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溪和琴酒二人愉快旅游的时候，另一边，其余两人也在顺利推进计划。


    一个半月前，乌丸宅。


    “兄长。”小房间中，乌丸茂春轻声开口。“我理解你的想法。父亲竟然冤枉你，这实在不应当……但我想，他也只是太生气了。”


    “你懂个屁！”乌丸尚司在屋里发脾气，“那个老不死的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呵呵，等到他长生之后，乌丸家就又是他的一言堂了，这个独裁者……未来哪还有我的位置！”


    “兄长，拜托冷静一下……这样、这样有可能会被杀的！”


    “杀？你在说什么……”


    “……兄长，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你难道从来没有好奇过，在我们之前，乌丸家的其他孩子都去哪里了吗？父亲如今已经近百岁，他远远不止我们两个孩子。我们的兄长和姐姐都去哪里了呢？”


    乌丸尚司的眼睛瞪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乌丸茂春低下头。“他们都死了，兄长。是父亲杀的。”


    “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兄长。”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在乌丸家没有人瞧得起我，兄长……所以有些时候，家族里的也不会太戒备我，让我偶然接触到了这些信息。我很抱歉这么说，但是兄长，你真的不能冲动。父亲是不会对我们手软的！一旦你惹怒他，他可能会真的杀死我们！”


    乌丸尚司的喉咙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来：“他*的……他*的。那个老不死的……竟敢真的弑子！呵呵，惹怒他就会被杀？呵呵，恐怕等他长生了，第一个除掉的就是我吧！”


    乌丸尚司不是不知道自己并非乌丸家的长子。


    他也的确隐隐疑惑过，为何家族中的人对兄长和姐姐们讳莫如深。


    他曾以为他们是因故去世，或者得了重病，因此家人们不愿提起，免得为活人徒增伤感。


    但他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虎毒不食子，而他的父亲竟然能对自己的亲生血脉下手。


    老不死……你想杀我，别怪先下手为强！


    他暴怒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兄长……兄长！”


    乌丸茂春做势想拦住乌丸尚司，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


    “滚蛋！别跟着我！”


    房门被摔上了。


    乌丸茂春呼出一口气。


    他望着紧闭的门，嘴角弯起来。


    他这个哥哥是个蠢货。目中无人也就罢了，还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尝尝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家族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没把他当成一回事。


    不过，他应该感谢他。就是因为有他，他的计划才进展地这么顺利——乌丸莲耶的注意力全被一直蹦跶的他吸引了，没人在乎可怜的私生子小少爷。


    还记得林溪以前跟他说过——


    『小少爷很有当演员的天赋呢。只要装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就可以用茶水把他们全部淹死。』


    虽然不太懂她后面的话什么意思，不过，他确实擅长演戏。


    他会演到戏剧终幕，直至舞台上只剩他一人时。


    .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


    躺在床上假寐的森下裕介听见了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睁开眼。


    随着门锁被打开，光亮也跟着照入屋内。


    森下裕介的眼睛缓慢地适应着突然光亮的环境，过了一会儿，他看清了对方熟悉的面容。


    是乌丸茂春。


    “这里是哪里？你要做什么？老师怎么样了？”森下裕介问。


    “这里是乌丸家。家主想见你。至于林溪……她和零号一起逃走了。很抱歉，我本人无意对林小姐和你造成任何伤害……虽然我不赞成家主和兄长的决定，但我在家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虽然林小姐逃走了，但你作为她的助手，也知道长生药该怎么使用吧？家主希望你协助他使用长生药。事后，乌丸家会奖励你丰厚的报酬。”


    “……”在监控看不见的死角，乌丸茂春对着森下裕介做着口型。


    『boss安全gin一起』


    『进展顺利终幕开启』


    boss和琴酒在一起。他们很安全。计划的进展很顺利。最后一幕要开始了，跟我来吧。


    森下裕介神色一松。


    “好……我们走吧。”他说。


    .


    道具已就位。


    演员已就位。


    终幕开场——


    “父亲。我把森下先生带来了。”乌丸茂春眉眼低垂，一副乖顺模样。


    房间内，乌丸莲耶正靠在软椅上，闻言轻轻点头，招手让他上前。


    乌丸尚司站在角落，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乌丸莲耶从怀中拿出装着药剂和盒子，在桌上摊开。


    “来吧，森下君。”他的老脸皱成和蔼的模样，“助我长生之后，林研究员的位置就是你的。”


    森下裕介抿了抿唇，走上前，用针剂抽取药物。


    冰蓝色的液体晶莹剔透。


    “呵呵……这里有两根针剂。我的孩子，你们两个的其中一个将有此荣幸，来和我一起抵达长生的彼岸。”


