槛统统被做成了活动式的。
平日里胤禛和太子在的时候,她永远娴静端庄坐在饭桌前或者玫瑰凳上等他们回来。
待他们去学功课,景仁宫里的门槛就会被取走,吴雅能用双手撑着滑板方便进进出出。
她不想躺在床上彻底沦为废物,如今这种方式也并不是那么难接受。
胤禛年岁尚小,自然好哄骗,可太子却聪慧过人,朝夕相处间,哪里会瞧不出德额娘不对劲。
吴雅好说歹说,才说服太子保密。
此时她正趴在滑板上,在庭院里给胤禛晒书。
忽而大门砰地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了梁九功的怒斥声。
吴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软底鞋都来不及套在手上,就拼命朝着一旁的躺椅上滑去。
匆匆赶来的兰翠和小安子赶忙一左一右将娘娘搀扶起身。
兰翠正准备将娘娘搀扶到躺椅上落座,忽而看到皇帝满脸怒容冲了进来。
她惊得下意识欺身挡在了娘娘身前。
失去平衡的小安子手下一松,娘娘就这么生生的跪在了躺椅前。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兰翠机灵的匍匐在地上请安。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吴雅此刻背对着皇帝跪在地上。
皇帝看到她跪下,愈发气的火冒三丈,于是抬脚将那躺椅踢开,站到她面前。
“放肆!”
吴雅的双腿都在发颤,此时听到皇帝发怒,于是只能乖巧的说了声臣妾罪该万死。
希望皇帝发完脾气之后,能尽快离开,她的双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于是她干脆也学者兰翠匍匐在地上,用上半身的力道撑着身子。
“乌雅玛琭,给朕起来!”
皇帝看她还在装腔作势的匍匐在他脚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推她的肩膀。
可他并未用力,她竟直接躺倒在地。
皇帝还在气头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不对劲,可心细如发的梁九功很快发现德贵妃似乎不大对劲。
“娘娘,您…还好吗?可要唤太医来瞧瞧?”
梁九功盯着躺倒在地,不让奴才搀扶她起身的德贵妃,若有所思。
“不必。万岁爷恕罪,臣妾方才一时间没跪好。”吴雅的语气有些慌乱,她感觉到梁九功发现了她的秘密。
“兰翠,你来搀扶本宫一把。”
兰翠诶了一声,与小安子二人搀扶着娘娘继续跪好。
此时皇帝也发现她不对劲。
“崴脚许久,还不见好?”
“快好利索了。”吴雅垂着脑袋说道。
“梁九功,传太医。”皇帝愈发心慌意乱,甚至被莫名涌出的恐惧堵住心口,他下意识焦急伸手,要将她搀扶起身。
可她却闪身避开了他的指尖。
“乌雅玛琭!站起来,否则赐死!”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她没有起身,而是将脑袋抵在地上。
“站起来!”
吴雅只含泪将额头抵在地面,不敢抬头去看他。
“要不还是赐死臣妾吧,皇上,臣妾自知对不起皇上,再无颜面对圣颜。”
此时梁九功领着太医前来,可乌雅氏却愈发抗拒,甚至不愿意让太医把脉。
皇帝愈发恐惧不安,当即将她打横抱到床榻上,可她虽然在伸手张牙舞爪的抗拒,双脚却怪异的不曾动弹半分,只无力垂着。
“我没病!我不需要太医!我真的没病,玄烨,能不能尊重我一次,就一次。”
吴雅此时急的拼命伸手去挡开皇帝伸过来的手,最后被皇帝一把抱紧,抓住了她在拼命挣扎的双手。
“查看她的双足是否有异!”
皇帝的语气染着恐惧和心疼的哭腔,她这般挣扎,可双腿依旧没有动弹半分,显然她的腿出问题了。
医女挽起德贵妃的裤腿,就看见她纤细得让人心惊肉跳的双腿。
“皇上,奴才必须替娘娘诊脉,娘娘的双腿问题不轻。”
听到这句话,皇帝顿时愧疚的潸然泪下。
他忽然想起那日,那晚他用歌舞伎气她,她倒在恭桶边浑身满是秽物,伤心绝望的嚎啕大哭。
“玛琭,对不起,玄烨该死…”皇帝愧疚的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心疼的呢喃。
当太医开始切脉那一瞬,吴雅只觉得天都塌了。
完了,她今后该如何彻底丢掉脸面和尊严面对皇帝和孩子。
她很后悔贪生怕死苟活着,早知道当时就该狠下心,在田文镜家里自戕。
“滚!都滚出去!滚!”她捂着眼睛绝望的嘶吼道。
“玄烨,田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若被我连累而死,我将以死谢罪。”
吴雅说完,随手抓过锦被蒙住脑袋,无颜见人。
皇帝一定想起那日在驿站,她一身狼狈,浑身屎尿,裤子都没穿的丑陋滑稽模样。
她真的很想死。
可她若现在自戕,只会让他愧疚,愈发难过。
简直生不如死。
耳畔传来皇帝和太医在窃窃私语,吴雅蒙着被子听不清对话内容。
紧接着嘈杂的脚步声纷纷离开。
吴雅正在黯然垂泪,忽而被子被一把掀开。
“玄烨,你已经习惯了我不存在,不是吗?”
“不必再可怜我什么,我不喜欢你用怜悯的眼神可怜我。”
“这几个月你我都各自安好,你夜夜笙歌,我在景仁宫里过着舒坦日子,如此甚好。”
“娘娘,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万岁爷这几个月都憔悴了,何来夜夜笙歌,夜夜独自饮醉才是真的。”
“那些个舞姬都是气您的,万岁爷除了您,就没再要过别人。”梁九功忙不迭地在门外替万岁爷辩解。
“娘娘若不信,杂家这就去敬事房拿彤史册去。”
梁九功边说边看着对面兰翠好不容易露出的笑脸,顿时松一口气。
“不必说这些,这些时日,我落难才知患难见真情,只可惜我只见到假意。”
吴雅阖眼,不去看皇帝含泪的灼灼目光。
“乌雅玛琭,为何骗我!”皇帝气的一拳狠狠砸在床榻上。
床榻都开始吱吱呀呀的摇晃起来。
吴雅吓得闭紧眼睛。
“不骗你又能如何?你能接受自己的宠妃是个瘫子?甚至连净手都能打翻恭桶,沾一身臭烘烘的屎尿,你当时看到我那样狼狈,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呢,呵呵呵。”吴雅苦笑道,她一想起那晚的狼狈,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含泪轻叹道:“要朕如何做,你才会将心完全交给朕?”
“朕从未嫌弃!”
“嫌弃?呵呵呵呵…”皇帝被乌雅氏的话气笑了。
“朕可以立即让你知道,朕到底嫌弃与否!”
吴雅快被皇帝逼疯了,他竟然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了他不嫌弃她。
“玄烨,你…你快出来…”
“玛琭,朕想要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是你。”
皇帝并未停下动作,而是愈发心醉神迷的要她。
皇帝今晚几乎一刻都不曾离开她的身子。
吴雅简直欲哭无泪,被他逼着一遍遍的说爱他。
天将破晓之时,皇帝将沉睡的女人裹紧,只露出纤细到病态的双腿,沉声让太医继续进来诊治。
第74章 第074章
眼睁睁看着一寸长的银针扎满她纤细的腿, 皇帝眼眶发红,忍不住仰头忍泪。
“皇上,娘娘的双脚需日日施针, 直到有痛觉之后, 再辅以锻炼行走的器具练习走路, 锻炼萎缩的肌理。”
“只…恢复渺茫, 万岁爷恕罪。”
最年长的太医被同僚推举出来回话, 此刻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这些年来,太医院已然形成了隐形的规矩, 那就是后宫里凡事都以景仁宫优先。
只因为在景仁宫懈怠过的前同僚们,最低的坟头草都超过肩膀了。
“可有良方?不拘何物。”皇帝哽咽追问。
“有是有,只是太过歹毒,奴才不敢给娘娘试。”老太医依旧稳定的发扬太医院少做少错的优良传统。
“何法…”皇帝顿时大喜。
“湘西蛊师常用剧毒蛊虫救治此等病人,常有奇效。”
“温和些的方式,就是用百年山参日日为娘娘调理气血,增加血气运转到四肢, 也可更快冲开壅滞穴道。”
“但用山参活血化淤法虽好, 可百年山参罕见,即便是紫禁城里也只有两株…”
“无妨,就用山参。”
皇帝几乎没有犹豫, 选择了最温和,最耗费银钱的法子。
老太医欲言又止, 紫禁城里那两支百年山参,是给万岁爷今后吊命用的, 极为珍贵。
“用山参法, 要多少山参?”
“奴才不知道,若日日服下一支, 少说也要百支。”
百年山参弥足珍贵,并非用钱就能衡量价值,即便是皇帝,也只有两支百年山参收藏在养心殿,待危难时刻吊命用。
“好,梁九功到养心殿取山参,令曹寅立即在江南收集百年山参,八百里加急送来。”
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若江南寻不到百年山参,皇帝准备去大清的龙兴之地,组织八旗军翻遍长白山。
“传朕旨意,张皇榜,若有人献山参,可凭山参捐官。”
门外的梁九功忍不住瞠目结舌,万岁爷真是爱重德贵妃,竟以天下娇养宠妃。
百年野山参世所罕见,即便耗费数万金银,也买不到一根参须。
万岁爷甚至失去理智,不顾纲常的用山参捐官的极端方式,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吴雅苏醒之时,下意识伸手要抓皇帝,这一回她并未扑空,几乎她手才伸出,温暖的大掌就主动握紧她的手。
“别怕,朕在。”
皇帝递过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凑到她嘴边。
吴雅捏着鼻子将那汤药灌下,满口都是浓郁的人参味。
“人参茶?从前倒是没喝过这么浓郁的人参。”
“娘娘,那是万岁爷吊命用的野山参。”梁九功接过空碗,低声道。
“啊…现在吐出来还能用吗?着实暴殄天物。”吴雅急的要抠喉咙。
皇帝吊命用的野山参极为珍贵,通常是帝王病重之时续命的,或弥留之际压在舌头下吊命之用。
他怎么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都给她用了,吴雅急的直掉泪。
忽而皇帝捧起她的脸颊吻住她的唇,此刻他满眼温柔,霸道的用舌侵占她的唇齿。
吴雅羞赧的推了推皇帝,这才见他松开她的唇。
“朕现在尝过了,没有暴殄天物。”
“玄烨,我这辈子就呆在景仁宫里,哪儿也不去,你…别让旁人知道我是个瘫子。”
吴雅羞愧掩面,她真怕后宫那些长舌妇会乱嚼舌根,给皇帝和胤禛蒙羞。
“无妨,朕喜欢。”
皇帝说着,又将唇贴到她耳畔说缱绻之言。
吴雅脸颊通红,又开始对皇帝软磨硬泡,他对她素来狠不下心拒绝,很快就不情不愿答应。
第二日,吴雅再次尝到那让人难忘的浓郁参汤。
她并未多想,而是感动皇帝对她情深意重。
直到连续喝了四五日之后,吴雅彻底坐不住,开始焦急追问哪儿来的那么百年野山参。
岂止是百年野山参,这两日她喝的参汤甚至口味愈发浓郁,显然年份更久更珍贵。
“娘娘,奴才听梁九功说,万岁爷让曹寅大人在江南大肆采买山参,不拘多少银子,又下旨凡捐参者,可以参捐官,从四品起捐。”
四品!一个知府,相当于市长才从四品官衔。
有参就能捐官,只能招来一堆不学无术,逐利的商贾,吴雅顿时愧疚的拼命捶打双腿。
“兰翠,让太医院不必用山参入药,用旁的不费钱的方式。”
“娘娘,奴才听太医说曾经对万岁爷提起过用苗疆的蛊虫治疗法,被万岁爷否了。”
吴雅皱眉,半晌才无奈扶额道:“去请太医,就用蛊虫法。”
皇帝才下朝,就惊闻她唤太医用蛊虫法,顿时又惊又怒,焦急运轻功来到景仁宫。
皇帝气喘吁吁推门而入,正看见她双腿上爬满毒虫。
两个医女正将几只狰狞的蜈蚣和蝎子,还有好些不认识的奇怪虫子放在她双腿和足底。
他一个男子都头皮发麻,再想起她从前看到菜青虫都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却咬着帕子一声不吭,含泪看向他。
“拿走!谁敢给她用蛊虫,杀无赦!”
“玄烨,你等等,我觉得蛊虫法甚好,我…我好像感觉到我脚底板疼。”
吴雅胡诌道。
“那也不成!”皇帝扬手间,医女赶忙将爬满娘娘双腿的蛊虫抓走。
“别动!”吴雅急得下意识剁脚,忽而感觉到腿肚子在收力和明显的抽搐。
“玄烨,我…我左腿肚子抽筋了,别动,我就要用蛊虫法。”
“万岁爷,娘娘的左脚拇指的确动弹了一下子。”一名医女战战兢兢说道。
“蛊虫对她身子骨可有损伤?”皇帝继续追问。
“回万岁爷,只要控制得当,影响不大,只是娘娘估摸着会清瘦些,没什么胃口。待痊愈后调理肠胃即可恢复健康。”
一听到蛊虫的副作用都这么美丽,吴雅顿时眼前一亮。
“玄烨,我要瘦,我要瘦!呜呜呜呜!我不管!我要瘦!”
“……”
皇帝实在想不通,为何女子都喜以纤瘦为美。
此时看到自己的女人听到能瘦,简直比带她出宫游玩更兴高采烈。
皇帝只能无奈答应蛊虫法,可仍是要他在场才能启用。
吴雅摸着腰间躺出的软肉,咧嘴朝着皇帝笑个不停。
“……”
此时她又满眼笑意把他拽到身边,端起一碗药递到他唇边。
“嗯?”皇帝眉峰微扬。
“喝了再告诉你,好吧,是毒药,你不喝就算了。”
皇帝莞尔,将那盏汤药一饮而尽,这才察觉到是山参汤。
皇帝急得扣住她的后脑勺,将没来得及咽下的山参汤悉数灌入她口中。
“呜…”吴雅被皇帝蛮横霸道的灌下一大口山参汤,差点呛着。
正在伺候的医女和奴才们一个个压根不敢抬头,却愈发清楚德贵妃并未失宠,而是愈发得了圣心。
可自从那日脚趾头动了一下之后,就再无任何的反应。
这日,是皇帝二十九岁万寿节。
吴雅愈发愧疚,她甚至不能起身拥抱皇帝。
原以为万寿节宫皇帝要待到夜深之时才能回来,可吴雅才吃过晚膳,正在用小木槌在捶打双腿,忽而看到穿着吉服的皇帝匆匆赶来。
“玄烨,生辰快乐,我准备了新奇的糕点等你回来。”
吴雅朝着皇帝张开双臂,皇帝折腰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她身子愈发轻盈,皇帝忍不住皱眉。
“是什么?”
“是巧克力蛋糕。”
“巧克力?是什么?”皇帝诧异,这奇怪的名字他从前闻所未闻。
吴雅伸手轻轻捏了捏皇帝的耳朵。
历史上好奇心重的康熙帝曾经在康熙三十二年前后,亲自尝试过洋人进献的巧克力,又被称为“绰科拉”。
可惜当时的巧克力只被当作药材,一股子中药的苦味,皇帝就此错过一道美食。
此时兰翠从冰鉴里取出一块圆圆的黑乎乎糕点,糕点上还写着生辰快乐。
而她正满心欢喜,在那黑乎乎糕点上插满奇怪的彩色小蜡烛。
皇帝数了数,那蜡烛正好二十九根,可能是对应他的生辰。
此时她将蜡烛统统点燃之后,开始唱着麻姑献寿。
“玄烨,快些许愿,愿望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验了,再一口气吹熄蜡烛即可。”
皇帝虽然不理解这奇怪的方式,但还是照做,开始在心中祈愿。
“一愿吾爱乌雅玛琭身体康健,长乐无极。”
“二愿与吾妻吴雅玛琭长相厮守,岁岁年年,永生永世。”
“再愿胤禛与小女大丫,聪明伶俐,茁壮成长。”
皇帝许愿之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此时她又拿来一把长刀,问他准备将第一块切下的蛋糕送给谁。
皇帝嘴角扬起,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悬念。
吴雅满眼笑意接过第一块蛋糕,尝了一口,满口都是巧克力的甜香。
接下来皇帝又给胤禛和小公主,太子一并切一块,让奴才送去。
就屏退奴才,坐在她面前,看她吃得像花脸猫。
此时吴雅见皇帝坐在那没动蛋糕,于是舀了一勺蛋糕,递到皇帝嘴边。
可皇帝却忽然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一股独特的甜香萦绕在舌尖,可更让他沉醉的是她柔软的唇舌。
“呜…不吃了吗?”
眼见皇帝开始解她的衣衫盘扣,吴雅赶忙催着皇帝吃蛋糕。
“嗯…正在吃。”
皇帝已然很熟悉她的身子,轻易就能撩拨她动情。
她于他,亦是如此,他素来对她没有任何抵抗力。
情浓之时,吴雅下意识想抬脚勾住皇帝,忽而见皇帝顿住身子,满眼欣喜看向她。
“嗯…别停呀…”吴雅正在兴头上,于是撒娇的催促道。
“嗯…”皇帝忽而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容,继续与她缱绻缠绵起来。
直到风停雨歇,皇帝用了事帕子替她擦身子之后,忽而哑着嗓子让奴才进来掌灯。
“玛琭,站起来试试。”
“别折腾了,明儿再说,玄烨…我还要…”吴雅羞的搂紧皇帝的脖子。
双脚也下意识缠住皇帝的腰。
咿???
她顿时激动的坐起身来,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可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可她方才站起来了!
皇帝亦是龙颜大悦,当即就唤来了太医。
当听到自己的双腿恢复知觉,但尚且还需要练习走路才能恢复如初,吴雅顿时抱着皇帝喜极而泣。
她终于争气了一回,没辜负皇帝倾尽所有的挽救。
皇帝也高兴的赏赐了一众奴才们。
此时吴雅的双腿还有气无力,但她却能清晰感觉到皇帝在小心翼翼的抓着她的脚踝摩挲。
然后渐渐上移。
“玄烨,天色不早,早些歇息吧…”
“方才某人说不尽兴,朕总要伺候周到才是。”
吴雅捂脸,用脚尖轻踹了皇帝的心口,他顺势就压了过来。
“玛琭,生辰快乐,朕给你做了镯子。”
皇帝握紧她的手腕,紧接着她手腕上就多一个带春彩的紫翡青丝镯子,工艺精湛到甚至能看到镯子上雕刻的宝相花纹。
吴雅在盛京落水之时,身上值钱的物件都遗失,包括皇帝送的两个青丝镯子。
没成想皇帝发现她偶尔对着空荡荡的手腕发呆,竟然在短短几日就准备了新镯子。
“玄烨,明年别送镯子了,我要耳坠子。”吴雅想着耳坠子小巧,他做起来更不费力。
他是皇帝,怎么能为了做这些女人用的首饰沦为工匠。
“嗯,是我思虑不周,下回都送。”
皇帝见她着急了,知道她心疼他做这些小物件,于是沉了沉身,不让她分心。
三更天之时,皇帝咬着她的唇再次宣泄之后,吴雅累的沉沉入睡。
皇帝替她擦了身子,就披衣起身,开始坐在桌前吃蛋糕。
这种西洋人送来的东西,他从前尝过,只不过苦涩难咽,难为她花心思让他尝鲜。
……
第二日皇帝并未上朝,而是在景仁宫里陪她过生辰。
她在后世只比皇帝小一岁,但如今却比皇帝小五岁。
但无论前后世,她的生日都是农历同一天。
此时吴雅吃过早膳之后,换上一身银红色短褂子,在皇帝的搀扶下,缓缓迈开步伐。
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她才走出七八步,就已挪不开步伐,累的满头大汗。
“额娘歇歇。”胤禛端着一盏茶捧到额娘面前。
“您吃块苹果。”太子贴心的将苹果递给汗阿玛,汗阿玛又将苹果喂给德额娘。
吴雅呷一口茶,再看看护栏里爬来爬去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公主,顿时有了继续的勇气。
“再走会儿,再走五十步就歇息。”
“好。”皇帝心疼搂紧她的肩,将她一只手再次放在肩上撑着她的身子。
临近午膳,皇帝将她交给奴才照料,挽起袖子入了景仁宫小厨房里。
少顷,小厨房里就传来熟悉的话梅排骨香气。
吴雅咽了咽口水,准备从现在的位置走到小厨房里,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有七八十步远。
可这短短的七八十步距离,她却足足走了接近半个时辰之久。
到了小厨房门口之时,她累的气喘吁吁,再挪不动半步。
此时她边喘气儿,边往小厨房里伸头探脑,看见皇帝正将做好的排骨放在八仙桌上。
见她在咽口水,皇帝顿时抿嘴忍笑,夹了一块排骨,细心去骨,边走边吹凉,塞到了馋猫口中。
从皇帝夹着排骨朝她走来之时,吴雅就咧嘴对皇帝笑个不停。
直到咬住排骨,她顿时惬意的眯瞪起眼睛来。
“额娘您还没洗手呐!”
小古板胤禛又在一板一眼提醒。
吴雅含含糊糊的诶了一句,正要抬腿去洗手,忽而被皇帝打横抱起,放在了桌前。
靠近甚至能嗅到皇帝身上的饭菜油烟味儿,吴雅感动的吸了吸鼻子。
“今晚带你去逛庙会。护国寺方圆一里内,今年不准车马入内,只能徒步。”
“汗阿玛,儿臣和四弟还有功课没完成,下次再去,祝德额娘生辰快乐。”
太子将准备好的百寿图送给德额娘,胤禛也将自己做的桃木梳子送给额娘。
小公主也在这时候啃了额娘一脸口水,权当礼物。
吴雅顿时欢喜不已。
皇帝许久没带她出去散心,吴雅知道皇帝肯定动用特权,所以并不担心自己要艰难前行。
吃过晚膳之后,吴雅换了一身轻薄春衫,跟着皇帝出了紫禁城。
可没想到还没到护国寺一里范围,就已经被车马和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很快九门提督府就前来维持秩序,用人墙隔开一条路供人徒步入护国寺。
当皇帝俯身折腰,轻唤她上来之时,吴雅傻眼了。
她没料到皇帝竟然要背着她走,顿时羞的连连推脱。
可皇帝却不依不饶,最后将她堵在了马车角落,迫使她趴在了他结实的后背。
正在马上指挥维持秩序的隆科多看到表哥背着那人,那人此刻与表哥言笑晏晏。
他垂下脑袋,遮住嫉妒的眼神。
“大人,人开始增多,可要再派遣增援前来维持秩序?”
“嗯,一盏茶之后,拦住护国寺周围一里的通道,限制人潮,免得出现踩踏事故。”
“你去张榜通知游人,说明晚庙会将延续,不限人潮和车马。”
“是。”
一路上吴雅趴在皇帝的后背,一路上眼神一扫,就有奴才机灵的将她看中的东西买来。
此时吴雅将一条香油炸小鱼递到皇帝嘴边。
“快些尝尝,这香油炸鱼儿比咱宫…家里的好吃,骨头都酥脆到能咽下。”
皇帝将香油炸鱼送入口中,眉眼中染着温煦笑意:“不错。”
吴雅又开始吃白糖糕,吃过之后,又喂给皇帝半块。
“今年的护国寺庙会怎么不如去年了?都不拥挤了。”
“爷让护国寺庙会从今年起,每年都延长三日,第一日限流。”
吴雅知道皇帝的确动了特权,又担心因为皇帝的任性,让摆摊的店家收入锐减,于是悄悄和皇帝说她喜欢人多。
皇帝莞尔,让梁九功去通知一声,将人放进来一半。
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围就挤满了人潮。
此时吴雅瞧见了去年因为人多挤不进去的杂耍摊。
“玄烨,你快看,那杂耍摊子还有位置,咱快去瞧瞧,我一定要看清楚那小哥儿到底是怎么变出西瓜的。”
皇帝轻笑一声,加快了步伐。
可还没靠近,四周围的人就被杂耍艺人的锣鼓吸引过去。瞬间又围得水泄不通。
吴雅伸长脖子却只看到半个脑袋,正遗憾之时,忽而感觉到皇帝抓住了她的腰肢举起来。
她正要惊呼,却发现自己坐在了皇帝的肩上。
到了高处,她看见好多孩子坐在父母的肩上看杂耍,就她一个大人。
“主子,要不换奴才来背夫人可好?”
梁九功吓得面色煞白,万岁爷竟然不顾体统让娘娘骑在他头上。
皇帝不悦的觑一眼梁九功那狗奴才,笑着往人群里钻去。
吴雅此刻满脸通红,却看见有人学着皇帝,将身边的女眷放在了肩头。
那些女眷都是一幅害羞和欣喜的表情。
此刻皇帝身侧一个看着五大三粗的妇人正在对人高马大的夫君冷嘲热讽。
“哎呀,人和人比,得扔,瞧瞧那些个疼娘子的,珍宝似的把心头肉放在肩上。”
“哎!我这辈子就是命苦啊,怎么就寻不到这般疼人的夫君。”
屠夫:“……”
“好了好了,臭婆娘,平日里我何曾亏待过你,上来上来!”
书生:“娘子,为夫也让你坐肩上瞧杂耍。”
很快吴雅身侧就挨着屠夫家和书生家的娘子,三人倒是自来熟的开始聊那神乎其技的杂耍。
吴雅给二人递了炸酥肉,二人回给她酥糖和炒瓜子,三个女人又开始边吃边叽叽喳喳的聊起来。
三个男人看不到杂耍,也开始闲聊。
皇帝话不多,但言简意赅之言,总能让秀才和屠夫听得如沐春风。
屠夫和秀才看到那锦衣男子的娘子还贴心的投喂自家夫君,顿时羡慕的直跺脚,忍不住开始提醒自家娘子。
直到自家娘子也塞了他们一嘴吃食,才心满意足继续当牛做马扛娘子。
直到杂耍散场,吴雅都没看明白那西瓜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于是意犹未尽的继续闲逛。
又闲逛了一会儿后,她再不敢坐在皇帝的肩上,死活求着皇帝继续背着她回马车,下回再来。
直到目送那辆黑色马车离开,隆科多才抬手令护国寺各街巷的路闸撤走。
马车径直入了养心殿里,吴雅和皇帝沐浴更衣之后,就乖乖坐在皇帝身侧陪他处理折子。
吴雅掰了一瓣蜜橘,递到皇帝的嘴边。
皇帝皱眉,他不喜欢吃没去干净白丝的橘子。
“玄烨,眼下正是春夏交替之时,太医说蜜橘性热,而蜜橘上的白色丝络却是性寒之物,就如生姜祛寒,可姜皮大寒,万物总相辅相成,相生相克。”
“你总说我挑食,你才是挑食皇帝。”
皇帝嗯了一声,张嘴咬住蜜橘,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
再看她点着绛唇的唇瓣正含着橘子吃个不停,玄烨心微动,总觉得她口中的东西,永远比他吃的更美味。
于是皇帝将唇凑到她唇上,抢走了她的橘子,嗯,果然更好吃。
吴雅被皇帝抢走橘子也不恼,而是又含住一块,主动送向皇帝。
待哄着皇帝喝下一杯清肝明目的药茶之后,吴雅乖巧的替皇帝研墨。
此时皇帝似乎在看春季擢升官员的名册。
吴雅不免想起了田文镜。
皇帝虽然没有刁难田文镜,而是让他继续去长乐就职,可吴雅总觉得自己亏欠了田文镜,虽然她已经托人照拂田文镜一家,可仍是觉得对不住他。
于是忍不住开始吹枕边风。
“玄烨,我欠着田大人一条命,田大人学富五车,人品贵重,屈居县丞着实可惜。”
“哦。”
皇帝忽而冷飕飕的应了一个字。
吴雅缩了缩脖子,起身坐在皇帝怀里。
“玛琭,朕并未刁难他,官员擢升自有吏部和他的上司考核,他若过不了考核,说明能耐有限。”
“可…”
"后宫不得干政!"
吴雅抿唇,将准备继续替田文镜求情的话咽了下去。
可她又忍不住开始替妹夫阿灵阿说好话,阿灵阿成婚之后,还需在紫禁城里当侍卫,妹妹与他聚少离多,前几日还写信求她帮忙。
“玄烨,我二妹妹和阿灵阿新婚燕尔,可阿灵阿在紫禁城里十天半月回不去家,还真是可怜…”
皇帝看她绞着帕子泫然欲泣,顿时软下心肠。
“你妹夫阿灵阿不错,可授一等侍卫兼佐领,过两年可命其承袭一等公爵位。”
“这会不说我后宫干政啦?”吴雅开始阴阳怪气。
“你烧了人家的祖宅,又害人全家去了宁古塔,田大人并非庸才,怎么就不能拔擢一番吗?”
“……”
“好好好,那就拔擢他为正五品直隶易州知州,从八品县丞到正五品,寻常官员至少熬十余载,你今后不准再提此人!”
“那破屋子朕烧了又如何,那破屋子都是朕的女人和别的男子朝夕相处的痕迹,朕一定要统统抹杀。”
“朕饶他一命已是开恩,玛琭,这是朕最后一次听你说他的名字!今后不准再提!”
