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疏桐轻轻摇晃着杯子，里面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疯狂涌动气泡，歪头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语调上扬：“你、猜？”


    是平时不会有的俏皮语调。


    姜以宁仔细看许疏桐的脸，酒精已经上脸，正纳闷这酒度数也不高啊，结果看到许疏桐餐盘边的起泡酒一瓶快要见底。


    “……”


    很好，她确信许疏桐是醉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她猜。


    好在许疏桐酒醉后的状态不会像一些人发酒疯、说胡话，看起来还算正常。


    饭局也就因此结束，她上前询问：“许老师，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叫代驾。”许疏桐说着拿出手机，一失手掉在地上，发出‘咚’的声音，姜以宁先一步捡起手机递给她，“还是我送你吧，你这个状态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她又拿出手机准备给司机发送定位：“你家在哪里啊？”


    “哪还有家？”许疏桐很轻地说了句。


    姜以宁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没什么。”许疏桐报出小区的名字，姜以宁很快把地址发送给司机，她的专车就在楼下，随时准备出发。


    知道地址后她才知道许疏桐住得那么远，单程回去接近一个小时，已经快接近郊区了。


    “许老师，你先休息下，到了我叫你。”姜以宁说完，把车厢里的灯关掉，脚边花哨的氛围灯也更换到昏暗的睡眠模式。


    她没有睡意，索性玩起了手机，企图从互联网中搜索出关于许疏桐退圈的实情。


    可除了一眼离谱的“黑料”和传言外，一无所获。


    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她转头就看到已经昏睡的许疏桐此刻双手抱着自己胳膊，胸口正急剧起伏，大概是做噩梦了。


    “许老师？”姜以宁凑过去，可刚碰到对方的肩膀，许疏桐就像应激的猫一样突然挣开她的手并且大声呵斥：“别碰我！”


    突然的反应让姜以宁吓了一跳，整个人愣住，她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暴斥声是许疏桐发出来的。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声音也让许疏桐从酒精中清醒，迅速整理好情绪，再开口时已经恢复清明：“抱歉，我刚才不是冲你。”


    “嗯对，我知道，是做噩梦了吧。”姜以宁重新坐回到自己位置，顺着给对方台阶下。


    她还是有些不敢信那样尖锐高昂的声音会是许疏桐发出来的，像应激一样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比起做噩梦，她更觉得会是身体的条件反射，至于曾经在什么情况下……她不知道。


    后面车厢内又陷入无止境的沉默，她知道许疏桐没有睡，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入小区，在2单元楼停下。


    下了车，姜以宁环视一圈，小区内设施很陈旧，路灯间隔得很开，昏黑昏黑的，和她见过的小区都不太一样。


    “许老师，你住得还挺远，每天去公司也不太方便吧。”


    “相比一些上班族每天通勤来回三四个小时，已经算不错了。”


    在车上浅眠一会的许疏桐现在已经恢复了精神，刚才的事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两人一同走进单元楼里，没有大堂，进门就是电梯。


    “你之前当演员的时候也住这里吗？会不会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以前公司提供住宿，现在搬回来我自己住，附近都是很熟的邻居。”


    “哦……”


    许疏桐住9楼，这个点没有其他人，很快就上来了。


    每层楼是三户人家，从电梯出来左转就是许疏桐家，在看到那扇门贴了一张白纸用红色毛笔写的“死”字时，姜以宁人都懵了。


    只见许疏桐很淡定将那纸揭下来，用手揉成团扔在门口地上。


    “这……”姜以宁咋舌，说实话这种贴恐吓的事她只在电视上看过。


    “估计是哪个黑粉干的吧。”


    对方说得稀疏平常，让她眉头无意识皱了一下。


    她见许疏桐在找些什么，过一会转身说：“我的包落车上了，里面有钥匙。”


    “包？”姜以宁一脸疑惑，“可是你吃饭没有带包来啊。”


    “……”


    “……”


    两人相对无言。


    许疏桐家里的钥匙落在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停车场里。


    姜以宁索性让她到自己家住一晚，在看到黑粉贴的条，她绝不可能让许疏桐一个人待在家里。


    好不容易请来的表演老师，她可不想还没出师就出事了。


    许疏桐开口就是拒绝，姜以宁哪能让放任她自己一个人，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看你这里多不安全，小小黑粉都能上来贴条，万一遇到个变态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你家又远，出什么事我过来都要时间。”