    乌丸莲耶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来回巡视着。


    他需要他们中的一个来帮他试验药剂，确定药剂的效果。


    这两人都是他的直系血亲，按照林溪的说法，他们能使用的长生药他也可以使用。


    他看向乌丸尚司。


    愚蠢的孩子。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他的小动作？


    而另一个……


    软弱、温顺的孩子，长得很像他母亲……性格也像。


    “茂春，你来注射。”乌丸莲耶开口问道。


    乌丸茂春有些惊讶，慌忙摇头：“我？不、父亲，请让哥哥来吧。”


    乌丸尚司冷哼了一声，走上前。


    这个老头竟宁愿给私生子注射都不愿意给他注射！


    乌丸莲耶的脸色也冷下来。


    “站在一边，尚司。”他用命令的语气说，“还没轮到你用。”


    “哈哈哈，父亲……！”乌丸尚司的眼神跟淬了毒似得，“轮不到我吗？还有什么轮得到我！”


    他喘着粗气，竟从后腰掏出了枪，对准了乌丸莲耶。


    “兄长！”乌丸茂春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乌丸莲耶岿然不动。


    “拿枪指着我。”他缓缓开口，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尚司，你想做什么？”


    乌丸尚司没开口，咬着牙，瞄准乌丸莲耶的面门，扣下了扳机。


    只要能杀了这个人！长生也好，家产也罢……乌丸家的一切都会是他的！


    什么也没发生。


    乌丸尚司表情空白。


    乌丸莲耶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的枪是谁给你准备的？一个从来没碰过枪的蠢货玩意儿竟敢拿枪对准我，是愚蠢给你的胆子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杀我？你跑去家族库房申请枪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蠢货！”


    说着，他也从身边拿起枪。老人眼白看着浑浊，但眼睛可一点都不瞎，瞄准的姿势无比熟练。没多少犹豫，老人开了枪。


    乌丸尚司的脑门浮现一个血洞，身躯渐渐无力，瘫软倒下。


    他的血溅了乌丸茂春一身，让他开始不停地打哆嗦。


    “过来，我的孩子。”乌丸莲耶对懦弱的小儿子十分和蔼，“你不像那个妄想弑父的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来吧，注射药物，和我一起长生吧。”


    “是……”


    乌丸茂春躺在台上。


    森下裕介沉默地走过来，将冰蓝色的液体注射进入他的静脉。


    乌丸茂春先是感觉一阵冰凉，像是坠入了深海；随即又如同置身于岩浆之中，极度的冷与灼人的热交替着。


    他的心脏碰碰直跳，像是要跳出他的胸膛；他的手脚不由自主地痉挛、僵直，他无法控制它们；


    他的眼前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不过一会儿又变成了彩色的幻影，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


    世界仿佛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却又好像没变，变得只是他的感知。


    一切都好像变得平面了……扭曲的线条和大面积的色块……


    他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然没理由看见这幅不合常理的画面。


    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活了过来，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它们叫嚣着，争先恐后地想要各自逃出他的身体。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死亡。


    那是一条永远奔腾不息的河流，在所有人都会去往的终点。


    他在上方注视着那条黑暗的河流，看着它流向远方，直到自身因为引力沉入河中。


    河水从他的口鼻涌入，逐渐淹没了他。


    他的躯壳安静地下沉，在河水中逐渐溺亡。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躯壳开始呼吸。


    呼，呼。


    呼，呼……


    他逐渐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睁开眼睛。


    四周不是深海，也不是河流。


    他在乌丸家的宅邸中，目光所及是敞亮的房间，而自己正扒着森下裕介的胳膊，大口喘息着。


    雀斑青年表情沉静地任由他抓住，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有条不紊地拿着各种仪器测量着他的身体状况。


    “抱歉。”


    乌丸茂春松开了手。


    “没事。”


    森下裕介看了看手中的测量仪器，说道：


    “可以了。实验很成功。恭喜你，乌丸先生。『死水』成功发挥了药效。”


    『死水』是森下裕介给这种药起的名字。本来是让林溪起的，但是林溪说自己是起名废。『小德，发明药物你功劳最大，你来起好了。』于是起名的就变成了森下裕介。


    乌丸茂春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乌丸莲耶正对着他满意的微笑。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来吧，给我注射吧！”


    森下走过来，将同样的药液注射到了老人的血管中。


    乌丸莲耶的嘴很快张开了，发出一阵一阵的嗬嗬声。


    而后他又浑身颤抖起来，如筛糠一般。他向前探身，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又抓不住。


    他挣扎了一会儿，而后好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身体软倒在座椅上，再不动弹了。


    屋里里有好一阵是寂静无声的。


    过了半晌，乌丸茂春平静地问：“父亲？”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