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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汇合后,沐宁讲出落魄道人与杨夫人密谈一事,与同伴们商定明日提前埋伏在林中,一探究竟。

    另外三人依次讲述各自调查之人的情况。

    陆珩宸调查的县衙师爷与怡红楼一名妓子勾缠,许诺为其赎身,花言巧语骗走了妓子卖身多年积攒的所有钱财。得手之后,此人翻脸不认人,妓子悲愤交加,幻灭之际吞金自尽。

    宋梨怒斥道:“此人卑鄙无耻,竟连妓子的血泪钱也骗!”

    随后,她讲述了自己调查的教书先生,此人专挑学子中有寡母的下手,借家访之名欺辱过多名学子的母亲。这些寡妇既忧名节受损,亦恐累及其子前程,忍气吞声,任其为恶。此事在私下流传,宋梨以赤诚之心方得其中二位受害者含泪诉出遭遇。

    沈雪凝冷语说道:“我最先调查的屠夫,比这教书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平日里装出一副老实模样,骗取族人信任,寻机欺辱族中幼女。苦主顾忌宗族颜面和女子贞名,皆未声张。”

    ……

    这九人劣迹斑斑,皆为负心薄幸、欺辱凌虐女子之辈,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堪称同类中最为卑劣的典型!

    宋梨气得声音打颤:“宁儿,你炼制出解药后不要给这九人和今日送来的郭姓镖头服用!”

    “还解药呢,这十个败类若是无事,我就把毒药塞进他们嘴里!”

    沐宁神色冷然,她医者仁心,可她不是什么玩意儿都救!

    #

    当晚,沐宁通宵未眠,将大量灵力注入丹炉以加速炼制。

    陆珩宸望沐宁房间的灯光彻夜未熄,亦静坐一夜,默默伴她。

    沐宁为了不浪费四瓣紫花,每种丹药各先炼了一粒。第二日辰时,她成功炼制出三粒丹药,与同伴们前往密室试药。

    进入密室后,四人发现了惊变。

    室内原有五十九人,此刻有四十九人尚存活,另外十人已爆体而亡。

    从死状可以看出他们在生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而被炸出的绿色眼珠则显示出死亡时间是在昨夜。

    管家被唤来确认死者身份,一见之下几乎魂飞魄散,沐宁给他服下一枚清心丹。

    死亡之人的面目被炸得稀烂,管家依据他们的衣着和摆放的位置,确认出死去的十人皆为初代感染者。

    宋梨猜测道:“难道是我们昨日的调查被泄露,导致尸妖动手?”

    沈雪凝轻嗤:“谈何泄露?昨日被访者不在少数,传出去也很正常。”

    宋梨听后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陆珩宸淡淡说道:“不知为何,妖物没有杀死此间所有感染者。”

    沐宁叹道:“或许,是个心软之妖。”

    随后,她随机选择三名感染者,向其口中分别送入一粒丹药。三人的症状均有较大程度的好转,少倾,其中一名妇人转醒。

    管家介绍,她是主街屠户之妻。

    她睁开了眼睛,其眼珠和瞳仁已恢复正常,陆珩宸用灵力解除了她身上的光绳。

    她坐起后迷茫地问道:“这是何地?你们是何人?我记得我家官人刚才忽然发狂,咬住了我的脖子……我家官人在哪里?”

    屠户之妻四下张望,目光触及那些从内部爆破、器官和脑浆散落一地的尸身,顿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珩宸转向管家吩咐道:“你将此妇带下去,单独隔离观察。三日后若一切正常,可放她归家。为防污染,这里的尸体由我们来处理。”

    管家千恩万谢,命家丁抬了那妇人离去。

    沐宁请示道:“陆师兄,解毒丸的配方已确定。为防再生变故,我可否现在回房炼丹?预计午前便可炼出足够的解药,午间可为这些人解毒,不会耽误我们寅时的行动。”

    陆珩宸点头:“辛苦宁儿了,我们三人留在此处清理。”

    沐宁离开后,陆珩宸带着宋梨和沈雪凝,以灵力为火,焚烧死去之人的残躯和四溅的血污。

    陆珩宸神情清冷,他早已不打算让这些人活。至于他们的家眷,亦可一并抹去。当然,也不是不能放过,毕竟,他已习惯了义正言辞地跟随珏玉真人说起“消灭妖邪,护佑百姓”之言。

    执行此类任务对他而言,已是过去十载的常态。

    陆珩宸心道:百姓也许值得保护,也许不值得保护,芸芸众生皆若月升林里的蚂蚁,他们或生或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换而言之,他根本不在乎。

    不过,宁儿心怀大爱,这两日来更是为了救治这些蝼蚁,倾注大量心力炼制解药。

    陆珩宸为了和意中人步调一致,清理工作做得格外仔细。

    原本几堆灵火就能解决的事,他却偏偏像是完成工艺品般,微眯着双眼,一丝一丝地烧。

    宋梨看见陆珩宸烧得这样认真,心中一阵感动,也学着他的样子慢火出细工。

    沈雪凝捏着鼻子,勉强跟着干。

    #

    此时,星渊峰上的一处居所内,越桓泽的气色已大好。

    昨日,元澄宗主和星炼真人接回他后,将他安置在宗主阁内的一间厢房。他已达金丹境,元澄便吩咐他不必再回弟子居,待星炼在星渊峰为他安排好新的居所后,他可直接搬入。

    昨晚,元澄亲自为越桓泽疗伤,并在疗愈过程中将自创绝学“元灵心法”传授于他。*此心法能够在短时间内复原受重创的躯体,并能在战斗中令灵力、体力与精神力长久不衰,堪称无上妙法。

    此前,元澄仅将此术传于陆珩宸,如今又传越桓泽,足见此二人在他心中的份量已同等重。

    星渊峰本就有几处空闲的宅子,星炼从中挑选了一处位置最佳的,召集座下弟子动手修整。这群炼器师恰好擅长此道,连夜完成了硬装与软饰,并布置好了家具。

    今晨,星炼亲自接回越桓泽,让他为此居所命名。越桓泽将其定名为“天桓居”。

    星炼令越桓泽三日内不得下地,在卧榻上静养调息。此刻,越桓泽正倚着榻背,卧房内则立有三人。

    其中一人是赵景,他特意向今日的教习师父告了假,专程前来看望好友。他将越桓泽在弟子居中的个人物品收拾妥当,一并送了过来。

    第二人是星炼。他已吩咐座下弟子,这几日不得随意打扰越桓泽养伤。

    而目前有一人正在打扰,就是这气鼓鼓地站在窗边的第三人——段甜儿。

    段甜儿昨晚歇在迎客居,午前听闻越桓泽搬入了天桓居,立刻赶来,执意要住进此居的厢房。

    星炼料到此行段甜儿应是助有一臂之力,但他对段家之人深恶痛绝,更忧心越桓泽与此女生出情愫,动摇复仇的决心。

    他态度坚决,断然不许段甜儿搬入天桓居。

    见段甜儿与星炼僵持不下,越桓泽轻咳一声,开口道:“阿景,我有事需单独向家师禀告,你且先带甜儿小姐四处走走,一个时辰后再回来吧。”

    段甜儿随赵景离开后,越桓泽对师父讲述了玄灵山中诸事。

    星炼感怀不已,庆幸越桓泽顺利渡过金丹雷劫,亦取得上古神器。

    他询问徒儿,为何在短短时间内,修为提升如此神速。

    越桓泽以山中机缘为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修行之人各有各的机缘,星炼对此未再多问。

    越桓泽向星炼请求道:“师父,请您答应段甜儿搬进天桓居。”

    星炼登时火冒三丈:“我原以为是段女纠缠于你,先前让她随你去玄灵山,是希望借她之力助你破阵。现在你为何还要与她同住?旁人将如何看待你二人的关系?你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啊!”

    “泽儿,你真是糊涂!”

    越桓泽解释道:“徒儿对段女无意,之所以让她搬来,只为向外界释放信号,促使段贼尽快邀我赴京。”他手指揉捏眉心,“此次触景伤情,报仇之事,徒儿已不愿再等!”

    越桓泽识海中,白珠珠想到自己正是布景者,立马心虚地背过身去。

    星炼眼中有深深的怜惜,叹道:“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虽然你已破金丹境,但段元真是当世顶级阵法大家,其术法也堪比元婴巅峰境修士。”

    “此时入京,凶险太大!在你破元婴境之前,为师不能同意。”

    越桓泽和星炼一番争论,最后各退一步,星炼答应让段甜儿住进天桓居,越桓泽答应待时机成熟后再入京复仇。

    两人谈妥后,星炼回了器炼堂。

    段甜儿得知星炼已应允她搬入,开心得像只小燕子。

    赵景在回弟子居的路上挠着头笑了,他早就看出,越桓泽与段甜儿乃一见钟情,嘿嘿。

    #

    陆珩宸、宋梨和沈雪凝清理完最后一滴黑血,沐宁恰好携解毒丸到达。

    与她同来的还有杨天齐、杨宅管家和一众家丁。

    沐宁用解毒丸依次救醒了密室中的感染者,确认他们均已恢复。

    善后工作交给了杨天齐及其手下,天剑宗四人先行告辞,去往月升林。

    第42章

    踏林中草毯而行,沐宁心中思忖,已收集到诸多信息碎片,也许正是时候,将这些碎片拼凑成图。

    四人于寅时一刻藏匿在接头空地四围的密林中,很快,有人接近。

    来者在中途忽然顿住脚步,似要折返。陆珩宸与沐宁交换了眼神,决定拦下此人。此时,那人却又再次迈步,继续前行。

    那身影走出密林,赫然是胡娘子。

    胡娘子站在空地上四处张望,似在等人。

    一阵风拂过林间,胡娘子望向密林的一处,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好像是宋姑娘的裙子?”

    宋梨心中一紧,低头看去,自己明黄色裙摆的一角竟露在了外面。那鲜亮的颜色和梨花与雪梨图案,实在好认。

    她暗自埋怨自己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此时,胡娘子朝她的方向唤道:“宋姑娘,是你吗?”

    宋梨只好走了出来,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应答。沈雪凝见宋梨暴露,一边暗自骂她真蠢,一边破罐破摔跟着走了出来。沐宁和陆珩宸摇了摇头,紧随而出。

    胡娘子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惊讶:“四位怎么会在这里?看起来好像……是在躲藏。”

    陆珩宸淡淡说道:“我们正在此地调查,故而行动隐秘,倒是胡娘子你,为何忽然来了这密林深处?”

    胡娘子叹了一口气:“还不是那杨号主的夫人,昨日忽然找我,要我今日寅时三刻到此地等她,虽不知她究竟有什么事,但他们杨家家大业大,我自是得罪不起,只好提早来此等待。”

    陆珩宸目光无波:“胡娘子,那你便在此地稍待,我们还需去别处查看。”

    胡娘子点了点头,看向沈雪凝:“沈姑娘,昨日听你提及的调查之事可还顺利?你还提到沐姑娘找到了……”

    沈雪凝担心胡娘子说出自己昨日吃豆花耽搁了时间,打算吓一吓她,令她闭嘴,急忙打断道:“那些被调查的初代感染者昨夜全死了。”

    陆珩宸、沐宁和宋梨皆皱眉。

    胡娘子被吓得脸色惨白。

    但她的恐惧显然超出了沈雪凝的预料,她呆立片刻后,惊恐地说道:“天呢,这些人死在杨宅,定是杨夫人有问题。她先前就在那破庙附近鬼鬼祟祟的。”

    沐宁安慰道:“胡娘子,你不要多想,若是杨夫人有问题,首当遇害的应是杨号主。”

    胡娘子摇了摇头:“若是杨号主遇害,你们定会调查她,她自然不想暴露,况且,杨号主有陨石手串护佑。”

    她瑟瑟发抖地继续说道:“不行,我不能在这里,我现在就回月河镇。”

    宋梨安慰道:“我们会在附近保护你,你镇静下来,一会儿先听听杨夫人找你有什么事。”

    胡娘子神色慌乱,双手紧握着衣角,颤声说道:“我真不敢……不敢见她……”她随即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此时,已到了寅时二刻,若由着胡娘子以这样的状态留在此地,更是打草惊蛇。

    宋梨心中自责,急忙扶起胡娘子,向陆珩宸请示道:“陆师兄,那道士近期定不敢再回破庙,不如让我带胡娘子先去那里避避,等你们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咱们在破庙汇合,可否?”