吴雅被皇帝的疾言厉色吓着了,再不敢提起田文镜。
她记得历史上田文镜从八品县丞到正五品知州,整整用了二十二年,直到康熙四十五年,甚至还降职成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
如今皇帝在田文镜上任没几个月就破格拔擢,底下那些官员肯定会以为田文镜京城里有靠山,今后他的仕途将平步青云。
“知道了知道了,瞧你醋的,我都不提你亲那些舞姬,就你霸道。”
吴雅开始反唇相讥。
“朕没有亲旁人,朕已解决那些东西。”
皇帝的语气森寒,吴雅顿时瞪圆眼睛,解决那些东西?
意思就是那些舞姬都死了…
吴雅顿时愧疚的泪眼盈盈。
“玄烨,今后你我二人吵架,不能再伤及无辜,我今后再不想听到你用女人来伤我的心,我今儿也说最后一次。”
“若再有下一次,我就寻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此生再不想见到你。”
“说什么胡话!朕记住了。”
皇帝再不想听她说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话,将朱笔随手丢在笔洗里,俯身将她压在了龙椅上。
“别在这,龙椅膈人…”
皇帝的龙椅华而不实,怎么坐都难受,有一回皇帝忍不住在龙椅要她,她膝盖都被膈青了。
皇帝喑哑地嗯了一句,却不曾松开她的唇,抱着她一路拥吻朝着龙榻走去。
……
第二日一早,吴雅苏醒之时,皇帝早早就去上朝了。
昨儿夜里皇帝折腾的厉害,她仍是有些困顿,于是倒头继续补眠。
直到皇帝回来,见她还在赖床,于是换了常服,俯身将她吻醒。
吴雅边打哈欠边吃过午膳之后,就坐着步辇打着哈欠,回到了隔壁景仁宫。
小公主吃过之后,正在午睡,今儿功课多,太子兄弟二人没回来歇息。
仲春时节的暖阳洒在身上不骄不躁,偶有春风拂面,吴雅索性躺在了院子里的躺椅上补眠。
阳光刺眼,她随手拿来胤禛晒的书盖在脸上,渐渐昏昏沉沉入睡。
皇帝处理好政务,负手来到景仁宫之时,就看见她脸上盖着书,正躺在阳光下睡觉。
皇帝心微动,抬手让奴才准备躺椅,轻手轻脚躺在她身侧。
可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他决定让人打一张双人躺椅,拥着她入眠,才不会觉得身侧空落落。
皇帝目光落在贵妃娘娘的躺椅两回之后,梁九功就麻溜的转身,悄悄吩咐了小太监去内务府。
让做一张宽敞舒适的双人躺椅送到景仁宫,不,是做两张,另外一张放在养心殿里,主子们一定用的上。
吴雅苏醒之时,正要起身,忽而瞧见身侧躺着明黄身影。
皇帝不知何时,正一手遮住眉眼,睡在她身侧的躺椅上。
眼看带着微凉意的晚风渐起,吴雅让人取来一条薄毯子,轻轻盖在皇帝身上。
可她才将毯子盖在皇帝身上,他就低沉唔了一句,猛地坐起身来。
皇帝的警惕性很高,如今已经好多了,吴雅记得刚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她起夜都能将他惊醒。
说他是枕戈待旦都不为过。
此刻皇帝下意识惊醒,甚至做出了防御的动作,眼神还是迷离的状态。
见是她,皇帝眼神中的戾气瞬间柔和下来。
“什么时辰?”
“再有一刻钟就到酉时了,要不到床榻上歇会,一会儿我准备好晚膳再叫醒你可好?”
吴雅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她似乎把皇帝的名字叫顺口了,也下意识将你我挂在嘴边。
吴雅有些忐忑的捂着嘴巴。
“皇上,臣妾是不是有些僭越…”
“呵,朕本还有睡意,这下倒是被你这句生分的话彻底惊醒,朕还以为自己又犯错了!哼!”
“哪能啊…”吴雅抿唇憋笑,被皇帝这句话逗乐了。
“那…今后你若不高兴,记得提醒我…”
皇帝把她手里的书夺过,盖在脸上,重新躺在靠椅上,不想理她。
吴雅一个眼神,兰翠就开始张罗晚膳。
此时吴雅又让兰翠拿来针线篓子。
原本答应过年给皇帝做墨狐大氅和暖帽的,可因落水风波给耽搁了,只能慢慢做着,等入冬了,刚好给皇帝置办新衣衫。
浴着斑驳树荫投射下的暖阳,吴雅边缝补皇帝夏日用的凉帽,边守着沉沉入睡的皇帝。
皇帝只眯了一会,掀开盖在脸上的书,就看到她正朝他柔柔笑着,手里还在缝制明黄暗龙纹的凉帽。
在这一瞬,连风都变得温柔惬意,皇帝嘴角扬起笑意,将手掌放在她依旧纤弱的腿上,小心翼翼摩挲。
只可惜如此岁月静好,缱绻相依的清闲日子总是短暂的。
皇帝悠闲的时间总是凤毛麟角。
近来北边的罗刹国再次出兵挑衅,而南边大清和困守台湾的郑家恶战,也到了关键时刻。
皇帝几乎日日在养心殿里商议战事,甚至通宵达旦。
眼看着端午节即将到来,可皇帝却取消了端午家宴,吴雅已五日没见到皇帝,她不想在皇帝处理政务的时候不知轻重,打扰皇帝,于是忍着不去打扰。
可这日,她还是巴巴儿的做了午膳,亲自送到养心殿里。
远远的就听到皇帝和臣公在商议雅克萨攻防罗刹人的事宜。
吴雅记不清雅克萨战争何时发生,但记得皇帝打赢了沙俄的彼得大帝。
在康熙二十八年沙俄求和,签订了《尼布楚条约》,自此大清和罗刹国开启了长达十余年的和平时光。
吴雅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就让梁九功将她准备好的午膳送进去。
她一早就让人来乾清宫打探今日议政的有谁,是否有忌口之物,顺带把几个臣公的午膳一并做好了。
天晓得索尔图和纳兰明珠,马齐等重臣听到德贵妃娘娘从小厨房专门送午膳来,有多喜大普奔。
御膳房里的御膳简直…简直是酷刑,还不如出了紫禁城,在前门大街拐角的面馆吃一碗素面来的香。
当众人吃到前所未见的佳肴之时,顿时不约而同的埋头苦吃,就连素来挑剔的安亲王和索额图,都停不下筷子。
“哎吆诸位大人辛苦了,今儿这顿午膳,是德贵妃亲自做的,娘娘说了,万岁爷和大人们为国事操劳,唯有让诸位吃得舒心,方能为万岁爷分忧。”
“娘娘说明儿还有午膳。”
“啊这,索相,其实我明儿也不急着去户部盘点,我觉得前方战事更吃紧些,明儿我还与您一块来养心殿。”
素来挑食的安亲王吃得心花怒放,巴不得悄悄让人去景仁宫打听打听这雪绵豆沙和锅包肉如何做的。
还有这酸酸甜甜的牛腩,到底怎么做出来的?他都吃不出醋味。
吴雅今日做了五菜一汤和一道甜点:番茄牛腩、锅包肉、京酱肉丝、番茄炒蛋、肉沫炖萝卜、雪绵豆沙。
其中锅包肉是晚清出现的名菜,而雪绵豆沙则是乾隆当太上皇之后开始广为流传,番茄牛腩和番茄炒蛋就更不用说了,只景仁宫里有这两道菜。
皇帝吃过午膳之后,让人将臣公请去偏殿歇息,就急急去景仁宫看她。
其实这几日,皇帝深夜时,一定会去瞧瞧她,才能安心回去处理政务。
每回他漏夜前来,不想惊扰她,只站在床边或者门口,多看她两眼才愿意离开。
这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忽略了她,皇帝愈发愧疚。
此时吴雅正在哄小公主歇息。
天气愈发炎热,她正在用扇子给睡着的小公主纳凉。
“兰翠,把公主抱下去,多添置些冰盆消暑。”
兰翠亦是满头大汗,轻手轻脚抱着公主离开。
如此酷暑难耐,吴雅却没有流汗,反而还穿着长袖中衣,殿内也没放冰盆。
她很怕冷,只在八月最热那几日,才会放冰盆消暑,十月初就要开始放炭盆取暖。
此时她正要盖着被子午睡,忽而听到外头奴才在提醒说皇帝正朝着景仁宫来。
吴雅顿时欣喜的爬起身,急急忙忙让人多准备冰盆来,皇帝怕热。
慌乱间,她想起自己刚卸妆,于是又焦急坐在梳妆台前,急急点绛唇。
此时皇帝也已踏入殿内,吴雅边理云鬓边朝皇帝翩跹走去。
“怎么这会儿来了?方才还看到你在忙呢。”
“嗯,休息一个时辰再走。”皇帝边走边褪去外袍,将雀跃奔向他的女人搂紧。
“一股子葱蒜味,不准再折腾!”
“哪儿有!我沐浴过后才去养心殿送饭的。”
吴雅被皇帝煞有其事的严肃表情搞得不自信了,于是心虚的抓住一缕青丝细嗅。
“玄烨,你还要忙多久?我很想你。”吴雅伸手抱紧皇帝的腰。
“等忙完今夏,入秋带你去潭柘寺秋游。”
“好,我还想吃平谷的大桃子。”
“闽浙进献了荔枝树,过两日即可到紫禁城,朕已让人待荔枝树抵达,就直接送到你这来。”
“啊…从前不都是皇贵妃安排分配给各宫荔枝吗?今年还是皇贵妃分配可好?娘娘从不会亏待我。”
“可。”
“夜里别锁门,昨儿夜里朕进不去。”
皇帝板着脸埋怨道。
“我以为你说不来就是不来了,我又不敢去养心殿吵你。”吴雅看向皇帝委屈的眉眼。
原来他半夜来瞧她了,她以为皇帝都在忙,哪里会料到皇帝半夜三更来看她。
“记住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她愧疚的主动将唇凑向皇帝。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在迫不及待的要她。
皇帝才要了她一回,就被门外的梁九功提醒到时候回养心殿处理政务。
吴雅也知道国事要紧,于是催着皇帝快些。
皇帝无奈,只能不舍抽身退了出去。
皇帝起身披衣,就板着脸匆匆离开景仁宫。
是夜,吴雅早早的就入睡,还特意嘱咐兰翠在子时过后,必须叫醒她。
其实皇帝不在身边,她睡的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总下意识往枕边靠近,感觉到枕边空落落,又瞬间惊醒。
子时刚过,兰翠就将她叫醒,吴雅打着哈欠慵懒起身,又洗了一把冷水脸,这才彻底清醒。
皇帝在丑时来到景仁宫,竟愕然发现她的寝宫内竟灯火通明。
皇帝懊恼不已,早知就不告诉她夜里他会来瞧她了。
“玛琭…”他焦急推门而入,竟见她半夜三更于灯下缝衣,顿时恼怒的将她手里的衣衫夺过。
“胡闹!谁让你等朕!”
第75章 第075章
“万岁爷息怒, 这些时日,娘娘一人独寝总是梦魇惊醒,还不让奴才们告诉万岁爷, 更不准请太医。”
“娘娘从前与您共寝却不曾这般搓磨。”
伺候在门外的兰翠听见万岁爷发怒, 赶忙硬着头皮替娘娘辩驳。
皇帝本就在心疼和愧疚, 此时更是控制不住牵起她的手, 径直去往养心殿。
从前她在龙椅后歇息的软榻从未撤去, 他不想与她分开太远的距离。
梁九功看到万岁爷牵着德贵妃的手往养心殿去,一下子就明白了万岁爷不想离娘娘太远。
今晚议政尚未结束, 距离万岁爷最近又能让娘娘待着舒服的地方,就是龙椅后的软榻。
梁九功赶忙让小太监小跑着去软榻后铺床,把幔帐放下来。
吴雅被皇帝安顿在了龙椅后那张熟悉的软榻上。
此时小太监已然铺好被褥。
幔帐外甚至能清晰听到索额图和马齐在唇枪舌战讨论澎湖一战。
皇帝俯身折腰在她额发轻吻之后,掀开幔帐离开。
吴雅躺在软榻上,听着皇帝和大臣们的声音,渐渐有了睡意,很快沉沉睡去。
幔帐前通宵达旦的议政还在继续, 直到临近上朝的时辰, 众人正有些困顿,忽而听到幔帐后传来一声女子梦呓:“玄烨!”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臣公们从前就听过幔帐后传出的一模一样声音, 是以并不诧异。
此时众人鸦雀无声,偷眼看万岁爷疾步绕到幔帐后, 过了一会又出来继续议政。
吴雅苏醒之时,皇帝已经在召集臣公上朝。
她抻了抻懒腰, 昨晚睡的比前几日踏实多了。
此时她心情大好, 在兰翠的搀扶下,回了景仁宫里。
小公主已吃过早膳, 正在护栏里踉踉跄跄学走路。
她陪着小公主玩闹了好一会,又去小厨房里仔细嘱咐了今日送去养心殿给议政大臣的膳食。
时辰尚早,她许久没到承乾宫串门了,于是带小公主去串门。
入了承乾宫,就听到奶声奶气的读书声。
此时皇贵妃正在亲自教导八阿哥读三字经。
见她来了,皇贵妃赶忙让奴才将八阿哥带到书房继续读书。
“许久都不来本宫的承乾宫了,若非表哥不准本宫去你那打扰,本宫早就巴巴儿的去了。”
皇贵妃抱起小公主与她亲昵的蹭了蹭小鼻子。
小公主先学会走路,说话还不利索,只知道软糯糯唤着额娘。
“本宫这几日都头疼死了,表哥许久不入后宫,就连你那都没空去,敬事房总管日日都到本宫这哭。”
“前方战事吃紧,万岁爷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入后宫,已然是后宫姐妹们的丰年。”
“玛琭,你肚皮怎么还没动静?”
皇贵妃深知,后宫今后的龙嗣,只会出自景仁宫乌雅氏腹中。
“臣妾也不知,许是臣妾的子嗣运还没来吧。”
吴雅也纳闷,心想也许是自己体弱才迟迟没再怀上孩子。
不对啊…她月事都正常,皇帝如今日日都会让太医给她和孩子们请平安脉,就怕她再瞒报病情。
太医也没说她身子骨哪里不对劲。
吴雅心下一沉,总觉得皇帝又在藏什么猫腻。
她越想越着急,于是心不在焉与皇贵妃闲聊几句之后,回到景仁宫就让兰翠悄悄去找梁九功套话。
好啊!皇帝还真使了猫腻,这一回他还真是深谋远虑,用了三年一服的避子汤。
吴雅又气又急,气的在景仁宫里哐哐砸了一通东西。
皇帝闻讯而来,就见她站在一片废墟里,见他前来,更是板着脸冷哼一声。
“……”
“谁惹你生气?告诉朕。”
“皇上自己做的好事儿,还来明知故问做甚!”
“兰翠,把本宫的绝子汤端来!”
守在门外的兰翠诶了一声,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来。
“胡闹!”皇帝听到她要喝绝子汤,顿时气的扬手将绝子汤打翻在地。
“就许你吃那些伤身子的药,我就不能吃了?”吴雅叉腰,柳眉倒竖。
“兰翠,再去熬一碗来。”
皇帝心虚垂眸,忽而转头恶狠狠瞪一眼梁九功。
“朕不吃了,你也别吃。”皇帝认错的态度素来积极。
“哼,那三年后若再怀不上,我和你没完!玄烨!”
皇帝憋屈:“嗯,知道了。”
吴雅驯夫之后,又适时的哄了皇帝好一会。
此时兰翠来报,说承乾宫分来今年进贡的荔枝,景仁宫德贵妃分得五颗,四阿哥和温宪公主各分得四颗,太子分得六颗。
吴雅掰着手指头算拢共得了多少。
今年拢共才得八十七颗品相好的荔枝,除了供奉在奉先殿的,差不多有四分之一都分给了景仁宫。
皇贵妃待她还真是亲厚。
此时李德全也送来了送到养心殿的十个荔枝。
吴雅坐在皇帝的怀里,将荔枝去了核,才塞到皇帝的口中。
“你不吃?”皇帝看她只往他口中送荔枝,于是也伸手替她剥荔枝。
“不吃,荔枝太甜,我怕胖。”
“……”
“胖些好,现在膈得慌。”皇帝再不想听她为了纤瘦为难自己,将剥好的荔枝径直塞到她口中。
“唔…哪儿…哪儿膈着了?”
吴雅下意识挺胸收腹,不小心把胸脯怼到了皇帝的脸上。
她顿时尴尬的瑟缩着身子。
她正准备佝偻着腰,与皇帝隔开距离,可皇帝却忽然伸手将她压入怀着,将脸颊埋在她心口亲昵蹭着。
“嗯…这也瘦的厉害。”
“啊啊啊,哪儿有!!”吴雅自己也知道最近减肥有些过度,但她肯定自己该胖的地方绝对没瘦。
“嗯…方才没看仔细,朕再好好瞧瞧。”
皇帝温热的手掌忽然探入她衣襟,吴雅顿时涨红脸,将脸颊埋在皇帝的怀里。
皇帝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要了两回,这才心满意足用午膳。
待到午膳之后,皇帝才被李德全催着回养心殿议政。
待到皇帝离开之后,吴雅靠在软榻上缝制冬衣。
眼下已是六月末,再过几个月又该下雪了。
此时她忽然想起来方才与皇帝吃的荔枝还剩下三四个,于是准备让兰翠和小安子给景仁宫的奴才们分一分,切开一小瓣儿,每人都能尝个甜味。
可只有小安子前来,却并未看见兰翠。
“兰翠今儿歇息?”吴雅记得兰翠今儿值白班才对,这会去哪儿了?
“娘娘,奴才正要向您禀告,兰翠…兰翠和梁九功昨儿夜里在堆绣山私会,被钮祜禄贵妃逮个正着,如今二人正在慎行司里。”
“怎么回事?”吴雅惊的站起身来。
显然皇帝肯定还不知道梁九功身在慎行司,因为今儿伺候的是李德全。
“具体奴才也不知情,慎行司只说这二人私相授受,被逮着的时候,兰翠…兰翠肚兜还挂在梁九功的脖子上…”
剩下的污言秽语,素来胆大的小安子都没好意思继续说。
吴雅也臊红了脸,她哪里料到兰翠竟然和梁九功二人会这般鲁莽。
只不过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梁九功是御前伺候的老人儿,哪里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在紫禁城外头有多处私宅,倘若真想与兰翠亲近,大可将兰翠带出紫禁城。
二人都是主子跟前的心腹,出宫轻而易举。
如今分管宫规的是钮祜禄贵妃,她素来严苛。
可慎行司那种地方,进去就没机会活着回来,吴雅哪里舍得忠心耿耿的兰翠受苦,于是心急如焚来到了养心殿里。
入了养心殿,就听到皇帝在训斥臣公。
吴雅急得团团转,也不知皇帝何时有空见她。
于是她转头又急急忙忙去慎行司里看兰翠。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兰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求她救梁九功。
而梁九功却在哭嚎着求她救兰翠,吴雅不免为二人生死相依的真情动容。
“究竟怎么回事?你二人并非鲁莽之人。”
“娘娘,奴才也知不对劲,当时整个人都迷糊的,可一时半会猜不到是谁。”梁九功捂着脸上的巴掌印,虚弱说道。
“无论是谁,此人定是想利用奴才,让娘娘蒙羞,娘娘您放心,奴才从不曾污蔑娘娘半分。”
兰翠说的对,对方显然是冲她来的。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奴才都是这般蝇营狗苟之徒,旁人定会谣传主子也是这般淫贱货色。
皇帝一会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龙颜大怒,可梁九功和兰翠二人被抓现行,简直让皇帝蒙羞。
吴雅此刻甚至不敢想皇帝知道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颠鸾倒凤,会如何震怒。
眼下还是要找到真凶。
吴雅又焦急来到储秀宫里。
此时钮祜禄贵妃正在陪着十阿哥练剑,虎头虎脑的十阿哥抓着小木剑,学的有模有样。
十阿哥身份血统尊贵,血统纯得甚至连皇帝都比不上。
毕竟十阿哥爷爷的爷爷是努尔哈赤,外祖的外祖还是努尔哈赤,他的姨母是皇后,额娘是贵妃。
钮祜禄贵妃似乎也以十阿哥的血统为傲,给他穿的衣衫几乎都是紫色或者红色这些尊贵之色。
“乌雅氏,本宫知道你来寻本宫所谓何事,可本宫掌管宫规,若这么不明不白将那二人放走,估摸着你的名声就毁了。”
“那晚本宫接到密报,说有太监与宫女在堆绣山私会,多少双眼睛都瞧见了。”
“本宫不拘着那二人,你要放人随时去慎行司领走即可。”
“可否让我瞧瞧那密报信?”
钮钴禄贵妃点头,她身边伺候的吟霜就取来了一份皱巴巴的信。
吴雅展开告密信,仔细观察信上的字迹,发现字迹歪斜,显然对方故意用左手写字。
从歪斜的字迹上根本看不出端倪,吴雅凝眉,又将信纸凑到鼻息间细嗅。
这墨香味也只是内务府里供给各宫的松烟墨,并无特殊之处。
“德贵妃,这信纸并无端倪,笔墨都出自内务府,整个紫禁城里各宫都在用一样的宣纸和笔墨,伪装后的字迹也查不到是谁所写。”
“本宫特意让紫禁城里识字的奴才都用左右手写了一遍,并无不妥。”
“各宫的嫔妃也让左右手写字儿,并无不妥。”
“各宫,包括乾清宫?”吴雅诧异凝眉,告密之人绝不可能凭空出现,肯定潜藏在暗处。
按照钮祜禄贵妃的意思,对方能将信直接送到钮祜禄氏的眼前,显然对方就是后宫之人。
不可能所有人都写过左右手字迹,却找不到任何端倪。
“这…乾清宫和养心殿并非后宫管辖,谁敢去查。”
“好,我这就去禀报万岁爷。”吴雅潜意识里觉得肯定是皇帝身边的奴才出了问题。
毕竟职场竞争本就你死我活踩着别人上位,更何况是御前伺候的奴才。
皇帝身边都是老面孔,李德全和梁九功二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吴雅第一个排除了李德全。
此时吴雅想起来一位极为低调的随侍太监——赵昌。
此人自幼就陪伴在皇帝身边,算皇帝的发小之一。
皇帝更是将对外部传达圣意这肥差交给他,许多隐秘之事,皇帝都会经过赵昌之手办理。
所以赵昌平日里不怎么在皇帝身边伺候,而是在紫禁城外头替皇帝办事儿,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
前些时日,吴雅见到赵昌一次,他和皇帝似乎在聊曹寅送江南民籍佳丽入宫一事。
吴雅听闻后,忍不住给皇帝甩了脸子,听说皇帝当面训斥了赵昌一顿。
在紫禁城里敢给她使绊子的人,都被皇帝杀得差不多了。
也就只剩下赵昌,不对…乾清宫里还有一位看不惯她的人。
此人就是孙嬷嬷,皇帝乳母曹孙氏的本家妹妹。
吴雅凝眉,她对曹家愈发没什么好感。
曹孙氏仗着是皇帝乳母,总时不时的送女人入宫,让吴雅不胜其烦。
比如之前送来的小脚美人王氏,被退回去之后,又被曹孙氏收作孙女,送入紫禁城里承宠。
皇帝对这位乳母倒是亲厚极了。
吴雅心事重重来到了养心殿里,此时皇帝正趁着休息间隙,在用午膳。
皇帝敏锐捕捉到她面上的愁闷。
“玄烨,梁九功和我身边伺候的兰翠,昨儿夜里被抓住了,说是秽乱后宫。”
“嗯,朕已下旨赐死那二人。”
“玄烨!”吴雅顿时惊的站起身来。
“朕已找好由头,会以盗物重罪惩处。”
“可那二人是无辜的。”
“呵,那二人背着主子做出龌蹉事,哪里无辜?朕与你共寝之时,那二人在外头指不定想着苟且之事,简直无耻!”
“怎么无耻了?又怎么是苟且了?你我夫妻敦伦本就是人之常情,就许你与心爱之人耳鬓厮磨,旁人就是苟且和龌蹉?”
“够了,此事无需再议!”皇帝罕见地对她发了脾气。
“可兰翠数次救我于危难,如此忠心耿耿,你怎么能这般草菅人命。”
“玄烨,求你放过那二人可好?”
“玄烨…”吴雅讨好的抱住皇帝的脖子,语气都带着娇柔。
“李德全,送她回景仁宫歇息。”皇帝这一回罕见的态度强硬。
吴雅抿唇忍泪,推开奴才搀扶她的手。
驯服皇帝其实没什么技巧可言,她唯一的杀招,只需安静坐在皇帝面前掉金豆子即可。
在深谙帝王之术的皇帝面前,她若还班门弄斧,对皇帝耍心机,只会自取其辱。
果然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开始心疼的皱起眉头。
“好了好了,别哭了,朕都被你哭乱了,十二个时辰,朕只给你十二个时辰让他们自证。十二个时辰之后,赐死。”
吴雅边擦泪边哑着嗓子呜咽:“那我来查,我能查乾清宫和养心殿的奴才吗?”
皇帝抬眸觑了她一眼,哼一声。
“紫禁城里别宫都查过了,就养心殿和乾清宫的奴才没查探过,你若不让我查,那就不查了吧…”
吴雅又开始期期艾艾的掉泪。
“……”
“别哭了,你让李德全带着你查去,别太费神。”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吴雅顿时破涕为笑,凑过去在皇帝的薄唇上吻了一下。
可皇帝哪里会知足这浅尝即止的轻吻,又忍不住抱着她在软榻边要了一回,这才肯饶过她。
吴雅得了皇帝的同意,就直奔乾清宫。
好巧不巧,乾清宫掌事的孙嬷嬷昨儿被茶汤烫伤了双手,此时双手被包裹严实,压根拿不住毛笔。
吴雅没惯着她,立即让太医替她换药。
“德贵妃未免欺人太甚,奴才伺候万岁爷多年,万岁爷都不曾这般刁难奴才。”
孙氏语气镇定自若,腰板都挺得笔直。
此时赵昌也被小安子亲自带到了乾清宫里。
“人都到齐了,现在本宫念几句话,你们跟着写,你的的左右手都需写。”
“孙嬷嬷手上有伤,但若本宫偏私,免不得让人觉得孙嬷嬷有问题,为自证清白,保全乾清宫颜面,为了万岁爷,嬷嬷还是动笔吧。”
见乌雅氏那贱人都将万岁爷抬出来,孙嬷嬷无奈抓住了毛笔。
吴雅清了清嗓子:“景仁宫奴才兰翠正与某太监于堆绣山私会,秽乱后宫。”
有几个奴才面面相觑,他们并不识汉字,甚至几个小太监完全是睁眼瞎,大字儿一个不认识。
吴雅早有准备,让小安子将方才她说的话誊抄出来,让他们依样画葫芦。
众人右手停笔之后,又开始用左手写字。
待到众人写完之后,吴雅又让人用左右手写下密报,贵妃亲启四字。
是的,虽然那封告密信被刻意用左手写字,却是两个人的字迹,间隔一个字,就是另外一个人的字迹,以此混淆视听。
如此即便有一人被怀疑,也写不出完全一样的字迹。
此时吴雅推开一众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单独跳出赵昌和孙嬷嬷的字儿。
她瞧着歪斜凌乱的字迹,忽而冷笑起来。
“呵呵呵,赵公公和孙嬷嬷右手写的字儿是奴才里写的最好的,怎地用左手写的字儿潦草糊涂,连大字不识的小全子都比不上。”
这二人的字迹都练过,可却担心暴露字迹,所以刻意写的潦草,欲盖弥彰。
如此掩耳盗铃,反而做实他们有问题。
吴雅也不废话,当即将二人扭送到慎行司,直到他们写出一样的字,才饶过二人一命。
她请来了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一道见证,又令荣惠敏成四妃一道前来。
孙氏本就是柔弱的汉女,十几板子下去,顿时没了初时的傲气,当即就颤抖着用左手写下了字迹。
赵昌倒是硬骨头,都被打晕数次,仍是梗着脖子喊冤。
此时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梁九功忽然虚弱说道:“娘娘,赵公公在烟袋斜街天字三号安了私宅,听说他娘就在那颐养天年。”
“不妨请她老人家来劝导劝导赵公公。”梁九功吐了一口血唾沫。
“梁九功你这狗东西!”
始终镇定自若的赵昌终是含泪写下了字迹。
吴雅看了那两份字迹之后,满意的点头,又呈给了位份最高的皇贵妃。
皇贵妃只扫了一眼告密信和那二人写下的字迹,顿时抓住机会发威。
“钮祜禄氏,你就是这般替万岁爷和本宫分忧的?”
