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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5

    第61章

    妙真和萧家三房的人没有太多社交,一来是她务必专心考试,二来也是觉得保持距离,反而不容易涉入人家家事上。

    三房妻妾不少,兄弟们不同母,饶氏此人刚愎,所以她除了必要出现的场合,几乎不会主动接近。

    如今尘埃已定,萧景时定了日子就搬了过去,这宅子有五进的大小,大家住着自然十分宽敞,梅氏单独一个人一个院子,妙真和萧景时把正房空出来,住在第四进处,儿女各自住厢房,她们住正房。

    收拾妥当之后,萧景时又请了一个厨子过来,设宴款待了三房的人,妙真也不吝下厨亲自做了点心过来。

    高氏见这些点心如此精致,不免笑道:“四弟妹,你还有这一手呢?”

    “诸位不嫌弃才好。”妙真笑着坐下。

    这位高氏当年是二十四岁嫁进门的,为人处世就像是戴了一层壳子似的,仿佛像是《女诫》里走出来的人,听闻当年她是因为祖父母过世守孝耽搁了自己的年纪。

    只不过高氏表现得很完美,饶氏就似乎不大高兴,尤其是高氏和另外两位庶子媳妇关系很好,也是让饶氏不爽快。

    妙真也算是阅人无数,自然能看懂其中利害,轻易不掺和。

    岑渊见萧景时妙真搬了新家,又想起萧家二房十分富贵,却都是白衣,因此想出一个读书人,萧景时宅子都买了,看来来势汹汹的。

    他还不知道萧景时这几日出去分别拿着黄千户的信,准备了厚礼去拜访了陆都督和黄内相在京的宅子,黄内相在宫里没见着,但是陆都督却见了一面。

    送走三房的人,妙真又让金钗扶着梅氏下去休息,她们夫妻俩才放松下来,相互松了一口气。

    萧景时这几日都没跟妙真好好说话,都是一直在忙,妙真也是在忙,现下二人才说心路历程,他道:“那日你当着御医的面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会过的。”

    “为何?是你见我平日医术不错吗?”妙真问。

    萧景时摇头:“这么大老远喊你过来,一般只要不是太拉胯,都会上的。”

    妙真打了他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他就是逗妙真玩的,见她嘟着嘴,又道:“其实你不用说的,经验那般丰富,你比那些徒有其表的人好多了。”

    妙真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景时,你知道么?我最高兴的不是上京,而是和你一起上京,我们夫妻能够各自努力,这样真的很好。”

    “哎呀,我现在都是由你带着我呢。”萧景时笑道。

    妙真摇头:“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有时候还有些假清高,让我就是拿着人家的信,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萧景时看她说话的时候,头发掉下来一缕,滑落在白腻的腮边,他忍不住欺身上前,妙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床上了。

    干嘛呀,每次两三句不说话就这样。

    妙真被他“欺负”的完全没有力气了,瞪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人家许多话要说,偏偏这样,我都怕了你了。”

    “你说什么,我听着啊。”萧景时撑着头看向她,越发觉得她很可爱。

    妙真想自己想说什么来着的,好似忘记了。

    见妙真说不出话来,萧景时哈哈大笑,“脑子飞去哪儿了?”

    “有时候真的想打你。”妙真也有些丧气。

    萧景时看她眼圈发黑,头发一撸下来好几根,知晓她是思虑过度了,用手盖住她的眼睛:“睡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次日起来,妙真神清气爽的,她跟梅氏一起用早饭。她很高兴,梅氏更是骄傲,尤其是女儿在御医和司礼监的人面前都对答如流,她忍不住道:“我将来是不必担心你了,若是你弟弟能够和你似的,我就什么都不必操心了。”

    “肯定可以的,晁家族学还是很好的,您看我家大伯子,虽然说也有丁教谕帮忙,到底也是在外家教的好啊。”妙真笑道。

    主要是她爹娘教出来的孩子都能吃苦,只要智商正常有天赋,爹娘鼎力支持,还有人点拨,中进士难点,举人兴许可以。

    梅氏吃完早饭,又不好意思道:“我还有些想你爹和两个弟弟了。”

    “快了,如今我面考过了,等我入宫后,一般听说医完就不必再进宫了,所以,到时候我就送您回去。”妙真道。

    梅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还是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娘不打紧。”

    妙真笑道:“您别这么说,昨儿我还和您女婿说了,好不容易您来京中一趟,到时候咱们一起在京里逛一逛。”

    “这敢情好,只怕给你们添麻烦。”梅氏难为道。

    妙真摆手:“一般只要我说的事情,他多半都会同意的,您不必担心。”

    其实梅氏也很好奇她们俩怎么这样好了,所以也不免问道:“姑爷私下和你相处,是不是和在外不同?”