    陆珩宸点了点头:“宋师妹,一切小心。”

    沐宁心中感到隐隐不妥,但她认为此地情况会更棘手一些,于是看向沈雪凝:“沈师姐,可否麻烦你与宋梨一起护送胡娘子?”

    沈雪凝只做没听见。

    宋梨连忙说道:“宁儿,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二人发现我和胡娘子。”

    陆珩宸吩咐道:“沈师妹,宋师妹,你二人将胡娘子先行带往破庙,即刻出发。”

    沈雪凝无奈,只能冷着脸和宋梨携胡娘子而去。

    沐宁与陆珩宸重新藏匿起来,寅时三刻,那道士出现了。他见另外两人尚未到达,在空地上踱步,神情紧张。

    沐宁望见那道士习惯性地拨动手腕上佩戴的五行手链,心中猛然一震,她终于明白了刚才那股隐隐不妥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杨夫人尚未现身,沐宁担心扰乱既定计划,用灵力向陆珩宸传音:“珩宸师兄,我打算现在前往破庙查看情况。你可否独自留守此地,待处理好那两人后,与我们汇合于破庙?”

    陆珩宸点了点头,沐宁小心翼翼地向后撤离,远离此地后,她展开身形,脚步如风,朝着破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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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前,宋梨、沈雪凝带着胡娘子进入了破庙,而王大郎正在庙内。

    王大郎见到胡娘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未曾注意到心上人的脸色已微微变了,径自说道:“月华,上次我向你袒露心声,你说自己仍忘不了张大郎。我昨日听说,近来有人见着他了,他就住在这破庙里,已是一副老道士的模样。”

    “他早年为修道弃了你,我在这里等他,正是要他与你说清楚,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再耽误你。既然你也来了,我们一起在此等他!”

    宋梨心中一震,沈雪凝已出口质问:“胡娘子,你这般不老实!若说你恨张大郎抛弃你,称他短命早逝,倒也情有可原。但你得知我们在寻那道士,说起偶遇他时却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这就是刻意隐瞒了!”

    宋梨思绪飞转,回想起此地的尸妖专杀薄情之人,心头一紧。

    她虽时不时与沈雪凝拌嘴,危机时刻,却是一副舍己为人的心肠。

    宋梨淡定地对沈雪凝说道:“多载未见,张大郎容貌变化又大,认不出来实乃正常。这边也没什么事,有我陪着胡娘子就可以了,你回去看看陆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沈雪凝冷哼一声:“你还想指挥我吗?”

    此时,胡娘子一挥手,王大郎顿时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她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宋姑娘,你可比你这愚蠢的同伴聪慧多了。”

    宋梨看了王大郎一眼,面色一沉,腰间长剑出鞘。

    她急声对沈雪凝说道:“你快去找陆师兄他们!”

    沈雪凝此时方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向庙外撤去。

    胡娘子欲阻拦,宋梨迅速运剑,将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向她。

    沈雪凝趁此时机逃离了破庙,奔远后忽然放缓了脚步,心道:如果陆师兄得知,太快来救,只怕宋梨出不了大事。

    她便慢悠悠走着,忽见沐宁一路奔来,立刻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沐师妹,胡娘子有问题。”

    沐宁顿了脚步:“知道了。你快去找珩宸师兄,请他速来。”

    她服下一枚解毒丸,又向破庙奔去。

    沈雪凝目送沐宁奔远,冷笑一声,又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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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庙外,胡娘子的右手正从正面握着宋梨的脖子,而宋梨的双目紧闭,右手握剑垂在身侧。

    沐宁厉声质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胡娘子冷声说道:“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她左手猛然抬起,一股诡异的绿色烟雾自掌心涌出,瞬间袭向沐宁。

    沐宁抽出云梦翎,冲进这团腥臭的烟雾中,剑锋直指胡娘子。

    “你竟未中毒。”胡娘子轻笑道:“还真被你炼出了解毒的丹药,看来,杀那些人杀得真是及时。”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宋梨掷向沐宁,沐宁急忙收敛了剑气去接。

    宋梨接触到沐宁的身体,猛地睁开了眼睛,现出一双没有瞳仁的墨绿色骇人双目。

    绿瞳宋梨左手扬起,狠狠拍向沐宁胸口。

    沐宁迅速闪避,却被这一掌的余威波及,胸口剧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宋梨的剑气已紧随而至,沐宁迅速提剑格挡,两道剑光在空中交汇,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紧接着,两股剑气纠缠不休,交织成一片风暴潮。

    胡娘子赞道:“两人都不错嘛!”

    沐宁不愿伤及宋梨分毫,丧失自我意识的绿瞳宋梨却要至沐宁于死地。这样的打法下,沐宁畏手畏脚,在即将伤到宋梨时一个收招,却被宋梨的剑气划伤了左臂,鲜血染红了半只袖子。

    沐宁咬牙忍住左臂的巨痛,一边持剑抵挡,一边用染血的左手捏碎了自己刚才趁着打斗间隙取出的幻影麻心丸。

    一片白色烟雾中,宋梨步法紊乱,手脚绵软,沐宁趁机将一枚解除尸毒的丹药塞进她口中。

    丹药入口,宋梨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眸,已是白底黑瞳。沐宁又迅速喂给她一枚清灵解魅丹。

    宋梨恢复正常,见沐宁面色苍白,鲜血正顺着左臂淋漓而下,半身血染。她意识到刚才发生之事,内疚地说道:“宁儿,你怎么样了?都怪我,不慎着了这妖物的道,竟伤你如此之重!”

    沐宁见宋梨无恙,松了一口气,忍着疼痛说道:“梨儿,无需自责,只是些皮外伤罢了,你赶紧防御妖物。”

    语毕,她终于得时机服下一枚天霖回气丹,血流顿时止住,脸色大有好转。

    沐宁将剑锋对准胡娘子,与宋梨一道,对其形成夹击之势。

    第43章

    幻影麻心丸对胡娘子起了作用,她一边起防御之势,一边清除药力影响。

    僵持时刻,宋梨将先前破庙内发生之事告知给沐宁。

    胡娘子看向宋梨:“你爽朗机敏,我本不欲对你出手。”

    她又看向沐宁,轻叹道:“你剑道与丹道同修,皆卓绝精湛,我着实欣赏你。”

    沐宁沉声道:“镇中发生的尸毒感染事件,正是你一手所为吧,蒋婳婳!”

    此言一出,不仅宋梨一惊,蒋婳婳也不由一怔:“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沐宁:“最初不过五分猜测,听了梨儿的叙述,又添了两分把握。看了你方才的反应,已是毋庸置疑。”

    蒋婳婳似笑非笑:“你竟是在诈我。无妨,说来听听,你最初是从何处猜测到的?”

    “你提到杨号主与现任杨夫人时,语气中总透着一种熟稔之感。你更提到杨号主的手串是陨石所制,而此事唯有与他极为亲近之人方能知晓。因此,我猜测你就是第一任杨夫人——蒋婳婳。”

    沐宁目光沉静,思及蒋姽姽曾在豆花铺外徘徊不前,当时的神情像是欲见故人,却又因某种原因不敢上前。

    那一刻,她便判断出这二人之间必有某种深层的情感联系。

    宋梨点了点头,怪不得她刚才就觉得不太对劲。

    张大郎与胡月华纠葛颇深,就算胡月华假装不认识,提起落魄道士时的语气也不该那样生疏,简直是全然无所谓。

    这种态度,显然不应是真正的胡娘子,而是另有其人。

    如此看来,宁儿所言便对了,她是先杨夫人。

    宋梨朗声道:“蒋婳婳,从你攻击我们的手段来看,你正是月河镇尸毒事件的始作俑者……对了,我的裙摆之所以露出,定也是你所为!”

    蒋婳婳抚掌轻笑:“二位姑娘果然聪慧,非常人可比。”

    话音一落,她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林子,语气陡然一冷,“你们既然都听到了,又何必躲躲藏藏?都出来吧!”

    陆珩宸、沈雪凝、蒋姽姽、落魄道士张大郎和杨天齐鱼贯而出。

    其中有杨天齐,乃是因为他近日察觉到蒋姽姽行踪反常,故而今日使用了补气的阵法,强行提升体力后悄悄跟随她一探究竟,没想到随她进入月升林后便跟丢了。

    蒋姽姽为摆脱杨天齐的跟踪,兜兜转转了一番,故而没有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待她终于抵达时,发现只有张大郎一人。

    两人交谈中吐露出胡娘子的身份便是蒋婳婳。陆珩宸得知后立即现身,缚住二人,携他们疾速赶往破庙,途中遇到了沈雪凝。

    与此同时,杨天齐误打误撞恰好也到了破庙附近。

    刚才,沐宁、宋梨和蒋婳婳三人的对话正好被这五人尽数听到。

    沐宁把装有解毒丸的玉瓶掷给陆珩宸,陆珩宸一行人分别服下药丸。

    杨天齐惊喜又疑惑地看向蒋婳婳:“娘子,你竟还活着!你为何不与我相认?七载前月升林中的尸身为何那样像你?你又为何变成了这副陌生模样?”

    他边问边要走过去,被陆珩宸拦下。

    蒋婳婳晦涩不明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杨天齐没有得到答复,转向蒋姽姽问道:“姽妹,你早已知晓此事吗?为何一直没有告诉我?现在,你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天齐哥,我这便告诉你。”蒋姽姽满是柔情地望着杨天齐说道:“四个月前,我偶然到月华豆坊吃豆花,竟发现豆花娘子与婳妹极为相似。虽说二人的相貌全然不同,但我与婳妹乃是双生姐妹,我对她的神态举止再熟悉不过。”

    “之后,我多次前往月华豆坊试探她,她始终不肯相认,拒我于千里之外,但她既然开门营业,我便常坐在店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说到这里,蒋姽姽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最初没有告诉你,因我尚不能全然确认。我知晓你对婳妹的思念有多深,若这只是我的一场错觉,岂不让你空欢喜一场?”她轻叹一声,“直到有一日,豆花售空后我仍坐在店内,张大郎寻了过来。”

    她看向身边的落魄道士。

    张大郎仰天长叹,接着说道:“七载前,我沉迷于符箓之术,一心追求长生不老,为此我抛下了月华,追随一位符修师父而去。之后,我在符道上略有小成,但心中始终忘不了月华。两载前,我与师父误入狐妖设下的陷阱,我被化为月华的狐妖吸走了近半精元,最后,师父与狐妖同归于尽。”

    “那场重创令我幡然醒悟,我心中至重,乃是月华!”张大郎的声音逐渐哽咽,“我自知无颜再见她,更不知晓她是否已经觅得良人。因此,我独自一人在外又漂泊了近两载。直至三个月前,我对月华思之欲狂,鬼使神差般回到了月河镇,情难自己地踏进了豆花坊……”

    张大郎泣不成声,蒋姽姽接着说道:“那日,豆花娘子对前来相认的张大郎表现得极为陌生。张大郎失魂落魄地离开,我一路跟随,到了这处他落脚的破庙,与他交换了信息。我二人心中疑云重重,张大郎用了他师父留下的唯一一张神阶符箓探查,发现胡月华的肉身被数百年凝煞的尸灵占据。”

    张大郎的情绪略有平复,他凝视着胡娘子的身躯说道:“蒋婳婳,我对你探查后的次日,第一例尸毒感染者出现。杨夫人不惜以性命起誓称你极为善良,我便推测是自己的探查刺激到了尸灵,它控制你用月华的身躯作恶。之后,我们每次上门找你,第二日,镇中便会新添感染者。”

    “事情恶化后,杨夫人担心影响杨号主的情绪,累他油尽灯枯,故不敢告知此事。我们也不愿让天剑宗的四位修士知晓真相,生怕他们在除去尸灵时伤及你和月华。今日,我们是想与你商讨,如何悄然驱除尸灵,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此事,助你与月华重见天日。”

    陆珩宸听后,挥手解开了张大郎和蒋姽姽身上的困缚术。

    他摇了摇头:“二位本该早些说出实情。哪有什么尸灵控制蒋婳婳,蒋婳婳自己便是纳化了尸灵的尸妖!”