“娘娘息怒!臣妾知罪,是臣妾失察。”钮祜禄氏自知理亏,只唯唯诺诺的被佟佳氏那贱人抓住机会训斥。
“娘娘,奴才和兰翠是冤枉的,那晚兰翠说德贵妃娘娘想要抓流萤,奴才记得夜里堆绣山的流萤最多,所以好心带着兰翠前往,可一去就感觉到堆绣山八角亭内一阵奇怪熏香。”
兰翠也跟着哭诉道:“是啊,奴才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到了慎行司,皇贵妃娘娘请明察,呜呜呜,奴才如今没了清白,娘娘还是赐死奴才吧,呜呜呜…”
“娘娘,奴才虽是太监,但仍会敢做敢担,奴才既坏了兰翠的名声,就愿意对她负责。”
“这…”皇贵妃为难的看向乌雅氏,这二人的身份特殊,她压根作不得主。
此时吴雅施施然含泪跪在了皇贵妃面前。
“娘娘,臣妾与兰翠主仆情深,将她视作妹妹,虽觉得梁九功配不上兰翠,但如今米已成炊,臣妾唯一的要求就是梁九功必须八抬大轿迎娶兰翠为唯一嫡妻,兰翠绝不当对食。”
“既是你宫里的奴才,你做主即可,只是…梁九功是万岁爷身边的奴才,本宫又如何做主啊。”
皇贵妃将烫手山芋丢回给乌雅氏,她才不愿意去触表哥的霉头。
“臣妾自去为兰翠求万岁爷,娘娘,如今兰翠冤屈已昭雪,臣妾可否带兰翠和梁九功离开慎行司。”
“钮祜禄妹妹,诸位姐妹,你们觉得如何?”
皇贵妃环视众人。
铁证如山,众人自然没得说,于是吴雅让人将重伤的梁九功和兰翠接回景仁宫照料。
此时钮祜禄贵妃并未随众妃一道离开,而是坐在原地。
“乌雅氏,我们两家是姻亲,有些事本宫必须提醒你一番。”
“孙嬷嬷是万岁爷乳母曹孙氏安排在万岁爷身边照料万岁爷的心腹,你今儿一下子得罪了万岁爷和曹孙氏。”
“万岁爷待他这位乳母极为亲厚,甚至视作半个额娘,从前曹孙氏入宫觐见之时,甚至无需对万岁爷下跪。”
“你是否看到方才皇贵妃惶恐的神情?你以为她在怕什么?连佟家都忌惮之人,你今儿倒是得罪个干净。”
“有劳贵妃提点。”吴雅客气的朝着钮祜禄贵妃行了抚鬓礼。
钮祜禄贵妃回礼之后,转身离开。
吴雅心情忐忑回到景仁宫之后,梁九功和兰翠二人相互搀扶着跪在她面前磕头谢恩。
“娘娘,今后奴才这条命就是您的!奴才叩谢娘娘救命之恩,奴才该死,给娘娘惹麻烦了…”
梁九功愧疚的直掉泪,不住的对着德贵妃磕头。
他深知孙氏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但德贵妃为了救他和兰翠二人,将孙氏擒拿,孙氏身后的曹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梁九功忍不住后悔的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从前他总觉得万岁爷身边的宠妃如紫禁城的春花般,开了又谢,所以他总以皇帝的喜好为喜好,从不会偏袒哪个嫔妃。
所以对德贵妃也是虚情假意的奉承着。
可如今,他已发誓,今后但凡德贵妃失宠,他梁九功都要羞愧的以死谢罪!
“娘娘,万岁爷恼了奴才,怕是不会答应奴才娶妻…”梁九功深知帝王凉薄,皇帝说不定对他和兰翠之间的龌蹉嗤之以鼻。
二人的前程怕是毁了。
吴雅凝眉,想着怎么彻底保住梁九功和兰翠。
“你先带兰翠出宫修养,婚期定下之后,派人告诉本宫,本宫给你二人当主婚人可好?”
兰翠顿时喜极而泣:“娘娘,奴才该死,是奴才连累了您,呜呜呜…”
兰翠方才听到梁九功分析了一番,也知道娘娘为了救她,得罪了曹家。
曹家是万岁爷的发小,甚至裕亲王福全和安亲王岳乐去江南都对曹家客客气气。
“去吧,本宫没事儿的。”
梁九功和兰翠又给娘娘磕了头,这才带着兰翠出宫去。
吴雅长叹一口气,起身走到小厨房里做晚膳。
她也不想硬刚曹家。
可她不想自己身边之人被她连累,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在生气。
吴雅准备好晚膳之后,就亲自拎着食盒去养心殿找皇帝。
皇帝果然是生气了,竟然不见她。
连着四五日,吴雅都吃了闭门羹。
这日,她正拎着食盒准备再去找皇帝道歉,却被告知诰命夫人曹孙氏前来负荆请罪。
吴雅顿时吓得起身冲到了景仁宫外。
果然看看年迈的曹孙氏在儿媳的搀扶下,婆媳二人正一步一叩首朝景仁宫缓缓走来。
她此举无疑将吴雅这个晚辈架在火炉上炙烤。
曹孙氏的动作很缓慢,显然是在制造舆论,让皇帝宠妃逼迫皇帝乳母下跪请罪的恶名传扬开来。
吴雅甚至可以想象到,她若让曹孙氏一路跪进景仁宫,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老谋深算的曹孙氏,用几跪就让她声名狼藉。
吴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下跪是吧,就当她尊重长辈好了,吴雅撩起裙摆开始朝着曹孙氏行三拜九叩大礼。
满人只会对自己的祖宗先人三拜九叩,她就看看皇帝看她这般低三下四,又作何感想。
匆匆赶来的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初时还在担心乌雅氏,此时看到乌雅氏反其道而行,将脑袋磕得砰砰响,顿时诧异的对视一眼。
二人身为紫禁城里的掌事嫔妃,深知曹孙氏不能得罪,乌雅氏是第一宠妃,更不敢得罪,于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曹孙氏婆媳二人也被乌雅氏那贱人三拜九叩的大礼给吓着了。
她是皇帝的宠妃,能受她三拜九叩的除了皇帝就是大清的列祖列宗。
她今日若敢让乌雅氏对她这个皇帝乳母行三拜九叩大礼,岂不是在昭告天下,她一个乳母就是皇帝的祖宗。
这下轮到曹孙氏婆媳吓得胆战心惊,赶忙上前求着德贵妃起身。
“曹老夫人,本宫是因为触怒龙颜才下跪谢罪,您老人家无需惊慌。”
“又不知方才曹老夫人在跪谁?”
曹孙氏顿时被乌雅氏这句咄咄逼人之言堵得哑口无言。
眼见乌雅氏此刻已然磕得头破血流,还在屈膝对她三拜九叩,曹孙氏气的眼白一翻,昏厥过去。
可吴雅却是不惯着她,仍是在砰砰砰磕头,走曹家的路,让曹孙氏无路可走。
最后装晕倒的曹孙氏无奈苏醒,颤颤巍巍边抹泪边折步去了乾清宫。
估摸着是去找皇帝哭诉。
此时吴雅眼冒金星,捂着磕破的额头起身。
“你真是倔驴。”皇贵妃看到乌雅氏额头上茶盏大的血印子,吓得赶忙让人去请太医来。
钮祜禄贵妃则亲自将乌雅氏搀扶回了景仁宫才离开。
“娘娘,景仁宫总是不按常理做事儿。”
“嗯,所以本宫从不是她的对手,她的身后是万岁爷的帝王之爱,今日若是本宫学她这般,估摸已经被废了。”
“对了,四阿哥不是在倦勤斋读书?你明儿就把老十送去,请四阿哥带带老十。”
“是。”
吴雅回到景仁宫之后,换了身常服,就带着小公主从苍震门离宫,免得一会皇帝来算账。
胤禛有太子照顾着,她很安心。
她乘坐马车径直来到一处张灯结彩的院落门口。
远远就看到梁九功穿着新郎官的衣衫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她甚至看到了梁九功的老伙计李德全在一边帮忙收礼钱。
吴雅牵着小公主的手,将准备好的田产地契和一对儿镯子递给了梁九功。
“主子,您怎么受伤了。”
梁九功顿时愧疚的落泪,猜想娘娘肯定是被他连累的。
“没事儿。”吴雅抚着包扎了喜庆红布的额头,今儿她来主婚,哪里好意思扎白布。
吴雅再入内,竟然发现告假的小安子和清荷袭香这些奴才今儿都齐聚华堂。
众人见娘娘来,赶忙簇拥着娘娘升了主坐。
梁九功的母亲健在,看着憨厚老实,眉眼间都是劳作后的黢黑风霜,此时战战兢兢的亲自替她斟酒。
“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吴雅赶忙接过了茶盏。
兰翠是家里的庶女,生母早早的就离世,与旁的兄弟姐妹并不亲厚。
所以家里即便能使银子和关系让别的姐妹免于入宫为奴为婢,但依旧舍不得在兰翠身上花那些钱。
家里听说她被赐给太监,更是与她断绝关系。
本就是刁钻亲戚,兰翠索性与娘家再无瓜葛。
此时她坐在喜房里,正穿着嫡妻出嫁的大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挽发。
“主子。”兰翠见娘娘前来,赶忙起身行礼。
“本宫让人给你在京南置办了二百亩的水田,在南锣鼓巷置办了两间旺铺,又在东城置办了一座三进小院。”
“娘娘,这些礼物太贵重,奴才不敢收!”
兰翠吓得就要推辞,娘娘说的随便一样嫁妆,她甚至都不敢妄想,光是南锣鼓巷的铺面,都是有钱都买不着的。
“今后景仁宫就是你的娘家人,只是…今后你无儿无女,本宫很担心你老了没人照顾。”
“娘娘,奴才已经是他的人了…”兰翠脸颊娇红。
“我们打算收养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或者更多的孩子,奴才不用辛苦自己生孩子,多好。”
吴雅猜到梁九功这太监虽然身体残缺,肯定用别的法子弥补了闺房之乐,这是二人的私事,只要兰翠觉得幸福就好。
“今后你们二人作何打算?你放心不管你们做什么。本宫都是你们的后盾和靠山。”
“娘娘,奴才和梁九功商量过,我们想回紫禁城继续伺候在主子身边,只是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兰翠忍不住伤感落泪,吴雅赶忙劝她别哭花妆容,她这才哽咽的止住哭声。
此时媒婆在外头提醒吉时已到,新人该拜天地了。
吴雅被请到了主坐上,与梁母坐在一起,接受一对新人的叩拜。
她今儿的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兰翠找到好归宿,忧的是回宫之后,不知该如何面对烂摊子。
散宴之后,兰翠夫妇二人将吴雅送到门口,此时二人忽然曲膝跪下磕头。
吴雅抱着小公主转身,就看到穿着月白褂子的皇帝正板着脸,站在门口。
吴雅不理他,抱着小公主绕开他,入了马车内。
皇帝下意识伸手,却只抓到她垂在脑后的红色飘带,他轻轻一拽,飘带就散到他手心。
此时皇帝攥着飘带,寒着脸:“婚假三日,三日后回宫继续当差。”
兰翠夫妇二人顿时喜极而泣,当即跪下领旨谢恩。
皇帝疾步去追母女二人。
李德全麻溜拔腿就帮万岁爷一块追,拦住娘娘之后,赶忙将小公主给抱走。
吴雅听到皇帝让二人回来伺候,鼻子一酸,忍不住低头悄悄抹泪。
解决完兰翠夫妇的归宿之后,她还需与皇帝斡旋曹家。
她愈发不喜欢曹家老太太的跋扈。
其实皇帝将曹老夫人当半个额娘,她也可以将曹老夫人当成婆母孝敬。
可曹老夫人似乎不这么想,她似乎觉得皇帝一定要二选一。
显然曹老夫人觉得她是流水的宠妃,而她自己则是铁打的乳母,所以一再挑衅她。
吴雅凝眉,在想着是自己对付曹家,还是留给胤禛,毕竟曹家最后是死在胤禛手中,显然胤禛也厌恶曹家。
此时皇帝的脚步越来越近,吴雅也越走越快,她现在不想搭理皇帝,曹老夫人指不定在乾清宫里怎么卖惨。
可她才走出几步路,就被皇帝拦腰抱起,径直入了马车内。
“朕已将乳母送回江南。”
“与臣妾何干?臣妾今儿跪也跪了,拜也拜过,难道万岁爷还让臣妾去江南再脱簪除服请罪一回?”
听到她开始疏离地用臣妾自称,皇帝知道她恼了。
“谁准你跪,朕得了消息巴巴来瞧你,才知道你出宫了,又撂下大臣追来。”
“你…”皇帝正要继续说几句哄女人的软话,忽而瞧见她额头血红的疤。
“谁让你跪!!”
皇帝没料到她伤的如此严重,顿时气的直拍桌子。
“那怎么办?皇上的乳母咄咄逼人,臣妾若不跪,指不定被人戳脊梁骨。”
吴雅扭身,不去看他。
“乳母也知今日鲁莽,离去之时,更是再三道歉,声泪俱下,就怕朕责备你。”
“玛琭,念在她是朕半个额娘,可否不与她计较?”
“臣妾哪里敢与您的半个额娘计较长短,臣妾只是以色侍人的宠妃,在后宫里荣枯有数,得失难量,臣妾是个什么东西,能和谁计较?”
“好了好了,朕带你去致美斋吃糟溜鱼片、抓炒虾仁,还有虾仁馄炖。”
“真的…”吴雅早就听说致美斋的名头,可皇帝总没时间。
此时听到曹氏被皇帝请回江南,她也懒得与皇帝置气,跟着皇帝到了致美斋享受美食。
一路上皇帝都在皱眉盯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即便她再三强调不留疤,他仍是满眼心疼。
原来他当时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是因为在处理政务,吴雅心里好受了些。
此时她忍不住又开始唠叨。
“今后梁九功就是景仁宫的奴才,你不准欺负他。”
“呵,看来这奴才找到了新靠山,嗯?”皇帝揶揄。
“哪儿的话,梁九功的靠山是我,我的靠山是你,二一添作五,三七四十八,他还是你的奴才。”
“……”
“你《九九歌》哪个白丁所授!”
吴雅捂嘴偷笑,就不理他。
皇帝妥妥的理工大直男,一点情趣都解。
皇帝带着她在致美斋吃完美食之后,吴雅又让带回去好些她觉得味道不错的吃食。
回到景仁宫,皇帝又亲自处理她的伤口,与她温存一回,又被催着去养心殿议政。
皇帝直忙到八月末,才抽出时间来。
这日一早,吴雅正陪着小公主玩藤球,皇帝忽而驾临。
他一过来就把吴雅母女二人抱在怀里,小公主被汗阿玛抱起来,高兴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汗阿玛再高些,举高高。”
“好。”皇帝一扬手,就将母女二人放在了肩上。
“汗阿玛,我要吃柿子,那那那!”
一岁多的小公主说话软糯糯,奶声奶气,着实可爱的紧。
皇帝最喜欢他的大丫。
闲暇之时,总会来瞧瞧小公主,给她的赏赐更是连景仁宫的库房都堆不下了。
胤禛和太子兄弟二人都忍不住冒酸气,胤禛笑话说和太子哥二人是捡来的。
可兄弟二人打趣归打趣,对小妹妹的喜爱,并不比汗阿玛少。
小公主自幼也与二哥和四哥最亲,时不时追在哥哥们身后玩耍。
第76章 第076章
此时清荷来报, 说内务府派人给小公主扎耳洞。
吴雅皱眉,小公主满周岁之后,就要扎耳朵眼, 满人还需一耳三钳, 两只耳朵加起来就要穿六个耳洞。
吴雅自是心疼女儿小小年纪要遭罪, 于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可内务府总是不断搬出祖宗规矩, 就像念咒似的, 不胜其烦。
此时见皇帝来了,吴雅哪里敢在皇帝面前再推三阻四, 于是只能无奈让内务府的人来给小公主扎耳洞。
她存了私心,想让皇帝自己抱着宝贝女儿扎耳朵眼儿。
看看他这个爱女如命的老父亲看到女儿的耳朵被扎的血淋淋,会不会心疼的暴走。
果然,老嬷嬷才战战兢兢给小公主两边耳朵各扎了一个耳朵眼,皇帝就心疼的板起脸来。
“够了,过几年再穿!”
“汗阿玛,疼呜呜呜呜, 痛痛, 呼呼呜呜呜…”
小公主此刻早就成了小哭包,抱着汗阿玛哭嚎不止,甚至一双杏眼都哭肿了。
吴雅也心疼, 可她心疼也没用,她的心疼一文不值, 甚至比不上皇帝一个蹙眉,得皇帝心疼才能让女儿今后少受罪。
“皇上, 满女若不戴一耳三钳怎么能彰显尊贵身份, 长痛不如短痛,今儿还是把六个耳洞一块扎好吧。”
“不扎!朕的公主谁敢置喙, 朕定诛他九族。”
皇帝此时急的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公主放在肩上,温言软语哄着带她去御花园看天鹅,又给她吃酥糖,小家伙才抽抽嗒嗒跟着汗阿玛去御花园。
吴雅没跟去,而是留在景仁宫里晒太阳,让那父女二人独处。
可不成想,李德全却回来通知她,说万岁爷把小公主带去养心殿了,让她不必准备小公主的午膳。
吴雅顿时好奇的追去养心殿,却见五大三粗的马齐正抱着小公主,在用吹胡子瞪眼的把戏逗小家伙。
小家伙还真是胆大,面对马齐凶神恶煞的牛眼还能咯咯咯笑个不停。
轮到马齐议事,小公主又被抱给了马齐身侧的纳兰明珠。
这些权臣对皇子素来避讳,毕竟臣子与皇子结党营私,是历朝历代天子最为忌讳之事。
可面对如此粉雕玉砌,可爱软糯还知道塞糖给他们吃的小公主,一个个重臣顿时眉开眼笑,羡慕皇帝的女儿竟如此可爱,都争抢着逗她。
眼看着纳兰容若在教小公主念诗,吴雅顿时捂嘴偷笑,悄悄离开了养心殿。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小公主也不例外,才去养心殿一日,就开始乐不思蜀,吃过晚膳又闹着要去养心殿玩儿。
皇帝更是亲自来接她去了养心殿。
吴雅没拦着,只让伺候公主的奴才小心照看着,毕竟公主能得皇帝喜爱是好事。
皇帝虽然答应过吴雅,不会让她的女儿去抚蒙吃沙子,但十几年后的事儿谁又能料到,倒不如让皇帝自己舍不得让小公主远嫁。
于是乎,小公主成了唯一能在任何时候进出养心殿,甚至不会引起王公大臣排斥的后宫第一人。
甚至新春之时,小公主还收到了索额图那些大臣送的各种玲琅满目的玩具和漂亮衣衫之类的小礼物。
马齐那家伙更是想先下手为强,毛遂自荐自己的嫡子尚公主额驸,结果被存着同样心思的同僚给群嘲骂回去了,气的马齐吹胡子瞪眼。
谁能想到吴雅竟然彻底解放双手,有一堆学富五车的权臣在养心殿里帮她教公主。
……
康熙二十四年,今儿是胤禛的六岁生辰,小古板愈发像个酷酷的小孩哥了。
因着胤禛生辰过后,就要正式入南薰殿读书,虽然他的伴读哈哈珠子们这些年早就伺候在跟前,可吴雅仍是决定要请胤禛的伴读来景仁宫用膳。
今儿当班的伴读是张廷、李荣宝二人。
可小孩哥胤禛却说要亲自招待,吴雅看他一板一眼像小大人,颇有主见。
于是让他身边的奴才们仔细伺候着,就准备牵着小公主去养心殿找皇帝。
转身之时,苏培盛正领着两个少年入内。
吴雅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十一二岁,若芝兰玉树的白衣少年,那少年眉眼生得俊美极了,行走间更是仪态端方,俊极雅极。
一看就知道是簪缨世家培养出来的矜贵嫡子。
吴雅愣怔片刻,忽而手上一空,低头竟然看到五岁的温宪公主抓住了那少年的袖子。
“你真好看,做本公主的额驸可好?”
吴雅:“……”
“微臣张廷玉,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
那少年不卑不亢,连跪下叩拜都这般神清骨秀,看着赏心悦目。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廷玉,康熙后期的重臣,也是横跨雍正朝和乾隆朝的三朝元老重臣。
“奴才李荣宝给娘娘和公主请安。”
李荣宝行的是满人的礼数,他生的浓眉大眼,虽然容貌也不差,但被张廷玉这么衬托下,俨然黯然失色,
“咳咳…公主,快些过来。”
吴雅看到小公主抓着张廷玉的袖子不放,顿时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额娘,我要陪四哥过生辰,您自己去养心殿吧。”
“张廷玉,四哥在那呢,我领你去。”
“微臣遵命。”
张廷玉见四阿哥的胞妹煞是可爱,于是忍不住笑着被小公主拉着袖子,亦步亦趋跟着入内。
吴雅:“???”
其实她看张廷玉很顺眼,可…小公主和张廷玉二人之间少说相差着六七岁。
张廷玉家里肯定给他定了亲,再说张廷玉是汉人,皇帝压根不可能将他最疼爱的公主嫁给汉臣。
吴雅胡思乱想了一阵,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毕竟小公主才五岁,又能懂什么男女间的情情爱爱?
总不能把张廷玉留到二十多岁不娶妻,等着小公主十五岁出嫁吧…
吴雅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驱散,又咕哝了一句:真好看,到底怎么长得。
吴雅独自来到养心殿里送点心,皇帝和臣公竟然都看向她身后。
吴雅:“……”
明儿开始!她再不做点心和膳食送来养心殿了。
她放下点心,见皇帝还在忙,于是又准备去敏妃和成妃宫里转转。
“小安子,这张廷玉今年几岁了?”
“回娘娘,张公子今年十二了。”
“哦,可曾说亲事了?”
“去年就议了亲,嫡妻定的是麻溪姚文然第六女,是张廷玉外公姚孙森的族孙女。”
“哦。”果然,吴雅彻底绝了想让张廷玉当女婿的念头。
她在敏妃和成妃宫里坐了会儿,估摸着胤禛的宴会也该结束了,于是施施然回了景仁宫里。
她一踏入景仁宫,就看到小公主牵着张廷玉的袖子还没放开。
“横臣哥哥,明儿我写首诗,你千万要帮我瞧瞧写的对不对。”
吴雅:“……”
怎么她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小丫头这都叫上张廷玉的表字横臣了…
“微臣遵命。”
吴雅白了一眼公主,她什么时候学会作诗了?
最不学无术的就是小丫头了!
清朝的公主几乎都不长寿,所以吴雅对公主的武功课盯得很紧,盼着她能练武强身健体。
是以,小公主养成了重武轻文的毛病。
没想到小丫头还是不服输的犟种,当即就叫来会作诗的女教习和汉女伴读,一头就扎进书房里,甚至晚膳都要催着才肯出来吃。
吴雅没想到小公主开始爱学习了,想着她和张廷玉多学习学习也并非是坏事,于是索性由她去。
古代人都早慧,更何况是皇子公主,一个个都是人精。
小公主虽然才五岁,但被皇帝和群臣教导得狡猾极了,吴雅都斗不过她。
打从那日起,小公主开始细心革面,好好读书。
吴雅初时还偷看过小公主的诗句,简直是…狗屁不通,字儿都写错了。
后来渐渐的开始字句通顺,但也并不出众。
吴雅只盼着女儿能识得几个字,免得被人嘲笑是草包公主。
正月过后,素来懒起的小公主添了一岁,似乎愈发乖巧懂事。
她罕见的日日早起晚归,不是去养心殿陪伴皇帝和群臣,就是跟着两个哥哥去读书。
吴雅欣慰极了,当即就去奉先殿里给皇帝的列祖列宗烧了高香。
这油盐不进的混世魔王终于开窍了,皇帝家祖坟冒青烟了~~
这日,吴雅正在准备午膳,忽而兰翠来报,说大学士张英的夫人姚氏递了请安折子。
吴雅曾经在宫宴上见过张夫人,还赞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才能生出张廷玉那般俊俏的孩子。
她赶忙让人将张夫人请到了前厅里。
没成想张夫人一看到她,竟然噗通的跪在地上。
“娘娘,臣妇本不想叨扰娘娘,可臣妇的亲侄女姚氏快被温宪公主折腾死了,求娘娘开恩,放她活着回麻溪老家可好?”
吴雅腾得站起身来,她此刻一头雾水,压根就不知道张夫人在说什么。
“张夫人,是否有误会?”
“娘娘,臣妇的侄女只是小吏之女,可近来时常被明珠大人家的幺女请去府上做客,每回都是九死一生。”
“开始她还委屈的不肯说,后来有一回差点被淹死,才说出被温宪公主虐打一事,”
“昨儿一早她又被人请走,至今未归,呜呜呜呜我…”
“张夫人,此事本宫全然不知情,待本宫问过公主再回复可好?”
吴雅顿时心急如焚,小公主和宗室里几个年龄相仿的贵女素来亲近。
说不定是那些贵女借着公主的名号做坏事。
吴雅当即让人请来了明珠的幺女。
小丫头初时还在诡辩,最后吴雅板着脸说了句赐死。
小丫头这才哭哭啼啼把温宪公主交代众人,找机会尽快把张廷玉未婚妻姚氏整死的事情和盘托出。
吴雅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脚跟。
她从未料到自己的女儿才六岁,就心肠如此恶毒。
“娘娘,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但也没敢杀人,所以公主这几日都在训斥奴才们无能,她今儿一早就悄悄出宫,说要自己去解决那姚氏了。”
“什么!!”
吴雅顿觉眼冒金星,赶忙问了公主和姚氏身处何地,急急忙忙追出宫去。
没想到小公主去年生辰之时,皇帝赐给她的私宅,竟然成了她行凶的现场!
当吴雅赶到城西私宅之时,看到在她和皇帝面前乖顺可爱的小公主,正一剑戳穿了小姚氏的肩胛骨,顿时目眦欲裂。
“温宪!你在做甚!”吴雅气的面色铁青,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从未动手打过孩子,此时她虎口都在发麻。
心疼的要命,可却板着脸,不再骄纵孩子。
“额娘,您怎么来了?她…她骂我!”
“是她先骂我,我只是吓吓她罢了,是她自己忽然撞到剑上的,我哪里敢杀她,我知道她是横臣哥哥喜欢的女子,为什么横臣哥哥不喜欢我,呜呜呜……”
吴雅看着躺在血泊里可怜的小姚氏,她甚至还裹着小脚,手无寸铁,显然是自己的女儿在撒谎。
“釉蓝!”紧随其后的张廷玉母子也冲到了小姚氏面前。
此时张廷玉满脸愤恨,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匍匐在德贵妃脚下。
“娘娘,微臣绝无攀龙附凤之心,求娘娘明察,是微臣有罪,让公主误会微臣对公主有意,求娘娘和公主宽恕。”
“姚氏釉蓝,是微臣未婚妻子,她只是柔弱女子,经不起任何欺辱摧残,微臣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与是非,求娘娘饶恕姚氏。”
“张公子,你们没有错,是公主刁蛮,本宫这就将她带回去严加管束!也请…莫要惊动万岁爷。”
“微臣遵命,叩谢娘娘隆恩。”
“臣妇叩谢娘娘恩典。”
吴雅再无颜面对张家人,赶忙让小安子去安抚张家人,并准备厚礼一并送去张家赔礼道歉。
“本公主敢做敢担,但你辱骂本公主罪无可恕,今后本公主见你一次杀你一次,这一剑还你就是!”
吴雅还没反应过来,小公主就一剑戳穿了她自己的左肩胛骨。
“现在还了!张廷玉!我恨你!”
小公主含泪拔剑,将染血的小佩剑丢在地上,踉踉跄跄的冲回了马车内。
“回宫!都死了吗!快来驾车!”
“快快,快去让太医候着。”
吴雅吓得转身冲进了马车内,可小公主却捂着潺潺流血的伤口,愤恨的不让她靠近。
“温宪,更好的儿郎多得是,你才六岁,等你再年长几岁,额娘就让你汗阿玛选最好的儿郎与你婚配可好?”
“不要不要,我谁都不要!”
小公主捂着伤口冲出了马车,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歇斯底里命令奴才快走。
公主受伤一事,还是惊动了皇帝。
原以为皇帝会训斥小公主,可包括皇帝和太子,胤禛都对此事的态度极淡。
“她只是见到漂亮的东西一时兴起,哪里分得清喜欢不喜欢如此复杂的感情。”
“朕不责罚张家害小公主受伤,已是隆恩!”
“张英家的嫡子生的漂亮,你让她多瞧瞧也好,今后就不会被徒有皮囊之人诓骗了去。”
“额娘,一个连奴才都不算的汉臣子弟罢了,您不必如此忧心。”
吴雅傻眼,怎么感觉在皇帝和皇子的眼里,张廷玉就像一只能哄主子开心的漂亮小狗??
皇帝和胤禛、太子甚至没有将他当成少年,语气都是轻蔑和微不足道。
难怪小公主会如此跋扈和骄纵,都是被惯出来的!