    “也没有不同,有时候说话太直了,都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的。像别人知道我那日的表现肯定都说我厉害啊,他就说人家都让你来了,肯定会让你去的,您说还有这样的人?”妙真说着又来气。

    梅氏道:“这也太不会说话了些。”

    不知怎么,听别人说他,妙真还是要解释一番的:“也不是啦,他就是爱逗我玩。”

    梅氏见女儿这般,知道她们夫妻感情好,也道:“起初我一直担心的,就怕强扭的瓜不甜,没想到你们俩能够这般。”

    “您自然是为了我好,其实爹爹应该也是觉得他是个好人,才会如此的。要说也是女儿幸运,若是遇到一个怎么着都讨厌我,看不到我任何优点的人,这样夫妻是肯定不会走长久的。”妙真道。

    母女俩这般聊着天,萧景时则继续在书房读书,下午还被他三叔引荐他去见一些官员。

    如今三房父子二人同朝为官,萧家就更有书香门第的感觉了,梅氏点了点妙真:“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位卢世安,他和你三哥同在翰林院,我问过你三嫂,你三嫂说你三哥如今去了科道做给事中,卢世安却被留下做编修了。”

    妙真不了解卢世安,只道:“既然他如今已经金榜题名,仕途得意,哪里还记得咱们?再说了,当年他求亲的时候,我已经许了亲事了。他如今娶了高官的女儿,恐怕还不愿意提起以前的往事呢。”

    “也是,不过你也不必怕她,你如今也是能够进宫的人了。”梅氏这般道。

    妙真点头。

    却说那卢世安从庶吉士转为编修,算得上是翰林院的佼佼者了,这些年他自从娶了程家四姑娘后就仕途极其顺利。只是有一点,他那位姨姐似乎很不喜欢他,总是挑拨他和妻子的感情关系。

    今日又是这般,程四姑娘程淑从徐家回来后,心情就不是很好,对卢世安道:“姐姐也真是,她又说什么得志便猖狂的话,她自家嫁的人比她大二十三岁呢,你我二人好歹年龄相差没那么大,她家的老三明年都要考进士了。”

    她每次小日子来的时候,是卢世安帮她暖肚子暖脚,家里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她正经的原配夫妻,总比她姐是续弦来的好。

    卢世安遇到妻子抱怨姐姐,他反而道:“说起来,也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你姐姐对我有成见。”

    程淑一脸甜蜜:“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我娘我爹哪个不喜欢你。”

    卢世安低头笑了笑,对她道:“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晓你是那种完全不虚荣,只看重地位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冒险给你送信。”

    程淑知道当年还有鲁家也看中了卢世安,鲁家小姐生的花容月貌的,比自己家世容貌都好,可卢世安没看姐姐,也没看鲁小姐,却只对她中意。

    人家也是进士出身,程淑并没有觉得卢世安哪里不好的。

    “你对我的情意,我自然是知晓的。”程淑忍不住低垂臻首。

    卢世安道:“是啊,原本我姑母有意为我娶本府一个秀才的女儿,还好那家嫌弃我寒门,把女儿嫁入富家,不复同意。现在想来,你我姻缘是天定。”

    程淑听了这话,又是一脸娇羞,卢世安搂着她入怀,志得意满,心想徐家有眼无珠,他的这番故事被他一位同僚知晓后,刚好那位同僚家里有戏班子,遂排了一班小戏,叫《寒山记》,讲的便是徐员外嫌弃卢秀才贫寒,程巡抚慧眼识珠。

    这样的小戏自然还没这么快传到妙真这里来,她如今已经接到旨意为方皇后治病,还要换上宫装,不能按照平日穿着进宫,高髻彩衣看起来人都华贵许多。

    萧景时看向妙真:“怎么今日不紧张了?”