    “一切事端,皆是由蒋婳婳的意志所为,而胡月华,恐怕已不在人世。”

    此言一出,蒋姽姽瘫坐在地。杨天齐和张大郎面色惨白,皆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蒋婳婳看向陆珩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陆公子,你的判断力令我佩服。你的两名师妹亦极为聪慧,不过……”她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沈雪凝,嗤笑一声,话锋一转,语气狠厉,“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气息骤然一变,周围的空气瞬间激荡起来,狂风自平地而起。

    她微微偏头,闭上双眸,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自黑色变为墨绿色,弥漫出阵阵尸气。

    忽然,她睁开了眼睛,幽绿色的眼珠中没有一丝瞳仁,充满了诡异的冷光。她的面色惨白如纸,犹如死寂的白骨,十指的指甲陡然变长,尖锐得如同利刃,甲片变为墨绿色,散发出浓烈的腐败之气。

    杨天齐一脸绝望与怜惜,音调里满是难以承受的痛楚:“娘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张大郎手中紧握着数张符箓,悲愤交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妖物,你对月华做了什么!”

    蒋婳婳用没有瞳仁的眼睛看向他俩,仿佛完全感知到了他们的情绪,又仿佛因为没能从他们的万般情绪中找到一丝恐惧而惊讶。

    沉寂了一会儿,她冷笑一声,语气冰冷:“我和胡月华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正是你二人一手促成的!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俩死个明白。”

    蒋婳婳用刀片般的声音开始讲述唯有自己知晓的故事,随着她的叙述,整个事件最后的一角终于浮出水面,却正是最为漆黑的一角。

    七载前,她撞见了杨天齐与蒋姽姽的丑事,夫君与胞姐的同时背叛,如同尖刀刺入了她的心脏。

    她跑进了月升林躲避一切,尽管听见了杨天齐急切的呼喊,说什么都是误会,可她又怎能再相信他?

    大雨倾盆而下,众人离去。天黑后,她浑身湿透,饥饿与恐惧交织,在林中啼哭,正是这悲伤无助的哭泣,引来了藏匿在附近的凶徒——一名刚刚流窜至此的杀人犯。

    那凶徒残忍地侵犯了她,更是变态到一边对她施加兽行,一边用利刃切割她的脸,只为欣赏她翻开的皮肉和凄厉的惨叫声。

    凶徒餍足后,一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一手持刀刺下,她的一只眼珠爆裂,疼到闭气昏厥了过去。凶徒以为她已死,将她扔进了破庙外的废弃古井中。

    注:悲画扇意境取自“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出自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

    第44章

    午夜时分,蒋婳婳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古井中转醒,在剧痛中睁开残存的一只眼睛,在井底摸索,竟在枯叶下摸索到了一具湿尸。

    满心的悲愤令她已顾不上恐惧,她检查湿尸,发现其上有一道禁锢阵和一道封锁阵。

    凭借多年来在杨家对阵法的研习,多次尝试后,她终于解开了其中的封锁阵。

    蓦地,一道身着红衣的女子尸灵出现在她面前。

    红衣尸灵面容惨白,双眼幽绿,周身散发出极重的怨气。

    交谈后,蒋婳婳得知此尸灵已被禁锢在这枯井中五百载,承受了无尽的孤独与痛苦。

    而禁锢她之人,乃是杨氏先祖。

    红衣尸灵生前爱惨了杨氏当年的家主,爱而不得,心生怨恨。她将怒火转向了那位家主的妻子,设计将其杀害。

    杨氏先祖为复仇,巧妙地编织了一个骗局,假意答应与她成婚。

    她满心欢喜,身着红色嫁衣,却步入了伪装成喜堂的封锁阵。

    杨氏先祖怒扇她耳光,责令她跪下向他死去的爱妻忏悔,并要她发下重誓——终其一生为众生操劳抵罪。

    她心中满是屈辱与愤怒,只因她的爱与尊严被自己最爱之人毫不留情地践踏。

    她发下重誓,誓以红衣身死,尸身不腐,化为尸妖,亲手杀死这令自己爱极又恨极的男子与他妻子的后代。

    既然他不要她当妻子,那她就要他断子绝孙!起誓后,她咬舌自尽。

    她死后,尸身不腐,火烧不焚,怨灵不散。

    杨氏先祖催动一副手串在她的尸身上布下了一道极强的禁锢阵。其后,为防止她的怨气侵世,又将封锁阵转移至此枯井中,将怨尸封存,命后人世代看守。

    五百年来风平浪静,杨氏子孙逐渐淡忘此事,至今,再无人知晓这古井中的秘密。

    她在五百年间以满腔怨毒修得了极强的尸毒法术,却因所中禁锢阵极其强悍,终是出不了这枯井。

    红衣尸灵注视着蒋婳婳破败的模样,听了她的遭遇,凄厉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嘲弄:“你的悲哀,竟比我更甚。婆婆嫌弃你生不出孩子,夫君负心薄性,竟与你亲姐姐私通。你在这林中挨饿受冻,被凶徒夺清白、毁容颜,还失去了一只眼睛。”

    红衣尸灵摇着头,幽绿的双眸带着几分兴味地审视着蒋婳婳的绝望。

    “如今,你以这幅丑陋的模样,被弃在井中,于万分痛楚中等死。”

    蒋婳婳的心像是被刀反复切割后再置于油锅中煎炸。

    周围一片死寂,良久后,红衣尸灵再度开口,声音中带上了嘶哑:“既然辱我辱你、害我害你之人均是杨氏男子,这个仇,不如由你一并报了!”

    “我虽被禁锢,却有办法将自己的全部妖力传给你,令你化作尸妖。”

    她缓缓俯下身,凑近蒋婳婳,绿色的眼眸幽幽闪动,如毒蛇般令人胆寒,“你是想在这井下肮脏地死亡,丧家之犬一般地腐烂掉,还是想杀了杨天齐,让你那想抱孙子的婆婆看看,杨家是怎么断子绝孙的?”

    极致的悲伤与极度的愤怒在蒋婳婳仅存的一只眼中交替闪现。

    片刻后,她缓缓闭上眼睛。

    一盏茶的时间后,独目猛然睁开,眸中血光交织冷光,她的声音决然:“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红衣尸灵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剔透之人,知道有所得,必应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冰冷而刺耳,“代价有两个。第一,成为尸妖后,你的生命不再属于轮回之中。一旦被杀死,或者自行了断——就像一会儿我做的那样,你的灵魂将化为尘埃,无法转世投胎。”

    她的笑声疯狂,“永无来世!听起来很悲惨吗?可与报仇雪恨相比,这悲惨微不足道,不是吗?”

    她顿了顿,声音更添一分冷酷:“第二,杨氏家主世代由一副神秘而强大的手串庇佑,你必须设法毁掉那手串,或令杨天齐亲手摘下。但这绝非易事!”

    “为确保你不懈怠,我会在传你妖力时附加一个诅咒。只要杨天齐一日不死,每逢月圆之夜,你便将承受整整一夜万蚁噬心之痛。那痛楚,足以让你在地上爬三日,连喘息都难。”

    “你可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

    蒋婳婳想到死后只要饮下孟婆汤,自己将永远忘记此生之痛,在轮回中,遇见真心待她的男子……她几乎要拒绝红衣尸灵的提议。

    倏然,她心中闪过了与杨天齐共饮合卺酒的画面,他握着她的手,目光缱绻,轻声唤她“娘子”,承诺她将是他今生的唯一。

    很快,这画面被亲历杨天齐在娶蒋姽姽一事上态度不坚和目睹夫君与姐姐共寝的记忆刺得支离破碎。

    她不能原谅他!

    更不能……忘记他。

    一只独目汩汩地淌着血泪,在心痛到几乎碎裂的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在此发下誓言,接受这两个代价,自今夜起,化作尸妖,向杨天齐索命!”

    至此,这两个跨越了五百载,因爱而疯、因恨而狂的女子达成了契约。

    红衣尸灵一只手按上蒋婳婳的头顶,另一只手猛地袭向湿尸的心脏部位,表情决绝地掏出一颗墨绿色的心脏,狠狠地捏碎。

    随着那颗心的碎裂,墨绿色的妖气自蒋婳婳的头顶灌入,她感到一股异常冰冷和扭曲的力量席卷全身,体内的力量带着无尽的痛楚与疯狂急剧增长。

    随着最后一丝力量的转移,红衣尸灵开始崩碎,在化为尘埃的最后一刻,她竟用温柔的声音问向虚空:“没有选我,你是否后悔?”

    化为尸妖的蒋婳婳轻而易举出了枯井,发现林中忽然绽放出许多紫色小花。

    张大郎猛然打断她的讲述,眼中迸发着怒火:“之后,你便杀了无辜的月华,只为夺取她的身体潜伏在月河镇,是不是!”

    蒋婳婳轻轻一笑,转向张大郎,表情中满是讥讽:“我要藏身在月河镇伺机杀杨天齐,自己的残躯的确不便再用,但胡月华却不是我杀的——她因你而死!”

    “正因你的抛弃,她了无生趣,那夜来这月升林寻死。我将辱我的凶徒徒手撕成千块,抛入月落河后,沿河岸行走,看见了她挂在树杈上刚刚断气的尸身,借来用用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张大郎瘫倒在地,手中的符箓掉了一地。

    蒋姽姽在张大郎身旁瘫坐着,见他倒地,抬手扶他坐起,两人彼此相靠,从无尽的绝望中找到了一丝安慰。

    宋梨叹息道:“蒋婳婳,你先前说过每月逢十六至十八闭店,想来,便是因为十五晚上要承受万蚁噬心之苦吧?”

    蒋婳婳浑身一颤,仿佛当即感受到了那极端恐怖的滋味。

    她转向杨天齐,冷冷说道:“只恨一直无法毁掉陨石手串,杀不了你。这七载来,我月月忍受极致的痛楚。”

    杨天齐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我该死,我该死……”

    陆珩宸看着蒋婳婳,淡淡说道:“你不忍杀杨号主*,所以近七载时间,什么都没有做,每月甘愿承受噬心折磨,只是为了不忘记他,还能在镇里时不时望见他,不是吗?”

    蒋婳婳周身一震,情绪起了剧烈波动。

    她刚才尚且可以语调平静地讲述自己的遭遇,此刻却失控地对着陆珩宸怒吼:“你不要自作聪明!我没有动手,只因我知晓那陨石手串的威力。如果不能一击致命,恐怕再难寻到机会下手,所以前头七年我才一直等待!”

    沐宁忽略了她的抵抗,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悲悯:“你爱杨号主爱到了如此地步,当年他在林中呼喊你,告诉你一切皆是误会时,你为何不愿相信他,不愿走出来,听他一个解释?”

    蒋婳婳迅速平复了情绪,用幽深且无一丝波澜的绿眸凝视着沐宁:“沐姑娘,你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有朝一日,倘若你挚爱之人屡屡做出剜你心肉之事,他的一些行为已让你眼见为实,你是否还能平心静气听他解释?”