吴雅又气又急,小公主回来就茶饭不思,甚至拒绝喝药。
夜里小家伙高烧不退,不断囔囔着不准骂额娘。
“不准骂额娘是贱婢妖妃,本宫…本宫是汗阿玛的小公主,本宫不是庶女…”
“汗阿玛我疼呜呜呜…”
吴雅心疼的直落泪,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冤枉了孩子。
于是吴雅连夜让小安子去调查张廷玉的未婚妻姚氏,看看此人到底有没有古怪。
小安子是看着小公主长大的,最是疼爱小公主,愈发卯足劲出宫探查。
也不知怎么回事,景仁宫温宪公主为了得到伴读张廷玉,戕害张廷玉未婚妻不成,恼羞成怒自戕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紫禁城内外人尽皆知。
皇帝震怒,下旨彻查,杀了几批碎嘴的奴才之后,才渐渐平息谣言。
自那日起,小公主变得沉默寡言,却愈发勤奋好学,闲暇时一定不会留在景仁宫里,而是去养心殿。
这日,吴雅正在做针线活,忽而听闻小公主在御花园和十阿哥吵起来了。
吴雅吓了一跳,赶忙追去御花园劝阻。
御花园里,跋扈顽皮的十阿哥和九哥正在用四哥身边的小伴读戏弄五妹。
“五妹妹,你不会真的喜欢这个奴才吧,你眼神还真不好。”
“关你屁事!我不喜欢他!但九哥和十哥欺负人不对,十哥,你无需用这奴才来激怒我,一会我就去养心殿,把十哥欺负伴读一事告诉汗阿玛!让汗阿玛打你手心!”
“你去啊,谁怕你!”
老十金尊玉贵,仗着身份素来在紫禁城里横行霸道。
此时被妹妹威胁,顿时气的狠狠将跪在地上的伴读一脚掀翻在地!
“我去你丫的!”小公主龇牙咧嘴,冲过去与胖乎乎的十哥扭打起来。
“啊啊啊!你这母老虎,你抓我脸!打死你!”
老十疼得捂着脸,气的一把将刁蛮的五妹妹推倒在地。
温宪公主眼看十哥的脚就要揣她脸上,下意识伸出手臂去挡,可眼前一花,一道挺拔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将她护在身下。
她顿时眼眶发红,一把推开张廷玉。
“本宫死活无需你这个奴才管!”
“公主,微臣在紫禁城里的境遇,也无需您来管。”张廷玉缓缓爬起身来,垂眸看不清此刻情绪。
“锦心,小春子,把这奴才赶去四哥那!本宫再不想见到他!”
“爱新觉罗·胤峨!今儿你不打死我就是孬种!你打,你朝着我脑门打!你打不打死我就是狗!”
小公主凶神恶煞朝着十哥面前冲去,再次与他扭打起来。
“你这小狗!滚开!”
老十的手腕被咬了一口,疼的拼命将那小泼猴推开。
“老十,住手!”
匆匆赶来的钮祜禄贵妃气的直跺脚,赶忙让奴才将两个孩子拉开。
“温宪。”吴雅看到小公主发髻都被扯得凌乱,脸上还有淤青,顿时气的满脸怒容!
十阿哥这浑不吝,仗着血统高贵,没少欺负奴才和皇子公主。
“德贵妃,对不住了,十阿哥这浑小子下手没个轻重,本宫代他道歉。”
钮祜禄贵妃按着小十的脑袋,让他给乌雅氏母女二人磕头认错。
孩子打架,也不好闹大,吴雅将脑袋磕破的小公主抱回景仁宫里。
皇帝闻讯赶来,又是一番心疼和骄纵。
太子更是领着四阿哥和七阿哥,十三阿哥,兄弟四人将老十堵在皇极殿胖揍了一顿才勉强解气。
这日,离开紫禁城两个多月的小安子终于回到了紫禁城里。
能让心思缜密的小安子生生折腾两个多月才搞清楚原委,可见那姚氏的确并非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第二日一早,吴雅就将张夫人和小姚氏请到了景仁宫里,美其名曰道歉。
她赏赐了小姚氏不少头面首饰,为了缓和小姚氏和公主的关系,吴雅做主,让温宪公主领着小姚氏去后殿赏花。
张夫人自是不放心,想要跟去,就怕侄女再被刁蛮歹毒的公主戕害。
此时吴雅起身,让奴才领着张夫人来到一处满是喇叭形状洞眼的暗室内,甚至她的次子横臣也在密室内。
张夫人正纳闷德贵妃要做什么,忽而听到了侄女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景仁宫后殿内,此刻温宪正心不在焉的领着姚氏看额娘种的菜。
“呵…有缘千里来相见,明月曾照吾与卿。”
小姚氏见四下无人,忽而压低声音阴阳怪气的揶揄道。
“你!!你怎么知道这首诗!”温宪公主顿时羞愤不已。
这是她给张廷玉写的第一首诗,花了好几晚的功夫润色,才敢让奴才把信送去张家。
“自然是臣女的未婚夫横臣哥哥给我看的,哈哈哈哈…这首诗的确像公主的水平。”
“呜呜呜…为什么!为何要将我当成笑话说给旁人听,呜呜呜…我恨你们…”
“公主,眼下四九城都传遍了您的美名,说您杀人未婚妻未果,羞愤自戕。”
“什么意思!本宫何时自戕!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宫让汗阿玛砍了你!”
“啊呀,原来您还不知道啊…”
“是不是你,姚氏你这贱人!本宫要杀了你!”
“公主,明年开春我就能嫁给横臣哥哥,您别再痴心妄想了。”
“本宫问是不是你传播的谣言!你在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承认了!”
“公主,臣女不知您在说什么。”
“公主,娘娘让奴才给您和姚姑娘送点心来。”
“呜呜呜,公主,求您饶过臣女可好,臣女不是故意碰到您的袖子。”
“你是不是有毛病?本宫何时责罚过你?”
“够了!本宫不是你的横臣哥哥!你不必惺惺作态,滚!滚!”
“啊公主饶命。”
“你起来!起来!”
“公主殿下息怒。”
“哎呦公主,您怎么把姚姑娘推倒了,这样是不对的,一会娘娘该生气了。”
“是是是,是本宫推的,本宫打死她又如何!今儿你就给本宫去死!”
“横臣哥哥!呜呜呜救命啊!”
“滚!!”
吴雅听着小公主伤心欲绝的啜泣声渐渐远离,愈发心疼。
此刻张家母子早就跪在地上,张廷玉更是面色煞白。
吴雅此时才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
“张夫人,您也听到了,本宫并未屈打成招,本宫的女儿天性纯良,虽然吓唬您的侄女是她不对,但您的好侄女幸亏遇到的是本宫的傻女儿!”
“若是本宫遇到如此矫揉造作,刻意挑衅的贱人,她的九族早就灰飞烟灭。”
“娘娘饶命,臣妇罪该万死,求娘娘恕罪!”
吴雅莞尔,却是皮笑肉不笑:“小孩子间的戏言罢了,本宫不会如此斤斤计较。”
“本宫也瞧不上张公子当公主额驸,本宫的温宪值得更好的儿郎。”
方才听到张廷玉将小公主冥思苦想数日的诗作,当成笑话告诉他的未婚妻,吴雅简直怒不可遏,差点让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娘娘,是微臣愚钝,是非黑白不分,但…微臣并未听闻过公主的诗作。”
“娘娘,是臣妇该死,臣妇担心犬子尚公主,所以将公主让人送来府上的信扣下,交给了侄女。”
张夫人此时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完了,今儿张家的九族捏在了德贵妃的手里。
吴雅听到这句话,方才铁青的脸色瞬间缓和几许。
“好了,此事到处为止,本宫不管旁人的家教粗鄙,本宫今后也会严加管教公主,教导她别一厢情愿,免得所托非人。”
吴雅疲惫的揉着眉心,挥手让奴才送张家母子离开。
却说姚氏正沾沾自喜欣赏德贵妃赏赐的贵重头面首饰,忽而看到姑母满脸怒容,狠狠瞪了她一眼,就拂袖而去。
“横臣哥哥…”
怎么回事?连素来温润如玉的横臣哥哥都冷着脸?
姚氏一头雾水,可心里却因为再次戏耍了那蠢笨如猪的草包公主沾沾自喜,她这会肯定又在气的跳脚。
温宪公主憋着火气来到了布库房内,寻安达摔跤发泄苦闷情绪。
此时那草包十哥又在阴阳怪气说她的心上人来了。
温宪一转头,就看到张廷玉疾步而来。
她瞬间就想起来自己满心欢喜写的情诗,被他当成笑话说给他未婚妻听,顿时气的伤心落泪。
“爱新觉罗·胤峨,你丫的找死!”
小公主尚武,不喜欢读书写字儿,身手却极为矫健,此时边哭边冲向胖子十哥。
十阿哥身边的八阿哥和九阿哥赶忙护在十弟身前。
“啊啊啊啊!我和你拼了!爱新觉罗·胤峨!你再拿他说事儿试试!”
“公主请息怒,奴才愿意陪公主练身手。”
此时一个八九岁的清俊疏朗少年彬彬有礼挡在了八爷身前。
“佟佳舜安颜,你给我起开!”
“五妹妹你还不知道吧,佟国舅前几日替他的嫡孙舜安颜求娶你。”
温宪公主愣怔在原地,忽而低头握紧拳头。
“爱新觉罗·胤峨!就你定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血统最高贵!行了吧!就你能!”
“好啊,佟佳舜安颜!打得过本宫就嫁给你!”
“公主息怒,奴才愿意陪公主练拳解闷,但戏言当不得真。”
“本公主就当真了,你难道不喜欢本公主吗?本公主问你喜不喜欢我!”
小少年忽而脸颊羞红,笑着点点头。
“喜欢。”
“那就来战!你打赢了本宫就嫁给你!”
……
吴雅追到布库房之时,就看到温宪公主骑在皇贵妃侄儿佟佳舜安颜的身上,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那小少年倒是个好脾气的,被小丫头打也不还手,还温声细语让公主换一只手再打,别打疼了手。
倏地,吴雅想起来历史上温宪公主的官配就是佟佳舜安颜。
所以他未来的女婿是佟佳舜安颜。
那孩子看着剑眉星目,眉目疏朗,丝毫不比张廷玉差,反而还有一种硬朗之气,看着就知道疼老婆。
“你输了!”
气喘吁吁的温宪从舜安颜身上爬起来,随手撤下自己佩戴的香囊丢给舜安颜。
她有些愧疚,那傻大个怎么都不知道还手,挨打了还朝她笑。
“奴才谢公主赏赐。”
舜安颜小心翼翼把香囊揣到了怀里。
吴雅抿唇憋笑,她就说自己的女儿值得更好的儿郎,瞧瞧,正缘不是来了吗?
“兰翠,去将本宫做的糕点送给佟公子,一会请佟公子到景仁宫坐坐。”
“今儿小公主顽劣,下手没个轻重,本宫着实该道个歉。”
“贵妃娘娘,奴才能陪伴公主殿下打拳解闷,是奴才的荣幸。”
舜安颜不卑不亢地回道。
吴雅心中窃喜,还得是皇帝选女婿的眼光好。
她笑着点点头,就牵着哭鼻子的小公主离去。
众人听到德贵妃邀请舜安颜去景仁宫,顿时开始揶揄。
“舜安颜,你的婚事有戏,还傻愣着做甚,快去擦把脸,再换一身体面的衣衫去。”
八阿哥大喜,毕竟舜安颜是他的伴读,又是他养母皇贵妃的亲侄儿,若能成为他的妹夫,就更是亲上加亲。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此时四阿哥胤禛伸手拍了拍失魂落魄的张廷玉。
“横臣,过来陪爷练剑。”
“微臣遵命…”
小公主出了布库房,就甩开了额娘的手,没人相信她,就连额娘都觉得她是歹毒之人。
“温宪,额娘错了,是额娘错怪了你,方才你和姚氏之间的对话,额娘和张家母子都听见了。”
小公主满眼震惊,含泪转身看向额娘,正看见额娘朝她张开双臂。
“呜呜呜,额娘,都是我有眼无珠,今后我一定好好当公主,再不任性妄为。”
吴雅本想解释张廷玉并未乱传小公主的诗作,可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烂在心里。
张廷玉是汉臣,皇帝绝不会答应将大清的公主下嫁给汉臣,辱没门楣,索性让公主对张廷玉彻底断了念想。
打从那日起,小公主变得愈发沉稳寡言,闲暇的时间几乎都呆在养心殿里。
吴雅后来只听说张廷玉退了亲事,还励志不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就不成家立业。
吴雅之后就再没有关注过那位与她并无太多交集的汉臣少年。
只偶尔还会想起那惊才绝艳的少年,只剩下无尽慨叹。
康熙二十四年腊月二十,皇帝终于挂印封笔,开始放春假。
吴雅好不容易逮着皇帝有空,自然将孩子们聚在一块。
太子年已十三,明年开春就将搬到修缮好的毓庆宫居住。
胤禛这几日因为二哥要搬到毓庆宫而闷闷不乐,直到二哥说在毓庆宫专门给他留了住处,才勉强开心起来。
小公主却愈发娴静,甚至早早的就开始帮皇帝处理折子。
皇帝还真是偏心眼儿,忌讳皇子夺权,却骄纵女儿早早的帮他处理政务。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在培养女帝呢…
吴雅曾经以为小家伙在胡闹,可看到小家伙字迹工整,铁画银钩,甚至还会在相熟的叔叔伯伯奏折上画小红花,批复的内容也有理有据,顿时忍俊不禁。
“开年小公主就七岁了,也该开始留意合适的额驸人选,玄烨,你是不是看中舜安颜了?”
“不急,朕想将她多留在身边几年,待十七八岁再嫁人。”
皇帝一想到女儿要嫁人,心里就堵得慌,酸涩的想落泪。
“成啊,我也这么想,太早生孩子对身子骨不好。”
“汗阿玛,女儿才不嫁人,女儿要嫁给大清!”小公主将处理好的奏折交给奴才。
“对了,我想等太子和胤禛满了十五岁,再给你们二人挑合适的女子伺候。”
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应允。
“孤听德额娘的。”
“儿臣没意见。”
皇帝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他早年间诞下的孩子几乎都夭折,十五岁沾女人正是时候。
吃过晚膳之后,太子就带着弟弟妹妹去毓庆宫参观。
吴雅则和皇帝过二人世界。
“玄烨,你的避子药是不是上个月就到期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嗯。”
吴雅凝眉从他怀里走开。
“所以这就是你躲着与我同房的原因?”
这一个多月,皇帝几乎忙得不见人影,从前他两日没碰她,都会趁着午睡间隙来要她一两回纾解纾解。
可从上个月初开始,皇帝却忽然转了性子。
“玄烨,算命的说我命中还有一子,待到生下小十四,我就不再为你孕育孩子了。”
“你别躲我,若你要再敢躲我,就躲一辈子好了。”
吴雅凑到皇帝的怀里,语气染着极致的媚态。
“好。”
其实皇帝对这些算命的鬼神之说并不相信,潭柘寺的大和尚还说他与玛琭会诞育三子二女,可如今却只有一子一女。
玄烨其实心里很担心算命之言,他怕让她怀孩子,若大和尚所言非虚,她还要生三个孩子。
他不忍她再为他受半点苦。
此时听到她允诺说再生一个孩子就好,皇帝顿时大喜。
他的吻忍不住压下,浑身都在压抑的轻颤。
这些时日对他简直是漫长的煎熬。
他甚至过了而立之年,竟然还羞耻的遗了精元。
此时皇帝再克制不住疯狂想要她的旖念,与她拥吻着朝床榻靠近。
吴雅被皇帝今晚急迫的样子惊着了,他这是…忍了多久啊,头一回竟然像个没经历过情事的少年,瞬间缴械投降。
后半夜,皇帝正在与她耳鬓厮磨着,门外却传来梁九功的声音。
“万岁爷,慈宁宫传来消息,太皇太后估摸着不大好了。”
“嗯。”皇帝喑哑应了一句,却是没有停下要她。
吴雅担心皇帝耽误正事,于是拢了拢腿,没过多久皇帝就忍不住咬着她的肩膀宣泄。
二人简单沐浴之后,就来到了慈宁宫。
吴雅已经多年未踏入慈宁宫半步。
此时皇贵妃已然来到慈宁宫坐镇,见皇帝前来,二人走到角落窃窃私语。
吴雅看到苏麻喇姑牵着一个目光呆滞的孩子站在廊下。
那孩子想必是十二阿哥,也不知万琉哈氏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养废了,会不会气的当场诈尸。
吴雅又有些于心不忍,刚说出要将十二阿哥带到身边照顾,却被皇帝当场拒绝。
此刻皇帝和皇贵妃二人入内侍疾,她甚至看到了梁九功匆匆拿来一匣子的山参给太皇太后续命。
此时殿内竟然传出太皇太后的啜泣和祈求,她情绪激动,语气虚弱,说的是蒙语。
吴雅蒙语不好,只听到太皇太后求皇帝什么事儿。
强势了一辈子的太皇太后,竟然也会用低三下四的语气求自己的孙子,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吴雅愈发好奇太皇太后所求何事,竟然能让皇帝龙颜大怒。
敏锐的梁九功瞧出德贵妃很好奇太皇太后的事儿,于是将娘娘请到拐角处说体己话。
“娘娘,太皇太后这些年,都在求皇上为逆臣多尔衮平反,并要与多尔衮合葬,每年都求一遍。”
吴雅惊得捂住嘴巴,难怪皇帝会如此愤怒。
若皇帝准许太皇太后与多尔衮合葬,岂不是做实了太皇太后下嫁的丑闻是真的,让大清列祖列宗蒙羞。
为多尔衮平反,等于否定了顺治爷清剿叛臣多尔衮的功绩,让顺治爷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可是在乾隆时期,死去多年的多尔衮还是被胤禛的好大儿弘历数典忘祖平反了,生生打了他太爷爷顺治的脸面。
吴雅愈发好奇,问出了历史上困扰后世的大清三大疑案之一:“太皇太后真下嫁多尔衮了?”
梁九功小心翼翼的点点头:真真儿的,但是没人敢说,记录都被删得一干二净。
吴雅倒吸一口凉气,又好奇道:“求人也需有筹码,她的筹码是什么?”
“她这些年大权在握,为何不自己下旨给心上人平反?”
“娘娘,她再尊贵也只是太后,并非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她若给多尔衮平反,全天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皇上更是不愿,甚至宁愿不当皇帝,都不答应她如此荒唐的要求,所以这些年来,祖孙二人关系愈发疏远。”
“方才她说,只要万岁爷答应她与多尔衮合葬即可,再无所求!”
“万岁爷若答应,她愿意撑着病体,与皇帝一道去蒙古彻底平定漠南与漠北纷争,瓦解准噶尔分裂草原的阴谋。”
吴雅顿时骇然。
太皇太后看着铁石心肠,但是在弥留之际,却为了多尔衮,心甘情愿放弃她守护一生的草原。
第77章 第077章
吴雅忍不住感慨, 历史还真是胜利者的颂歌。
历史记载,康熙和太皇太后祖孙情深,皇帝甚至为了纪念自己的祖母, 舍不得祖母下葬。
然而, 令人不解的是, 若祖孙二人的确亲厚, 为何皇帝以风水之说为借口, 狠心将祖母的遗体隔绝在大清东陵风水墙外?
甚至孝庄的遗体停留了三十七年之久,却始终未入土为安?
要知道将孝庄隔绝在清东陵风水墙外, 其实就是变相的不让她入爱新觉罗家的祖坟。
一个女子到底做了什么,才会不被夫家人承认,不允许她葬入祖坟?
历史上孝庄太后并未与皇太极合葬,她安葬的昭西陵甚至还是雍正登基后修建的,康熙朝之时,孝庄遗体孤零零的被排斥在了清东陵风水墙外的暂安奉殿。
甚至理由都找的冠冕堂皇,说是孝庄太后要求康熙将自己埋葬在儿子顺治的孝陵边, 不与自己的丈夫皇太极合葬。
可母陵陪子陵, 却与中原古礼和满洲的传统葬礼不合。
所以历史上康熙皇帝干脆不将祖母下葬,直接在孝陵风水墙外面,建了一座“暂安奉殿”暂存孝庄太后的棺椁。
这一放就是三十七年, 终康熙一朝,都没有解决孝庄陵寝的修建问题。
康熙帝是一代雄才大略的明主圣君, 他若执意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
若真的祖孙亲厚, 皇帝怎么可能不给孝庄修建陵寝, 让祖母死无葬身之地。
直到雍正继位,才草草将“暂安奉殿”改建成昭西陵。
而直到雍正三年, 无法入土为安整整三十七年的孝庄,才终于葬入地宫,入土为安。
古人都讲究人死后入土为安,方能转世轮回,否则魂魄难安,将永生永世被禁锢。
皇帝该有多恨自己的祖母,才会终其一生,都不让祖母入土为安,而是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吴雅若记得没错,太皇太后将在康熙二十六年崩逝。
此时殿内再次传出祖孙二人的争执声。
吴雅本不想再见那老妖婆,可实在担心皇帝,于是疾步入了内殿。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枯槁憔悴,仿佛蒙着一层灰的苍老面庞。
此时皇帝气的甚至开始用满语对话。
吴雅这回听懂了二人激烈的争吵。
她震惊的垂下眼帘,她着实没有料到,原来提出不入葬爱新觉罗家祖坟之人,是太皇太后自己!
太皇太后此时言辞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小心翼翼,甚至赌咒发誓,说只要能与多尔衮合葬一副薄棺,她可以不当大清的太皇太后,愿死无葬生之地,魂魄永不安息。
吴雅顿觉如遭雷击,愣怔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显然皇帝也被玛嬤这句惊世骇俗的话震慑,半晌都没回应。
老太太忽然伤心欲绝的嚎哭起来。
吴雅还是头一回见到强势的太皇太后无助的哭泣,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这位老太后不得丈夫皇太极宠爱,与儿孙关系不睦。
也许世间对她最至情至真的只有多尔衮。
多尔衮也是个大情种,为了孝庄连皇帝都不做,护着孤儿寡母入关,将一寸寸打下的锦绣江山捧到心爱的女子脚下,可到头来却被开棺辱尸,不得善终。
也不知她会不会后悔自己为了江山舍弃了此生挚爱。
可眼下,她似乎后悔莫及。
此时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忽然匍匐在了皇帝的脚下。
吴雅走到皇帝身侧,握紧他冰冷的手。
她不曾说一个字,只握紧皇帝的手,缱绻摩挲。
皇帝默默良久,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寒着脸转身拂袖而去。
皇贵妃赶忙追了出去。
吴雅站在原地,看着脚下颤颤巍巍的身影,下意识俯身,将太皇太后搀扶起身。
“你…”太皇太后抬眸才发现搀扶她起身之人,竟然是乌雅氏。
她苍白的唇嗫喏轻颤,忽而抓住了乌雅氏的手腕。
“能不能帮帮哀家,求你。”
吴雅没回应,而是板着脸转身离开。
吴雅走出几步,又纠结的转身。
“若您真愿意死无葬生之地,臣妾愿意帮您一回。”
“可您的筹码是什么?”
太皇太后原本面如死灰,此时忽而激动的拼命跺脚盯着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会意,赶忙绕到屏风后,很快取出一张红纸写的生辰八字。
那八字不知是谁,吴雅只知道是男子,那陌生男子比皇帝大一岁。
吴雅没明白太皇太后拿来一张莫名其妙的生辰八字是何意。
“她是额尔德尼布木巴与福临的儿子,是真正的嫡子。”
“什么!”吴雅哪里会料到后世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额尔德尼布木巴,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顺治帝的第一任皇后。
顺治十年八月,这位大清入关之后的第一位皇后,因嫉妒、奢侈与顺治帝感情不睦,被废后,降为静妃,她也是清代唯一的废后。
关于这位神秘的废后,正史里记载她并无子嗣,被降为静妃之后,便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有传闻说她被废后,就回了娘家,离开之时还身怀六甲,在草原上诞下一位皇子,还拒绝将皇子送回紫禁城。
这…难道就是爱新觉罗一族与蒙古王公之间关系急转直下,时有干戈从事之举的诱因?
蒙古藏着一位嫡出皇子,这位皇子还是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血脉。
只要草原愿意,就能随时名正言顺起事,匡扶爱新觉罗正统嫡出血脉,拥有一半汉人血统的皇帝,哪里比得上那位草原皇子?
可为何太皇太后还是让康熙登基?
而没有将那位血统高贵的小皇子从草原接回来,登基为新帝?
吴雅惊闻这一秘辛,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慌。
以太皇太后的老谋深算,肯定想看到她方寸大乱,大惊失色,可她偏不如她所愿。
吴雅定了定神,面上仍是风轻云淡。
“老祖宗,如今都是康熙二十五年,万岁爷早就大权在握,大清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大清。”
“蒙军旗的儿郎们也再不是从前金戈铁马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如今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孤狼罢了,却还不自量力,与准噶尔和罗刹人沆瀣一气,简直自取灭亡。”
“再有,若那位草原皇子健在,哪里轮得到当今万岁爷坐稳江山,老祖宗早就迫不及待迎草原皇子入紫禁城了吧。”
“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这些前朝捕风捉影之事,臣妾哪里敢听,臣妾先告退!”
吴雅看老妖婆还在故弄玄虚,而不是直截了当告诉她个中原委,愤而准备转身离开。
“乌雅氏,那孩子与额尔德尼布木巴失踪了,否则你以为哀家不想让那孩子登基为帝?”
“额尔德尼布木巴那贱妇,怨恨爱新觉罗和大清,赌气带着哀家的嫡孙儿,投靠了她的旧情郎绰罗斯·和多和沁。”
“皇帝的亲兄弟,如今还有一个名字:绰罗斯·噶尔丹。”
“不可能!”吴雅顿时满眼震惊。
“绝不可能!你给的八字不对!”
吴雅简直难以置信,绰罗斯·噶尔丹是皇帝一生死敌!
吴雅特意研究过此人,此人是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绰罗斯·和多和沁第六子。
他生于顺治元年,生母是准噶尔部玉姆阿噶。
草原皇子和绰罗斯·噶尔丹压根不可能是一人,毕竟草原皇子的生辰八字生年是顺治十年,足足相差了九年!
即便是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也不可能将一岁的皇子换掉十岁的绰罗斯·噶尔丹。
再说紫禁城里根本没有关于废后诞育嫡子的蛛丝马迹,老妖婆肯定在骗人。
吴雅压根无法消化这荒谬绝伦的消息。
“呵呵呵,玄烨都能为了女人给明朝皇帝下跪,有何不可能?左不过是堵住史官的嘴,改成自己想看的内容。”
“您真是病糊涂了…”
吴雅再不想听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谎言。
可吴雅却忽然想起来,她曾经帮着皇贵妃处理过先帝嫔妃祭祀的琐事,发现废后的生平事迹和丧葬安排均不详。
废后甚至没有被列入顺治后妃玉碟,不享后人香火祭拜。
吴雅当时还好奇的问了句静妃葬在哪儿?可没人能答得上来。
此时吴雅捂住狂跳的心口,她意识到老妖婆说的也许是真的。
所以…噶尔丹当上首领,花了数年时间统一各部,并不向别的地域扩张领土,却开始吃力不讨好的趁着皇帝平三藩,疯狂侵扰正值鼎盛的大清。
如今,噶尔丹更是与罗刹人勾结,将草原搅得腥风血雨。
吴雅越想越害怕,也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他的一生死敌,也是他的亲兄弟。
“可…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相,又如何能稳定草原乱局,瓦解噶尔丹和罗刹人的联盟?”
“他的生母额尔德尼布木巴,在科尔沁手里!自从哀家的兄长吴克善离世,世间只有哀家知道她在哪。”
“噶尔丹那小子重孝,这些年来不断侵扰草原,却并未捞到好处,你以为他为何如此执拗?他这是在找人啊。”
嗡的一声,吴雅被这个秘密震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孝庄老谋深算,智近乎妖,简直让人胆战心惊,可惜她遇到了比她更懂帝王权谋的康熙,只能惜败。
吴雅此刻抱着手臂,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
孝庄已经足够可怕,她在孝庄面前简直就像蝼蚁尘埃,轻易就能被她碾死。
那么打败孝庄太后的皇帝呢。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抓住了皇帝的心,否则不知要被算计到什么地步。
吴雅唇齿都在忍不住碰撞颤抖,她很想逃离,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藏好。
远离这些阴谋算计的野心家。
她抱着手臂,失魂落魄的回景仁宫。
而此时太后满眼失落的看着乌雅氏远离的背影,无助和凄凉的低声喃喃道:“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皇帝都能削发为僧,为了个女人青灯古佛,一生为她诵经超度。”
“还有什么不可能……”
吴雅回到景仁宫,站在廊下吹了一会冷风,恢复了情绪,这才踏入正殿内。
此时皇帝正在温声细语教导小公主怎么处理水患的折子。
他脸上满是慈爱温柔的笑意,见她回来,眸中满是缱绻温情。
皇帝敏锐发现她脸上的笑容并未达眼底,他凤眸微眯,扬手让奴才带公主下去歇息。
“不舒服?”
“玄烨…”吴雅瑟瑟发抖含泪扑进皇帝的怀里。
“玛琭,谁欺负你?告诉朕!”
“玄烨…”
“朕在。”
“你有没有算计过我?”
“有,朕想要你,朕只有算计,才能完全得到你。”皇帝直言不讳。
吴雅勾住皇帝的脖子,慌乱的吻他,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问皇帝,他究竟是如何算计筹谋,才让她步步沦陷,把身心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他。
至少,他算计她,只是为了得到她,而非另有所图。
与皇帝拥吻片刻之后,吴雅将从太皇太后那听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告诉皇帝。
可皇帝却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毫无波澜。
吴雅凝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皇帝点头:“汗阿玛临走前,提过朕的兄弟藏身草原,让朕提防皇玛嬤和太后。”
“只是…朕没料到废后竟然背叛了大清和蒙古。”
皇帝虽如是说着,但语气却依旧镇定自若。
吴雅心下一惊,忍不住追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也知道草原和噶尔丹沆瀣一气,你想要师出有名?出兵草原,所以才故意纵容草原乱局,对吗?”