    “之前紧张头一个是面子问题,如今已经被征召进宫了,看病我是不怕的,这些年什么疑难杂症我没看过。皇后娘娘也没听说有什么恶疾,所以我就不紧张了。”妙真道。

    萧景时没想到她这般坦诚,还怪可爱的,尤其是说自己为了面子的时候,他又笑了出来,看着她道:“若是旁的地方,我还能够陪着你去,宫里却不能陪你去,你自己小心些。”

    妙真笑道:“我知道的,我并非图赏赐,只是想要个好出身,就像佛像镀金似的。”

    宫里的人可不好对付,妙真总觉得这是高危行业,自己镀个金就算了,但就不要太过贪心了,有时候适当的野心很好,过多的野心会反噬自己。

    萧景时想她真的是清醒的可怕,在萧家三房都是官宦人家的地方,她能够完全沉下心来一直背那些医书,看曾经的方案,如今进宫给皇后治病,也是非常平静,还很低调。

    甚至让他觉得妙真高调进宫,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医术能够有一份保证,除此之外,如果没这个好处,她可能都不会进宫。

    妙真当然也想高调炫耀啊,甚至是公诸于众,但她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只要一出头,分明很小的事情都会被渲染,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和她一同进宫的还有一位黄医妇,是从福建选上来的,今年二十七八岁,擅长口齿科,她这次进宫则是给方皇后看眼疾。

    她们二人都在一个地方,由专门的女官教导礼仪,黄医妇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她官话初开始还一般,之后慢慢的越说越好,这也让妙真有压力。

    京中真的是人才济济的地方,自己也得努力了。

    从内宫局出来,黄巧英对妙真道:“方才的那些规矩啊,我一学就会了,其实也不难,只是咱们没这个机会,你说是不是?”

    妙真一语不发,她如今在家里和萧景时算是什么都说,但是宫里这种地方,四面八方都是耳朵,她可不能随意说话。

    但也不好不回应,就转移话题道:“我听说你也是你夫君送到京里的?他现在还在京城吗?”

    黄巧英点头:“在啊,你也是吗?”

    “我也是,我家相公随我一起上京的。”妙真笑着。

    二人走了出去,分别赏了各自的马车回到家中,学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的规矩,妙真她们才真正允许进宫。

    黄巧英对宫里的一切都非常好奇,妙真则因为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自然知道什么宫女一起杀世宗,方皇后什么利用这件事情把受宠的曹端妃处置云云,所以很是谨慎。

    自然,即便不知道历史,妙真也不会天真,想当年在程家的时候,即便她混的很不错,可最后还不是一样差点失身,可见越是高层的人,越不把王法当一回事,他们还会做的天衣无缝。

    就像虞昼锦的事情,大家当时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过后还有不少人说虞昼锦是为了银钱故意勾引三老爷云云。

    宫殿高墙很高,红墙绿瓦,来往的太监宫女无人嬉戏,妙真和黄巧英跟着一位太监先过了正殿,又由两位女官带着她们走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她前世来故宫参观过,其实并不是很大,说实在的,还没有她们家主的芙蓉坞好,芙蓉坞还临湖而居呢。

    进入坤宁宫正殿,凤座上坐着一位青年妇人,形容端庄,底下雁翅似的坐着宫嫔,妙真和黄巧英在女官引导下行礼。

    “草民萧门徐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们请安。”

    黄巧英也是这般行礼。

    方皇后端坐上方,见妙真太过年轻,不免问道:“本宫不知卿学医多久?”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妇八岁时因母亲生产弟弟差点被庸医所误,故而立志学医,如今说起来也有十二年了。先是拜本府名医陶门茹氏为师,后来侥幸拜在杨孺人谈氏名下。”妙真镇定道。

    方皇后是江宁人,当然知晓谈允贤的大名,只见底下一位女子笑道:“原来是谈氏子弟,真是不同凡响。”

    说话的人是沈贵妃,她虽然无所出,但听闻抚养曹端妃的二女儿宁安公主朱禄媜,也是后宫比较有份量的人,甚至比诞下皇子的杜康妃还要受宠。

    妙真听沈贵妃夸奖,忙道:“民妇不敢当。”

    “你可有孩子?”方皇后笑问,作为她们这样的上位者,对妙真这样的底层人,很愿意展示自己的温和。

    妙真笑道:“民妇在嘉靖二十二年生了一儿一女。”

    她这般一说,方皇后眼睛一亮:“是龙凤胎么?”