    沐宁的心一动,沉默不语。

    宋梨对蒋婳婳说道:“三个月前,你察觉到张大郎对你的探查,担心他一旦将事情说出,便会引来除妖之人。而你恨毒了负心薄幸、欺辱女子之徒,所以你抓紧时间为民除害,对吧?”

    “可你为何不直接杀死那些败类,而是让他们感染尸毒,甚至放任他们去感染更多的人?”

    蒋婳婳冰刃般的声音响起:“那几个败类是我这些年来调查集齐的月河镇中对女子们最为卑劣的罪人!”

    “让他们轻易一死,怎能赎回他们所犯下的罪行?我要令他们夜夜承受尸毒发作的痛苦!”

    “至于那些继发感染者,大部分是这些恶人的家眷或亲近之人,他们长久以来对身边的罪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助纣为虐,跟着受点罪也是活该!”

    “少数被殃及的路人,倒霉罢了,谁让他们碰上了?那些受害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无辜?”

    “还有一个原因吧!”陆珩宸的声音带着已洞悉一切的透彻,“你近半载没怎么见到杨号主,你担心他。你料到这些感染者会被送入杨宅以阵法禁锢,便想通过控制感染者来感知他的状况。”

    第45章

    蒋婳婳的情绪再次有了波动,她转向杨天齐,恨恨说道:“我对感染者皆有控制力,我的确是通过他们去感知你,却不是因为担心你。”

    “我感知到你身体衰败,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欢喜。如此下去,不用我动手,你也不过再活一载!”

    沐宁一叹:“你对我们提到杨号主身体越来越差时,眼底分明藏着担心。那一刻,我察觉到了你隐藏的情感,便是我对你产生疑问的开端。”

    蒋婳婳唇角微动,却并未吐出言语,幽绿色眸子里似有情绪翻涌。

    沐宁接着说道:“你感知到我用感染者试四瓣紫花,料到我可能很快炼出解毒丸,便连夜杀死了初代感染者,但你并未杀死继发感染者,哪怕如此一来,可能暴露出你的动机。”

    “看来,你姐姐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蒋婳婳声音冰冷:“可惜,我已不是人了。”

    沈雪凝终于明白了,那些暴露出的信息,就算自己没有去吃豆花,尸妖也能自行察觉。

    竟让自己担心被陆师兄责怪,平白忐忑了一场,这妖物真该死!

    她冷冷一笑:“我不管那个男人你是真杀不了还是不想杀,但那个夺走你爱人的女人,你早该杀了!七载时间,两个辱你之人夜夜同眠,你却像只怪物一样活在世上,每月还有三日痛得像蝼蚁一样在地上爬。”

    “你不如灰飞烟灭吧,省得丢人现眼!”

    沈雪凝言出,沐宁和宋梨眉心一蹙,陆珩宸料到已是难免一战,利落地拔出了佩剑。

    蒋婳婳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恨意:“是啊!这二人在我死后半载,尸骨未寒,便已成婚!而我承受了七载的万蚁噬心之苦!我为何会下不去手?”

    “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个怪物到底能不能下得去手!”

    话音刚落,她抬起双手,十指骤然张开,指尖迸发出道道墨绿色的妖光。

    伴随着一声低吼,她催动妖力,粘稠而诡谲的绿色毒雾从她的掌心涌出,瞬间扩散开来。

    毒雾翻涌间,千万只墨绿色的甲片激射而出,宛如千万支利箭,撕裂浓雾,直袭众人而去!

    众人虽已服用解毒丸,免疫尸毒侵害,却在浓厚的尸雾中视线受阻,难以分辨飞速袭来的甲片。

    霎那间,陆珩宸挡在了沐宁前面,长剑舞动,剑气犹如一道屏障将射来的甲片尽数阻挡。一切快到无法目视,只听到甲片撞击在剑气之上,发出不绝于耳的狂响声。

    杨天齐飞身挡在蒋姽姽前面,不带对死亡的一丝畏惧,仿佛是要以身赎罪。

    就在甲片即将伤及他的瞬间,他左手佩戴的陨石手串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道防护阵以手串为中心迅速展开,形成一张坚不可摧的护盾,将飞来的甲片消融在外,护住了他和他身后靠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宋梨和沈雪凝自行抵挡甲片。

    宋梨全力应对,却无法完全避开浓雾中疾速袭来的飞甲。

    尸雾散开之后,她的右臂和左腿各有一道伤痕。其中,右臂之伤及骨,因为剧烈的疼痛,她提起剑又无力地垂下。

    沈雪凝眼见陆珩宸危急时刻只护住沐宁,心中恼怒与悲凉交织。

    她情绪失控,甲片趁机而入,于她周身留下五道深深的创伤,其中两处贯穿了她的肩膀,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身子摇晃了几下,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双手勉强撑住身体没有扑倒在地。

    这轮攻击停止后,陆珩宸的剑气蓄势待发,沉声吩咐受伤的宋梨和沈雪凝退到杨天齐的身后。

    宋梨自行转移,沐宁奔去扶起半瘫在地的沈雪凝,将她送至安全处。

    沐宁将天霖回气丹喂给宋梨和沈雪凝,血流迅速止住,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沐宁提剑回到陆珩宸身侧。

    蒋婳婳凝视着杨天齐的方向,目光落在那张闪耀的法阵上,脸上没有一丝失望的表情,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蒋婳婳缓缓回头,空洞的绿眸直直对向陆珩宸和沐宁,似笑非笑地说道:“二位想必是要一起上了。不知陆公子不召出命剑,是因为自己不忍见我这妖物魂飞魄散,还是觉得沐姑娘不忍如此呢?”

    不等回答,她已挥动双手,将两道极强的妖力分别射向陆珩宸与沐宁,二人同时挥剑抵挡,剑气与妖力撞击,激起一阵轰鸣,震得周围树木的叶子落了一半。

    陆珩宸与沐宁攻上前去,三人缠斗在一起。

    陆珩宸的剑势沉稳而精妙,每一招皆精准地切向蒋婳婳的要害。

    沐宁的剑法灵动,招招紧随陆珩宸的攻势,直取蒋婳婳闪避时暴露出的破绽。

    二人配合无间,攻守交替默契。

    蒋婳婳身形鬼魅,每一次挥手,皆带起滚滚绿雾,绿雾中夹带着凌厉的妖力,搅乱对方的攻势,并多次诡异奇袭。

    剑气与妖雾在空气中交织激荡,上千招转瞬而过,陆珩宸的剑锋终于在蒋婳婳胸口留下一道深创,绿血瞬间喷出。

    紧接着,一股绿雾自蒋婳婳伤口涌出,创伤于片刻间愈合,竟不留一丝伤痕。

    沐宁又一剑贯穿她的肩膀,但剑刃刚抽出,绿雾再起,伤口又一次迅速愈合。

    蒋婳婳的妖身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她的妖力更似用之不竭。

    沐宁与宋梨对战时受过伤,虽然服用了疗伤丹药,但尚未完全恢复。久战之下,她的体力下降较快,一个闪避不及时,被一股妖力击中了背部,一口鲜血喷出。

    陆珩宸将沐宁护在身后,他一贯清冷的眸子里顿时杀气腾腾,顷刻间,便要召出命剑。

    此时,“轰”的一声,杨天齐前方的防御阵骤然破碎。战斗中的三人同时休战,齐齐看去。

    陨石手串竟断裂了,紫金珠散落一地,正在化为齑粉。

    杨天齐脸上全无血色,他抬起右手,五指均已被勒得皮肉入骨,而指骨似已几近断裂。

    他凄然说道:“这手串终究是不忍心废了我这右手,才由着我将它生生扯断。”

    他看向陆珩宸,眼中满是恳求:“陆公子,我娘子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虽曾波及无辜,但最后也放过了他们。我娘子的错处,我愿以死赎罪,恳请你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陆珩宸见沐宁无大碍,略一思忖,微微颔首。

    杨天齐放下心来,深情地望向蒋婳婳:“娘子,我已自行毁了祖传手串,你杀我再无障碍。我甘愿一死,换你不再承受月圆之夜的万蚁噬心之苦,纵然这份弥补远远不够,我仍恳求你,不要再伤及无辜。”

    “看在我始终真心爱着你,而你也曾真心爱过我的份上,让一切怨恨皆随我的死亡而消散吧。”

    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而决绝:“现在,动手吧。”

    蒋姽姽挣扎着站起,冲着蒋婳婳哑声疾呼:“妹妹,你并不是曾爱过天齐哥,你和我一样,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爱他,对不对?你一定不忍心杀他!”

    “你就杀了我来解心头之恨吧,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甘愿一死!”

    蒋婳婳脑中闪过她与杨天齐过往的一幕幕,那最初的心动,那曾经的决绝,那爱恨交织的痛彻心扉。

    她沉默良久,忽然抬起手指向杨天齐,却是看着蒋姽姽说道:“不如,我先杀了他,再杀你。”

    语毕,一道妖力射向杨天齐,蒋姽姽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他挡住袭来的攻击。

    妖力碰到她的背,只令她渗出了一滴血,妖力裹挟了这滴血回到了蒋婳婳手心。

    刚才,陆珩宸和沐宁并未察觉到杀意,故而没有出手干预。

    杨天齐睁开眼睛,深深看了眼紧紧抱着自己的蒋姽姽,转而去看蒋婳婳。

    蒋婳婳的眸中翻涌起了绿波,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解:“蒋姽姽,七载前你便与杨天齐滚在了一处,我死后半载,你又迫不及待地接替我成了现任杨夫人。可为何……至今你的血,仍是处子之血?”

    蒋姽姽放开杨天齐,转身望向蒋婳婳,哽咽着说道:“妹妹,七载前是婆婆迷晕了我和天齐哥,将我们放在一处,之后,我们成婚也是为了完成她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我们婚后仍以兄妹相待,我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蒋姽姽见蒋婳婳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道:“婆婆亦因愧疚伤怀,郁郁早逝。她过世后,天齐哥便开始造一梦浮生。”

    “半载前,他造好了此阵,夜夜入阵与幻梦中的你相会。幻梦的侵蚀正是他身体快速衰败的原因。”

    “我无法阻止天齐哥,本来今日约你相见,亦准备对你说出此事,唯有你,方能劝动天齐哥不再入阵。”

    蒋婳婳知晓这顶级幻梦阵,一梦浮生。

    她忆起新婚之夜,自己蜷在杨天齐怀中,他深情地说道:“娘子,等我们垂垂老矣之时,我便开始造一梦浮生。”

    “若我们二人中一人先逝,留在世间的另一个才是最可怜的。”

    “到那时,无论被留下的是你还是我,皆可以进入此阵,在拥有对方的美梦中安然离去。”

    空气中充溢着腐臭的味道。

    在这片林子里,他曾将野花插于她鬓边,许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誓言,可这亦是她在雨夜陷入恐怖深渊,被恶徒侵犯毁容之地。

    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46章

    蒋婳婳身子颤抖着,大滴大滴的墨绿色泪珠从眼眶滴落。

    绿泪一滴滴砸落地面,发出“滋滋”声,深深腐蚀入土壤,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孔痕。

    她看着脚下斑驳的自己身为“怪物”的明证,泪水渐渐止住,抬起头,看向沐宁。

    她的双目不再是先前那般恐怖的幽绿色,而是犹如化作了两块清澈透明的绿色翡翠。

    她的声音冷静而执着:“沐小姐,你是丹道圣手,为我郎君调理身体,不成问题吧?豆花坊……就交给王大郎了。”

    沐宁一叹,心下明了,对于已化为尸妖,月月承受极致痛楚的蒋婳婳而言,将行之事,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沐宁看向陆珩宸,陆珩宸颔首。

    她看回蒋婳婳,温柔地点了点头。

    蒋婳婳惨白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喜悦之色,转头看向没了蒋姽姽扶靠,重新倒地的张大郎。

    那落魄道士的眼珠一动不动,眼底尽是死志。

    蒋婳婳说道:“张大郎,我发现月华的尸身时,她的灵魂刚刚出窍。而我已化为尸妖,可与魂魄对话。我听了她的故事,问她,是否要我替她杀了你。”

    张大郎闻言,身子猛地一震,原本呆滞的眼珠开始活动。

    他挣扎着坐起身,双眼死死盯住蒋婳婳。

    蒋婳婳刀片般的声音带了一丝顿感:“她求我不要伤害你,她说此生没了你,已了无生趣,而你修得长生之术后的漫长岁月中,或许会忆起她,可能会思念她。”

    “而她,会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等待你寻她的那一日。”

    在张大郎震惊而迷茫的目光中,蒋婳婳挽起了左侧衣袖,露出了上臂内侧,森然惨白的皮肤上,一块胎记格外鲜明。

    她已化尸妖之态,这胎记竟依然是蔷薇般的鲜红色。

    她声音里的顿感更强:“月华说,如果我遇见了你,要我告诉你,她会带着这块胎记,在每一次轮回里等你,你可凭此认出她。”

    “我本不欲告诉你,不希望你这样的人再去打扰她的宁静。但现在我觉得,成全你,便是成全她。”

    张大郎凝视着那块胎记,泪流满面。他眼中的死志已消,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希冀之光。

    蒋婳婳仍看着他,声音不带情绪波动:“我既然已经告诉了你如何认出月华,你就原谅我带走了她这具躯体吧。”

    语毕,她的左手闪电般没入自己的胸腔,掏出一颗墨绿色的心脏,一把捏碎,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停顿。

    “娘子,不要啊!”