“嗯。”
吴雅看着皇帝脸上玩味的笑容,顿时毛骨悚然。
没想到太皇太后沾沾自喜的筹谋和布局,全都是皇帝彻底让草原臣服的重要一环。
也不知道太皇太后知道她自以为是的最后筹码,被皇帝这般利用,会不会当场气死。
吴雅压下恐惧,又弱弱问了一句:“是不是又要开始打战了?”
皇帝点头,将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边解开她的衣衫盘扣,边纵情吻着她的香腮粉颈。
“无需理会这些小事,朕欲将计就计,下个月带皇玛嬤前往草原北狩,朕将御驾亲征,彻底平定草原干戈。”
皇帝哑着嗓子说着,就吻住她还想追问的嘴,与她缱绻缠绵。
皇帝今晚似乎很高兴,吴雅在与皇帝厮磨间,都能感觉到他眉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甚至意识到皇帝今晚在慈宁宫的暴怒和失态,也是故意伪装的表像。
他伪装的惟妙惟肖,连她都被皇帝骗得团团转。
吴雅有一瞬间的恐惧,他既然能伪装出愤恨,那爱呢?
可她来不及细思,就被皇帝霸道的侵占,带入愈发汹涌的情潮中浮沉。
……
这日晌午,皇贵妃将吴雅母子二人请到承乾宫。
吴雅正纳闷正殿里怎么站着这么多与胤禛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皇贵妃就施施然入了正殿。
“儿臣给佟额娘请安。”
“胤禛啊,你许久都不来陪额娘用膳了,今晚与额娘一道用膳可好?”
“这是额娘给你做的凉帽,是你最喜欢的鸦青色。”
皇贵妃满心欢喜的将凉帽戴在胤禛头上,就让胤禛转身看看身后那些孩子。
“好孩子,额娘选出了许多根骨不凡的孩子,这些是额娘这些年为你筛出的二十个最优秀的孩子,你选一女二男三人,今后这三人将给你当暗卫。”
吴雅凝眉:“娘娘,万岁爷给胤禛身边安排人伺候了,娘娘不必费心。”
“玛琭,紫禁城里的侍卫都是纨绔子弟,哪里会为了胤禛卖命?今后胤禛再大些,总要出门办差,身边没死士暗卫哪里能成?”
“胤禛,你过来,额娘将控制暗卫的法子告诉你。”
皇贵妃牵着胤禛的手入了屏风后,二人窃窃私语之后,胤禛缓缓踱步走到那二十个小暗卫前。
皇贵妃说胤禛出生之时,她就命人在大清国境内收养孤儿的乐善堂挑选了三千好苗子,在炼狱般的哀牢山里夜以继日训练死士。
八年间,能全须全尾从哀牢山活着回来的孩子,只有这二十个。
待到胤禛选中其中三人之后,这三人还需秘密训练五年,完全掌握胤禛的喜好和伺候的规矩,才会到他身边伺候。
“玛琭,要不你也去与表哥说一声,免得本宫去说,又被表哥训斥。”
吴雅点头,她哪里不知道皇贵妃想支开她,与胤禛独处。
皇贵妃素来疼爱胤禛,胤禛也与皇贵妃感情亲厚,吴雅很放心。
于是交代胤禛好好选合适的暗卫,就离开了承乾宫里。
待到德贵妃离开之后,皇贵妃让人将承乾宫门关上,牵着胤禛的手来到宽敞的后殿。
“胤禛,告诉额娘,你将如何选出最合适的三人?”
“额娘,儿臣身边不留无用的奴才,儿臣给他们半个时辰厮杀,半个时辰之后,谁还能全须全尾站着,谁才配当儿臣的奴才。”
“儿臣只要三人,不拘男女,其余十七人,杀!”
皇贵妃赞许的点头,连连夸赞。
“那,若半个时辰之后,超过三人活下来又当如何?”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声音沙哑问道。
“那就都死!爷不需要敷衍的废物。”
原本还存侥幸心理的孩子瞬间一个个面色惨白。
“开始。”
二十个孩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此时一个最为高壮的孩子率先对身侧瘦弱的小女孩下杀手,顷刻间就拧断了她的脖子。
那些孩子一个个都是从哀牢山炼狱里活着爬出的佼佼者,俱是嗜血残暴身手不凡。
此时虽然没有武器,但他们的血肉之躯就是最好的利器。
最后连皇贵妃看到一个孩子生生用手剜下另一个孩子的眼睛,将手指拼命往眼睛上的血窟窿里戳,都有些恐惧起来。
再看胤禛,却还有心情喝茶吃糕点。
这孩子还真是表哥最中意的储君人选,和表哥一样冷血无情。
此时场间已然血流成河,只剩下四男一女还在厮杀。
唯一活下来的小姑娘是二十个孩子里最凶残喋血的,一人就杀了七八个孩子。
此时那小姑娘正用嘴生生咬断场间最为敏捷的男孩喉咙。
那小男孩溅出的血迹将女孩整张脸都淹埋在血污里。
剩下的三个男孩看到那小狼崽子虎视眈眈的看向他们,顿时胆战心惊开始互殴起来。
此时女孩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坐在一具被她生生拧断脖子的无头尸体上。一双眼睛死死剜着那三个在互殴的小男孩。
吕云黛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在满是毒虫毒瘴的深山老林。
她的身上还爬满了吸血虫和乱七八糟的虫子。
这些年来,她好不容易适应哀牢山里人吃人的生活,却又被送到这鬼地方,与曾经生死相依的挚友厮杀。
看着满地的碎尸,吕云黛百感交集。
从第一个挚友对她下狠手开始,她就再也不需要朋友。
此时吕云黛感觉到一阵犀利的审视,她抬眸就看到刚才下令让他们厮杀的活阎王。
胤禛?
原来眼前这冷血无情的王八蛋就是未来的雍正帝!
“主子,半个时辰快到了。”一个女里女气的娘炮太监阴阳怪气提醒。
吕云黛收回目光,愕然发现那三个臭小子还在磨磨蹭蹭。
她顿时急眼了,随手掰下一根手骨,三步并两步冲到一个看着比较陌生的男孩身侧,飞身跃起,将手里的人骨狠狠戳进了他的脖颈儿。
咚的一声,鸣锣声也恰好传来。
“时辰到~”
吕云黛边喘息边双手撑着膝盖,稳稳当当站在了尸山血海当中。
“很好。”
“奴才十一。”
“奴才十二。”
“奴才…一!”吕云黛气喘吁吁跟着其余两个小男孩跪在血泊里磕头。
倏地,她的下巴被一双鸦青色卷云纹的皂靴轻挑起,迫使她跪在地上仰望对方。
“你,很好,赏。”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她以后要卖命的主人,他生的很俊逸,尚且稚气未脱,今后定也是妖孽般迷惑人的容貌。
此时他笑得光风霁月,可他的笑却让人头皮发麻,他脸上的笑容仿佛藏在冰下,隔着淡漠疏离,遥不可及的距离。
嗜血残暴的魔鬼!
“奴才一,叩谢主子赏赐。”
“嗯。”
小魔鬼的声音低沉凉薄,让人不寒而栗。
吕云黛正在发颤,忽而眼前多出一块和地上的血河一样殷红的糕点。
她满手都是血,接过糕点,当着小魔鬼的面狼吞虎咽,血泪合着糕点一起含泪咽下。
……
胤禛回来的时候,看着很高兴,说得到一个有趣的奴才。
吴雅让小安子悄悄到胤禛身边的奴才那打听打听是谁。
可胤禛身边的奴才一个个嘴巴却比养心殿的还严,她一个字都没打听到,也就作罢。
有皇帝坐镇,皇贵妃压根不敢对胤禛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胤禛这孩子愈发有主见,只不过却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不怎么爱说话。
平日里有皇帝和太子亲自教导胤禛,他俨然是个优秀的皇子了。
接下来吴雅求着皇帝带她一起去北狩,磨了好几日,皇帝才心软答应下来。
康熙二十六年,过了正月,皇帝御驾浩浩汤汤动身前往草原北狩。
吴雅再次见到太后之时,她竟然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到任何憔悴病容。
显然皇帝妥协的好消息,让她不药而愈。
此次皇帝巡幸草原,留太子在京城坐镇监国,数名亲王辅佐朝政。
皇帝本不允许吴雅前往,可最后拗不过,还是带上了吴雅和两个孩子。
此时马车内,温宪公主正在与四哥下棋。
胤禛扶额,脸上掩饰不住的嫌弃,妹妹和额娘一样,都是臭棋篓子。
她不仅是臭棋篓子,还是赖皮大王。
此时见妹妹又在耍赖的挪棋子,胤禛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随侍在马车旁的伴读张廷玉。
“横臣,过来陪爷的妹妹下棋,爷出去透透气。”
“微臣遵命。”
温宪一听到张廷玉的声音,下意识想要找借口离开马车内,可她转身就看到那人掀开马车帘子,已然折腰入了马车内。
这时候若再要找借口离开也不合适,好像她还对那人余情未了似的。
于是温宪支着脑袋,开始与那人下棋。
“公主殿下,贵妃娘娘送来一盘您喜欢吃的豌豆黄。”
“嗯,拿进来,把本宫早上新摘的花儿送去给额娘。”
“奴才遵命。”
温宪分神间,忽而指尖触及到一片温热绵软。
她回眸竟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压在张廷玉的手背上。
此时他却像个书呆子似的一动不动,都不知道把手挪开。
气氛有些尴尬,温宪缓缓收回手,垂眸心不在焉继续下棋。
今儿对面那人似乎也心不在焉,明显的错漏都没发现,她这个臭棋篓子都赢下好几局。
她原本还满脸得意的笑着,渐渐的就笑不出来了,她知道那人根本就是在让棋。
“没意思!不下了!”她扬手将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打乱,起身离开了马车。
“小多子,本宫要骑马!”
奴才牵来小公主的枣红小马驹。
温宪翻身上马,抱着马儿的脖子闭上眼,听着耳畔咧咧的风声,任凭马儿肆意奔跑。
兀地,身侧嘈杂的马蹄声让她不悦的坐起身来。
哪个奴才如此不知规矩,竟没远远的跟着!
她一抬眸,就看到一身月白短褂的张廷玉正纵马跟在她身侧。
“你来做甚?”
“一会又该传本宫不知廉耻,勾引张公子,怎么?张公子想为您的未婚妻报仇?”
“回公主,微臣奉四阿哥之令,伺候在公主身边。”
“四哥只是让你陪本公主下棋而已!不劳烦张公子大驾!”
“公主殿下。”
“干嘛!”
“这些年来,承蒙公主殿下不计前嫌,在紫禁城对微臣多加照拂,微臣明年开春即将辞去伴读一职,潜心考取功名。”
“与本宫何干?本宫只是讨厌十哥而已,凡是十哥讨厌的本宫就要帮,即便是被十哥欺负的猫猫狗狗,本宫也会护着,张公子无需自作多情。”
“那么…本宫就预祝张公子前程似锦,早生贵子!”
温宪垂眸说着,一夹马腹,飒飒红衣翻飞,很快就消失在白桦林内。
“对不起…”
张廷玉含泪看向早就消失不见的公主。
晚膳之时,皇帝竟然心情大好的亲自烤鹿肉。
吴雅正将挑选的硕大饱满的野樱桃装好,让人以皇帝的名义,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到紫禁城给太子尝尝鲜。
皇帝自是要在人前表达祖孙情深的一面,是以今晚太皇太后也被请到了篝火堆前一块用膳。
吴雅母子三人只能配合皇帝的表演,开始在太皇太后面前敬孝道。
老人家虽然不喜欢她,但却隔辈亲,非常喜爱小公主。
还一个劲的说要选最好的博尔济吉特氏孩子给公主。
吴雅听得急眼了,她才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抚蒙,老妖婆想都别想!
显然皇帝很不高兴了,吃过晚膳之后,就以风大为由,将老妖婆请回去歇息。
今晚小公主似乎心事重重,晚膳都没吃多少,吴雅担心小家伙饿着,于是亲自做了她喜欢吃的炸酱面,来到小公主的帐篷里。
可她却扑了空,问过才知道小公主今晚和胤禛去猎狼了。
吴雅顿时胆战心惊,二人都是半大的孩子,怎么能去狩猎野狼这种凶悍狡猾的猛兽!
她气的将伺候公主和胤禛的奴才们训斥了一顿,就急急忙忙骑马赶往西边的密林内。
远远的就听到狼嚎声此起彼伏。
吴雅又气又急,朝着火光明灭的密林内纵马狂奔。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吴雅转头竟然看见皇帝穿着猎装,正朝她纵马疾驰而来。
皇帝马鞭一卷,就将她卷到了马背上,稳稳当当坐在皇帝的怀里。
“有奴才伺候着孩子,你不必大惊小怪,你总是盯着孩子,他们如何独当一面?”
“可…”
吴雅还想劝说皇帝去密林中找孩子,可皇帝却调转马头,往密林南坡纵马疾驰。
“玄烨,我们这是去哪?”
“带你猎草原狼。”
“狼肉粗糙,不好吃。”吴雅皱眉,她宁愿吃牛羊肉。
“笨,小脑袋成日里就想着吃,朕是带你去猎头狼獠牙。”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腾出手捏住她腰间的软肉惩罚。
“头狼的獠牙拿来干嘛呢?又不好吃。”
“……”
“草原儿郎成年后,会亲自狩猎头狼獠牙,赠予心仪女子,一生只会送一次,只送一人,今后即便有新妻,也不会再送。”
“朕是怕某些人到草原之后,看到别人有狼獠牙这定情之物,她没有,又该酸了。”
“谁酸了!我这不是马上就有情郎连夜送给我吗?”
“玄烨,快看有大雁!好吃!”
“……”皇帝挽弓,一箭贯穿两头大雁。
“玄烨你快看,西北角那椴木边上有兔子,兔子!好肥的兔子!”
“哇,椴木上有野蘑菇,兰翠你快去采些,明儿煮粥。”
兰翠诶了一句,就纵马往椴木疾驰去摘蘑菇。
皇帝被怀里的的小馋猫气笑了,她只顾着让奴才去采椴树蜜,却没发现他们已然被狼群包围。
吴雅其实发现了,但是有皇帝和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她压根不用担心这群野狼。
此时幽暗的密林内忽然多出数道冒着绿光的眼睛。
皇帝依旧镇定自若,目标清晰追逐头狼。
“玛琭,你去溪边大石上坐一会,朕很快回来。”
皇帝将吴雅放在了浅溪边,就纵马疾驰冲入密林内。
吴雅坐在大石头上等皇帝回来,百无聊赖间,让奴才准备了简易鱼竿,开始钓鱼。
这清澈浅溪里都是手指粗细的小溪鱼,处理掉内脏后,简单放点调料,再用香油参点猪油一炸,皇帝和孩子们最喜欢拿来就白粥吃。
她担心不够吃,又让小安子拿抄网来,一下子就能捞小半盆小鱼。
此时密林内传来凄厉的狼嚎声,吴雅忍不住担忧的站起身来。
直到看见皇帝纵马朝她飞奔而来,她才满心欢喜朝着皇帝招手。
此时从暗处忽然窜出一道黑影,吴雅吓得赶忙抓起弓箭,一箭射向皇帝。
皇帝默契低头,那头伏击皇帝的野狼瞬间一箭掼喉。
“这不是方才那头狼身边的母狼吗?难怪找不着!”
梁九功淬了一口,踢了踢狼尸。
其实万岁爷哪里应付不来,只不过想让娘娘高兴高兴罢了。
吴雅兴冲冲的拿着短刀,剜下了一对儿狼獠牙。
“玄烨,草原女子会猎狼獠牙给心爱的情郎吗?”
“不知,但朕心爱之人会。”皇帝满眼笑意,翻身下马,将手里的头狼獠牙赠予佳人。
吴雅羞红脸,皇帝送的头狼獠牙比她手里的大,此时听到梁九功说这是一对狼夫妻的獠牙,吴雅顿时于心不忍。
“早知道就别杀那母狼了。”
“娘娘,狼是忠贞不渝的动物,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即便您不杀那母狼,她也会随头狼而去。”
“小安子,你去把这对狼夫妻埋在一块,别再让它们分开了。”吴雅忍不住多愁善感悄悄抹泪。
此时密林内再次传出火光,吴雅瞧见张廷玉满手是血,被苏培盛搀扶出来。
“哎呀张公子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朝着师傅梁九功欠身:“回梁公公,张公子还真是文武双全,方才拔得头狼獠牙,只不过左手腕被狼爪给伤着了。”
吴雅挑眉,没想到张廷玉这个文弱书生竟然能战胜一堆骁勇善战的满蒙儿郎,拔得头狼獠牙?
“横臣,你甚好。”皇帝对张英嫡次子张廷玉的印象极好,否则也不会让他给未来的储君当伴读。
要知道皇帝给胤禛选的伴读,今后大概率都是辅助在胤禛身边的肱骨之臣。
“张公子果真年少有为,你快些下去让太医瞧瞧去。”
张廷玉即便此刻如此狼狈,仍是行了礼,才毕恭毕敬离开。
张廷玉离开没多久,吴雅就看到小公主骑马窜出了密林。
“大丫,慌慌张张做甚?猎得何物?让汗阿玛瞧瞧。”皇帝的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汗阿玛,女儿只猎了一对儿獠牙,女儿先回去了。”
“呵…”皇帝板起脸,他以为自己会收到女儿送的獠牙。
吴雅捂嘴偷笑,扬手让小公主先回去吧。
“哼!”皇帝气哼哼。
“你都说是定情之物,怎么好意思巴巴儿的让小公主送你獠牙?有我送不成吗?”
“朕的公主此生都不必费力猎獠牙,自有大好儿郎争抢着送她獠牙。”
“梁九功,你回头悄悄问问大丫的奴才,问她把獠牙送给谁了!不管是谁,要回来!”
“你这般抠门儿,哪儿还能要回来?若真要回来,小公主会没朋友的。”
吴雅抿唇忍笑,真不知道今后小公主嫁人,皇帝又该哭多少眼泪。
梁九功垂着脑袋憋笑,他凡事都先听德贵妃的,娘娘的意思他听懂了,不让他多管闲事。
此时张廷玉的常随正在帐篷里替公子处理左手腕深可见骨的爪痕。
“公子,太医说幸亏您伤的是左手,否则若是右手,今后都再无法捉笔写锦绣文章。”
“今后您再不能挽弓,这该如何是好。”
常随压根不知道公子今晚为何拼了命的要去争抢头狼的獠牙。
他素来温润如玉,不骄不躁,更不喜争风头。
“下去吧。”张廷玉将一对染血的獠牙放在铜盆里清洗干净之后,捏着狼牙坐在了桌前。
常随无奈的诶了一声,就守在了外头。
此刻张廷玉正将擦干净的獠牙装进檀木小匣子里,忽而听到杂乱的脚步声,顿时不悦道:“我叫你出去…公主殿下。”
“张公子倒是好大的脾气,本宫没让你替本宫挡这一嘴,本宫身边多的是奴才愿意为了本宫赴汤蹈火!”
温宪抓过张廷玉受伤的手腕,拆开了染血的纱布,从袖子里取出一盒膏药。
“公主…”
被她这般亲昵握紧手腕,张廷玉白皙的面容顿时染上一抹羞红。
“这是汗阿玛的药,可好用了,别乱动!”
温宪将脸颊凑到书呆子的伤口前,小心翼翼涂抹膏药。
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她忍不住心疼落泪。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下贱,今晚他挡在她身前,手腕被咬的血肉模糊之时,她的心都碎了,疼的连呼吸都疼。
她才知道自己压根没放下他。
此时看到他脸颊羞红,温宪忽而呜咽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既不喜欢我,为何要来继续撩拨我!你总是让我觉得你喜欢我!”
“你已有妻室!为何还要来招惹本宫!呜呜呜,我很痛苦……”
此时感觉到张廷玉在奋力挣扎,温宪愈发伤心欲绝。
她壮着胆子抱紧了他的窄腰。
“就一下,我这辈子就抱一次…我今后再也不想见你,我会主动抚蒙,与你相隔千山风雪,万里关山,死生不复相见。”
“不要…”
听到心爱的女子要主动下嫁抚蒙,张廷玉再无法克己复礼,恐惧而心疼的抱紧她。
“公主!求您别抚蒙,微臣…没有娶妻,微臣发誓,此生都不娶妻,但求公主此生能平安喜乐,觅得如意郎君。”
“公主写的情诗,微臣没有给旁人看过,更不曾收到过。”
“公主年岁尚小,您今后见过更好的儿郎,定会嫌弃微臣,微臣不敢肖想金枝玉叶。”
“微臣很清楚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你我此生注定无缘。”
“也求公主不必与微臣赌气,求公主别下嫁蒙古。”
第78章 第078章
小公主止住哭声, 她以为自己对张廷玉的执念都魔怔了,甚至产生了幻听。
她竟然听到张廷玉说为她终身不娶。
“你…不是成亲了?”
“还来招惹本公主做甚!那姚氏该怀上你的骨肉了吧!”
“微臣与姚氏再无瓜葛,早已退亲许久。”
“你…”温宪公主并不蠢, 一下子就知道额娘撺掇身边的奴才在误导她。
“你真没把本宫写的情诗给旁人说笑?”
温宪秀眉紧簇, 她一想到这件事就会做噩梦, 梦中姚氏和身边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是草包公主。
而张廷玉拥着姚氏, 骂她下贱。
她讷讷从他怀里离开, 却见他将方才拼死猎来的獠牙捧到她面前。
“张廷玉,有些话我这辈子只会说一次。”
“我既今日知晓了你的心思, 就不会辜负你!这獠牙的含义你该知道!”
“你只需好好为自己的前程仕途筹谋,汗阿玛和额娘那,我自会斡旋!”
“五年后,温宪来嫁你,所以,你敢娶我吗?”
“五年后公主年方十三,年岁尚小, 待…”
“待什么待!十三岁能嫁人了!”温宪将自己猎来的獠牙塞到书呆子手里, 捂着滚烫烧红的脸颊,准备逃离。
倏然袖子被拽住,温宪转身回眸, 看到张廷玉小心翼翼捏紧她的袖子,可即便只是捏住她的袖子, 他的指尖都在发颤。
温宪转身,抓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 放在了她的手腕上。
“今后只给你牵手可好?牵一辈子。”
“好。”少年眉眼间都是温煦笑意, 满眼都是她羞红的脸。
“后两句是什么?诗名叫什么?”
“啊?”温宪懵然。
“情诗。”张廷玉小心翼翼握紧她纤细的手腕。
小公主羞赧的抿唇,半晌都没回答, 却是红了眼眶。
“就叫《情诗》,我怕自己才疏学浅,取的名字狗屁不通,就取了直白的诗名。”
“后两句是…月无穷两心同,最后一句编不出来,就写了上元佳节酉时,御花园放花灯否?”
“那晚我在御花园等了一晚上,我穿上了最漂亮的衣衫,你始终没来,幸亏你没来,那天真的很冷很冷。”
“对不起,横臣此生都不会再失约,不会再让公主苦等。”
“最后等微臣五年,微臣一定会尽快位居天子近臣,官居高位!”
小公主被迟来的温情感动的热泪盈眶。
“那…今后能不能换你主动抱我吻我,书上说女子要矜持。”
“等你长大些再抱,等你过了及笄礼,哦满人没有及笄礼,等你十四岁再抱,还有亲吻。”
张廷玉克己复礼,只说出这些直白的情话,就已经乱了心神。
“嗯呐,你一定要等我。”
小公主依依不舍的回到帐幄之后,却开始愁眉苦脸,汗阿玛绝对不会将她嫁给汉臣。
汗阿玛看中的额驸是佟佳舜安颜。
还有五年,她才能嫁人,她必须尽快让汗阿玛接受书呆子才成。
……
吴雅发现小公主的心情还真是多变,昨儿还愁眉苦脸,今日却满脸笑意,时不时的还会低头忍笑。
此时兰翠来报,说张英嫡子张廷玉公子今日在御前大放异彩,所做的诗力压一众伴读,甚至将翰林院内那些专门给皇帝讲解经籍的翰林们都给比下去了。
皇帝龙颜大悦,赐张廷玉翰林院从七品庶吉士。
庶吉士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通常是科举考试中选择有潜力的进士者胜任,为皇帝近臣,平日里与皇帝走的很近,基本都在南书房或者养心殿行走。
负责在皇帝商议政务之时,为皇帝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等。
“啧啧,今后要改称张翰林了。”吴雅说话间,偷眼看向公主,却见她板起脸,转身气哼哼离开。
吴雅心下一惊,她若真不在乎,只会继续谈笑风生,小公主如此轻易就被张廷玉的消息牵动情绪,显然很在乎张廷玉。
但张廷玉果然不凡,能让皇帝如此器重,他才十三,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今后张廷玉时常在御前伺候,免不得和小公主照面,这该如何是好?
吴雅不想让小公主再被张廷玉伤害。
是夜,皇帝归来时,吴雅正在练瑜伽,保持婀娜纤细的身姿。
皇帝今晚应酬,饮至微醺。
回到天子帐幄,就看到她又在练房中术,顿觉心醉神迷。
皇帝忍着悸动沐浴更衣之后,才踱步来到她身后,与她贴的严丝合缝。
“不必练这些房中术,朕与你夫妻敦伦和谐,你不必折腾自己。”
“玛琭,方才那样从前没见过…”
“等等,我再练半个时辰,马上就好了。”
吴雅把缠上来的皇帝推开,又开始心无旁骛的练起来。
皇帝碰了壁,也不恼,而是径直褪了上衣,躺在她面前的软榻上开始练仰卧起坐。
吴雅初时还在认真练习,渐渐开始被皇帝撩拨得心猿意马。
他是个追求极致完美之人,对他自己更是严苛。
三十出头的男人日理万机,成日里都在觥筹交错,却还有肌理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连岁月都舍不得败美人,简直没天理。
再看她,腰肢上的小肉肉都能揪住一把。
吴雅越看脸颊越热,于是迈步来到软榻上,坐在了皇帝的膝盖上。
“嗯?你不继续练?”
“不练了。”吴雅趁着皇帝仰身之际,凑上前吻了皇帝。
皇帝莞尔,于是仰身之时,主动去吻她,又让她坐在后背练了会臂力。这才翻身扯去她身上碍眼的衣衫。
一番浓情蜜意的厮磨之后,吴雅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皇帝吹枕边风。
“玄烨,张廷玉还年轻,怎么能早早的就在御前伺候,你可曾听说过伤仲永,越是少年得志,就越需磨练心性。”
“横臣这孩子不俗,若是满蒙的儿郎,朕到觉得只有他才配得上朕的大丫,可惜了。”
“可惜什么?汉臣就不能尚公主了?”
“胡闹!朕的公主又不是没人要,怎么可能嫁给汉臣!”
吴雅捏住皇帝的耳朵:“看来皇上的满汉一家是除了选女婿之外。”
“嗯,朕的公主血统高贵,若嫁给汉臣,会被天下人耻笑。”
“玛琭,你这几日身子与从前有所不同,身内比从前烫一些。”
“你不喜欢吗?”吴雅主动朝皇帝送了送身子。
原本还想顽皮的陶侃让皇帝尝试一下三十九度的她,可担心皇帝听不懂,她又把胡话咽了下去。
“你不是总担心我入冬手脚冰凉?现在不用担心了。”
皇帝仍是觉得不对劲,忽而想起离开紫禁城一个多月,都没让太医给她请平安脉,于是当即退了出去,唤太医来瞧瞧。
她的月事紊乱,皇帝愈发拿不准心中猜测。
果不其然,她又怀上了他的骨血。
“玄烨!!”
吴雅高兴的抱住皇帝的脖子。
皇帝还真是高效率,这才停药两个月,她就受孕了。
“玛琭,你有孕在身,不能颠簸,你明日先回紫禁城安胎。”
“哪儿那么矫情,我不骑马射箭就是,乖乖的待在马车里,你闲暇时还能陪陪你。”
“不准!”皇帝压根不准她胡闹。
“玄烨,你忘了每回你我分开,我总是厄运缠身,上一回还掉进冰河里,你差点当鳏夫了。”
“不成不成,我这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天子龙气护体,哪哪儿都难受。”
“……”
皇帝知道她在耍赖不肯回去,可她说的话却戳痛皇帝的心口。
她不在他眼皮底下让他瞧一眼,皇帝总觉得惴惴不安。
“玄烨,太医说我腹中怀的是小阿哥,你可想好名字?”
