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当然有点庆幸，因为这次完全免费。
其次，还是慌张。
第一次的狼狈让她心有余悸，也让她充分认知到，冲浪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万一这次还是不行怎么办？
教练会气死吧……
夏榆不敢想象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脸色会有多黑。
“之前教你的那些基本动作都还记得吧。”船开到了既定位置后，对面这位很可能黑脸的教练问道。
夏榆轻咽了下口水，点头：“我都记得的。”
“行，现在可以下水了。”
“噢……”夏榆走了几步，又停下，“教练。”
许白砚垂眸：“怎么了？”
“等会如果我没站起来，你……能不生气吗？”
许白砚：“……”
“主要是我怕你一生气，我更紧张了。”
许白砚眸子微眯：“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会生气的吗。”
不确定。
上次他虽然没有生气的样子，但她的体验不是很好。
夏榆干巴巴道：“我是说……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许白砚哼笑了声：“那就好好努力。行了，下去吧。”
“……噢。”
夏榆今天穿的还是之前买的黑色冲浪服，包裹地很严实。
下了水后，她按照之前的记忆做好了起始动作——双手伸直，抓板，前脚放板中央，后脚靠近尾部，勾着脚背……
而许白砚坐在船尾，平静又严肃的眼神像个无情的审判者。
“等会仔细听我的话，船开了也注意我的声音，不要紧张走神，能做到？”
夏榆觉得他现在是在赌自己的“教学职业生涯”，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许白砚还是不放心，又重复跟她讲了一遍所有细节之后，才让方源开船。
浪随着船的行进开始涌起，夏榆再次感觉到脚下的阻力。
“……核心收紧，手往下压……重点在前脚……蹲住不要站，对……”
她这次是很认真地在听许白砚说话了，也按照他的指引做事，但大概是刚下水不适应，划了一段后还是摔进了水里。
她没敢看许白砚，在船回来后自觉地回到板前，做好预备动作，准备下一次。
“右浪，走。”
浪花再次袭来……
第二次，第三次……
每每她已经站了起来，还是无法坚持一会就又摔倒在水里。
等第三次湿漉漉地从水里冒出来后，夏榆再次感觉到了上一次的沮丧。
并且，还有一丝恐慌。
她轻抿了一下唇，抬眸看向由远至近的尾波艇，和游艇尾部一身黑的男人，觉得自己这会不如沉入海里得了。
但身上的救生衣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能看着许白砚离她越来越近了，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夏榆有点怕，怕他说不好听的话。
但也阻止不了什么，只得闭嘴不吭声。
许白砚则站在船尾深思了半晌，脑子里复盘着刚才她为什么会摔下水这件事。
大概率是她手拽绳拽得太使劲，整个人核心不稳？对就是这样。要不是她人往前倾了，这次肯定不会有问题。
看来是又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许白砚皱了皱眉头，已经忍不住想训她“又摔下水”这件事。
结果一低眸，看到水里的人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睫毛……连眼睛也是。
眼睛进水了吗？
不对，那是她自带的水光，可怜兮兮的。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她已经要哭了？
意识到这件事，许白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但方源之前说什么来着……学生要鼓励，要安慰，要激发她的信心。
这好歹也是他第一个学生，作为老师，是应该这样做一下。
但要说什么？
许白砚觉得很为难，所以最后蹲下时，显得欲言又止。
夏榆的视角里，他看起来实在像是憋着什么骂人的话，心口一抖道：“教练……对不起啊！”
她的眼睛水润感更明显了。
许白砚轻吸了口气，微微有些僵硬地拍了下她的肩，挑拣着说：“这次摔得很轻，已经很棒了。”
夏榆：“……”
不远处的方源：“？”
“而且刚才你已经站起来了，只是有几秒人突然往前倾，没平衡住，能感觉到吧？”许白砚觉得自己已经鼓励完了，开始分析。
夏榆闷闷嗯了声。
“你先别哭，我也没凶你。现在就复盘一下，防止你下次又出现这个问题。”