    “妹妹,快停手!”

    杨天齐和蒋姽姽齐齐扑向蒋婳婳。

    那具妖态的身躯已倒地,化为一滩浓绿色的液体。毒液没有向土壤中渗透,而是迅速蒸腾消失。

    在原地立着一个虚影,容貌与蒋姽姽极为相似。

    杨天齐和蒋姽姽伸出手臂,想要拥抱那虚影,却发现只是穿透了空气。

    虚影中的人静静地看着他俩,眼神温柔而坚定:“郎君、姐姐,杨家之人皆是好人,不应该绝后。况且……从刚才你们对彼此的保护,我看出你们之间已有深情,只是放不下对我的思念与愧疚。”

    “我要让你们知道,此刻,我心中已无一丝怨恨,唯有对郎君的爱和对姐姐的不舍。”

    “婆婆最后的心愿,亦是我最后的心愿。”

    虚影开始分崩离析,在最后的时刻,蒋婳婳无限眷恋地看着杨天齐:“郎君,你万万不可再入幻梦。今后,你要像爱我一般爱我姐姐,照顾她一生一世,你能否做到?”

    杨天齐在泪光中仿佛看到了那个初到他家中时十五岁的小姑娘,她看见他就会笑,后来,她常常扑进他怀里撒娇。

    两行清泪滚落,他缓缓点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伴着轻柔的音韵,虚影化为轻雾,随风消散。

    林中的紫色小花一瞬间全部枯萎。

    忽然,地上陨石的齑粉全部飞起,追随轻雾消散的方向而去。

    原来,这杨氏一族的守护圣物,守的不仅仅是每任家主,更忠诚地守护着他们的挚爱之人。

    或许,这些齑粉将伴随蒋婳婳已崩碎的灵魂,从此散落天涯。

    或许,它们能用万载时间,重新拼凑起她的魂魄,带她再入轮回。

    之后,张大郎向众人告辞,朝着夕阳的方向飘然离去。

    他的背影已不再显得落魄,仿佛重新找回了失落的力量。

    身体已基本恢复的宋梨入庙内唤醒了仍在昏迷却未中尸毒的王大郎,仍有些迷糊的王大郎随宋梨走出破庙。

    沐宁告诉他胡娘子已与张大郎重归于好,两人游历天涯而去。胡娘子将月华豆坊赠予他,嘱咐他不可再浑浑噩噩,定要让豆花坊生意蒸蒸日上。

    王大郎伤心失落,却也祝福胡娘子得偿所愿,在复杂的心情中,他先行离去。

    陆珩宸告诉杨天齐,他和三位师妹将在杨宅再住三日。

    伤势较重的沈雪凝需要休养,同时,沐宁要为杨天齐调理身体。

    #

    戌时二刻,一行人返回杨宅。

    段北念在一个时辰前到达,用膳后坐在主厅,杨宅管家和一众家丁、婢女恭敬地伺候在侧。

    杨天齐与蒋姽姽连忙向少主请安,并为他介绍天剑宗四人。

    段北念与陆珩宸寒暄过后,马上命杨天齐安排最好的厢房供沈雪凝养伤。

    段北念将目光转向沐宁与宋梨,憨厚地笑道:“两位小姐,想必就是我妹妹和未来妹夫越桓泽的好友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沐宁抬头看了看屋顶,完好无损。

    还好,自己没有一道灵力帮杨号主家中开扇天窗,将段北念轰上去看星星。

    宋梨皱眉道:“我们与越师兄确实交情匪浅,尤其是宁儿与他。不过,不知越师兄何时成了你的未来妹夫呢?”

    段北念正欲开口,金子从花园中飞奔而入,围着沐宁和宋梨欢快地打转。

    二人看见金子,立刻露出了笑容,刚才的小不愉快瞬间被抛在脑后。

    沐宁从玉兽环中召出了雪宝,两只小狐狸欢快地滚成一团。

    此时,段北念想到了正事,他看向杨天齐,神情严肃:“杨号主,总阁近来事务繁忙,关于你报告的怪病感染事件,因提到已用阵法将感染者悉数控制,且无死亡病例,故在总阁的待办事务中优先级不高,方才腾出手,由我前来处理。”

    “听你宅中管家报告,一些感染者病亡,其余感染者已恢复神智,在宅内留置观察。”

    “你是否已找到感染的源头?沈小姐之伤,是否与此事有关?”

    杨天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段北念做了简洁而清晰的汇报。

    段北念听后神色肃穆,对天剑宗四人甚是敬佩。

    一番交流后,众人回房休息,宋梨去了沐宁的房间,与她聊了半宿。

    #

    第二日,沐宁一早为杨天齐备好了对症调理的丹药。杨天齐昨夜未入阵,故而今晨气色并不算太差。

    二人进入杨宅的一间雅室,沐宁缓缓释放灵力助杨天齐吸收丹药。

    治疗过程中,杨天齐的气色大有好转。

    与此同时,熟稔分号事务的蒋姽姽陪同段北念去往号中视察。

    #

    沈雪凝在卧榻上休养,眼中满是愤恨与痛苦。服用了沐宁的丹药后,她身体的疼痛已大大减轻,内心的痛苦却无法缓解。

    她完全不去想昨日沐宁和宋梨有多护她。

    她心中不停回想起危急时刻陆珩宸飞身保护沐宁的一幕。

    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深渊,将她吞噬殆尽。

    沈雪凝无法理解,命运对蒋婳婳如此不公,可她最后宁愿自尽,也没有去灭那对狗男女。在灰飞烟灭前,她最后的心愿竟是将自己深爱之人交给另一个女人,要他们共度一生,还要他们生儿育女。

    一想到这些,沈雪凝便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

    成全?

    对她而言,是绝无可能之事!

    #

    此时,宋梨正在杨宅花园中带着雪宝和金子玩耍。

    陆珩宸走近:“宋师妹,身体无碍了吗?”

    宋梨转身迎他,扬起右臂晃了晃:“多谢陆师兄关心,宁儿炼制的丹药皆是灵丹妙药!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活动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甚好,”陆珩宸看向金子,“不知越师弟何时与段小姐有了婚约?”

    宋梨笑道:“那位段少主,依我看就是个憨憨。越师兄和我们家宁儿才是一对!”

    陆珩宸:“哦?沐师妹何时与越师弟走得如此近?”

    宋梨想起昨夜与沐宁秉烛夜谈的欢畅,扑哧一笑:“我先前弄不清自己对越师兄的感情,昨晚我告诉宁儿,我如今对越师兄是兄妹之情。宁儿告诉我,她已心悦越师兄多年,她已决定,再见面时要与他说个清楚。”

    宋梨见陆珩宸似乎怔了一下,以为他不信,眨了眨眼睛说道:“陆师兄,你是不是以为,宁儿这样的天之骄女不会先向心爱之人表白?”

    “那你可就不了解她了。她实则是那种愿为所爱付出一切的女子。等回山后,咱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陆珩宸敛眸,淡然应道:“但愿吧。”

    第47章

    千里之外的天剑山主山,宗主阁外灵光一闪,一道飞剑疾驰而来,悬停在阁前轻轻震动。

    守门弟子恭敬接过,见落款是扶风山主,立即将飞剑上呈元澄宗主。

    元澄一挥手,悬停在距他三丈外的飞剑凌空震动,金色的光粉从剑身倾泻而出。这些金粉飘浮回旋,随后聚成一行行文字浮在空中。

    飞剑传书是天剑宗最高级别的通讯方式,元澄阅信后立即召来云澈、天璇、珏玉、容焰和星炼。

    元澄说道:“扶风山主得知我宗新近又发现了两名神域灵根修士,心中甚喜,特地邀请这三位神域灵根弟子前往扶风山,在山中同修一载,以助三人更快精进剑道,提升修为。”

    扶风山主是元澄、云澈、天璇三人已飞升的师父虚玄上人的师弟,已有一千二百岁。

    他天资卓绝,拥有八阶灵根,修为却止步于元婴境,原因未知。

    千载前,他离开了天剑山,前往交州的一座仙山,将其命名为扶风山,自己做了扶风山主。

    扶风山主在天剑宗的辈分极高,元澄、天璇、云澈对他礼遇有加。

    元澄语落,珏玉、容焰与星炼为自己的弟子有幸接受扶风山主的亲自指导而喜上眉梢。

    容焰与珏玉相视一笑,又与星炼彼此瞪了一眼,这二人只因三百年前抢炉火的一桩小事,不对付到了今日。

    元澄见众人无异议,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飞剑立刻返程向扶风山主复命。

    元澄看向珏玉:“你前些日子禀报,珩宸、沐宁和另外两名弟子在月河镇执行任务,现如今那边情况如何?”

    珏玉恭敬答道:“珩宸昨夜通过千里传音符传来消息,妖物已死,危机解除,幻阵阁少主也在月河镇,他们有一些善后事宜,计划再停留三日。”

    元澄点了点头:“月河镇与扶风山同处交州,相距不到三百里。你传音给珩宸,令他和沐宁三日后直接前往扶风山。”

    “至于另外两名弟子,可随行前往扶风山,也可探望家人或直接回宗门。”

    珏玉领命。

    元澄又看向星炼:“桓泽休养得如何?”

    星炼恭敬答道:“泽儿已无碍,我计划再让他调息两日,待我布设好传送阵后将他送至月河镇与其他弟子汇合。”

    珏玉温声道:“我已布有传送阵,可供桓泽使用。”

    元澄点了点头:“很好,你们各自下去安排吧。”

    两位师尊与三位真人一并离去,星炼向云澈请示:“泽儿将去往月河镇,段北念也在那里,是否将段甜儿一并送往?”

    云澈正在考虑此事,当即对珏玉安排道:“你给珩宸传信时告知段小姐亦会同往,令他转告段北念不要离开。由家丁护送,终不及由兄长陪伴更为安全。”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赞叹:云澈师尊不愧是掌控大局之人,牵涉到宗门与外界商业往来的重要人士时,竟能如此周全地考虑细节。

    #

    星炼到达天桓居,段甜儿不在。

    他将宗主阁中发生之事告知越桓泽后匆匆离去,器炼堂尚有一件法器炼至关键处,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星炼前脚刚走,白珠珠后脚就从越桓泽的识海中窜了出来。

    越桓泽摇了摇头:“你可真是来去如风,一般的法宝,应是只有我召唤,方可现身。”

    白珠珠:“我又不是一般法宝,我是风一般的上古神器!”

