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母亲跟宜妃很是相似,母女俩都是艳丽挂,保养得很好,佟清容在慈宁宫的时候,孝庄还夸赞了宜妃母亲一句,“真是看不出已经五十了,日常用的什么保养?”
宜母笑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并没有特地保养,但日常偶尔用些面脂,另外则是,奴才爱吃羊肉,兴许是羊肉滋补,所以奴才才不见老。”
“那可跟我们口味差不多,回头哀家就让御膳房给你们送些好羊肉去。”孝庄乐呵呵地看向皇太后,“咱们蒙古的羊肉可比关内的好。”
皇太后微微颔首,笑容很是腼腆。
她对上佟清容的眼神时,脸上露出些许局促,然后飞快低下头去捻动手上的佛珠。
“齐夫人可爱吃羊肉?”孝庄是个妥帖人,跟宜母寒暄几句话后,便看向德妃母亲齐佳氏。
齐佳氏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双手绞在一起,坐在凳子上,半边身子都僵着。
“额涅……”德妃低声提醒了一声,齐佳氏不知怎地,估计也是没听见,没答应。
“齐夫人?“孝庄笑呵呵地再次喊了一声。
齐佳氏旁边的宫女不动声色地推了她一下,齐佳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身子哆嗦一下,抬起头,“爱、爱吃。”
“既然爱吃,那回头哀家也送你们一些。”孝庄白净的脸上满是笑容,“你们难得进宫,来待几天先适应适应,至于宜妃德妃,你们俩可不许多吃羊肉,羊肉性燥,你们又是双身子,这东西可吃不得。“
宜妃德妃连忙答应一声是。
她们其实就是来走个过程,领着自家额涅见了宫里几位主子,就回去了。
佟清容反而留了下来,她会说蒙语,便跟皇太后搭讪,问起那奶糕可制出来了。
这边人没那么多,加上佟清容这一个月来往慈宁宫走动的勤,皇太后便对她没那么抗拒,轻轻点了下头,“布和很喜欢。”
“布和?”佟清容刚开始没明白这是谁。
孝庄道:”是五阿哥的蒙古名,意思是结实,要我说,那孩子真是结实得不得了,跟牛犊子似的。“
没了外人,孝庄也不一口一个哀家了,摘了指甲套,歪在炕上,还捏着桌上的葡萄往嘴里送。
佟清容看见这一幕,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想,这不就是万岁爷在自己那边的模样吗?
这对祖孙倒真是一样的。
“对了,五阿哥呢,”孝庄左右看看,“这会子怎么不叫他出来?”
皇太后腼腆地说道:“孩子还在睡觉。”
还在睡觉?
佟清容看了看外面的大日头,日上三竿了还睡着?
皇太后似乎看出佟清容的意思,涨红着脸解释道:”五阿哥这孩子特别孝顺,昨晚上给我打扇,熬了一晚上,今早上才睡着,我就让他多睡一会儿。这孩子也是可怜,到了明年,就得去上书房,姑母,你看,要不让皇上把孩子们上学时辰安排得晚一些,我听说都得丑时起身,这也太早了。“
佟清容瞧见孝庄脸上明显露出无语的神色,拿起杯子战术性喝水,遮挡唇角的笑意。
首先,一个五岁孩子给你熬夜打扇,想也知道不可能。
这话是哄鬼呢。
其次,之前的孩子上学都这个时辰,你不心疼,轮到五阿哥了,你心疼了,这偏心的也太明显。
再其次,万岁爷对皇子教育重视得紧,这事谁不知道,皇太后不愧是皇太后,就是莽。
孝庄道:“这事你自己跟他说去。”
皇太后脸上露出为难神色,佛珠放在红漆小桌上,“我不敢。”
“你不敢,就让我去啊。”孝庄没好气。
皇太后道:“那您是我姑母嘛。”
孝庄:“……”
这糟心的话,真是叫人没法说。
孝庄见佟清容在旁边憋着笑,她老人家坏心眼一动,拿扇柄指着佟清容,“你把这事拜托给皇贵妃吧,叫她去办。”
眼看皇太后瞧了过来,佟清容头皮发麻,立刻道:“臣妾也是无能为力啊,四阿哥都读了半年,一日比一日瘦,臣妾也心疼,可汉人有句诗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1】。这孩子多读书,多吃苦,肯定是好事。”
皇太后盯着她,就在佟清容以为皇太后生气的时候,皇太后摇摇头,“什么宝剑我听不懂。”
佟清容仿佛听见几只乌鸦横空飞过,发出嘎嘎嘎的笑声。
差地忘了,您是文盲来着。
“也就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皇太后皱眉,摊开手道:“布和将来至少也是个郡王,还有必要吃苦吗?”