    妙真点头:“正因为哺育了孩子,这些年也多有研究一些儿科。”

    虽说迷信不好,但是这一招还颇为管用,比如妙真生下龙凤胎,这几位宫妃就觉得她福气好,自然这也算是妙真的履历。

    其实妙真能感觉到宫妃们都很寂寞,所以对进宫的新鲜人都很好奇,就比方妙真生龙凤胎还有她夫家的事情。

    “民妇也是嘉靖二十二年成婚,外子只是个读书人,当年领了乡书。今年也是凑巧,他上京参加会试,民妇也被召进京中,我们就一起入京。”妙真说话的时候带了一股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甜蜜。

    比起妙真来,黄巧英就更健谈了,她还把市井里的一些俗语笑话说的鲜活生动,妙真也在旁一处听着,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有人出头吸引话题也是好事。

    二人进宫说笑一番,方皇后叫散,妙真去了王贵妃那里治病,黄巧英则留在了方皇后这里。这个时候妙真才知晓,原来王贵妃是太子朱载壡的生母,恰好妙真只知道嘉靖之后是裕王,不知道之前还有个太子。

    王贵妃生的很丰腴,脸圆圆的,声音也细,她住在内廷西六宫之一的毓德宫,算是离圣上很近了,也足以看出她的地位。

    且说妙真进了内室,目不斜视,先询问王贵妃:“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呢?”

    虽说太子已然十岁,但王贵妃年纪其实不大,她是嘉靖九年入宫,十五年生下太子,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王贵妃当着御医的面不好说,每次都只是隔着帘子诊断一番,现下见妙真同为女子,又完全是以医病为主,不由道:“我也不是旁的毛病,就是每回小日子来了之后,完了几日又来几日。”

    “那您行经时,经水多吗?”妙真仔细记着。

    王贵妃点头:“多,有时候成日都要不停的换月事带,但第二次来的时候就不多了。”

    因王贵妃敷粉了,妙真看不清楚她的脸色,只是问起:“您脸色如何?睡眠如何?平日怎么样。”

    她问的非常仔细,王贵妃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医妇,倾诉许多:“我一个月里只有两三日是睡的好的,早睡了睡不着,但是经常又没有什么精神。”

    “以前有没有吃什么药呢?”

    “太医说我是血热太盛,血气旺就经水多,倒是开了一些药,也没什么效用。”

    妙真摇头:“其实血气旺盛也未必经水多,因为血是循经脉中的,如果一个人身体很是康健,血气旺盛时,月经一般几日就止住了,只有血虚之人,因多次损血,导致气血亏虚,骨髓中空。气为血之帅,气不能摄血,所以气不归经。”

    王贵妃见她说话头头是道的,就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娘娘言重了,这是民妇本分之事。”妙真笑道。

    妙真当即开了加减四物汤,四物汤是补血的,里面有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在里面加白术、荆芥能补中益气,还能引血归经,山茱萸、续断能够增强补肝肾,还能补精血而止血,甘草能调和所有药性。

    妙真把药方开了,王贵妃让然拿去太医院,又留妙真说话:“你们一路上京辛苦了吧?”

    “还好,路上也是遍揽风光……”妙真只说一些风土人情,要不就是看病的经历,苏州时兴的吃食云云,并不提任何让人烦躁的事情。

    王贵妃赏了两匹织金妆花暗缎两匹提花绢,两串香珠,六枚戒指,妙真赶忙道:“贵妃娘娘实在是太过了。”

    王贵妃笑道:“这也没什么,过几日你来宫里,我还有好的给你。”

    如此,妙真也只好带着礼物出宫了,黄巧英和她一样,也是得了不少礼物,她对妙真道:“这些娘娘们真好,我希望能够一直进宫就好了。”

    妙真笑道:“那就祝你早日达成心愿。”

    宫里的马车送回来的,回来时还带了宫缎回来,很是风光,梅氏见状也是喜道:“宫里就是不一样。”

    “其实我感觉她们在宫里也未必日子都舒心,规矩太多了,我在宫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妙真还是觉得在家自在。

    萧景时见妙真把赏赐拿给他们看,又说道:“我都不知道王贵妃是太子的生母,差点出糗了。”

    别人趋之若鹜的事情,她高兴归高兴,并不想谋取什么,只是想着怎么把病治好。

    那萧景时都道:“若是太子一朝得位——”

    “这话就别说了,京里的锦衣卫多,咱们得谨言慎行才是。”妙真知道书生都爱讨论时事,茶楼那些人的讨论都快冲破天际了。

    萧景时见状,只好道:“好好好,我不说了,都听你的,好不?”