    越桓泽点头:“确实是疯一般的。”

    白珠珠满意地抿了抿樱桃小嘴:“泽子,主要是与你面对面说话,比在识海中交流更有意思。我想问问你,你这样带着甜儿小妹妹去见你的心上人,怕不怕她误会呀?”

    越桓泽:“我与沐师妹如今尚为师兄妹之谊,况且她一心扑在仙途道业上,自然不会在意此事。”

    白珠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打算向她解释一下缘由?”

    越桓泽:“我不愿将她牵扯进我的家仇,事情未了结前,我不打算告诉她。”

    白珠珠:“你不怕她因此与你离心?”

    越桓泽:“我心系沐师妹一人,可以随时为她赴死。而她若要与我离心,定是因为我配不上她。”

    白珠珠自言自语:“这样的脑回路,怪不得上辈子至死无妻。”

    越桓泽:“什么是脑回路?你后半句嘟囔的又是什么?”

    白珠珠:“脑回路是另一个大陆的一种说法,不扯远了。我在夸你,凭实力单身。”

    越桓泽:“……”

    白珠珠转移话题:“阿泽,你那把新长出来的命剑,性格很闷。”

    紫煌帝剑听到白珠珠竟敢对自己评头论足,一股火冲了上来,向越桓泽投诉起屡遭白珠珠骚扰的情况。

    越桓泽安抚命剑,待命剑的情绪平复后,他教育白珠珠道:“识海那么大,你不要总去招惹紫煌,它如今正是汲取灵气快速生长的阶段,不愿分心听你插科打诨。”

    白珠珠噘嘴:“那我无聊了怎么办?”

    越桓泽思索后说道:“你与我一起为沐师妹设计本命丹炉吧。咱们每晚定时交流灵感,从扶风山归来后便开始锻造。”

    白珠珠眼神妩媚:“阿泽,你的爱不靠说,是做出来的。”

    #

    此时,段甜儿正在玉芝峰漫步,灿烂的阳光洒落大地,她整个人金光熠熠。

    自从搬进天桓居后,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找越桓泽,却又不想打扰他静养,于是索性独自一人出来游玩。

    没到休沐日,玉芝峰上格外清静,四周唯有鸟语和鹤鸣。

    段甜儿一边漫步,一边随手采摘着荼蘼花,行至一处桃花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云澈前辈,您也是来此游玩吗?不对,是来视察吧。”

    云澈早已远远望见段甜儿,他本打算先行离开,怎奈站久了,腿有些麻,等到腿不那么麻了,小姑娘也走近了。

    云澈礼貌一笑:“刚才在宗主阁议事,之后随意走走罢了。”

    段甜儿嘟嘴:“我最不喜集议,七嘴八舌吵得脑瓜疼,议后自当好好放松。”

    云澈语气悠然:“段小姐喜欢如何放松?”

    段甜儿想了想:“此山四季如春,春日,我最喜放纸鸢。可惜,此处没有纸鸢。”

    云澈微微怔了怔,目光有些失神。

    五百载前,他曾亲手制作过一只纸鸢,满心欢喜地送给一位女子。

    那女子嫌弃这般幼稚的礼物,将那只纸鸢随意扔在了地上。

    如今,相似的面孔,却说出最喜放纸鸢的话。

    云澈有些犹豫,不知这是不是命运在与自己开玩笑。

    他终究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物。

    云澈取出纸鸢时心中有些紧张。

    五百载的时光后,这只白鹤是否会被再次抛弃?

    段甜儿瞪大了眼睛:“好漂亮!这是我见过最精美的纸鸢。云澈前辈,您从哪里买到的?”

    云澈松了口气,随后心头却又沉重了几分。

    他轻轻说道:“本座亲手做的。”

    段甜儿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只知道阿泽哥哥手艺了得,没想到您的手工竟也如此精湛!”

    云澈目光柔和:“段小姐愿不愿放飞这只纸鸢?”

    段甜儿笑着点了点头,云澈陪着她在山间放飞白鹤。

    白鹤在天空翱翔,段甜儿在身侧轻语甜笑,云澈恍然觉得,这五百多载的时光宛如一梦,而此刻,是他迄今为止人生中最惊鸿一瞥的一瞬。

    午间,段甜儿吃了一些灵果后,在树下打起了盹。

    云澈注视着她的睡颜,对识海中的命剑云舒说道:“她们二人一点都不像,对吧?”

    云舒叹了口气:“性情确实完全不一样,但不代表你这次就有机会,对吧?”

    云澈将纸鸢收回空间戒指,心中一阵酸涩。

    小憩片刻后,段甜儿拉着云澈陪她捞金鱼、打水漂、捉蝴蝶、跳石头,玩了整整一个午后。

    若非碰巧一名弟子也没遇见,云澈师尊成为段家小姐知客这个名号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剑宗。

    夕阳西下时,段甜儿忽然情绪*低落,她看着云澈,认真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过,糟糕……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你了。”

    周围的风仿佛停了,云澈脸色微红,低声问道:“为什么说糟糕?”

    段甜儿神色困惑:“我已经喜欢上了阿泽哥哥,不可以再喜欢别的男子。如果同时喜欢上两个人,那岂不是很糟糕?”

    周围的树木沉默了,云澈温声说道:“段小姐,本座比你大五百岁有余,你对本座是否是对长辈的那种喜欢?如果是,那么跟你喜欢桓泽的那种喜欢是不冲突的。”

    段甜儿低头想了半响,点了点头,又欢喜起来。

    云澈将她送回星渊峰,接着返回了云起峰见云殿的静室。

    他取出那幅温婉少女的画像,缓缓凝聚灵力,将纸张点燃。随着轻微的燃烧声,画像迅速化为灰烬。

    云澈的识海中,云舒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澈:“她不是她。”

    云舒更加困惑:“既然你已对她生此心意,为何她说喜欢你时,你却有意引导至长幼之情呢?”

    云澈叹了口气:“这本就是我与她之间最大的跨越。她是位冰雪聪慧却又心思简单的女孩,但凡她有一丝没想明白,我便不能让她走得太近,以免她心生烦忧。”

    云舒夸赞:“哥,你真是个好人!”

    被赞扬的云澈毫无喜悦可言。

    第48章

    当晚,众人在杨宅花厅共用晚膳。席间,陆珩宸收到珏玉真人传来的讯息。

    听闻越桓泽和段甜儿不日抵达此地,最喜悦的当属沐宁和段北念。

    陆珩宸看着沐宁难掩的喜色,表情始终淡淡的。

    #

    第二日,风平浪静。

    午前,沐宁又为杨天齐悉心治疗了半日。明日还需进行最后一次治疗。之后,杨天齐只需每日晨起服用她配制的丹药,一个月后便可康复。

    午后,蒋姽姽迫不及待地与杨天齐共同拆下了一梦浮生中的幻梦石。

    杨天齐眷恋不舍,行此举时倒也坚定不移。

    沈雪凝身受两处贯穿伤,所幸并未伤及骨骼,加之沐宁的丹药有奇效,这一日,她身体已大好。

    #

    同一日的午后,宜州天剑群山的玉芝峰上,段甜儿左瞅瞅,右盼盼。

    半个时辰后,人还真被她找到了。

    段甜儿蹦蹦跳跳地到了那人面前,笑道:“云澈前辈,如此巧,您又是刚刚结束议事吗?”

    云澈微笑:“巧了,不想段小姐也在此处。”

    云舒在识海里一叹:“还真是巧得很,碰巧掐指算出了人家小姑娘的方位。”

    段甜儿闪着小鹿般的大眼睛,声音软糯:“我刚才还在想,要是能遇见您就好了。明日午前,我就要随阿泽哥哥离开天剑山,前往月河镇。之后,阿泽哥哥要去扶风山,不便带我,我只能随哥哥回京城。”

    “我想向您道个别。”

    云澈颔首:“段小姐有心了,祝你一路平安,待回京后,愿你一切顺遂。”

    段甜儿闻言,笑语盈盈:“多谢前辈。等阿泽哥哥结束在扶风山的修行,我会让父亲请他到我家作客。之后,”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待我与阿泽哥哥成婚时,一定邀请您来,坐主桌!”

    云澈识海中,云舒在巨浪中努力保持平衡,大声抱怨:“哥,你心神别晃这么厉……”

    话音还没落,它就被召了出来。

    段甜儿:“哇!好漂亮!”

    悬停在她面前的是云澈的命剑。

    剑身通体洁白,表面流动着如云雾般的朦胧光泽,散发出轻灵而澄净的气息,仿佛白云被凝练成了实体。

    云澈望向段甜儿:“段小姐,可愿随我一同御剑,遨游天剑群山?”

    段甜儿眼中闪出惊喜和向往,却又有些犹豫:“我没有灵力,飞行时万一站不稳,会不会掉下去?”

    云澈唇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放心,很稳的,不过坐下会更舒适一些。”

    他扶着段甜儿坐上云舒,自己坐在了她的身后。

    云舒轻轻一震,腾空而起。随着一阵轻风拂过,云舒如同一朵舒展的白云,稳稳地飞向高空。

    在蔚蓝的天空中,云舒载着二人飞翔在天剑群山之上,云澈悉心向段甜儿介绍下方经过的不同山峰。

    这些山峰各具形态,山气变换万千。

    段甜儿一边欣赏着壮阔的风景,一边聆听层峦叠嶂背后那些或美好悠扬或惊心动魄的故事。

    下方,元澄和天璇感知到云澈在御命剑飞翔,还带着一个女娃娃,他们虽然费解,却也早过了爱管闲事的年纪。

    上方,段甜儿由衷地感叹:“这是我这十六载来最欢喜的时刻,真幸运,我能这样早就遇见您!”

    云澈垂眸:“可惜,我遇见你这样晚。”

    段甜儿未明白他的意思,却恰好说出了令他心头一热的话语:“只要能相遇,就永远不算晚!”

    #

    同一日晚间,赵景在住处收拾行囊。

    越桓泽搬出后,没有新的舍友搬入。

    这正是遵循了天剑宗的惯例,若弟子居内某间居室有弟子跨入金丹境,搬去了师父的驻峰,那么此人的室友便可以独居。

    赵景认为,这是对伴驾有功的一种褒奖。

    昨日,他在集体修习结束后去找越桓泽,得知其将通过传送阵前往月河镇,而月河镇距离他的家乡鱼溪镇仅有一百多里路。

    他已有数载未归家,这次测出七阶灵根的好消息也还未告诉父母。

    今日,他便央求怀远真人,希望能同搭此阵,返家问安。

    怀远爽快地答应了,已与珏玉做好了沟通。

    此时,赵景边收拾行李边想,不知宋师妹正在做什么呢?

    #

    次日巳时,越桓泽、赵景和段甜儿三人被传送至月升林,宋梨领着雪宝和金子正在等他们。

    段北念本要亲自迎接他的宝贝妹妹,但镇中商会举办了一场雅集,诚邀他出席。因此,段甜儿由她的“弟弟”来迎。

    金子扑向段甜儿,段甜儿将它抱起,轻轻摩挲着它:“金子,想不想姐姐呀?”

    三百余岁的金子:“嗷——”

    雪宝围着越桓泽跳来跳去。

    赵景笑道:“阿泽,你的狐朋可是相当念你。”

    宋梨笑道:“不止雪宝念你,它主人只怕更念你。”

    越桓泽垂眸笑了,赵景挠了挠头。

    沐宁要为杨天齐疗愈到午时,届时,众人将在月河镇最大的饭庄月满楼共进午膳。

    时间尚早,四人在林中闲逛,宋梨将此地发生之事细细讲给新到的三人。

    赵景讲述了越桓泽于滚滚天雷下突破至金丹境的壮举。

    宋梨听说竟是经历九重雷劫,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赵景轻轻拍了下宋梨的脑袋:“这就把你惊住了?阿泽实则是双喜临门,破金丹境只是其中一喜。”

    白珠珠在越桓泽的识海里兴奋地翻起了跟头,这第二喜,必定是指越桓泽得了它作为本命法宝。

    它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好闪亮登场了。

    赵景卖了个关子后接着说道:“这第二喜,便是甜儿妹妹!她已入天桓居,与阿泽同住了!”