“我没哭。”夏榆睁大了眼睛，认真道，“教练，我没那么爱哭。”
“你不爱哭？上次眼睛红了，这次又泪汪汪的，你不爱哭谁爱哭？好了，准备再来一次吧，这次你一定要稳住核心，等会要看我这边。”
许白砚示意她的姿势摆好。
夏榆张了张口，连辩解的时间都没有了，慌里慌张地抓好了板。
“方源，右浪。”
“好嘞。”
尾波艇启动。
夏榆也没时间沮丧了，立刻全神贯注。在浪涌起的时候，抓住时间，踩在了板上！
“蹲住。先别站，稳住……”
夏榆听着许白砚的声音，平衡着自己的身体。
“好，慢慢起来，重心放在前脚油门……”许白砚按压着牵引绳的角度，“对，就是这样……看我这。”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夏榆这次终于找到了平衡点。
冲浪板在浪上滑动着，她没有往下摔。
她竟然没有往下摔？！
“教，教练——”
“看到了，保持住，看我这个方向！”许白砚起身拉住绳子，沉声道，“夏榆，看我。”
看他。
看他。
夏榆心跳如鼓，像要蹦出来一般。
目光随着声音望过去，看到许白砚就站在她不远处，他穿得很严实，外套的帽子戴在他的鸭舌帽之上，拉链完全拉到了顶，遮了半截下巴。
也因此他的眼睛会格外明显，浅浅的棕色，映着海天的蓝。
……好好看。
夏榆知道这会自己不该走这个神，但莫名其妙就被那个眼睛吸了过去。
不行不行，专心，专心！
她强迫自己把许白砚当成一个把杆，盯着这个把杆，保持着自己的方向。
“你现在试着把一只手放掉。”
夏榆提着一口气，松开了一只手。
还在划动！
她忍不住雀跃道：“教练，我可以了！”
女孩因为过于开心而兴奋，眼睛都笑弯了，让人觉得她是做成了什么惊天大事，也忍不住跟着开心。
于是许白砚嘴角轻扬了下，适当鼓励道：“恩，这次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而后又切换到了视频模式。
“给你拍视频，另一只手也松了吧。”
夏榆会意，完全松开了手上的牵引绳。
绳子被收走，她微微躬身在板上，竟然还能稳住。
她成功了，真的跟在游艇后冲起了浪！
原来，冲浪是这样的感觉啊，突破了乏味的牢笼，刺激到肾上腺素完全飙升，整个人像飞跃在偌大的海洋上，自由自在！
“教练！我这次是不是真的真的成功了！”
“恩，对。”许白砚拿着手机视频拍摄，“嘚瑟，小心又——”
啪。
滑动了一段的夏榆英勇入水。
许白砚微顿，嗤笑了声，像早料到一般地说完后半句话，“小心又摔下去。”
.
有了这次的成功，后续夏榆又尝试了几次，且每次都比上一次脱绳滑动的时间更长。
她一下子感觉到了冲浪的乐趣，一直到游艇回程，都还在津津有味地回味着。
“教练，我是不是还可以，我觉得我下次我能做得更好。”
“平衡我找到了，我知道怎么样能保持住了。”
“我感觉冲浪好好玩，下次叫我朋友一定也来试试。”
……
回summer的路上，夏榆难得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话。
许白砚也难得没有觉得话多的人烦，心情愉悦地给程立何家森等人都在的群里发了句话：【教会学生，轻轻松松】
何家森：【哥，你好像最没资格说这话吧】
程立：【是夏榆学会了吗？】
kk：【你带她去冲浪了啊？】
许白砚：【@浪里小森，我没资格？方源还没告诉你们，我学生已经能脱绳了吗】
许白砚：【@大船长小方，出来说话，这次怎么哑了】
许白砚：【对，我带她去冲浪了。我教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学不会[微笑]】
程立：【[大拇指]】
方源：【来了来了，我做证，这次我们砚哥十分温柔～】
kk：【哈哈哈帮拍照了嘛？】
……
许白砚当然没忘记拍照这件事，来玩尾波的很多人就是冲着拍照好看来的，这也是套餐里的服务内容。
“你照片和视频都要的吧？”他转头问边上的人。
夏榆点头，“要，我想留作纪念。”
说着，她赶忙切出了微信的二维码，“加这个。”
说完后意识到什么，突然又往回收了收。
许白砚看了她一眼：“你这是要加，还是不加？”
夏榆上一秒觉得自己有点冒昧，因为不加微信隔空投送也是可以的。毕竟，有些人也不是很喜欢不熟悉的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
“能加吗？”夏榆犹豫了下，抬眸看向许白砚。
视线交汇，这个距离他的瞳眸清晰可见，夏榆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视线：“那，投送也行——”
嘀。
手机扫码的声音。
夏榆再次看过去时，许白砚已经点了加好友，收起了手机。
“回去后传给你。”
“啊……可以的。”
.