吴雅开始故意岔开话题。
皇帝将心爱的女人裹在被子里,抱到书桌前。
吴雅看到皇帝笔走龙蛇写下了胤祯二字。
这个名字也做实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历史上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德妃偏心眼偏到离谱的小十四。
小十四的名字与胤禛的名字同音。
胤禛很敏感多疑,她就怕胤禛知道这个名字会不高兴,到时候母子间产生嫌隙,影响母子情份。
“《诗经.周颂.维清》有云,迄用有成,维周之祯,祯有吉祥良善之意,但朕喜祯字右边的贞,玛琭,这是我们最小的儿子,朕与你忠贞不渝,死生契阔。”
“玄烨,小十四的名字与四阿哥同音,这个名字不好,今后都不知在叫哪个。”
“哼,你这般喜欢贞,为何不把小公主的乳名取个贞字。”
皇帝早就有所准备,见她说不喜欢,又刷刷写下胤禵二字。
“禵,福也。可好?若不满意,朕还有备选。”
“满意满意,有福气的小十四,真好。”吴雅欢喜的抱住皇帝。
“朕会亲自培养胤禵,你不许再如骄纵胤禛那般,干预朕教子。”
吴雅听出了皇帝语气里的怨气,所以皇帝似乎不满意她教育胤禛。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就像在怪她把大号练废了,所以皇帝要亲自上阵练小号的意思。
“玄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的胤禛?”
吴雅不和皇帝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要答案。
“作为汗阿玛,朕喜欢你所出的每一个子嗣,可作为帝王,若要选出合格储君,还需思量。”
“胤禛这孩子年岁尚小,看不出资质如何,只是胤禛性格尚待磨砺,他性子太过阴鸷,喜怒不定,朕有时甚至看不透他心中所思。”
“玛琭,你不必太过担心,新帝一定是你的血脉,若你的儿子都不成器,朕就选你的孙子继位。”
“今后让老四兄弟二人给朕多生几个孙儿,总能找到合适的。”
“其实太子也很优秀,你瞧瞧他如今在紫禁城监国,处理政务游刃有余,你就不能考虑太子吗?他就像我的亲儿子。”
吴雅其实希望太子登基,今后胤禛和小十四兄弟二人就不会为了争夺皇位而兄弟相残。
“早些歇息。”
皇帝将她抱回床榻拥入怀中,即便再想要她,他也忍着不舍得碰她的身子。
吴雅见皇帝不想继续讨论储君的问题,于是只能悻悻作罢。
第二日,皇帝下旨将圣驾每日行进的速度放缓,并宣布德贵妃乌雅氏遇喜的消息。
吴雅还在孕初期,才一个多月的身子,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太医院如今被皇帝杀老实了,竟然这么早就把到了她的喜脉,还真是能耐了。
张廷玉自从到御前伺候之后,拔擢的速度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才短短三四日,他就从翰林院从七品庶吉士,被皇帝提拔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
当吴雅在第四日听到张廷玉再次被拔擢为正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她再也压不住妄图后宫干政的心。
确切说,是老母亲操碎的心。
“玄烨,我不喜欢张廷玉,你把他外放出京历练个五六七八年,等公主出嫁再让他回京任职可好?”
皇帝愕然,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表达对官员的厌恶。
“朕本就打算明年秋,将横臣外放至直隶为官,玛琭,你为何对他如此不喜?”
“额娘,您这是何意?难道您觉得女儿瞧得上一个五品的汉臣小吏?您也太贬低女儿了。”
此时小公主捧着一堆奏折从屏风后走出,满脸怒容。
吴雅被女儿戳中心事,顿时尴尬的垂着脑袋。
可她总觉得一看到张廷玉就不安。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把张廷玉或小公主拆开,减少二人今后见面的机会。
否则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玛琭,大丫都八岁了,你不准再干预孩子的事情,朕自有主张。”
“可她才八岁!”吴雅焦急辩解。
“朕十二岁就当阿玛,皇子公主本就早慧,朕的额娘十三岁就诞下朕,大丫已经是小姑娘了,你不准再对孩子的事情指手画脚。”
皇帝极不认同她教育孩子的方式,愈发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若非他发现胤禛愈发不对劲的苗头及时纠正,估摸着胤禛就要被她给养废了。
皇帝愈发觉得老祖宗规定生母不得与皇子公主时常见面,是无比英明的决断。
“男女六岁不同席,回去之后,孩子们都搬去阿哥所居住。”
“玄烨!”吴雅又气又急,可却知道皇帝的教育方式比她更适合皇族子弟。
她气的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小公主此时后背和掌心都是冷汗,忽而觉得愧对额娘,额娘不惜对汗阿玛吵架,都想着保护她。
吴雅气的晚膳都没吃,当即就让人将张廷玉叫来,准备亲自敲打一番。
可想想又觉得自己枉做小人,回头又要被那对父女指责。
她越想越气,让兰翠远远的支一个新帐篷,她不想再理那对恼人的父女。
帐篷整理好之后,吴雅就气哼哼的回了自己的帐篷继续生闷气。
就在她气的饥肠辘辘之时,忽而熟悉的烤肉香钻到了鼻子里。
她正饿的眼冒金星,决定吃饱了再和那人生气。
她掀开帘子径直坐到篝火堆旁,就看见那对恼人的父女正在烤肉。
小公主此刻正将切好的烤肉捧到她面前,用筷子亲自喂她吃。
吴雅气呼呼转头,不理她。
小公主腆着脸绕到她面前:“额娘,女儿尚年幼,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待女儿十三岁,额娘再和汗阿玛一块帮女儿选最好的额驸可好?女儿想多陪您几年,女儿才不想嫁人。”
“佟家的舜安颜不好吗?”
吴雅听到女儿语气坚定,也觉得她好像的确还不知道男女之情,可能她真的错怪了女儿和张廷玉。
“那小子好是好,只是他没什么主见,耳根子还软,老听八哥的话,我不喜欢总是假笑的八哥,他明明不喜欢甚至厌恶,仍是温润如玉的虚伪样子。”
“那你喜欢哪个哥哥?”吴雅愈发好奇女儿的真实想法。
“我喜欢大哥,太子哥哥、三哥、四哥、七哥、十三哥。”
没想到女儿和大阿哥关心还不错。
皇帝的长子胤禔,今年十六岁,去年就开始上朝议政,他的嫡福晋是伊尔根觉罗氏,尚书科尔坤之女 。
听闻他想要嫡子想疯了,一心一意的想着与嫡福晋生出嫡子来,所以只宠幸他的嫡福晋。
听闻她嫡福晋前些时日有孕,只不过是个小格格。
历史上这位大阿哥与嫡福晋诞育了四个女儿,才生出嫡子来。
爱新觉罗家多出情种,吴雅合理怀疑这位大阿哥肯定也是情种,所以才会用这个借口,专宠了嫡福晋长达十年左右。
十年专宠一人,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吴雅开始掰着手指算自己和皇帝在一起多久,胤禛今年九岁,从怀上胤禛开始算,她和皇帝才在一起九年,还不到十年。
“在数什么?朕帮你数,别又数错。”
“我在数…嫁给你…不对…是跟了你多少年,不觉间才过去九年。”
吴雅本想说嫁给他几年,可想起来自己是妃妾,从未正经的穿着嫁衣嫁给他过。
她怕皇帝多想,就把嫁字给咽了回去。
皇帝敏锐的捕捉到她方才说嫁之时,一闪而逝的遗憾和伤感。
他始终知道,他欠着心爱的女人一场明媒正娶的盛大婚礼。
他决定,待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一回去就连本带利,补上对她的亏欠。
“吃些菜汤和煮玉米,烤肉火气大。”
皇帝将放凉的杂蔬汤递到她唇边,又开始替她剥玉米粒,放在碗里方便她舀着吃。
御驾后日就能抵达科尔沁部。
太皇太后愈发活跃了,甚至高兴的满面红光。
这几日,皇帝都在会见沿途官员和蒙古王公大臣。
是夜,皇帝陪她吃过晚膳之后,就更衣去赴宴。
此时吴雅坐在女儿身边,准备与她交心的谈一次,今晚之后,她再不去针对张廷玉。
“女儿,额娘今日不对,但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的额驸可以是蒙军王公大臣,可以是满军的世家儿郎,唯独不可能是汉臣,明白吗?”
历史上大清直到灭亡,总共八九十个公主。
但嫁给汉臣的公主只有四人:分别是和硕恪纯长公主、和硕柔嘉公主、和硕和顺公主、和硕悫靖公主。
这四位嫁给汉人的公主,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和硕恪纯长公主是皇太极的女儿,只是个小嫔妃所出的孩子,被孝庄安排嫁给了平西王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
吴三桂反叛后,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被皇帝处死,最终在幽禁中孤独的度过余生。
和硕和顺公主与和硕柔嘉公主都是顺治帝的养女,二人一位嫁给了平南王尚可喜的儿子尚之隆。
另一位嫁给靖南王耿仲明的孙子耿聚忠。
这二人只是为了安抚三藩来凑数的公主,养女而已,压根算不得真正的公主。
而历史上康熙的和硕悫靖公主,本就是汉女所出,血统不纯,所以被皇帝嫁给了孙承运的儿子孙思科。
其额驸在婚后不久去世,公主守寡并生下遗腹子,一生凄凉。
而吴雅和皇帝的女儿,却是货真价实的掌上明珠。
以皇帝对公主的宠爱程度,压根不可能折辱公主,让她下嫁汉臣。
“长痛不如短痛,额娘知道你还放不下张廷玉。”
“额娘…”
“你不必再狡辩,额娘今后再不会提起这个人。”
吴雅觉得自己说的很明白了,小公主本就聪慧,肯定能想明白的。
她压根就不想再听小公主狡辩,搀扶着兰翠的手腕,就回了帐篷歇息。
随着临近科尔沁部,吴雅的心思全都在太皇太后身上。
她这几日都在看科尔沁部的地图,猜测太皇太后会将废后藏在哪。
她若找到废后的下落,皇帝的胜算也能大些。
此时吴雅又坐在桌前,仔细查看地图。
“小安子,如果你想在科尔沁藏一个大活人,你会藏在哪?”
“娘娘,这草原天苍苍野茫茫的,奴才还真不知藏在哪,但又觉得哪儿都能藏人。”
“依照奴才的性子,人总要吃五谷杂粮,所以这藏人的地方必须有吃有喝,还要热闹才成,所谓大隐隐于市,就是这么个理儿。”
此时兰翠端着铜盆淬了小安子一句:“你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娘娘,所谓最危险之地,就是最安全之地,若是奴才,就将人藏在最意料之外的地方。”
“意料之外?”
吴雅顿时疑惑的皱起眉,兰翠和小安子说的话都不无道理。
可草原广袤无际,总不能将人藏在地缝里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帝就是把他最重要的女人和孩子随身带着,他和太皇太后是亲祖孙。
而且皇帝的帝王之术还是太皇太后亲授。
这祖孙二人在权谋上肯定存在惊人的相似点和重合的地方。
吴雅咬着笔杆子冥思苦想,开始反推如果皇帝要藏人,会把人藏在哪。
那自然是藏在身边,最好能时时查看一下的地方。
慈宁宫!
不对,皇帝曾经下旨将慈宁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之外的活人统统杀无赦。
怎么可能还有人能躲避侍卫的搜寻。
吴雅顿时满眼惊恐的站起身来,倘若废后藏在慈宁宫里,那么太皇太后还来草原做甚?
如果废后真被藏在慈宁宫某处,那么如今慈宁宫里再没有人会知道废后藏在哪。
倘如废后被囚禁在慈宁宫隐秘处,等他们回紫禁城之时,废后早就饿死了,甚至尸体都长蛆腐烂。
如果废后还在紫禁城里,太后到底想做甚!
她还能做甚!
太皇太后肯定已然猜到皇帝绝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她想与皇帝玉石俱焚!
所以她压根就不想调和噶尔丹和皇帝之间的战争。
而是想通过废后之死,激化矛盾。
吴雅越想越害怕,于是急急忙忙去寻皇帝。
此时皇帝正在与蒙军旗的王公比试骑射,皇帝十箭皆无虚发,正中靶心。
在场的蒙古王公无不称赞敬服。
皇帝见她面色不好,于是将弓箭丢给奴才,将她带到一旁说话。
“玄烨…”
吴雅侧过身,不让人看到她的口型,就怕有会读唇语者窥探秘密。
“你听我说,太皇太后也许将废后藏在慈宁宫某处,她早就看穿了你的计划,估摸在酝酿着报复你,加剧你与噶尔丹之间的矛盾纷争。”
“你身怀六甲不必操心这些,朕自有筹谋,你好好养身子,旁的不必操心。”
吴雅看到皇帝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松一口气。
吴雅忽然想起来历史上康熙曾经以孝道之名,拆掉慈宁宫寝殿,将拆下的寝殿送到了孝庄的暂安奉殿。
说不定他并不是真的在拆慈宁宫,而是在将慈宁宫掘地三尺,搜寻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吴雅不禁感慨,这对祖孙还真是大阴谋家,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找到她了?”
“嗯。”皇帝伸手在她尚且平坦的肚子上轻轻刮了刮,眸中满是温柔宠溺的笑意。
谁能料到,此刻他满眼温情,口中在聊的并不是他未出世的皇子,而是那些阴谋诡谲。
这边厢随着明日即将回到科尔沁娘家,太皇太后今日心情大好,与娘家人相谈甚欢。
她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回到蒙古帐内。
此时桌上忽然多出一个巴掌大的朱红锦盒。
苏麻喇姑谨慎上前,打开了锦盒,忽而满眼震惊的盖上了锦盒。
“是什么?”
“是…是皇父摄政王的指骨,指骨上有他随葬的扳指!”
“多尔衮…”太皇太后忍不住老泪纵横,她的儿子将多尔衮定罪,挖坟鞭尸,而她的孙子更是青出于蓝。
竟然将多尔衮的尸体藏了起来,如今更是用多尔衮的遗骸残片威胁她听话。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为了儿子,劝退多尔衮称帝的念头!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更是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立刻传信给科尔沁,让他们明日好好招待哀家的孙儿。”
苏麻喇姑应了一声,解开了一只海东青脚上的锁链,将密信放在海东青身上,趁夜放飞到密林中。
但她却不知那海东青没飞出几里地,就被射杀当场。
入夜,皇帝回来之后,吴雅忍不住询问皇帝怎么发现太皇太后奸计的?
老妖婆真是老谋深算,环环相扣的计谋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总是在你以为彻底拿捏她之时峰回路转,你才发现她才是真正的猎人。
“她说喜爱慈宁宫寝殿,让朕在她死后,将慈宁宫寝殿拆下,与她一到陪葬,朕察觉出她这句话不对,料想到慈宁宫肯定藏着不为人知之物。”
“她让朕在她死后拆殿,定是有何存在能让朕懊悔终生,既如此,倒不如朕将计就计,调虎离山,在她活着之时,提前拆掉慈宁宫。”
“废后,在慈宁宫寝宫内的密室关押,发现她之时,只剩下皮包骨头,再晚两日,将被活活饿死在密室。”
“嘶……”
吴雅倒吸一口凉气,世间压根没人是这祖孙二人的对手。
“废后…不会就藏身在御驾队伍中吧…”
“嗯,你性子单纯,藏不住心事,不必知道这些,免得沉不住气,露出马脚。”
吴雅自认为没有皇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我不想知道,千万别告诉我!”
“明日你和孩子们都留在乌兰布通,朕将往科尔沁部。”
“玄烨…”
“玛琭,你身怀六甲,朕不放心,再有,你在朕身边,朕无法集中精力对付那些老奸巨猾之人。”
吴雅想到皇帝算无遗策的性子,再联想到自己跟着去,的确会让皇帝分心护着她,在平定草原的节骨眼上,她不敢让皇帝分心。
“你早些回来。”
“好。”皇帝俯身与心爱的女人拥吻片刻,即便再想要,也很快平息疯狂叫嚣的欲念。
皇帝将她和孩子们留在水草丰美的乌兰布通红山脚下,就与太皇太后一道前往科尔沁部。
如今的蒙古已然不是与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打天下的草原雄狮,已是江河日下的困兽。
皇帝与蒙古诸部在草原会盟,听说这几日正在商议在草原各部敕建汇宗寺。
皇帝的许多举措,与康熙三十年四月的多伦会盟极为酷似。
甚至可以说多伦会盟提前了四年。
皇帝恩威并施,通过怀柔草原政策,撕开了各部落抗拒大清的铜墙铁壁。
用请罪和赦免、赐宴和封赏、建寺、以及编旗等多边形式,彻底平息草原各部之间,以及草原和大清的积怨与纷争。
草原诸王无不感怀帝德,彻底倾心臣服在皇帝脚下,自此,皇帝彻底解决了困扰中原千年之久的草原游猎边患,长城内外彻底归心。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草原就与大清再无嫌隙,彻底瓦解草原与噶尔丹之间的勾连,转而将矛盾一致对外,指向噶尔丹和罗刹国。
康熙二十六年八月十五,会盟的好消息不断传来,此时吴雅满心欢喜,轻抚着三个多月的肚子。
今儿是中秋,皇帝来信说月末就能回来,带她回紫禁城待产。
吴雅早早就准备了中秋的家宴,只盼着早日人月两团圆。
她举目眺望乌兰布通的远山,乌兰布通,蒙语中的意思是红色坛形山。
历史上康熙二十九年,大清和噶尔丹将会在此地血战,就是这一战,让大清死伤惨重。
也正是因为乌兰布通一战,造成朝堂上朋党林立,为之后的“九子夺嫡”埋下诸多隐患和伏笔。
皇帝即便在后来打败噶尔丹,但仍是惨胜,之后就开启了让皇帝郁郁多年的夺嫡之争。
她正在出神,忽而不远处的缓坡上拔地而起一道道移动围墙。
“主子,有敌袭!!”
“怎么回事?”吴雅顿时骇然,接过兰翠递来的铠甲和佩剑。
“噶尔丹正用上万骆驼构筑移动的驼城防线突袭!裕亲王与佟大人和索额图大人正兵分三路,在前方迎敌,奴才们护送您与阿哥公主一道去多伦与万岁爷汇合!”
说话的是皇帝身边最器重的御前一等侍卫和发小纳兰容若。
这位大才子历史上在康熙二十四年死于伤寒,可如今却好好地活着,真是万幸。
“纳兰,本宫能破噶尔丹的车堡战术,带本宫去寻火器营!!”
此时吴雅终于借着双方鏖战的冲天火光,看清楚了这个时代在欧洲战场盛行一时的“车堡战术”。
只见数不清的骆驼构筑成移动的防线,延绵看不到尽头。
而准噶尔的敌寇躲在移动防线后,用罗刹提供的火炮和火铳与大清铁骑血战。
大清的将士们何曾见过这般怪异的阵仗,很快就军心大乱。
骁勇善战的福全亲王此时为了守住阵地,只能集中兵力,攻其一点,将所有火炮瞄准移动的驼城一段,迅速撕开一道缺口,再集中兵力猛攻这个缺口,却死伤惨重。
吴雅让人将四阿哥和小公主强行送走,自己则一头扎进火器营。
当即就开始急急忙忙的写下方子,又紧急抽调人手,开始制作一种在后世国际法被禁止使用的邪恶杀器——白磷燃烧弹。
大清的红衣大炮和投掷火球压根就无法点燃打湿的毡布构筑的移动防线。
面对这些骆驼防线,吴雅第一时间想到了熔点低,能在空气中自燃的白磷。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压根没时间制作多精巧的白磷弹,只让火器营的兵士按照她写的配比制作粗糙些的白磷燃烧弹。
白磷在空气中暴露之后能自燃,燃烧产生的温度甚至能到一千度以上的高温,并且产生的气体有毒。
人一旦接触或吸入燃烧后的气体,更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可这是战争!乱世先杀圣母!
而且吴雅只是在正当防卫,并未主动攻击噶尔丹!
她做的□□虽然简陋,但是在冷兵器时代依旧所向披靡。
火器营的白磷有限,只勉强做出二十多个西瓜大小的奇怪炮弹,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是何威力。
吴雅让人准备了投石器,就穿着铠甲,在大批侍卫的护送下,冲到了距离前线最近的地方。
此刻的乌兰布通和它的名字一样,都被死伤无数的大清将士们的鲜血染红。
吴雅还得到一个噩耗,皇帝的大国舅,主帅佟国纲大人为激励士气,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不幸被敌军滑膛枪一枪毙命。
眼见主帅阵亡,大清将士们一个个军心涣散,愈发屈于下风。
“德贵妃!您怎么来了!快些撤退!此地快守不住了!”
吴雅眼看着大清的将士们一个个像丧家犬似的,纷纷败走,顿时含泪的取出天子龙佩!
“本宫奉万岁爷谕令!临阵脱逃者!军法处置!令佟国维继任主帅!继续率兵进攻,以稳定军心。”
“奴才遵旨!”
佟国维将大哥佟国纲染血的主帅铠甲和头盔换上,就率兵继续迎敌。
将士们有了主心骨,只是短暂的混乱之后,再次恢复士气。
可噶尔丹的骆驼防线太过诡异,易守难攻,大清将士依旧死伤惨重,只能硬着头皮增援,妄图用血肉之躯抵抗。
绝望之际,只听见一阵阵瘆人的轰鸣爆炸声传来。
一个个染着浓烈黑烟的大火球被投石器投向骆驼防线。
众人还以为那些大火球依旧和之前的一样,并不起作用,直到坚不可摧的骆驼阵线窜出数丈高的烈焰,大清将士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最后雀跃的随主帅继续冲锋陷阵。
那奇怪的大火球就像永不熄灭的天罚般,渐渐将绵延不绝的骆驼战线逐渐引燃。
被烧成火人的敌军鬼哭狼嚎的从火线中惊慌失措的逃离。
没有人知道这邪恶的烟火到底是什么,甚至连水都无法完全扑灭,直到将所有东西吞噬成灰烬。
乱军之中,吴雅看到了一个被簇拥着离开火海的男子。
那男子有着传统草原男子的壮硕身型,留着络腮胡子,但眉眼却与皇帝有几分相似。
“噶尔丹!胆敢再犯我大清国境,虽远必诛!!”吴雅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怒喝。
那男子满眼愤恨,阴鸷的目光狠狠剜着她。
吴雅却笑着举起了二十八连发的隧发枪,砰砰砰的火铳声不绝于耳。
那大汉身边的护卫一瞬间都被打成了筛子,可很快就有人扑过来继续护着他逃离。
与此同时福全从中路战线赶来增援,经历半日的鏖战,噶尔丹大军终于在清晨破晓之时,全线溃退。
“万岁爷谕令!不得放走贼寇!杀!!”
吴雅高举起天子龙佩,朝着士气大振的大清将士们大喊着。
待到福全亲王领着八旗铁骑追击敌寇之时,吴雅扶着肚子,浑身瘫软的握紧了手中的火铳。
不到半日,就传来了噶尔丹派来使者与大清和谈的消息。
吴雅此时正因情绪太过起伏,又纵马迎敌,动了胎气,回来就见了红,吓得躺在床上保胎,压根不敢再管旁的事。
“让福全亲王全权处理即可,万岁爷估摸着也快赶到,除了敌袭,旁的战事不必再来报本宫。”
吴雅刚喝下一碗安胎药,此时仍是腹痛如绞,压根不该再伤神。
殊不知噶尔丹阴险狡诈,压根没想着和谈,而是用了疑兵之计和缓兵之计,得到间歇的喘息机会,连夜跑了。
福全亲王原想着将计就计假意答应求和,等待常宁大军增援,再行攻伐之举,反而却被噶尔丹戏耍了一番,引得皇帝震怒。
御驾还没驾临,处罚福全亲王的圣旨,就迫不及待先至。
此次血战,大清反败为胜,反而是噶尔丹贼寇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想必短期内,噶尔丹只能蜷缩在漠北蒙古吃沙子,再无能力大举侵袭滋扰大清和草原。
第79章 第079章
皇帝被福全亲王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愚蠢行径, 气得不轻,御驾前来当日,又亲自训斥了福全一顿。
此时吴雅正在床榻上躺着。
听兰翠在说佟国维与索额图之间近来愈发针锋相对。
也难怪, 听闻索额图在佟国纲战死一事, 暗中使了手段, 许是佟国纲的弟弟佟国维大人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这二人在康熙中后期本就是死敌, 佟国纲战死只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而佟家, 自此成为了太子胤礽坚决的反对者,喷毓庆宫最积极的黑子。
胤礽被皇帝两次废黜, 这当中离不开佟国维这老狐狸的推波助澜。
朝堂上的事情皇帝更擅长,吴雅才不想操心这些事情。
此时她小腹疼得厉害,满头都是冷汗。
皇帝疾步入内之时,就看到心爱的女人面色煞白,满头冷汗蹙紧柳眉。
“可好些?”
吴雅抬眸就看到皇帝胡子拉碴,一脸疲惫,他肯定夜以继日在赶路。
“谁让你逞强!”
皇帝将她揉进怀里, 这一路上濒临崩溃和绝望的担惊受怕终于卸下。
“玄烨, 我们赢了!只可惜噶尔丹跑了!”
“不准再管这些!!为何总是不听话!!”皇帝哽咽道。
“好好好,我再不管这些了,我乖乖的躺着安胎, 小十四还在,只不过我要躺两个月, 我们回京可好?”
“好,等你身子骨好些再拔营回京。”
“快些去沐浴更衣, 皇上你都馊了。”吴雅心疼的推了推皇帝。
他速来喜洁, 这一路上昼夜兼程,竟是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 她何时见过这般狼狈失态的皇帝。
吴雅在乌兰布通安胎近两个月,御驾才回銮。
可才行至承德,皇帝就染了风寒,吴雅怀着孩子,皇帝不准她靠近,幸亏胤禛和小公主兄妹二人能替她照顾皇帝。
这日,吴雅正在给皇帝缝制荷包,忽而兰翠面色凝重疾步入内。
“娘娘,方才太子爷前来探视万岁爷,被赶回了紫禁城。”
“什么??出何事了?”
“万岁爷训斥太子侍疾无忧色,还有…太子衮服和仪仗等物太为逾制,太子今儿穿的一身杏黄的蟒袍,后背的蟒竟然有五爪。”
“不可能!你立即去请太子爷过来!”
吴雅才不信太子会这般鲁莽,她总觉得太子肯定着了旁人的道。
没过多久,太子就垂头丧气的入内。
“太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汗阿玛还病着,他说的气话你别放在心里。”
“好孩子,告诉德额娘,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太子忽而面露戚戚然:“德额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汗阿玛早已内定四弟为新君?”
“四弟既是新君,为何还要让孤来当跳梁小丑!为何连你也骗我!”
“孤活着就是笑话!”
“太子,我不知道旁人对你进何谗言,但我以为这些年来,早就与你情同亲母子般。”
“哎…”
“呵呵,亲母子,那这是何物!”
迎面飞来一道明黄圣旨,正是早年间皇帝册立胤禛为新君的圣旨,只不过是临摹版。
吴雅心下一沉!
九子夺嫡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拉开了序幕。
“当时你年岁尚小,又被慈宁宫控制,皇上也是权宜之计,我说过,我希望胤禛的亲王之位,由太子亲封,这句话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以你赌气做那些激怒你汗阿玛的事情,是为了让你汗阿玛多关心你?”
“不必再说这些,孤已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吴雅看到太子愤恨绝望的眼神,顿时心疼的直掉泪,真正想死的人只会心如死灰,而太子还是个孩子,他做的这些荒唐之事,只不过是想得到亲情。
“回紫禁城之后,我就将那圣旨当着你的面烧掉,景仁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等太子回来吃饭。”
吴雅知道说再多也无用,太子已经被有心之人挑拨离间,彻底离心。
太子没有说话,而是面色愈发阴鸷,冷笑着将那道临摹的圣旨焚毁,转身拂袖而去。
太子一走,吴雅就将小安子和兰翠叫到跟前。
“去查!查出来到底是谁在挑拨本宫与太子的关系!”
吴雅又气又急,此人居心叵测,竟然趁着她离开紫禁城的间隙,挑拨了太子。
……
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三十,吴雅回到了紫禁城里。
她一回紫禁城,就翻箱倒柜取出了那封传位诏书,心急如焚去了毓庆宫。
太子这些时日,将她安排在身边伺候的奴才统统赶了回来。
如今紫禁城里流言四起,传言胤礽亲近一些品行不端的小人,行为也愈发荒唐无状。
没想到素来和太子亲厚的胤禛和温宪兄妹二人却表现的很平静,反而来安慰她看开些。
“你们就不难过吗?太子素来最疼你们兄妹二人?”
“自然难过,可那又如何?他毕竟与我们不是一母所出,天家亲情本就淡薄,女儿早就料到有散席这日,否则女儿早就去毓庆宫闹腾了。”
“当然,若今后亲四哥和十四弟敢这般对我,我非闹个人仰马翻不可!”