    说完也不管对方同意还是不同意，几乎半推半拉将她带离。


    为了方便工作和脱离父母管控，姜以宁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偶尔会回家里吃饭，房子足够大，接待一个客人绰绰有余。


    不住人的客房，平时阿姨也会打扫，床单被套甚至换洗衣物一应俱全。


    “许老师，我就住对面，晚上有什么事你给我发信息或者直接敲门。”


    今晚一来一回折腾了近两个小时车程，姜以宁有些遭不住，到家后迫切地想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温暖湿润的浴室，当身体完全浸泡在热水里，她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一切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姜以宁闭上眼睛回想今晚发生的事，随后稍稍坐直身体，伸手抓过搁在浴缸边上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小马哥，是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查一下……”


    交代完事情，姜以宁的心情一下子舒坦了许多，放弃音乐身体随着节奏摇摆，用沐浴泡泡在自己身上洗洗刷刷。


    太亢奋的结果是……


    一点都不困了。


    姜以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折腾很久之后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偏头看到放在床头柜的剧本。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否则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将你剥骨剜心。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嘶……”看着黄色记号笔标注的角色台词，姜以宁忍不住啧啧称奇，“好疯……我喜欢。”


    想到许疏桐说明天要把这一幕演绎给她看就觉得紧张，剧本都没来得及好好看完，更别说演了。


    睡不着索性将房间的大灯打开，坐在沙发上根据剧本表演起来。


    她用左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拇指和四指慢慢开始用力，直到感觉到筋和血管被遏制住，有些疼。


    对着空气双目圆睁虚空索敌：“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


    反复演了好几遍，姜以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拿着剧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大概是身体的避险机制，掐自己脖子时根本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可是窒息感不够很难演出剧中的感觉。


    她在想要不要找许疏桐帮忙演对手戏。


    可这个点……姜以宁一看时间竟已经是凌晨一点，这个点许疏桐肯定是睡了。


    ……还是等明天吧……


    演得口干舌燥，姜以宁披上外套到厨房接水喝。


    经过客厅时，余光看到落地窗前站了一个人，屋子里没有开灯，她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还真有人。


    玻璃窗外是城市金灿灿连成一片的夜景，也倒映出披散着头发许疏桐的脸。


    “咦？许老师你还没睡啊。”


    她这一声让许疏桐回神，转身看向她，“刚才在车上睡了一会，暂时睡不着就出来喝杯水，看到窗外的景色很漂亮。”


    “嗯呐，就是看上夜景才会住这里。”姜以宁走了过去，与许疏桐站在一块。


    “你怎么也没睡？”


    “就，睡不着，起来看剧本。”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姜以宁眼前一亮。


    “其实我刚才试着演了一下……总觉得，不是很在状态。”


    许疏桐秒理解她的意思，说：“你把剧本拿过来。”


    白天还崭新的剧本，现在边已经有些打卷了，一些文字被刻意标注起来，许疏桐认真翻看两页，边问：“你认为，这一幕里谢无漪是什么情绪。”


    “应该是恨、还有不甘心，仇人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马上要死掉了。”


    许疏桐点点头，合上剧本，看着她说：“就现在，演给我看。”


    下一秒——


    根本没有任何预兆，姜以宁身体因惯性往后退了两步，抵在厚重的落地窗前，没等她开口脖子就被人扼制住。


    姜以宁脑袋嗡嗡的，她眨了一下眼睛还没从变故反应过来，背后城市的灯光照在许疏桐的脸上，她看到对方像是变成完全陌生的一个人，表情带着狠绝。


    她不是许疏桐，是与她对戏的演员。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来啊！”许疏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手上逐渐加重的力道瞬间窒息的压迫感拉满。


    姜以宁没想到许疏桐是真掐啊，是很陌生呼吸不畅快要窒息的不适感，身体不受控像是软了一样，慢慢涨红了脸，也没有忘记在对戏中，强撑着镇定说出台词：“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说出这句时，因为被扼制住喉咙，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否则……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将你剥骨剜心。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呵。”许疏桐冷酷而无情的笑容和剧本里如出一辙。


    倏尔，窒息感瞬间消失，随着姜以宁松手，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瘫软在地上。


    她大口呼吸，这太夸张了！刚才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真的会被掐死！


    许疏桐居高临下看着捂住心脏大口呼吸的姜以宁，缓缓蹲下，食指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你的颤抖太像温室玫瑰，我要你演悬崖边将死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