    白珠珠收回自己险些窜出去的身子,转头就去找紫煌帝剑:“阿紫,你说我要不要出去糊了赵景小儿的嘴巴?”

    紫煌帝剑个头尚小,声音很稳:“首先,不要唤我阿紫,你可以称我紫煌,或称我帝剑。其次,赵景说什么无关紧要。对主人而言,情爱并非首要,重要的是他如今的道业与亘古长存的大业。”

    白珠珠翻了个白眼:“看来上辈子,便是你给了他这种影响,害得他到死还是孑然一身。”

    紫煌淡然回应:“孑然一身有什么问题吗?违反了哪条律法吗?我们做神剑的,哪个不是孑然一身?”

    白珠珠:“泽子他是剑吗?”

    紫煌沉声说道:“主人与其和自己兄长的女人纠缠,倒不如孑然一身。”

    “一辈子的事归一辈子。”白珠珠撂下一句话,面露不悦地窜走了。

    它和紫煌有着独特的交流方式,它们的私语并未让越桓泽听到。

    月升林中,一时无人回应赵景。

    越桓泽虽然不清楚此事为什么能称为一喜,但觉得这个事实赵景倒也没说错,他也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段甜儿脸蛋红扑扑的,带着金子和雪宝去了一旁玩耍。

    宋梨当场石化,石化中她看见了段甜儿娇羞的脸庞和越桓泽从容淡定的神情。

    石化壳碎了,她急忙将赵景拉到一旁,追问起来。

    赵景为宋梨梳理了一番越桓泽和段甜儿之间的情感脉络,最后总结道:“阿泽看似洒脱,实则拎得清着哩!”

    他目光深邃,语气笃定地继续说道:“段氏不仅在凡尘富可敌国,亦垄断着九州的阵法资源,在修仙界也是响当当的一流世家,可谓兼具红尘与仙门的成功与荣耀。”

    况且,甜儿妹妹简直是无敌可爱,阿泽自然巴不得做段家的乘龙快婿。”

    宋梨想起了越桓泽对白婉儿之事的态度,心中暗道:越师兄可真俗,真没意思。幸亏自己对他已没了那份心思,宁儿的一颗心也不必再放他身上。

    思定后,宋梨轻轻一脚踹向赵景:“你真是个大聪明!”

    #

    正午时分,众人陆续到达月满楼,落座于最豪华的雅间内。

    明日一早,天剑宗一行将前往扶风山,段氏兄妹将启程返京,这场宴席便是告别宴。

    酒过三巡,气氛轻松,众人交谈自如。

    原定计划中,宋梨与沈雪凝皆要随队前往扶风山。

    此时,宋梨向陆珩宸请示,欲随赵景一同前往鱼溪镇,再与其一同返回宗门。

    陆珩宸点头应允,叮嘱二人一路小心。

    几日前的一夜长谈,沐宁已知晓宋梨对赵景的情愫。听宋梨说,方才月升林中,那傻小子忐忑不安地发出了邀约,邀宋梨随他返家。

    沐宁舍不得与宋梨分离一载,但见宋梨与赵景情愫日增,心中更为他俩欢喜。

    很快,沐宁欢喜不起来了,宋梨在她耳畔低语,将从赵景处得知的越桓泽与段甜儿之事一一转述。

    沐宁抬眸看向座位毗邻的越桓泽和段甜儿,段甜儿正亲自给越桓泽布菜。

    宋梨安慰沐宁道:“我先前也曾被越师兄的容貌迷住了,现在发现,人的内在远胜于外表。”

    “就像赵景,虽然长相平平,但……”她低头浅笑,话锋一转,“再比如陆师兄,相貌与越师兄不相上下,如今看来,更有内涵。”

    沐宁对宋梨笑了笑,目光投向越桓泽,心道:若是你抓紧时间好好解释一番,倒也不算晚。

    第49章

    宴席结束后,众人到了街上,段甜儿邀请越桓泽一同逛街,宋梨喊沐宁和赵景去月升林遛狐狸。

    沐宁:“梨儿,你和赵师兄去吧,我有些东西要买。”

    宋梨皱了皱鼻子,与赵景带着两只狐狸走了。

    陆珩宸:“游肆南地,倒也耳目一新。”

    沈雪凝抢话道:“陆师兄,那我陪你逛逛。”

    陆珩宸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沈师妹,明日要行远路,你还是回房再休养半日,养精蓄锐吧。”

    沈雪凝垂头丧气地随着段北念和杨号主夫妇回杨宅,月河镇最繁华的街道上留下了各怀心事的四人。

    段甜儿此刻的心事正是她的生平快事——买、买、买!

    小京妹子满目新奇,只道沿路商铺虽不及京城的旺铺那般气派奢华,所售物品却充满了浓郁的岭南特色。

    段甜儿与沐宁并肩走进一家又一家商铺,越桓泽和陆珩宸耐心跟随其后。

    沐宁有些心不在焉,段甜儿则兴致盎然地入手了几十件藤编制品,为母亲和嫂嫂挑选了不少当地绣品,还购买了一套红木雕花家具,交代店家由水路运至京城段府。

    众人走出一家皮货行时,一驾马车疾驰而过,沐宁侧身时,小手不小心碰到了越桓泽的手,越桓泽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段甜儿见马车远去后两人的手仍未分开,不禁回想起玄灵山上越桓泽对自己的警告,好心提醒沐宁道:“宁姐姐,你可不能这样拉阿泽哥哥的手,他会不悦的。”

    沐宁还未做出反应,越桓泽倒是一惊——自己怎么就又忍不住牵起了沐宁的手?当着段甜儿和陆珩宸的面这般唐突她,太不应该了!

    他赶紧松了手,却也舍不得放,虚虚罩着。

    沐宁感到握力一松,先行收回自己的手,面上风轻云淡。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窜到紫煌帝剑面前:“阿紫,你看见了吗?真是气死我了!”

    紫煌翻了个面,懒得搭理它。

    白珠珠叹了口气:“你正面和背面长得不是一样的嘛。”

    街市上,四人走进了一家首饰店,店内陈列着各色裸珠与华美的珍珠饰品。

    越桓泽浅笑,他此刻的心事正是找到这样的店铺,买裸珠给沐宁做首饰。

    沐宁前些日子忙于调查,未曾得空逛饰品店,如今见到琳琅满目的珍珠首饰,不禁生出爱美之心。

    一支发簪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那发簪通体由粉金打造,簪头塑成莲花形状,花瓣上镶嵌着几颗淡粉色的珍珠。

    簪头的顶端,两粒白色珍珠以银丝悬垂在花瓣边缘,宛若露珠在晨光中轻轻滑落,散发出清润的光泽。

    沐宁心道:粉金与莲花的清雅有所冲突,但滑落的露珠实在灵动,总算是瑕不掩瑜。

    她伸手去取发簪,不曾想与段甜儿的手撞在了一起。

    两位佳人同时看上了这件首饰,沐宁没有容让的打算,段甜儿决定公平竞争,笑嘻嘻地唤越桓泽:“阿泽哥哥,你快过来看看,这发簪更配我,还是更配宁姐姐?”

    越桓泽走了过来,目光一下子落在簪头的“露珠”上,他的设计灵感受到了启发,眼中浮现出一丝赞赏。

    他又审视了发簪的整体配色,微微皱了皱眉。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身着青色衣衫的沐宁与身着金丝绣服的段甜儿,评价道:“这发簪,与甜儿小姐更相衬。”

    段甜儿欢天喜地去结账,沐宁转身去看其他首饰。

    白珠珠在识海里呼喊道:“泽子,我先前觉得你见心上人时不带嘴挺不妥的,现在嘛,我认为,如果你有嘴不好好用,那还不如不带嘴!”

    越桓泽:“我是实话实说呀,那发簪别致,却也落了俗套,哪里配得上沐师妹。我刚才倒是得了个巧思,一会儿我买些珍珠,回宗门后给她做一支簪子。”

    白珠珠:“我能不能求求你,把你的打算告诉沐宁!”

    越桓泽:“现在有什么好说的,待我把礼物做好,送她便是。”

    白珠珠:“……”

    段甜儿又在店里为母亲和嫂嫂各选了几件首饰,沐宁却没有再遇到心仪之物。

    出了首饰店,沐宁说道:“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她扫了一眼越桓泽,随口问道:“你们呢?”

    陆珩宸:“沐师妹,我与你一道回。”

    段甜儿摇着头笑道:“我还想喝椰汁,吃糯米团子呢,可不舍得这么早回去。”

    越桓泽心中惦记着挑选裸珠为沐宁做首饰,要给她惊喜,不能让她此刻便知晓。

    见沐宁要走,段甜儿要留,他乐乐地说道:“甜儿小姐,我陪你再逛一会儿吧。”

    #

    沐宁回到房间后,风轻云淡的表情立刻消失了,眼中掉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她取下头上的粉玉簪,几次想摔在地上,上上下下比划了好几次,最终收进了灵蚕荷包,喃喃自语道:“越桓泽,你这么想入赘吗?做当朝一品殿阁大学士府的赘婿,比做幻阵阁的赘婿差吗?”

    “是了,我家中没有段家逆天的阵法资源,但我可以一辈子给你炼丹,喂你吃药。”

    #

    第二日一早,众人在月升林分别。

    段甜儿昨日抱着两只大椰子和越桓泽一起去了幻阵阁月河镇分号,在号中挑选了不少高阶阵法图,这会儿分发给大家。

    沐宁不禁感叹,这个小妹妹,真是大方得让人无话可说。

    段府一行人马先行出发。其后,宋梨与赵景踏上了通向鱼溪镇的官道,预计午后抵达,到达后将住于赵景家中。

    沐宁、越桓泽、陆珩宸和沈雪凝送走其他人后,启程前往扶风山。

    四人全速前进,当晚便能到达。

    沿途有多个城镇,未免惊扰凡人,雪宝化为了玉兽环。

    路上,沐宁问越桓泽:“越师兄,听说甜儿妹妹随你住进了天桓居,是星炼真人的安排吧?”

    越桓泽:“家师本不欲答应,在我劝说下他才应下的。”

    沐宁:“……”

    陆珩宸:“越师弟是有了心仪之人吧?”

    越桓泽心道:明知故问,如果我没弄错,你我心仪的是同一人吧。

    他觉得这问题实在无聊,但为了避免冷场,还是点了点头:“没错。”

    沈雪凝一心给越桓泽和沐宁助攻:“不知越师弟心仪的女子是谁?”

    越桓泽情不自禁说道:“远在天边。”

    陆珩宸:“段府的马车行得还不算远。”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惊呼:“不好,泽子的意思被陆珩宸给带跑偏了!”

    越桓泽没搞懂陆珩宸搭话的逻辑,但他此刻顾不上那么多,情不自禁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心上人。

    沐宁也望向越桓泽,心中理不清头绪。

    他对她生情,为她付出良多,可他如今的种种表现又像是已被段甜儿吸引。

    究竟,他更倾向于谁?

    沐宁柔声说道:“越师兄,这次我炼制的解毒丸成功解除了尸毒,今后,我会炼出更好的丹药,定有你需要的。”

    越桓泽想到自己拥有了白珠珠,回宗门后便要为沐宁打造本命丹炉,沉声说道:“沐师妹,你尚未拥有本命丹炉,难以炼制高阶丹药。”

    沐宁心中一声碎裂。

    好啊,竟敢当着她的面这般瞧不起她!