    第62章

    等王贵妃吃了四剂药之后,再次行经时候经量就少了,妙真进宫后在之前的药方上加了人参三钱,又开了十剂的量,还对王贵妃道:“等这十剂药用完,一般而言,行经就正常了,到时候我再过来给您看。”

    王贵妃笑道:“那就多谢你了,是了,你上回说你母亲也随你上京了?带出去玩了么?”

    “还未有,因为要进宫替娘娘们诊脉,我娘让我一定要把娘娘的病看好,才肯让我和相公带她出去玩。”妙真道。

    除了王贵妃这里之外,这次进宫还有陈雍妃那边的人请,陈雍妃嘉靖十六年生过皇七子蓟哀王朱载,但皇七子很快就夭折了,她年纪和自己相仿,在皇七子之后肚子却没了动静,甚是忧闷。

    妙真见陈雍妃生的很是美丽,轻蹙眉头时,似西子捧心似的,她都忍不住温柔起来:“雍妃娘娘,您哪里不舒服?”

    雍妃叹了口气:“我因经期时七皇子故去,尤其伤心,所以发为白淋之症,小腹同时也是冷痛的很。”

    妙真不由道:“崩中日久为白带,漏下时多骨木枯,我方才把您的脉,您子宫虚冷,精血干涸,如槁木一般。是以,若要病好,日后再有身孕,就得暖宫散寒,还要固本培元,滋生精血。”

    “所以,我要给您玉体艾灸一番,再配合吃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治疗起来,怕也是要好些时候,您看如何?”

    陈雍妃点头:“一切听徐大夫的。”

    妙真则先开了何首乌丸,让雍妃宫里的人去拿药来,至于艾灸则灸五处穴位,气海一穴、关元一穴、中极一穴、气冲二穴。

    气海穴属于任脉,治崩漏、带下、阴挺、产后恶露都成,寒则补之灸之。中极穴也属于任脉,在脐中下四寸,搭配关元穴,能够益肾调精。至于气冲穴,在脐下五寸之地,能治月经不调、不孕。

    至于何首乌丸能资血养精。

    到了内室,宫女放下帘子,妙真见她褪去衣衫后,她就开始点了艾开始灸,时不时陪她说一会儿话,等灸完发现陈雍妃已然昏昏欲睡了。

    “娘娘初艾灸,阳气入体内,故而会困,娘娘先歇息吧。”妙真笑道。

    陈雍妃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她身边的女官拿了赏赐给妙真。

    等回来之后,妙真头一件事情就是把头上的高髻拿下来,再把外面的袍褂褪下来,整个人沐浴一番,换上家常衣裳,整个人才舒服许多。

    “娘,我听说东岳庙常常有庙会,不如咱们一家去庙会玩儿去。玩了之后,就在外面吃饭,说起来,您好像从来都没有在外面的酒楼吃过饭呢。”妙真笑道。

    梅氏虽然心思细腻,性情温良,但一听说能够出去玩儿还是很高兴的,两个孩子更不必说了。其实妙真从来没有特别精细的养孩子,因为过于精细了,孩子脾胃太弱,什么情况都适应不了。

    她这般和萧景时也说了,萧景时自然是同意了。他倒也是有话同妙真说起,但不知道怎么他的头发缠在妙真的簪子上了,妙真解开的时候,他又有些失控了。

    “不是有话要说么?怎么了嘛?”妙真推开他。

    萧景时双手拉着她的手,微微低头看着她:“我是想说今日你进宫怎么样?”

    “还成,王贵妃吃了我的药好了许多,陈雍妃那里我也医治着,只是需要一定的时日,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妙真说完见他还盯着自己,她还在想难道是自己脸上起痘子了,但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你的眼睛真好看,里面藏了星星似的。”

    萧景时听了这话,忍不住宠溺的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陆家送来了一封帖子过来,是如今的陆都督夫人送过来的,妙真给了陆家下人的赏钱,又打点了几色礼物,准备明日上门一趟。

    梅氏在旁问道:“这是你去年帮忙治病的那位吗?”