小公主抡起了小拳头嚯嚯道。
“额娘,儿臣自然难过,可太子哥眼下压根听不进去,儿臣也无计可施,您别再闹腾了,若让汗阿玛知晓,太子哥又会被汗阿玛训斥。”
四阿哥胤禛难过了几日,甚至去毓庆宫吃了几回闭门羹。
可他也有自己的傲气,总不能低三下四求太子与他继续交好吧,于是索性冷处理与太子间的关系。
额娘虽然并未明说太子为何与景仁宫生出嫌隙,可胤禛却隐隐猜到原委,毕竟汗阿玛对他和妹妹,与对别的皇子公主完全不同。
紫禁城里只分景仁宫的皇嗣,与别的皇子公主。
有一回汗阿玛喝醉了,还摸着额娘的肚子唤着老二。
可二阿哥明明是太子,额娘腹中的是十四才对。
聪慧如胤禛,一下子就联想到五妹妹的乳名叫大丫。
只有长女才会叫大丫,胤禛自然猜到,汗阿玛竟然只给额娘所出的孩子序齿。
俨然只认为额娘所出的孩子,才是他的骨肉。
猜到汗阿玛心思的胤禛那一整晚都激动的彻夜不眠。
在他眼里,汗阿玛那十几个儿子简直不值一提,甚至太子都不是未来的新帝。
而今后的新帝,只会是额娘所出的皇子。
与他争夺皇位的对手,只会是他的一母兄弟。
可他狂喜之后,却又痛苦不堪,他宁愿与别的皇子成为夺嫡的竞争对手,甚至是与太子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可偏偏他的竞争对手,是他的一母兄弟,这将会让夺嫡之争愈发血腥惨烈千万倍。
……
太子与景仁宫彻底决裂。
吴雅惊讶于天家亲情淡薄的观念,皇帝将孩子们教育的很好,冷血无情,沉稳凝练,不会被任何情绪左右。
可她总觉得孩子们很可怕,他们将会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皇族子弟,她该高兴才对,可她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吴雅还是忍不住前往毓庆宫,入了毓庆宫之后,就闻到浓烈的酒味和歌舞丝竹之声,这才一大早,太子就开始白日宣淫了。
十四岁的太子胤礽此时正左拥右抱,显然早就破了色戒。
吴雅一扬手,那些妖艳的舞姬四散离去。
此时吴雅将那份诏书摊开,当着太子的面焚毁。
皇太子醉眼迷离,只露出讥讽的笑容来:“果然是真的。”
吴雅看到太子此刻的神情再次恢复初来景仁宫之时的疏离和防备,一时间百感交集。
不待她继续辩解,毓庆宫的奴才就将她赶了出去。
她查了两个月都没查到谁是黑手,她甚至怀疑过皇贵妃和佟家,毕竟佟家见过这道诏书。
而佟家也在近日表达了他们的态度,皇贵妃在上个月忽然以身子骨不适,将八阿哥放在了钮祜禄贵妃膝下抚养。
佟家此举,无疑在撇清皇子间夺嫡之争。
以佟家和赫舍里一族水火不容的关系,大概率是佟家挑拨离间她这个养母与太子的关系,让太子在皇帝面前孤立无援。
佟家将不死不休的与赫舍里一族争斗,直到将赫舍里一族血脉的太子拉下来。
自此之后,太子和景仁宫彻底离了心。
吴雅不敢声张,就怕皇帝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对太子愈发不满,提早废黜太子。
皇帝回到紫禁城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亲自制定征讨噶尔丹的战略计划。
显然皇帝想将他那位亲哥哥赶尽杀绝。
腊月二十五这日,吴雅正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在准备晚膳,忽而皇贵妃派人来报,说慈宁宫那人已然到了回光返照之时,让她去做做样子,在内外命妇之前全了孝道美名。
吴雅怕自己去了慈宁宫哭不出来,又让兰翠快准备浸了辣椒水的帕子,在路上就开始用帕子抹眼睛。
于是她才走到慈宁宫门口,就被辣椒水熏得涕泗横流,满脸泪花。
此时她难受的低头抹泪,手腕却被抓住,她惊得抬眸,就看到皇帝忧心忡忡盯着她,正伸手要替她擦泪。
“回去,你怀着孩子,别过了病气,别哭了。”
吴雅看到皇帝心疼的样子,于是蔫坏的用抹了辣椒水的帕子擦了擦皇帝的眼角,他的眼睛顿时被熏的蓄满泪。
皇帝怔神,夺过她的帕子又在两眼擦了擦,就把沾染辣椒水的帕子塞到自己的袖子里藏好,免得她再折腾自己。
吴雅乖巧的边哭边跟在皇帝身后入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已然奄奄一息,看到她的好孙儿泪流满面入内,被气笑了,她总觉得玄烨这是喜极而泣。
“皇帝,哀家还有…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与你悄悄说。”
此时宗亲和内外命妇跪了一地,皇帝自然不会屏退众人,免得皇玛嬷在最后一刻还摆他一道。
皇帝含泪俯身将耳朵凑到皇玛嬷唇边:“孙儿谨听您的教诲。”
太皇太后气的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力气举起手反击。
最后边落泪,边在皇帝耳畔说着最后的遗言。
也不知她在说什么事儿,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最后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直到皇帝边抹泪,边哽咽道:“孙儿早就知道,您放心去吧。”
“你!!!”太皇太后忽而满眼惊恐,气的面色铁青,死死的瞪圆了眼睛。
可她嘴巴张了半天,却再无力气说话,顷刻间就目光涣散,结束了她这传奇的一生。
吴雅跪在皇贵妃身后,边哭边猜测太皇太后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就被皇帝一句早就知道给整破防?活活气死了?
肯定不是废后之事,毕竟废后如今已然是对付噶尔丹最好的棋子。
到底是什么事情?
吴雅愈发好奇,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告诉她…
接下来就是历史上注定的结局走向,皇帝因最为敬重的皇玛嬷崩逝而悲伤恸哭。
甚至当场割辫服丧,以敬孝道,众人无不对皇帝与太皇太后间深厚的祖孙情动容,满人断发是丧葬中最高的礼仪和尊重,皇帝竟孝顺到如斯地步,还真是可歌可敬。
于是乎史官将康熙爷与太皇太后祖孙间的舐犊之情,洋洋洒洒记载了数页,还觉得无法完全表达万岁爷对太皇太后的敬重之情,不禁扼腕叹息。
紧接着朝堂上出现了各种为皇帝找理由不下葬太皇太后的喉舌。
一个个都引经据典,甚至拽出了鬼神之说。
最终,皇帝为了孝道,决定暂时不将最敬重的皇玛嬷下葬。
终其一生,直到皇帝驾崩葬入景陵帝王陵墓,他亲爱的皇玛嬷依旧没有入土为安,魂魄难安长达三十七年。
皇帝仁孝,最敬重的皇玛嬷虽崩逝,却依旧对伺候皇玛嬷多年的苏麻喇姑敬重有加,特将十二阿哥交给苏麻喇姑抚养,还让她在慈宁宫里颐养天年。
至此,紫禁城里只剩下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还活在宁寿宫里,当草原在紫禁城里最后的吉祥物。
孤独且长命百岁的活了好些年。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末,皇帝更是因为最为敬重的皇玛嬷崩逝而病倒,最后连太皇太后的七七四十九日祭奠都无法前行。
而是命太子与诸皇子代行孝庄文皇后祭礼。
而此时病倒的皇帝正在养心殿里一边处理折子,一边抚摸吴雅八个月的肚子,边温声念着三字经。
吴雅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皇帝,皇帝慢条斯理吃了一口。
“玄烨,孝庄太后临终前,对你说了什么?我好奇…”
守在门外的梁九功听到德贵妃如此僭越的窥探帝心,顿时捏了一把冷汗。
“没什么,左不过是无关之人,朕从未在乎过!”
吴雅听出皇帝的语气中染着怨恨,于是也不敢再追问。
此时梁九功端来铜盆,准备伺候万岁爷剃须。
她的肌肤娇气,最不喜欢皇帝的胡茬,欢好之时,稍稍剐蹭,就蹭起一片红印子,她的肌肤甚至娇气的还会被胡茬戳破。
皇帝年过三十之后,曾经短暂的蓄了下巴胡须,后来因为欢好时,她时常喊疼,很快就作罢。
是以皇帝虽已过而立之年,也不曾蓄须,反倒依旧看着像二十多岁的青年似的。
与年长的皇子们站在一块,反倒更像是兄弟。
古代人繁琐的规矩诸多,为表达孝道,若父母健在着,儿子不蓄须,而父亲过世,则男子蓄上唇胡须。
若母亲过世,则蓄下巴胡须。
倘若双亲皆亡故,则蓄全须。
皇帝为了满汉融合,沿袭了很多汉俗,倒是不曾将蓄须当回事。
此时皇帝刮干净胡茬,这才将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抱在怀里,亲昵蹭着她的脸颊。
紫禁城里此刻都是期期艾艾的哭声和哀婉的唢呐声,小十四今儿烦躁的动弹个不停。
吴雅被活泼好动还力气大的小家伙闹腾的难受,就抓住皇帝的手掌按在肚子上,小家伙这才知道害怕,勉强消停些。
紫禁城里的皇子公主,就没不怕皇帝的。
“玄烨,我二妹妹昨儿夜里诞下阿灵阿嫡子,我想给妹妹求一个诰命,今后也可时常入宫来与我说说体己话。”
外命妇才能入宫递请安折子觐见,吴雅的大妹妹随夫君去西北定居,如今在京城里的只有二妹妹。
弟媳富察氏倒是时常来说体己话,但每回都带着她本家的侄儿侄女前来。
吴雅哪里会不知道弟媳在盘算着胤禛的嫡福晋和公主的额驸人选。
久而久之,她就兴趣缺缺。
如今紫禁城里年长的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已经完婚。
太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如今太子年已十五,听闻索额图在替太子筹谋的是瓜尔佳一族的女子。
只不过皇帝似乎很是忌惮,并没有松口。
而历史上直到康熙三十四年,也就是太子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定下太子妃完婚。
在古代男子二十多岁才娶妻,算晚婚晚育,太子指不定要被人笑话。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再过几日,就是皇帝的万寿节。
吴雅还是没忍住,巴巴儿的来求皇帝给太子赐婚。
“玄烨,太子年已十五,可怜的孩子都没额娘操持他的婚事,听闻太子瞧中了文炳的女儿瓜尔佳氏,此女秀外慧中,脾气秉性是极好的。”
皇帝哪里会不知道她又来吹枕边风,于是板着脸背过身,不理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太子哪里是看中瓜尔佳氏,而是盯上了权倾朝野的瓜尔佳一族势力。
“朕已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你不准干政。”
吴雅心下一沉:“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女子?”
“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氏…”
皇帝话还没说完,吴雅就气得跳脚:“我不依!!我第一个不答应!”
“为何你给大阿哥选的福晋是红带子的伊尔根觉罗氏,三阿哥的福晋是董鄂氏,那二人都出自满军旗,怎么唯独给太子选的就是汉军旗的太子妃!”
“朕赐给老大和老三的侍妾格格也不乏汉军旗女子,如今满汉一家,太子更当身先表率。”
“我不管,你也可以赐汉军旗女子给太子,但一碗水必须端平了,你赐给老大和老三的是满女,给太子的也要是满女才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赐给老大和老三的侍妾格格里,好些都是满女。”
“你给胤禛选的嫡福晋是步军统领费扬古家的嫡女乌拉那拉氏,给老五选的嫡福晋是他塔喇氏,给老七选的嫡福晋是哈达纳喇氏。”
“还有老八!他未来的嫡福晋还是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老九的嫡福晋是董鄂氏,老十更不了不起,嫡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
“就连十二阿哥的嫡福晋都是马齐之女富察氏,还有小十三,他的福晋是兆佳氏。”
“为何你要对太子针锋相对。”
皇帝扶额,素来迷糊的她,今儿记性倒是好起来了,此时看她气哼哼的样子,皇帝忽而觉得她护短的样子煞是可爱。
其实区区一个瓜尔佳氏的太子妃,他从不觉得是威胁,他只是愈发厌恶太子和索额图频繁的结党营私。
“老八与老十福晋与朕无关,是他们额娘自己钻营来的。”
吴雅一听皇帝又开始避重就轻,顿时叉腰,柳眉倒竖。
“好了好了。”皇帝无奈的伸手摸着她隆起的肚子,不想为了那些琐事让她无法安胎。
“那你快赐婚可好?我今年生辰的礼物就是给太子赐婚的圣旨,旁的都不要了。”
皇帝看着她满眼笑意,一心为着太子着想,愈发对太子失望。
“你自己写。”皇帝摊开一张空白圣旨,把她按在龙椅上。
吴雅知道皇帝答应赐瓜尔佳氏为太子妃,已然是他能容忍的底限,她再不敢僭越的要更多,于是捉笔开始一笔一画写起来。
这些年来,皇帝不曾松懈监督她学习和练字的功夫,她的字迹愈发像皇帝的字迹了。
再说皇帝的圣旨也并非全都是他御笔,也有代笔。
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写的圣旨,吴雅如是想着,就开始埋头认真写赐婚圣旨。
许多赞扬太子妃贤惠的溢美之词,吴雅不会写,还是求着皇帝念了几句,她一一写下,又让皇帝帮忙检查有没有错别字,这才满意的搁笔。
吴雅抓住沉甸甸的玉玺绶玺之后,梁九功带着圣旨到礼部和宗人府过了流程,才前往毓庆宫宣读赐婚圣旨。
梁九功才刚念完赐婚圣旨,却被匆匆赶来的小太监告知德贵妃动了胎气,刚破了羊水。
梁九功顿时火急火燎准备赶往景仁宫,却见太子还跟没事儿人似得满脸笑意。
他眼珠子转了转,于是转身折步施施然来到太子面前。
“太子爷,有些事儿奴才不该说的,但今儿这道圣旨是德贵妃到养心殿寻死觅活求来的,为求您婚配瓜尔佳氏,娘娘在万岁爷面前跌了份儿,又哭又闹的。”
“亲额娘也不过如此吧,瞧瞧,娘娘一心只想着太子爷能定下心仪的女子为太子妃,连自己都顾不上,这会羊水都折腾破了,见了红。”
梁九功说完,就板着脸转身离开,甚至连毓庆宫管事太监封的银子都不肯收下。
太子愕然愣怔在原地,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赐婚圣旨。
那个女人肯定又在图谋不轨。
他不会再轻易上当受骗!
此时太子眼眶发红,默默回到了寝宫里,将自己锁在寝宫,捂紧耳朵,躲避这让他窒息和绝望的紫禁城。
而此时景仁宫里,吴雅疼的抓住了皇帝的手,她已经习惯了皇帝赖在产房陪产,赶都赶不走。
于是索性由着他,皇帝在身边陪伴,她也能安心些。
小十四还真是爱闹腾的泼猴,接生嬷嬷许久才将胎位不正的小家伙挪正。
吴雅疼得眼冒金星,抱住皇帝的肩膀忍不住疼得啜泣。
好不容易解决小家伙胎位不正的问题,可接生嬷嬷又发现他脐带绕颈。
这些古代的嬷嬷还真是神通广大,只探一探手就知道孩子绕颈了。
吴雅忍着疼又被一顿折腾。
直到酉时,小坏蛋才抓紧脐带,不情不愿的呱呱坠地。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初九,皇十四子胤禵比历史上降生的时间晚了两个月,平安降世。
小十四一出来,就被皇帝板着脸训斥他顽劣,折腾额娘。
小家伙嗷嗷哭着被乳母带走,这一回,皇帝说什么都不让她亲自哺育。
吴雅生下小十四的确折腾的快散架了,她下边甚至还挨了一剪子,此时疼的眼冒金星,压根没力气反抗。
加上太医说她的身子骨孱弱,不适合亲喂,她只能含泪作罢。
因为这是她为皇帝孕育的最后一个孩子,皇帝愈发重视她坐月子的细枝末节。
她做足了百日的月子,才被皇帝放出寝宫。
时值六月酷暑,此时吴雅正抱着小十四在寝宫里消暑。
小十四生的壮实,力气很大,难怪今后能成为大将军王,为皇帝征战四方。
吴雅有了小十四之后,愈发关注胤禛的态度变化。
为了避免出现历史上德妃偏袒十四阿哥,与四阿哥母子失和的事情发生,吴雅时常当甩手掌柜,把十四丢给他四哥照料。
啧啧,没想到小古板照料的还不错。
于是乎吴雅彻底放手,只要胤禛和温宪兄妹二人得空,她一定找各种借口和理由,让他们帮忙照顾小十四。
她并不担心两个孩子照顾不好,毕竟他们身边的奴才会帮着照料。
吴雅其实想要的是孩子们之间能多相处,感情亲厚些。
……
康熙三十二年,孟冬时节。
前两日,十三岁的温宪来了月事,已然是能谈婚论嫁的年纪。
吴雅这几日时常让胤禛带佟佳舜安颜回来用膳,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皇帝也很满意这个未来女婿,只待公主满十五岁后赐婚。
皇帝还真是爱女心切,还没嫁女儿,就开始张罗着在距离紫禁城最近的地方修建公主府。
如今万岁爷膝下只有最小的温宪公主尚未婚配,于是乎有机灵之人马上就意识到万岁爷不会将温宪公主远嫁抚蒙。
索额图那些看着小公主长大的权臣三五不时的就到养心殿明示暗示,求皇帝赐婚。
明珠家更是全家上阵,连纳兰容若都变成了说客。
可就在此时,却传出了一件噩耗。
佟家的舜安颜在军中断了一条腿,紧接着索额图的孙子外出夜游之时,断了一条胳膊。
明珠家的孙儿更是掉进了护城河里,差点没捞上来。
这些都是温宪公主额驸的热门竞争者。
可皇帝却并没有震怒,反而乐得看三大权臣互相斗法。
只是小公主近来愈发活泼起来,时不时悄悄往外祖家跑。
小公主和她娘家人亲厚也并非坏事,吴雅就默认了这件事,还嘱咐阿玛和弟弟弟媳在家别惯着她。
皇帝这些时日又在筹谋着御驾亲征之事,成日里见不到人影。
噶尔丹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五年的时间,他又开始贼心不死,大举侵扰草原。
如今的紫禁城里还保持三足鼎立的原貌,本该在康熙二十八年薨逝的皇贵妃依旧健在。
倒是钮祜禄贵妃的身子骨每况愈下,前几日更是病得下不来床。
这二人恶斗多年,连带着钮祜禄一族和佟佳一族也缠斗了这么些年。
估摸着很快就能在紫禁城里先分出胜负,熬死一方。
皇帝没空理她,吴雅百无聊赖之下,将小十四丢给这几日正闲着的胤禛照顾,就悄悄出宫,看看温宪在外头到底乖不乖。
免得她闯祸了,娘家人还不敢责罚,把孩子骄纵坏了。
吴雅来到娘家之时,恰好赶上了晚膳的时辰。
阿玛威武拄着拐杖,笑呵呵牵着她的手坐上了饭桌。
“你今儿怎么有空回娘家来了?晌午温宪回宫之时,阿玛让她带回去豌豆黄,你吃着了吗?”
吴雅顿时震惊的站起身来。
“晌午?我酉时出的紫禁城,她没回宫。”
“啊?可刘嬷嬷亲自将公主送进了神武门才回来回话的,怎么可能没回去?是不是
公主去紫禁城别的地方玩耍了?”
吴雅眼神一扫,小安子就拔腿往紫禁城的方向狂奔。
不到半个时辰,小安子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主子,神武门的侍卫说公主入了神武门之后,没过多久又出了紫禁城。奴才在公主可能去的地方都寻过,并未搜寻到公主。”
“养心殿和乾清宫也去过了,奴才假借娘娘要给万岁爷送糕点的名义,仔细瞧过,并没有见到公主和她身边伺候的奴才。”
“岂有此理!!”
吴雅气的面色铁青,她忽然意识到公主这两三年频繁的出宫,压根另有所图!
这些年她到底在做什么!
“啊!女儿,小公主该不会出事儿吧,呜呜呜,富察氏,你今后务必将小公主送到雅雅面前再走。”
“是是是,长姐和阿玛请息怒,是我安排不周。”富察氏此刻吓得面色惨白,若小公主出事儿,她也活不成。
她正要让奴仆去搜寻,却被德贵妃拦阻。
“不必声张,这件事,事关公主闺名,若大张旗鼓去找人,都不知道要被人嚼舌根成什么样。”
吴雅压住满腔怒火,安抚好家人之后,就不动声色回到了紫禁城里,等公主回来。
小家伙直到宫门即将落锁之时才回来,倒是还知道带回来用冰镇的豌豆黄欲盖弥彰。
吴雅头疼扶额,并没有当场拆穿她的谎言。
第二日傍晚,当小安子来报,说小公主又出宫去她娘家之时,吴雅让小安子寻来一辆眼生的马车,悄悄尾随。
马车七拐八绕的出了南城门,最后入了一处隐藏在竹林间的庄子。
吴雅心头不安的突突跳。
于是让小安子想办法从竹林后山的围墙带她入庄子。
趁着清冷月色,吴雅瞧见小公主正依偎在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怀里。
吴雅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别生气,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面色铁青的看小公主在月色下与那男子依偎在一起闲庭信步。
只可惜天色太暗,她只看到男子的背影。
此时男子开始赋诗,字里行间都是肉麻兮兮的情话,将小公主骗得心花怒放。
小公主忽然主动要吻他,吴雅的拳头都握紧了,就准备那男子胆敢轻薄自己的女儿,她就乱拳打死那狂徒。
没想到那狂徒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只牵牵小手,并没有别的举动。
夜风渐凉,狂徒把放在石桌上的斗篷给小公主披上,二人终于转身。
此刻吴雅终于看清楚了狂徒的容貌!张廷玉!!
如今御前最年轻的权臣,年虽二十一,却已经一骑绝尘,碾压一众肱骨之臣,当上从二品礼部侍郎。
难怪这混账一把年纪还不成婚!原来是盯上了她的女儿!
她就说张廷玉和温宪不对劲,吴雅后悔不已,早知道当年就该坚持自己的直觉。
显然温宪已然被张廷玉迷惑,这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那二人依依惜别,吴雅肺都气炸了,回到紫禁城里却不敢告诉皇帝。
这一晚,皇帝没有回来歇息,吴雅更是一整晚都气的没睡下。
天一亮,吴雅就坐在床榻上,连早膳都气的吃不下。
温宪如今被鬼迷日眼,肯定劝不动,事已至此,她只能敲打张廷玉,让他滚得远远的。
吴雅前所未有的觉得拥有强权未必就是坏事。
此刻那年轻的权臣张廷玉正匍匐在她脚下。
“呵,本宫倒是小瞧了你。”
“所以,张大人想尚公主,当额驸?”
“张大人年纪轻轻就已官居从二品,今后入内阁封侯拜相,也并非难事。”
“若尚公主,你就是外戚,哪里还能在朝堂上位高权重?你若是满蒙军旗的额驸,有个爵位世袭,兴许还能上阵杀敌,可你拿什么来觊觎本宫的温宪?”
“即便你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你只能放弃自己的仕途,当个赋闲的额驸。”
“你若明事理,本宫可在仕途上助你一臂之力。”
吴雅正准备继续说些狠话,却见跪在脚下的张廷玉忽然直起身,摘掉了自己的顶戴花翎。
“娘娘,是微臣之过,与公主无关,微臣愿领罚。”
吴雅被他的举动愣住。
这小子,没想到还颇具雪胎梅骨的清正之气。
可她并不准备善罢甘休。
于是立即调整战略:“张廷玉,温宪若敢嫁给你,本宫就亲自奏请万岁爷,立即将她革除黄带子贬为庶人,你既喜欢她,就别连累她沦为庶人!”
还是这招杀人诛心的法子管用,此时方才还镇定从容的青年表情痛苦不堪。
最后含泪再次匍匐在了她脚下,这一回,他的傲骨终于还是在她面前一寸寸碎裂。
“微臣知罪。”
吴雅满意的点头,这小子的人品其实不错,并不会狡辩或者推卸责任,只可惜温宪注定与他有缘无份。
“张大人,今后本宫定会在朝堂上…”
“额娘!!够了!这公主不当也罢,我要嫁给横臣哥哥!”
小公主忽然冲进了正殿内,吴雅气的狠狠剜一眼心软的小安子。
“来人,送客!”
“小安子,立即把公主带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她离开景仁宫半步!”
“滚开!别碰我,都滚!”小公主边哭便拼命挣扎。
吴雅顿时拉下脸:“给我绑了这逆女!”
赶走张廷玉之后,吴雅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午膳都吃下去。
她正准备去训斥温宪,忽而小安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说小公主用捆绑手腕的麻绳投缳自尽了。
“什么!!”
吴雅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就冲到了公主的寝宫里。
此时寝宫内聚集着好些太医和医女,吴雅看到了御前的侍卫和太监。
她眼前一黑,完了!还是惊动了皇帝…
吴雅忐忑不安的入了寝宫内,就看到小公主脖子深红的勒痕,此时泪流满面,面色惨败的让人心疼。
吴雅心疼的直落泪,再看皇帝竟然也在低头抹泪。
他也许还不知道小公主到底为何自戕,皇帝若知道,定会暴怒。
“乌雅玛琭!她只是追求心仪之人罢了,为何你要如此狠心,逼得朕的温宪自戕!”
吴雅:“?????”
怎么回事?所以到头来只有她嫌贫爱富,拿了恶毒丈母娘的剧本?
“玄烨…我…”吴雅尴尬而愧疚,一时间理屈词穷,不知该说些什么…
按照她预想的逻辑,皇帝知道女儿喜欢汉臣,该勃然大怒,然后尽快将张廷玉贬出紫禁城,给温宪安排她历史上的官配佟佳舜安颜。
吴雅此时脑袋一片乱麻,已经理不清楚了,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在反对温宪和张廷玉在一起?
“我…我…我也没特别反对…”吴雅不敢说,她是怕皇帝反对,才提前未雨绸缪棒打鸳鸯。
可如今她百口莫辩,她是在场唯一好心办坏事的恶人。
“朕就知道你会这般,所以没让孩子告诉你,没想到你果然容不下横臣。”
“……”
所以皇帝和她互相觉得对方不能接受张廷玉当女婿,所以闹出了乌龙。
“我哪里不同意了…我…哎…我这就去请张家人入宫来商议商议婚事…”
吴雅捂脸,皇帝都许久没对她这般急赤白脸过,她方才都吓着了。
吴雅忍着雀跃,却又按耐住,板着脸让人将张英夫妇和准女婿张廷玉请来。
其实她一直很欣赏张廷玉,只不过因为女儿的缘故,她对张廷玉可谓是严防死守,结果被偷家才知道全家都给张廷玉开了门,唯独她在当坏人。
如今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准备看看张英夫妇对此事的态度,尤其是张夫人,毕竟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
罕见的是张夫人倒是变得和善,还特意说不会打扰二人的生活。
吴雅知道汉人大宅院的规矩繁多,她女儿的德行哪里受得了。
此时她满意的点头,将张廷玉父子支开。
又开始与张夫人二人独自说体己话。
第80章 第080章
吴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张夫人, 小张大人年已二十有一,想必房里也有通房伺候着吧?”
“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回头本宫送几个合适的试婚宫女过去,给公主试婚之用。”
“你也知道, 公主婚嫁之事习俗众多, 这试婚宫女是免不了的。”
“在公主出嫁之前, 内务府都会派试婚宫女给额驸, 这试婚宫女会与额驸同床试婚, 检查额驸是否有隐疾,过了这关, 才真正能尚公主。”
“娘娘,犬子并无通房,实不相瞒,犬子这把年纪都尚未婚配,更无子嗣,家中哪会不着急。”
“臣妇曾数次擅作主张送过数名开了脸的齐整丫鬟,可这孩子倔强, 从前臣妇还纳闷, 如今才知,他竟早有心上人。”
“臣妇哪儿能料到他竟是为公主殿下守身如玉,不近女色, 臣妇差点以为他身上出毛病了…”
吴雅此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那不知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若有知根知底,相熟的姑娘再好不过, 今后也好给小张大人当侍妾通房,毕竟男人都要三妻四妾, 即便是公主也要给额驸安排通房。”
“这…娘娘, 若家中做得犬子的主,他哪会一把年纪还孑然一身。”
吴雅莞尔, 和聪明人说话都不需要说太白。
显然张夫人听明白了她的暗示,也在暗示她今后不会给张廷玉塞女人添堵。
吴雅此时终于能放下心来,张廷玉的确是专情的谦谦君子。
她终于将皇帝方才派人送来的赐婚圣旨取来,攥在手里,递给了小安子,让他当众宣读。
皇帝还真是对小公主言听计从,小公主撒娇哭两声,婚期就提前到明年二月。
同时胤禛的婚期也定在了明年八月。
吴雅忽而有些惆怅,她才三十出头,怎么就要当婆母和丈母娘了…
吴雅对女婿张廷玉非常满意。
可皇帝给胤禛定下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年岁尚小,吴雅如今还看不出她的资质好坏。
也不知道胤禛喜不喜欢乌拉那拉氏。
那孩子愈发喜怒不形于色,和皇帝一样擅长伪装情绪,成日里就是一张冰块脸,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今孩子们大了,都不喜欢和她呆在一起,连六岁的小十四成日里就知道疯玩。
胤禛不在紫禁城里,近来小十四倒是和老十那草包玩得不错。
吴雅并不讨厌十阿哥,反而觉得他长大之后敦厚老实,看着还挺和善。
只是忽然身边空落落的,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忽然觉得很孤独。
晚膳之时,小十四派人来传话,说今晚他汗阿玛让他去养心殿抽查功课。
吴雅又开始想胤禛,胤禛上个月第一次出门办差,也不知能不能赶回来过年。
“娘娘,四阿哥让人送来江南的胭脂水粉和好些新奇的西洋之物,奴才瞧过了,四阿哥都用心选过,都是您会喜欢的样式。”
“他可曾说何时回来?”吴雅此刻孤零零的坐在饭桌前。
“他说可能赶不上回来过年,眼下正在江南查探贩私盐一案。”
“哦…”
“你去问问万岁爷今晚回来歇息吗?”