回到summer，夏榆出去吃了顿午饭。
吃完饭没多久kk就回来了，她开车送她去医院做了下健康证所需要的检查，而后跟她一起去她现在住的民宿退房，把她的大行李箱搬到了之后要住的地方。
kk他们开的这家民宿还挺大，纯白色的外立面，有个大院子，院子里还有个小型的泳池。
夏榆特别满意这个住所，这里大约有二十多个房间，她的房间在三层，从阳台上望出去，还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
忙了一天还冲了一个小时的浪，她身体后知后觉感到疲惫。
kk走后，她便躺倒在床上，享受地看着爬了一半地板的阳光。
叮。
叮叮叮叮——
突然，手机连续性地响了一阵。
夏榆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刚加上不久的许白砚给她发了很多图，其中还有两条视频。
今天下午一直在跑动，差点忘记照片的事！
夏榆一一点开图片。
恩……照片拍的质量实在不怎么样，要么是角度奇特，要么是她的表情管理没有做到位。
果然不太能寄希望于男生拍的照片。
不过好在视频挺好，一长段里，她能找到十多秒自己熟练滑行在浪上的模样。
我天，这是她吗，这也太帅了！
夏榆过于兴奋，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自己冲浪的样子，还给林莹转发。
过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也没给许白砚一个回复。
今天这次免费的教学，她得感谢他。
不是他“逼”着的话，可能她真的不想再去冲浪了。
【教练，收到了，谢谢！】
许白砚没有立刻回复，夏榆等待期间随手点进了他的头像。
他的头像是个黑白色的冲浪板一角，看着挺简约。
名字就是一个x。
朋友圈……空的，没有内容。
跟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倒是挺相符，有些冷冷的。
夏榆想了想，备注：冷酷教练
【我靠，好帅啊！你学会了！】就在这时，林莹给她回复了消息。
夏榆切出来回复：【恩，学会后发现找到技巧也不是很难！】
林莹：【怎么突然又去了，是跟之前说的那个帅教练吗！】
夏榆：【是他。因为我没学会的缘故，他说给我免费一次，包教会。结果我真的会了】
林莹：【我去，还有这种事？】
夏榆：【是啊，他人看着有点难接近，但实际还挺好的，前两天大概有点误解】
林莹：【又帅又心地善良！真好！冲吧姐妹，不要什么宋予安了，跟帅教练来个浪漫的夏日热恋！】
没想到林莹突然冒出这话。
夏榆愣了愣，脑子里瞬间出现了许白砚的眼睛，而这双眼睛搭配上夏日热恋这种字眼……
好惊悚！
她的脸蹭得一下就红了，快速回复道：【你瞎胡说什么呢】
林莹：【没瞎胡说，宋予安跟他喜欢的人双宿双飞去了，你又为什么要吊死在他身上。榆啊，年轻气盛的时候不要搞什么暗恋啦！这年头不流行！享受情爱，疯狂来一回不好吗！！】
喜欢的人，双宿双飞。
夏榆心口狠狠抽动了下。
她沉默片刻，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
喜欢的人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她确实不能再想着他了……
至于情爱，疯狂？
开什么玩笑……
这种陌生的字眼，就不可能出现在她平静而寡淡的人生当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