    “对啊,说起来她也是不容易,当时我虽然帮她把她的身体治好了,但是您知道的,之前身体大损好些年,还一直要调理的。”妙真道。

    梅氏看着女儿道:“我还以为她单纯只是请你呢,没想到还是想让你帮忙看病。”

    妙真笑道:“娘,这人活在世上能被人利用,这也是好事,若是大家做什么都想不起你来,那恐怕就没有存在感了。我不在意那些,就像我进宫,就是为了我的名声,您看,这不就把人招来了么?”

    她们这一行,最忌讳爱上客人,做大夫的,把病人医治好,比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强多了。

    这一点她在程家的时候就了解的很清楚了,看程家那些人好的时候很好,若真遇到阴私之事,人家可不会考虑到你。

    再次见到黄氏,妙真也很唏嘘,真是去年还是姑娘,今年已然是个熟稔的妇人了。妙真要行礼,黄氏笑道:“徐医女何必多礼,上回我的病还多亏你了呢。”

    “哪里哪里,也亏得是主家信任我,方才有我的今日。前些日子外子上门,多亏您家引荐,我真是感激不尽。”妙真说罢还行礼。

    黄氏连忙拉着她起来,又道:“徐医女千万别客气了,我听说家中侄儿侄女都来了?怎地不抱过来我看看。”

    妙真道:“可调皮着呢,几个养娘看不住,还得我娘在旁看着。”

    黄氏又说要请梅氏也来云云,妙真也陪着她寒暄一二,等待着她说自己的目的,反正也不着急。

    到最后,黄氏才道:“平日带下有红血丝,赤白相间,胸闷心悸,虽然也是小病,但总不舒服。”

    见状,妙真道:“女人家的病都不是小病,只不过咱们都很能忍,轻易不好看大夫。无事,我来了,肯定帮您看好。”

    说罢,她帮她察看一番,见她冲脉气血不足,说来还是之前脾胃虚弱,她先天禀赋不足导致的。

    随后开了沉香牡丹丸,又道:“您心腹疼痛,每次服药丸的时候,用白芷酒煎服就好。”

    黄氏见到妙真开的药,如获至宝,妙真便顺势告辞了。

    其实原本她想要不要请黄氏过去自家坐坐,兴许也不是没可能,但想了想算了,唐寅就是她们吴县人,可是南直隶的解元,何等的才子?就是因为太高调,和徐经一起被诬以“贿金得题”案,被贬为吏。

    前车之鉴,让她不得不谨慎,包括萧景时本人,原本人年轻,俊美,手面又阔,就十分打眼了。

    “等日后中了进士,有多少往来不得的,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妙真道。

    萧景时道:“我知道的。”

    话说她们一行人在东岳庙庙会时出去,萧景时又把自己的带子拿了出来,把妙真的胳膊系住,还把两个孩子和乳母的让他们也系好,不能走丢了。

    “以前在南京的时候闹着玩,你这般就罢了,如今在京里,还这样,就不好了。小孩子怕走丢,在京城天子脚下,我不要面子的啊?”妙真不许。

    萧景时哄着她道:“你反正也是同我一起,袖子又宽,遮住了根本看不见。”

    “你真的是,我不干。”妙真不想听他的。

    “乖,她们都在看。”萧景时难得哄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住了才放心。

    妙真走到半路还是解开了,因为她要和梅氏一起逛庙会,庙会上是极其热闹的,什么昆玉、琼珠、滇金、越翠,甚至还有洋货、皮货,看的人目不暇接。

    这里还有货郎摆着玩意儿,肇哥儿和芙姐儿两个也是蹲在摊子前不走了。

    妙真当然是统统给他们买,给梅氏买了一对玉簪,一枚越翠扣子,一件珠箍子,就别提观瞻泥塑,祈祷福祉,最后还是在外面大客栈的雅间用的饭。

    “你爹若是来了,肯定比我还高兴。”梅氏道。

    “娘,其实如果你女婿中了,能够顺利留在京中,到时候你们也过来玩。”妙真不觉得有什么。

    可梅氏知道她这次出来一趟,日后再要出来就很难了。

    妙真也知道她娘想家了,自己如今已然事情稳定了,日后萧景时做官,总是要学会应付的,不能让娘为她的生活买单。

    之前是不知道进京怎么样,如今已经理顺了,她就和萧景时商量,萧景时道:“可是娘才跟着咱们来了一两个月,就让她回去,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孝呢?”