“回娘娘,万岁爷这两日都在忙着商议黄河水患与修缮盛京之事,方才就让人来说,今晚不回来歇息。”
“好。”
吴雅懒懒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拿过炭笔,在她自己做的日历上,划掉今天的日期。
这个月还有两天就结束了,皇帝只来景仁宫陪她四天。
她又落寞的将日历往前翻了翻,发现截止十月结束,皇帝今年陪她的时间总共四十六天,其中正月的春假就占了二十一天。
吴雅又掰着手指算了算,除去春假的二十一天,皇帝从二月到十月,平均每个月陪她2.7天,这个月破纪录了,竟然足足有四天之久。
她该知足的,有钱有闲,不用雌竞,老公还一年到头几乎不回家,但对她专情,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日子。
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于是吴雅准备找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
她怏怏不乐的准备了礼物,去探望病重的钮祜禄贵妃。
一看到钮祜禄贵妃枯槁的病容,吴雅吓了一跳。
可如今的储秀宫都是钮祜禄氏自己的心腹,哪里有人再敢伸黑手。
她刚坐下都没来得及慰问,钮祜禄贵妃就眼皮一翻,太医们开始一窝蜂的上前伺候。
吴雅提心吊胆许久,直到钮祜禄贵妃缓过气来,她才离开。
她出了储秀宫之后,又去承乾宫里串门。
因着钮祜禄贵妃缠绵病榻,后宫大权再次回到皇贵妃手中。
她日日忙着打理紫禁城的琐事,忙得脚尖不着地,也许后宫里最不觉得孤寂的,也只有皇贵妃了。
此时皇贵妃正在查看这个月的彤史册,看乌雅氏怏怏不乐的样子,于是陶侃。
“玛琭,你知足吧,表哥今年入后宫就那么几回,全都在你那。”
“你别看本宫每月都去乾清宫侍寝,其实就是汇报工作,我和表哥只是上下级而已,整宿的汇报琐事,嘴巴都说冒烟了,你不知道我多痛苦。”
“娘娘,是不是后宫的女人无论多得宠,都要学会忍受孤独和等待?”
“那自然是,皇帝入后宫只是纾解欲望,绵延子嗣,哪里能如寻常百姓那般,夫妻间搁家里有那么多功夫谈情说爱。”
“你已经足够幸运,至少你的等待,一定能得到表哥的回应。”
“表哥也只会回应你一人。你无聊的时候去听听戏,到御花园散散心,去各宫串串门,这日子不就是这么一天打发的吗?”
“或者你可以自己去找表哥,表哥又没不准你去找他,你自己不去的。”
“嗯,娘娘说的是。”
吴雅其实去过几回,可看到皇帝在日理万机的处理政务之时,还要分心,往往陪她之后,又要忙到更晚,她于心不忍。
后来就渐渐开始舍不得去养心殿打扰皇帝了。
她变得和紫禁城里的嫔妃一样,在景仁宫里孤独的等待皇帝临幸。
日子就这般枯燥的过下去。
吴雅甚至在来的路上算了算,倘若到康熙六十年,还有二十八年,皇帝一年陪她五十天,那么她和皇帝这辈子在一起的时间,还有一千四百天。
一千四百天,就是不到四年。
她要用漫长的二十八年,等待不到四年的厮守。
她还没算进去如果皇帝嫌弃她人老珠黄,不再临幸她,她和皇帝在一起的时间将更短暂。
毕竟…嫔妃过了五十岁之后,基本没什么机会侍寝。
她才三十出头,却活成了死气沉沉的古董,渐渐褪去她与紫禁城,甚至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保护色,逐渐在日复一日孤独的等待中,斑驳韶华。
皇贵妃送走乌雅氏之后,还是不放心的让人给表哥传了消息,转头又扎进了繁杂的琐事中。
养心殿内,皇帝正满眼疲惫的听前线送来的噶尔丹密报。
忽而梁九功施施然入内,凑到他身侧。
“万岁爷,德贵妃方才去了承乾宫,皇贵妃派人来传话,说贵妃娘娘心情郁结,气色不大好。”
“她如何了?太医日日替她请平安脉,为何朕昨日没听到奏报?一群饭桶!”皇帝满脸肃杀。
“万岁爷,娘娘玉体自然无恙,只是万岁爷您许久没好好陪娘娘了,估摸着娘娘想您了。”
皇帝其实每晚都会抽空去瞧她,他也知道自己忙于政务,分身乏术。
这些年,她愈发乖巧温柔,并不会闹着让他放下政务陪她,皇帝很欣慰。
此时听到她气色不好,皇帝不管不顾撂下群臣,压下琐事,急急去景仁宫陪她。
吴雅正准备吃晚膳,只她一人也不知道吃什么,她就让人准备了一碗八宝粥,和一根水煮玉米,甜丝丝的味道能缓解抑郁的心情。
皇帝入内之时,就看见她披散着头发,歪着脑袋盯着碗发呆。
甚至连他坐在她身边,她都没回过神来。
吴雅正在走神,忽而腰肢一紧,她正要惊呼,却被皇帝抱到怀中环紧。
“在想什么?”
皇帝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忍不住开始吻她。
“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方才不是派人来说今晚不回吗?”
吴雅说完就开始懊悔,肯定是今天她去看皇贵妃之时,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皇贵妃又告诉皇帝,所以皇帝才忽然驾临。
她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少出景仁宫大门。
“朕开春会将政务分派给成年皇子,能空出更多时间陪你。”
“真的吗?”吴雅顿时欣喜不已。
“嗯,只不过他们还年轻,朕还需盯着些。”
皇帝今年开春就陆陆续续将六部安排给皇子们轮流掌管历练。
原来是存着将琐事的担子交割给皇子们的打算。
可他掌控欲极强,后期更是被九龙夺嫡闹的心力交瘁,真的能如此云淡风轻的放权吗?
答案吴雅心里明白,可她还是很欢喜,皇帝至少念着多陪陪她。
上一回皇帝要她,还是在四五日前,此时美人在怀,皇帝压根控不住自己。
吴雅哪里会不想与皇帝更亲近,于是主动伸手去解皇帝的龙袍。
不知为何,这些年来皇帝肯定用了手段,吴雅竟不曾再有孕。
吴雅也曾怀疑过,可她让自己这些年来培植的心腹太医给皇帝请过脉,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确认皇帝的身体健康,吴雅也就没再管这件事。
五更天之时,皇帝被奴才催醒,缱绻吻过她恬静的睡颜,这才起身离开。
吴雅苏醒之时,甚至养成了不下意识去抱枕边人的习惯,反正也抱不到。
她花了三四年才习惯自己在空旷的寝宫里入睡。
小公主开春即将出嫁,出嫁前不得见父母兄弟。
小十四早早的就去学功课了。
吴雅懒懒吃个早膳之后,就坐在廊下晒太阳,晒了一会,又觉得无趣,就开始继续整理小公主的嫁妆。
公主出嫁后,将会搬到紫禁城外头的公主府邸居住。
皇帝很器重额驸张廷玉,并未因为他是外戚,而打压和忌惮他的仕途。
估摸着过几年,张廷玉可能就要入内阁了。
皇帝的内阁总共六位满臣,四位汉臣,张廷玉也许将成为大清朝最年轻的内阁大臣。
这日,内务府负责温宪公主大婚的管事郑公公哭天抹泪的来告状。
说内务府送去的试婚宫女,让额驸给退了回来。
吴雅忍不住捂嘴偷笑,若张廷玉敢使用那些试婚宫女,那才是坏事。
眼看着郑公公一把眼泪憋回去,吴雅让郑公公到公主面前哭去。
温宪被皇帝和哥哥们骄纵,是胆大有主见的,让她自己处理即可。
果不其然,晚膳之时,吴雅就听尾随公主殿下出宫的小安子汇报。
温宪这丫头竟然想自己亲自给额驸试婚。
幸而张廷玉是谦谦君子,被刁蛮公主下了催情之物,竟然还能克制着自己,舍不得伤害公主半分。
吴雅愈发满意这个女婿,皇帝的眼光比她毒辣,难怪没有反对张廷玉当额驸,这小子今后一定能洁身自好,与小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帝还是食言了,从腊月一直忙到公主出嫁前夕,才抽出空来送嫁。
康熙三十三年二月十九,入夜,吴雅忍泪看着公主的送亲队伍出了紫禁城。
一旁的皇帝更是低头,却爱面子的不肯哭出声来,最后忽然俯身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半晌都没出声。
“公主府就在紫禁城斜对面的前门大街,你若想公主,走着就能去瞧她。”
“嗯…”
皇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接下来皇帝给自己放了假,等着小公主三日后回门。
可第二日傍晚,伺候小公主的奴才就悄悄的入了紫禁城里,来寻吴雅诉苦。
说公主殿下和内务府派到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吵起来了。
清朝公主婚后都单独住在公主府邸,甚至婆家人要见儿媳,都需以见皇帝之礼仪拜见,三叩九拜。
更为奇葩的是,额驸也不得住在公主府内,而是只能住在府中外舍,若公主不宣召,额驸不得私会公主。
就连公主想与额驸欢好,都要提前报内务府记档,详细记录下具体某年某月某日,某公主召额附侍寝。
在公主府里,内务府派去的管事嬷嬷管着规矩,免得失了皇家的体面,许多额驸为了见公主,甚至还要讨好管事嬷嬷。
公主和额驸想见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清朝很多额驸都绝后了。
吴雅当即就气势汹汹的挽着袖子,杀到了公主府。
她记得才将那管事嬷嬷请到景仁宫吃过茶,还给了不少赏赐,这老虔婆拿钱怎么不办人事儿呢!
吴雅来到公主府,此时那管事嬷嬷正阴阳怪气明里暗里的求公主保全皇家颜面,谨守金枝玉叶的尊贵,需端着公主的身份,不能沉溺情事,在用祖宗规矩拦着公主不准去找额驸。
吴雅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巴掌。
她对女儿都不曾这般阴阳怪气,哪儿轮到外人嘲讽她的小公主不知节制,荒淫无度。
“滚回内务府!袭香嬷嬷,现在开始,你就是公主府的新管事,谁敢让公主和额驸不舒坦,杀无赦!”
奴才们顿时吓得战战兢兢,再不敢想着用规矩和体统拦着公主与额驸见面,以此捞油水。
那管事嬷嬷此刻都被德贵妃给打懵了,她前头也伺候过一位公主,都是按照祖宗规矩劝导,怎么今儿就挨了打?
这德贵妃还真不是个正经人,竟纵着公主沦为与额驸夜夜笙歌的荡妇。
她仗着老资历正要继续辩驳几句,却被心疼公主的小安子一巴掌打晕了…
“额娘…”
公主今日被那些规矩和体统,还有皇家的体面敲打的哑口无言,她压根就不知道夫妻间的亲昵和情事也要被约束。
她正被那伶牙俐齿的奴才端着祖宗的规矩打压的羞愤憋屈,正束手无策之时,额娘却来救她了。
吴雅牵着女儿的手入了花厅内。
“夫妻哪儿有不睡在一张床上的?简直荒谬!今后你和额驸好好过日子,吃住都在一块,再没人敢指摘,额娘会杀到没人敢指摘。”
此时额驸张廷玉也从外舍赶来,夫妻二人俱是含泪给额娘行礼。
吴雅又在公主府邸里巡视了一番,将几个看着就不安分的貌美奴婢打发走,又嘱咐袭香嬷嬷今后公主府进新奴才,不得选颜色好的奴婢,免得公主闹心。
吴雅又嘱咐了一番小公主婚后脾气要收收,额驸虽然脾气温润,但她不能总欺负老实人。
临走之前,吴雅伸手正了正小公主脖子上的龙华领巾,遮住密密麻麻的欢爱痕迹。
额驸张廷玉聪颖心细,此时已然红着脸底下了头。
吴雅莞尔,她的小公主,估摸着很快也要当额娘了。
小夫妻二人新婚燕尔,吴雅并未逗留,处理完那些糟心的奴才就回了紫禁城。
可皇帝却并没有呆在景仁宫里,一问才知道哪儿又因春汛决堤了,皇帝临时要回养心殿召见臣公。
吴雅闲着也是闲着,忽而想起来前些时日,二妹妹遇喜的好消息。
她打算去妹妹府上探望。
吴雅换了一声常服,就前往阿灵阿府上探望怀上第四个孩子的妹妹。
夫妇二人一早就得了消息,一家子都站在门口恭候。
吴雅看妹妹气色红润,一点都没有因为有孕而憔悴不堪,甚至容颜没怎么留下岁月雕琢的痕迹,就知道妹夫阿灵阿将妹妹照顾的很好。
三个侄儿都是妹妹所出,阿灵阿身边更是只有妹妹一个嫡福晋,甚至不曾有通房。
看到阿灵阿小心翼翼搀扶着妹妹,二人眼神满是浓情蜜意,吴雅打心眼里欢喜。
吴雅与侄儿们玩了一会藤球,吃过晚膳回到紫禁城之时,皇帝还没回来。
吴雅早己习惯了等待,于是又去瞧了瞧睡着的小十四,就去沐浴更衣,又在镜子前枯坐了一会,就吹灯歇息。
枯燥孤寂的日子周而复始的过着。
三月末,紫禁城里张灯结彩,迎来了太子妃。
太子妃地位本就比紫禁城里的妃妾高一头,是以无需来给妃妾请安斟茶,只按照规矩去宁寿宫给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敬茶即可。
可大婚第二日,太子妃瓜尔佳氏还是给妃级以上的嫔妃准备了见面礼。
太子妃是个谨慎的,请来太子爷先过目,免得爷们觉得她哪儿有错漏。
太子扫一眼送给皇贵妃的礼物和送给二位贵妃的礼物。
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只冷冷道:“孤若连后宫之事都要做主,还要你做甚!”
太子丢下这句斥责,就拂袖而去。
太子妃哪里料到昨儿夜里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太子爷,忽然冷就下脸来。
明明昨儿夜里她与太子商量给汗阿玛的高位嫔妃送见面礼之时,太子还夸她贤惠。
“嬷嬷,是不是本宫的礼物准备的不周到?”
太子妃的陪嫁嬷嬷又仔细瞧了一眼精心准备的礼物。
“不能啊,这些礼物都是按照嫔妃的位份高低来安排的。”
“那太子爷怎么就甩脸子了?”
“估摸着是太子爷觉得这是后宫女眷之事,您让他来做主女人用的头面首饰,绫罗绸缎的,爷们觉得这事儿太碎了,入不了眼。”
“你说的对,都怪本宫不好。”太子妃也反应过来自己拎不清,于是懊恼的抿紧了嘴。
既然太子爷想看她这个太子妃独当一面,她自然不能给毓庆宫丢脸。
于是当即就让人将皇贵妃、钮祜禄贵妃、德贵妃和四妃请来毓庆宫。
这些都是汗阿玛后宫里得脸的嫔妃,尤其是皇贵妃佟佳氏,更是众妃之首,还是汗阿玛的亲表妹,如今还掌管六宫,她更需以礼相待。
毕竟紫禁城里如今的状况她简直是睁眼瞎,后宫并无皇后,全都妃妾。
她这个太子妃才是正经的主子,迟早是要接手料理后宫琐事的。
吴雅前几日就得了消息,今儿要去毓庆宫庆贺太子夫妇新婚大喜。
后宫如今没有皇后,即便是皇贵妃都只是妾,所以压根没有资格被正房的儿媳敬茶,当作正经的长辈。
吴雅这个贵妃的地位就更不用说了。
她将亲手做的一对儿冻缥色的荷包装在锦盒里,准备送去给太子夫妇二人当贺礼。
太子从前用的荷包也是她绣的,后来新的荷包绣一半儿,太子就和与她生了嫌隙,就再没机会送这些她做的衣衫鞋袜之类的日常之物。
吴雅与敏妃和成妃二人相约前往毓庆宫。
太子妃的画像她亲自看过,看着明艳大气,还是个谦逊的性子,吴雅越看越亲切。
此时她竟没端着太子妃的架子,早早的就候在了毓庆宫大门口。
吴雅满心欢喜疾步就要上前去打招呼,可却被眼尖的敏妃拽回来。
“姐姐你糊涂了,别上赶着自讨没趣,你快瞧瞧她哪儿是等咱的。”
吴雅顿住脚步,就看到皇贵妃从宫道另一侧来到毓庆宫门口。
此时太子妃亲切的搀扶着皇贵妃的手,二人有说有笑入了毓庆宫。
吴雅尴尬的笑了笑:“嗨,我今儿还没睡醒呢。”
三人将准备好的贺礼交给了在门口迎接的老嬷嬷,就被奴才领进了前厅里。
今儿连病中的钮祜禄贵妃都强撑着前来,可见太子妃三个字的含金量。
此时捂着心口的钮祜禄贵妃被毓庆宫的奴才先搀扶落座,紧接着吴雅才被搀扶到钮祜禄贵妃之后落座。
钮祜禄贵妃见乌雅氏坐在她之后,下意识有些惶恐,本想起来让座,可想到自己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里,索性今儿就硬气一回,当一回千年老二。
太子妃与众人寒暄了一句,就赐下了见面礼。
此时有奴才来报,说太子爷前来赴宴。
众人纷纷起身迎接太子殿下,太子一进门,眸中的笑意就淡了些许。
太子夫妇二人相偕,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在毓庆宫宴请了诸位庶母。
待到嫔妃们纷纷离去之后,太子妃的陪嫁嬷嬷开始查看嫔妃送来的贺礼。
“皇贵妃送的是万岁爷曾经赏赐的东珠和一尊白玉做的送子观音。”
“那东珠的规格奴才瞧着是皇后的制式,皇贵妃着实得圣心。”
“钮祜禄贵妃送的是一副百子千孙图,还真是好兆头啊。”
“咿…这德贵妃只送了一对儿五福的蜀锦荷包,这针脚糊弄谁呢,如此粗糙,还用的艳丽俗气的满绣,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让她宫里哪个奴才赶制的。”
太子妃皱眉。
她入宫之前就知道德贵妃曾经抚养过太子爷,可多年前太子爷与这位养母的关系,不知为何变得生疏起来。
她与太子是夫妇一体,自然要与太子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以太子的厌恶为她的厌恶。
“把这破东西丢掉,免得太子爷回来看了糟心。”
嬷嬷诶了一句,才刚拿起那对儿荷包,忽而听见外头奴才提醒太子爷来了。
她赶忙把荷包踹进袖子里藏好,免得污了太子爷的眼,奴才们也跟着吃挂落儿。
太子方才赴宴之时,惊鸿一瞥瞧见德额娘给他做了荷包,待散席之后,他急匆匆赶来,想将那荷包拿回去。
此时太子负手在琳琅满目的新婚贺礼中来回逡巡,却不见那对儿荷包。
太子不悦,于是冷冷道:“各宫娘娘礼物都在这?”
“爷,都在这了,各宫的娘娘们送的新婚贺礼不俗,着实有心。尤其是承乾宫皇贵妃…”
“呵…”
太子妃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爷一声冷笑打断。
她愈发看不透自己的夫君,怎么昨儿还对她温柔缱绻,今儿仿佛换了芯子似的。
此时太子忽然盯着桌案上的空盒子:“为何这匣子空空如也?”
太子妃本想息事宁人,替那德贵妃敷衍一二,没成想被太子爷发现了端倪。
她也不想继续做好人,于是柔声道:“景仁宫德贵妃送了一对儿荷包,妾身瞧着不大好,所以让奴才先收起来,免得您看见生气。”
“这德贵妃仗着汗阿玛的宠爱,简直不把咱毓庆宫放在眼中。”
此时太子妃满眼愤恨,接过嬷嬷递过来的破荷包,捧到太子爷面前,果然见太子爷面色不悦。
“太子妃,这东西您既看着碍眼,那就交给奴才处理。”太子的贴身奴才凌普接过那对荷包,恭恭敬敬捧在手里。
太子妃忍着恶心将荷包交给唇红齿白,比女子还娇媚的凌普。
别以为她没听说过毓庆宫里的传闻,待她站稳脚跟,势必要将这魅惑太子爷的阉人赶出紫禁城。
太子并没有继续与她说些什么,带着凌普径直离开。
此时太子妃愈发心里不是滋味,新婚第二日,太子就给她甩了脸子,如今又因为德贵妃那贱妇送的薄礼,又给她甩了脸子。
今儿她与景仁宫的梁子彻底结上了。
随着太子日复一日对她态度冷淡,太子妃愈发觉得是在新婚之时,被德贵妃触了霉头,愈发看不惯景仁宫。
不得不说出自世家大族的太子妃有几分能耐,甚至连素来严格的皇帝,都对她赞不绝口。
甚至皇帝开口让太子妃帮着皇贵妃一道处理六宫事务。
如今太子妃掌管着各宫的分例和日常开销、宫规这些琐事,关键的事务,还是皇贵妃坐镇。
十月初,吴雅已然换上了温暖的小羊皮皂靴,围上了银鼠毛领龙华领巾。
此时小安子拉着脸来到娘娘面前:“娘娘,奴才方才派人去内务府拿银骨炭,没拿到。”
吴雅想着太子妃新官上任,估摸着要立威,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于是让小安子只领次一等的红萝炭即可。
小安子诶了一声,再回来之时依旧一脸凝重:“娘娘,内务府说十月十五之后,各宫才开始供应炭火,让咱过了十五再去。”
吴雅皱眉,于是让人多准备几个汤婆子取暖。
德贵妃要炭火碰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贵妃耳朵里。
皇贵妃只笑而不语,她本就对表哥分权给太子妃一事心有不满,哪里会去好心提醒太子妃,她犯了大忌。
她巴不得太子妃犯错,如此才能将执掌后宫的权力重新拢在自己的手里。
她忍着没去表哥面前告状,毕竟景仁宫的事情,表哥事无巨细亲自过问,估摸着这会儿已经知道了。
而此时养心殿内,太子胤礽跪下给汗阿玛行礼请安,却久久未曾听到汗阿玛唤他起身。
皇帝心里憋着火,可做公爹的又不能直接训斥太子后宅的女眷,此时只能将太子这混账叫到跟前,让他自己管好后宅。
“胤礽,最近内务府缺炭?”
太子不知为何忽然问他内务府的事务,内务府如今的掌事人是赫舍里一族的子弟,肯定是汗阿玛对他不满,才会这般问他。
“回汗阿玛,儿臣不知,儿臣从不过问内务府之事。”
“嗯,梁九功,传朕旨意,擢升内务府副总管大臣乌雅岳色为总管大臣。”
梁九功瞅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又小心翼翼问:“万岁爷,奴才愚钝,那如今的内务府管事赫舍里大人…”
“革职,摘顶戴。”
太子顿时震惊的垂下眼帘。
“下去吧。”皇帝冷冷道。
太子胆战心惊离开了养心殿内,而太子身边的心腹奴才凌普则悄悄的去找了梁九功。
凌普是梁九功的大徒弟,是以在梁九功面前能说上两句话。
“师父,这…这怎么忽然就撤了赫舍里大人的职?徒弟听得云里雾里,求师父指点指点迷津。”
“哎…德贵妃身子骨孱弱,今儿去内务府领了两回炭火,一块炭都没领到,内务府最近很穷吗?怎么连炭都没有?”
“啊这…师父,徒弟明白了。”
凌普对师父哈了哈腰,小跑着去寻太子爷。
毓庆宫内,太子妃正在查看各宫近三年的账目,重点彻查了景仁宫的账目。
不查不知道,她只随便一查,就发现了后宫的大蛀虫。
旁的不说,景仁宫竟然僭越的用了只能给帝后和太后用的银骨炭!
她是宠妃,用用也就罢了,可景仁宫用炭的量简直匪夷所思。
从每年十月初一直到次年三月末,整整半年的时间,景仁宫都要用炭。
每年景仁宫用的炭就占了后宫用炭一半的开支。
“太子妃,您瞧瞧,上个月景仁宫从内务府领了东珠,规格超过了皇贵妃。”
太子妃冷哼一声:“她这是发梦想当皇后吧。”
主仆二人正对景仁宫昭然若揭的野心嗤之以鼻,忽而奴才提醒说太子爷回宫。
太子妃赶忙起身理了理衣衫,又凑到铜镜前仔细检查一番妆容,这才出门迎接太子回宫。
太子此刻满脸怒容,太子妃心下一沉,凑上去正要开口安慰,猝不及防间,太子扬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力道之大,她的钿子头都被打落在地,顿时披头散发。
“爷,我到底做错什么?您要这般责罚我?”
“谁让你惹景仁宫?混账东西!方才汗阿玛将孤训斥了一顿,孤因为你的愚蠢,丢了内务府!”
“今后再敢惹景仁宫,孤定不饶你!哼!”
太子妃心下骇然,瞬间就明白景仁宫那贱妇到养心殿告状了,才害的太子丢了脸面,所以才回来对她置气。
太子妃愈发怨恨乌雅氏那搬弄是非的贱妇,好啊,今后就走着瞧!
第二日一早,万岁爷下旨令四妃和大阿哥福晋,三阿哥福晋协理后宫的圣旨就传开。
听到万岁爷并没有让景仁宫协理后宫,太子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万岁爷宁愿跳过景仁宫德贵妃,让四妃协理后宫之事,显然并没有如她意料中对德贵妃宠爱有加。
否则德贵妃哪里只是区区贵妃,早就当上执掌中馈的皇后。
承乾宫皇贵妃才是万岁爷最器重的宠妃,万岁爷甚至宁愿后位空悬多年,也不愿意让任何人越过皇贵妃。
这日,吴雅的二叔乌雅岳色亲自领着奴才送来了几大箱子的银骨炭。
吴雅瞧见二叔的顶戴花翎和补服都升了一级,忍不住欢喜。
“娘娘,奴才方才刚从养心殿回来,万岁爷有旨,今后您需要什么尽管派人来内务府领,万岁爷说了,内务府是您的内务府。”
吴雅诧异的看向二叔。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二叔。”
“前头那位赫舍里一族的管事办错了差事,被摘了顶戴花翎。”
“啊…”吴雅忽然有些愧疚,她其实知道自己每年要的炭逾矩,可旁人因为她的错误,而丢了官,她着实愧疚。
“娘娘不必愧疚,那赫舍里大人也并非清正廉洁之人,奴才顶了他的差事正好。”
吴雅的二叔素来是个板正之人,此时看到二叔一脸鄙夷,她就知道那位被皇帝革职的赫舍里大人的确不该留,于是也放下了愧疚之心。
只是她愈发觉得不安,就怕加剧她与毓庆宫不可调和的矛盾。
此时兰翠来报,说钮祜禄贵妃母子来了。
吴雅与二叔寒暄两句之后,又提醒二叔需管好内务府,别让万岁爷操心,就到前厅会客。
她才踏入前厅,就听到钮祜禄贵妃在撕心裂肺的咳嗽,她喘息的声音就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让人胆战心惊。
入了正殿,待看清楚钮祜禄贵妃的脸之后,吴雅更是吓得咬唇。
“怎地才一个月没去瞧你,竟病的这般重?你唤人来说一声,我自去你宫里说话即可,何必拖着病体前来。”
“德贵妃,本宫母子想与你单独说几句体己话。”
吴雅看着钮祜禄贵妃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于是扬手让奴才们退下。
此时钮祜禄贵妃在十阿哥的搀扶下,母子二人忽然跪在了她脚下。
“贵妃,你这是做什么?你们快些起来。”吴雅被这对母子莫名其妙的跪拜吓了一跳,赶忙亲自去搀扶钮祜禄氏起身。
此时钮祜禄氏起身,又让十阿哥给她磕头。
“玛琭,我快不成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十,他今后没了额娘,该如何在紫禁城里立足,明年冬,他就能完婚,再过几年才能出宫开府别居。”
“求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小十,护他一生衣食无忧即可。”
“十阿哥是皇子,又有谁能伤害他,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明年等着喝儿媳敬茶。”
“玛琭,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信吗?”
吴雅默然。
“我只求十阿哥一生衣食无忧,求你看在这些年来我并未苛待过你的份上,看顾小十可好?”
“小十,今后凡事都要听你德额娘的话,否则额娘死不瞑目,记住了吗?”
“是…”十阿哥此时已然泪流满面,在额娘的授意下,不住的对德贵妃磕头。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额娘将他托付给德贵妃,可他素来对额娘说的话言听计从。
眼看着钮祜禄贵妃拖着摇摇欲坠的病体又要跪下,吴雅赶忙含泪将她搀扶起身。
“好,今后小十就和我亲儿子一样,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人欺负他。”
“玛琭,谢谢你,有你这句话足矣。”
此时钮钴禄氏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颤抖着手交给乌雅氏。
“玛琭,我与皇贵妃恶斗多年,她并非良善之辈,这是我赠予你的礼物,若今后你与皇贵妃反目成仇,这东西能要她的命。”
“我本想拖她一起同归于尽,可如今是来不及了,这东西在你手里才更有分量。”
“玛琭,我希望你这辈子都用不到这东西。”
吴雅满眼惊骇,将那密信藏到了袖子里。
送走钮祜禄母子二人之后,吴雅绕到屏风后,打开了那密信。
此时兰翠正伺候在门外,忽而听到里头传来砰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倒下了。
“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