佟清容嘴巴微张,一时间竟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这还真是大实话。
五阿哥养在皇太后跟前,万岁爷又是个孝顺的,不看宜妃,也得看皇太后,这个儿子至少荣华富贵是一定的。
孝庄看着佟清容苦闷无奈的表情,被逗得哈哈大笑。
直到临走,佟清容也没看到那个小牛犊子五阿哥。
她只能说五阿哥的命不是一般的好。
宜妃德妃额涅的进宫,引起的最大波澜就是钮钴禄贵妃的抗议。
她跑去找康熙抗议了一遍,然后康熙这个缺德的就把她支到佟清容这边来了。
大下午的,佟清容在吃杏仁豆腐,钮钴禄贵妃就杀来了。
瞧着对面满头珠翠的钮钴禄贵妃,佟清容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叫对方起来,然后心里把康熙骂了一遍。
“妹妹就为这事来的,难为妹妹了,这点事你打发个宫女来问一声,也就是了,何必亲自跑动。“
钮钴禄贵妃很不客气地直接在佟清容对面坐下,她说道:“那不行,随便打发个宫女,不足以体现臣妾心里的不乐。”
一边站着的董夫人听见这话,眼皮一动,心里暗忖,莫非贵妃跟娘娘不睦。
“你为什么不乐?”佟清容还算了解钮钴禄氏的性子,倒也没往心里去,反而还问了一句。
钮钴禄氏瞪大眼睛,“皇贵妃娘娘,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不还是您之前教我们的嘛?宜妃德妃都是妃位,她们额涅都能进宫,凭什么臣妾的额涅不行?”
“……”佟清容一阵无奈,万岁爷造的孽。
不过,她当时也没想到钮钴禄氏。
“你不是还没到月份嘛,她们是宜妃德妃月份大了,皇上一时想起,就安排了这么件事。你等……”
“她们份位比臣妾低!”钮钴禄氏撇撇嘴。
“这不一样。”佟清容试图耐心地解释。
但钮钴禄贵妃就一句话,她们的份位比我低。
佟清容:……
她算明白康熙为什么把人支过来了。
这贵妃根本听不进去人话啊。
“那你的意思是……”佟清容耐着性子,问道。
钮钴禄贵妃道:“臣妾也没别的想法,就是一个,臣妾的额涅必须进宫来。”
“贵妃娘娘,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娘娘吗?”董鄂氏忍不住开口,“您的月份还小,不必急于一时。”
“董夫人,这没你什么事。”钮钴禄氏看了董鄂氏一眼,直接说道。
佟清容皱眉,沉下脸:”贵妃!“
钮钴禄氏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露出些怒气,扁扁嘴,捏着手指,“那这事她一个没有诰命的夫人,是不适合开口啊。”
她还是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说话客气了呢。
“你这事,本宫回头去问太皇太后、皇太后,若是她们答应,本宫便派人去告诉你。”佟清容说道。
“哦,那多谢皇贵妃娘娘。”钮钴禄贵妃满意了,她心里清楚,太皇太后跟皇太后都不会随便驳了这种事,因此这事算是十拿九稳了。
佟清容看向钮钴禄贵妃:”贵妃妹妹现在还有事吗?“
她话说的客气,但端茶送客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
钮钴禄贵妃脸皮很厚,一点儿不尴尬,“有啊,娘娘吃的这是什么,闻着挺香甜的,给妹妹来一碗吧。”
冰裂青瓷碗里是几块四四方方的杏仁豆腐,散发着丝丝凉气,上面淋上琥珀色的蜂蜜,撒上些许桂花蕊,杏仁豆腐是白,蜂蜜跟花蕊是黄,黄白相间,青瓷碗玲珑小巧,色香味俱全。
钮钴禄贵妃愣是吃了三碗,才擦擦嘴巴,临走时还撸下手腕上的伽南香木镶金手镯递给董鄂氏做见面礼。
“头次见到夫人,这镯子给你当见面礼。”
“娘娘的礼太贵重,奴才不能收。”董鄂氏推拒道。
钮钴禄氏直接把镯子塞给董鄂氏,”给你就是给你了,本宫还不至于送人的东西还要拿回去,再说,你这做的杏仁豆腐确实不错,本宫爱吃。“
“这都是一点小东西,奴才的手艺也寻常,哪里当得起……“董鄂氏还要客气。
钮钴禄贵妃不耐烦,皱皱眉头,“说你好就是真的好,就这样。”
她扭过头,跟佟清容行了礼,“皇贵妃姐姐,臣妾可告辞了。”
“嗯。”佟清容点了下头。
钮钴禄贵妃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董鄂氏看着手里的一对伽南香木镶金手镯,“娘娘,这贵妃娘娘给的也太厚重了。”
金镯子分量不轻不说,这伽南香木少有,便是在宫里头也是珍品。
“她既有心给你,你便收下。”佟清容道:“贵妃这人性子素来目下无尘,不是特地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奴才知道,她那等家世,脾气大些也是有的。”董鄂氏对此并不为奇,她的亲姊妹们所嫁的人家不同,有些如今日子过得好,对她这个姐姐都爱答不理的,甚至怕她有事求上门,索性连三节两寿的礼都不收,就差在明面上写着别来打秋风了。
自从她丈夫华善去了,董鄂氏什么人的面孔没看过,贵妃那几句话,对她来说,不过是凉风拂面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