    “这点我倒是没想到,只是想着我爹和我弟弟在家,怕我娘觉得形单影只。”妙真道。

    萧景时道:“我们家的船如今九月要上京一趟,那个时候再说吧。”

    “好,现在咱们俩也多陪陪娘吧。”妙真笑道。

    萧景时作怪的俯身一拜:“娘子说的是。”

    王贵妃的旧疾在一个月后,再行经,已经完全没有淋漓不尽的症状了,王贵妃向她道谢,妙真却不居功:“民妇还要多谢娘娘抬举,一切都是娘娘洪福齐天。”

    “你不必谦虚,我前后也不是没看过大夫的,的确多亏你了。日后,贞妃那里就由你照顾了。”王贵妃问起。

    选医婆的目的是为了医治在月子房的妃嫔,稳婆负责接生,医婆负责看病,**负责喂养小公主或者小皇子。

    马贞妃二十一年才封妃,近来颇受皇帝宠爱,错眼不见又有了身孕,有妊已然七个月了,妙真想宫里人的嘴真紧啊,到现在她才算是考验通过了。

    比起妙真来,黄巧英帮方皇后医治牙齿非常成功,因获得方皇后的喜爱,她还能够在宫中陪着住下。

    从此她眉鬓拉的长长的,衣裳越穿越华丽,人也张扬了许多。

    而妙真这里,龙胎是御医们看护的,她如今倒是闲置下来,闲置下来的功夫她正好陪伴梅氏在京城游玩一番,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为自己的梦想绷着,生怕何时松懈下来就荒废了医术,如今正好。

    萧家三房也请妙真和梅氏过去玩了几回,萧三太太正和她们说起来:“近来京中有一出戏叫《寒山记》,虽然是小记,但是排的不错,到时候我想也请到咱们家过来看看,亲家可一定要过来。”

    “《寒山记》是讲什么的?”妙真问起。

    萧三太太道:“讲的是一家子选女婿嫌人家秀才贫爱富,只看钱财不看人品,把女儿嫁给当地豪家。却不曾想被大官儿相中做了女婿,金榜题名,从此飞黄腾达的,女方却被有钱人抛弃,拼着要做妾侍的故事。”

    妙真笑道:“这不就是‘会稽愚妇轻买臣’的故事么?其实说实话看戏是看戏,但实际上谁愿意自己女儿受苦呢?只不过既然当初自己选择的富家,再上杆子到底不好了。”

    “是啊。”高氏也赞成。

    一看高氏赞成,萧三太太脸就立马拉下来。

    高氏话不多,行事有度,治家严谨,对待亲族热情,几乎无可挑剔,这样的人萧三太太竟然怎么都不喜欢?也是奇了。

    妙真倒是和高氏关系不错,一来高氏帮助她不少,二来,同做人家的媳妇,都能体谅对方的不容易。

    在梅氏和萧三太太说话时,妙真和高氏带孩子们出去玩儿,二人也说一些体己话。

    “你近来还是要常常进宫吗?”高氏问起。

    妙真点头:“是啊,陈雍妃那里隔三差五的还要艾灸一番,还有马贞妃待产。我估摸着等马贞妃诞下孩儿之后,我们这些人就不必再进宫了。”

    “也是,宫里规矩大的很。对了,我听我们三爷说四弟学问不错的,今年登科有望,正好啊,你也不能被宫里留下来了,到时候好好地做官太太去。”高氏笑道。

    妙真谦虚道:“我都不敢想的。”

    《寒山记》这出戏妙真这里都听说了,萧景时却是直接被指名道姓的说了,因萧景时参加了不少文会,一首辞赋可以说得上是闻名公车,卢世安顺势便知晓了。

    要知道如果萧景时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只会用这出戏来表示自己曾经是珠玉,不会过多的说什么,毕竟萧景时不过一个商户子弟,也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

    但他现在上京来了,才学还不错,指不定这次科举就及第了。

    到时候人家只会说徐家女儿选的好啊,萧景时不仅家中豪富,还才学极好,自己反而成了程家脔婿?