    沈雪凝这下明白了,天赋绝艳、才智卓绝的越桓泽,在沐宁面前竟是这样一个呆子。

    她不死心,又问沐宁:“沐师妹,不知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沐宁断然说道:“没有!”

    沈雪凝心头一凉,陆珩宸的机会竟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大很多。

    听沐宁答得斩钉截铁,越桓泽一阵失落,随即心道,沐宁对他生出几分亲近,却远未倾心于他,是他自己不够好。

    他并不气馁,心中愈发坚定,回宗门后第一个要做的,便是亲手锻造出沐宁的本命丹炉。

    陆珩宸心情不错,神情淡淡。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对紫煌帝剑私语道:“泽子他多机智的一个人呢,怎么到了感情之事,竟如此不开窍?”

    紫煌帝剑刚才个子长得特别快,心情愉悦,认真答道:“若是在感情上太开窍的话,大业能搞好吗?”

    白珠珠费解:“我说,这二者有什么矛盾吗?”

    紫煌帝剑的语气发人深省:“你倒是开窍得很,可你这万载来的修为呢?”

    白珠珠撇撇嘴:“你怎么不看看陆珩宸?他修仙和开窍冲突了吗?”

    紫煌帝剑自豪地说道:“上一世,珩宸神君立于万神之上,又得宁妃相伴,却始终在主人之下。”

    白珠珠不禁皱了皱眉:“泽子若是像上辈子那般孤寂,不遗憾吗?”

    紫煌帝剑的声音低沉而深邃:“不遗憾!此事你不要插手,你我这样的岁数应该懂得,情爱也好,孤寂也罢,皆是一种选择,皆是生命的一部分。”

    若不是紫煌身量尚小,白珠珠真想给它跪了。

    白珠珠又对着越桓泽大声嚷嚷:“泽子,我能不能现在现身,用我的樱桃小嘴,替你这张笨嘴巴,把话给沐宁讲清楚!”

    越桓泽掐了掐眉心:“你消停点吧,我与沐师妹之间并无误会,不许你多管闲事,不然我把你轰走!”

    第50章

    四人继续赶路。

    越桓泽忍不住对沐宁说道:“沐师妹,请你戴上我做的玉簪,可好?”

    沐宁:“不巧了,我放在弟子居房中,并未带来。”

    越桓泽目光一顿:“可我到达那日,你还戴在头上。”

    沐宁翻了个白眼:“呵呵,那定然是你看错了。”

    沈雪凝轻笑道:“沐师妹,前几日,我见你日日戴着一支淡粉色玉簪,还时不时抬手摸上两把,却不知竟是越师弟送的。越师弟,你可真是好心思呀!”

    陆珩宸淡淡说道:“我倒是未曾见沐师妹佩戴过粉玉发簪。”

    越桓泽睫羽轻颤:“沐师妹,若是款式不合你心意,待回宗门后,我再为你造一支更好的。在此之前,可否请你先佩戴这支?”

    沐宁的心被他长而密的睫毛扇得痒痒的,手不由自主地向灵蚕荷包摸去。

    陆珩宸语气闲适:“那只粉金莲花发簪,想必段小姐定会每日佩戴。”

    沐宁收回手:“抱歉了,越师兄,我确实没带来。”

    #

    日落时分,四人到达了扶风殿,他们入山门时有侍者通传,此时扶风山主正在殿内等候。

    扶风山主端坐于殿内主座,背脊挺直如松,高冠束发,乌发间隐约可见几缕银丝,身着一袭暗青色道袍,袍上绣有银丝风纹。

    他的相貌在四十五岁左右,脸庞瘦削,眼窝深邃,眼神冷峻,嘴角两侧有明显的法令纹,气质肃穆。

    四人拜见扶风山主,随后依次上前,恭敬地通报姓名。

    扶风山主对陆珩宸、越桓泽和沐宁略一点头,低沉的声音响起:“尔等天资卓绝,实乃宗门之幸。既入吾山修行,吾自当亲自指点。”

    他看向沈雪凝:“汝可自行静修,此间灵气氤氲,于汝修为当有助益。然吾道法玄奥,恐难为汝开示。汝若心有芥蒂,来日破晓,自可飘然远去。”

    沈雪凝闻言,面色一白,念及陆珩宸与沐宁将在此共处一载,迅速做了打算——才不要飘然远去,就要守在这里。

    她轻咬红唇,谨声道:“禀告山主,晚辈愿留贵山自行修炼,绝不会打扰到您指点三位同门。

    “甚好。”扶风山主召来一名近侍,吩咐道:“羽昊,翌日起,由汝引导沈雪凝遍览山中修炼之所。除吾特设修炼场与宝库外,一应修炼所需,皆可任其取用。”

    羽昊领命,沈雪凝躬身道谢。

    扶风山主召来另一名近侍,吩咐道:“泉林,由汝引导陆珩宸、越桓泽、沐宁,翌日拂晓,带诸卿至吾特设宝库前。”

    泉林领命,三人躬身道谢。

    扶风山主命众人退下,羽昊与泉林为四位来客安排了简单的膳食,而后指引他们去往各自的房间。

    #

    第二日一早,沐宁、越桓泽和陆珩宸随扶风山主进入宝库。

    放眼宝库,沐宁心中震撼,瞥了一眼越桓泽,见他望向宝物的神情专注。

    腹诽道:果然是个重利之人。

    她又细细看向库中仙品,如果她面前有面镜子,她会发现自己的目光比越桓泽的更专注。

    曾在潭下秘境中见到的天才地宝,在此处几乎都能找到。

    天幻琉光草、月影藤花、冥灵花、紫云灵芝、神元果、凝魂花、朱丹藤、金麟叶……还有琳琅满目的各类灵石、矿石、宝石、仙丹、玉露,数不胜数,令人眼花缭乱。

    陆珩宸的神色一动,心中暗叹,元澄宗主曾拥有三支千年血参,如今只剩两支,而这里竟有几十支。

    被珏玉真人视作无上珍品的灵蚕丝,这里更有一只柜子,塞得快要溢出来……

    扶风山主轻咳两声说道:“吾今赐尔等见面礼,尔等将佩剑取出。”

    “嗖”、“嗖”、“嗖”三声脆响后,三人分别手托昆山玉刃、魂铸、云梦翎。

    扶风山主抬起左手,召来昆山玉刃,审视后,右手朝库中宝物一挥,十余颗各色灵石与宝石腾起,飞至昆山玉刃周围。

    他左手持剑,右手结印,将灵力注入剑体,灵石与宝石由灵力牵引,缓缓融入剑身,与之合一。

    剑光愈加璀璨,剑气愈发强劲,一股强大的剑威自宝剑中倾泻而出。

    除了未觉醒剑魂,此剑之强悍已直逼命剑。

    扶风山主左手一挥,昆山玉刃回到陆珩宸手中。

    随后,他依次召来魂铸与云梦翎,向剑中注灵,分别融入不同属性的灵石与宝石。

    扶风山主将升级后的佩剑返还越桓泽与沐宁后说道:“尔等佩剑已可承尔等日益增长之修为,纵至化神之境,亦无碍矣。”

    三人致谢,收回佩剑。

    “此乃吾赠尔等之第二礼。”

    扶风山主右手一挥,三枚空间戒指自宝物中飞来。

    三人致谢,将戒指佩戴在各自左手的无名指上。

    “此和光丹尔等旬服一颗。此乃吾赠尔等之第三礼。”

    扶风山主右手再次一挥,一排水晶匣盛着丹药飞来。

    三人致谢后,各将三十六颗和光丹收入空间戒指。

    扶风山主目光轻扫沐宁左腕的玉兽环,右手又是一挥,此次飞来十二枚灵果,他对沐宁说道:“汝当静心参玄,逢月末可召灵狐现世一次。此月华灵果,可助灵狐凝练真元,月赐一枚,乃吾赠狐之见面礼。”

    沐宁致谢后,将灵果收入空间戒指,雪宝在兽环中拼命作揖。

    越桓泽识海中,白珠珠咋舌道:“泽子,你说好不好笑,连狐狸都有见面礼,沈雪凝却没有,扶风山主行事是否过于我行我素?”

    越桓泽:“闭嘴。”

    白珠珠还没说够:“你们三人这次行大运,搭上这样又强又富的靠山。啧啧,我看这一载时间,他用天材地宝,把你们砸也要砸入元婴境。”

    越桓泽:“要不,你去找紫煌玩一会儿?”

    白珠珠:“行吧。”

    紫煌帝剑:“……”

    扶风山主素来严肃,却不故弄玄虚,赠礼完毕后解释道:“此间所藏,少半乃吾千载所积,余者为吾师兄虚玄上人飞升前所赠私藏。其藏又承自历代宗主,积淀已近万载。依我宗门训,宗主私藏可不必归公,虚玄师兄遂尽付珍品于吾。”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忍不住又开始吐槽:“我那个去,这也忒偏心了!其他人皆是将私藏传给下任宗主,这虚玄上人不传给自己的徒弟元澄,而是尽数给了他的师弟。这得有多偏爱!”

    越桓泽:“一边玩去。”

    扶风山主肃声宣布:“少顷,泉林将引尔等于山中各处走动,翌日起,玄修当入正轨。”

    他目光扫视三人,接着说道:“今颁修行之制,尔等当谨记恪守:逢晦日定为休沐之期,允尔等于山中自在休憩,然需谨记,不得擅离山门。”

    “逢望日则为试炼之期,尔等须合力诛灭后山禁牢所囚之千年凶兽。此间凶兽,皆为吾亲手擒获,曾祸乱人间,死不足惜。”

    “其余时日,尔等须于辰时二刻至吾特设修炼场,戌时三刻止。吾将亲临指点,望尔等勤修不辍。”

    三人恭谨领命。

    #

    沐宁、越桓泽、陆珩宸跟随泉林在扶风山中行走。

    扶风山四季如春,山势雄浑博大,后山的不同山洞分别关押着几十只凶兽。

    山主亲设法阵,隔绝了兽洞内外的声音与气息,而当泉林逐一介绍时,三人皆感知到洞内传出的骇人威势。

    离了兽洞,泉林将三人引至一处温泉,对沐宁说道:“此前山中未有女弟子,除山主享私泉外,其余弟子皆用此泉沐浴。今后,若是沐修士和沈修士有需,请提前知会我或羽昊,我等将安排清场。”

    沐宁致谢,他接着说道:“现已介绍完毕,三位可在山中随意走走,今后的膳食我会安排送至各位房间。切记,明日辰时二刻前,诸位需到达后山修炼场。”

    泉林离开后,三人边走边聊。

    沐宁疑惑地说道:“扶风山主持八阶灵根,又有如此多天材地宝,从刚才他升级咱们的佩剑,以及他亲手所擒的悍兽来看,其修为深不可测。情愿每日亲自督导咱们修炼,又说明他极为勤勉。”

    “按理说,他应与虚玄上人先后飞升才对。再怎么机缘未到,应已进入化神境,怎会还停留在元婴境呢?”

    越桓泽思索片刻后推测道:“在极少数可能的原因中,最有可能的,是他的道心已碎。”

    沐宁一怔:“这……若当真如此,是何原因令此等强者道心崩塌?”

    越桓泽摇了摇头。

    陆珩宸的师父珏玉真人深得元澄宗主信任,因而知晓宗门诸多隐秘之事。

    他对陆珩宸和沈雪凝格外偏爱,曾破例为二人讲述过一些扶风山主的往事。

    陆珩宸为沐宁释疑:“据家师所言,虚玄上人极为疼爱他的两名师弟——扶风山主和已故的风颂前辈。千载前,金丹境的扶风山主和风颂前辈曾共同进入过一处秘境,最终只有扶风山主一人走出。”

    “自那以后,他虽勉力破元婴境,*却也再无法更进一步。千载来,他隐居于扶风山,与宗门极少走动,直至近日邀约我等前来。”

    沐宁眉心微蹙:“昔日,秘境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珩宸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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