    这个世界是强者的天下,所有的人只要你成功了,有无数人会为你说话,反之,你为人再谦卑良善,你没本事,没谁能听你说话?

    怎么在科举之前把他按下,他就先打探了一番,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吓一跳。原来那徐氏已经进宫为医妇,还颇受王贵妃等人的看重,萧景时那个叔父不过是个小官,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攀上了陆都督。

    如此一来,就不能强压了,只能用人言可畏这一招了。

    刚进八月,天儿燥热起来,好在家里放了冰,妙真正跟芙姐儿和肇哥儿说话,“两个小鬼头马上就要三岁了,要学会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认字。所以呢,肇哥儿先让姐姐读一遍,姐姐如果读的不对呢,你就指出来,然后芙姐儿看着弟弟读,弟弟要是读的不对,你就指出来,好不好啊?”

    两个孩子互动更有积极性,妙真在旁看着,正在给萧景时做袜子。

    不料这个时候萧景时回来了,他怒气冲冲的,妙真还笑道:“怎么了?今儿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萧景时沉着脸对妙真道:“你先让孩子们下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妙真让孩子们先下去了,才听萧景时道:“你知道卢世安卢翰林吗?”

    一听萧景时问起,妙真就想起她娘的担忧,果然不无道理,是以她笑道:“我只想,本府也算有名了,对了,我听我爹爹说过,他还想上门求亲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那时咱们两家过了帖子了,我爹想着他家的情况,就送了盘缠给他。”

    “怎么了么?无缘无故的,怎地提起他来了?”

    萧景时道:“最近风闻说《寒山记》里的余小姐就是你,余员外就是你爹。”

    “什么?”妙真没想到《寒山记》竟然写的是自己,卢世安是有妄想症吧?难道他也是穿越的,无脑爽文看多了吗?

    “他以为他是谁啊?老娘就是不嫁人,也不会嫁靠着赘婿谋夺人家家产,后来又靠半掩门的姑妈表妹养活的人做夫婿啊?”

    萧景时听到这个,反而把《寒山记》撇开了,只道:“你说的是卢世安吗?”

    “是啊,我爹就是觉得他这样的人一朝得志,恐怕报复心很强,所以当初就给了盘缠啊。没想到此人心胸如此狭窄,还编排我上杆子做他的妾?做他的妾我不会进宫算了?他算老几。”妙真真心被气到了。

    “你为什么会进宫啊?”萧景时听她说了很多,似乎只听到最后一句。

    妙真笑道:“进宫做女官啊,我也是自小饱读诗书长大的,难道不能么?”

    萧景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她想进宫呢。本朝选秀只从小门户选,反而不会从高门显宦里选。他的真真这样可爱娇憨,又聪明机灵,指不定还真的被选进宫中。

    原本听到这个消息他十分愤怒,原本徐家算计的这桩亲事,他已经完全忘却了,不曾想又有这么一出,当时是很生气的,现在不仅不生气了,反而对卢世安看不起起来。

    “有必要这般么?”萧景时想兴许是爱而生恨,所以编造谣言造谣真真。

    妙真看着他道:“所以咱们现在更不能恼羞成怒啊,因为他说的都是谎言,你呢,争取这次一朝中第,我也在宫中好生治病。到时候谁会想到咱们身上来?人家会把我跟《寒山记》里那个家业破败后又主动做妾的人联系在一起么?更别提你若是中了进士,别人也不会说是你啊。”

    她一贯都是报复不到的人,就先沉下心来发展自己,等日后再说。

    现在没头没脑的,她也没办法去解决这个局,只有沉寂。

    庆幸萧景时没有没头没脑的发火,妙真就把这件事情跟梅氏说了,梅氏差点晕过去:“我就知道这个人睚眦必报,古秀才都被他破家了,没想到他竟然有脸写这个?还把你爹爹和你写的那样。”

    “关键是人家没有明指是我们,但是我们一生气,一跳出来,本来没到你身上的事情,人家就转移到我们身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时候对付人家,反而自投罗网。”妙真叹道。

    梅氏忧心不已,妙真倒是笑着安慰道:“娘,马上就要中秋了,我给您准备了几样内造的首饰和宫里的彩缎,到时候送给您。等九月萧家有一艘船上京来,爹爹和弟弟们在家里,我怕您想着,您看您想回去,若是回去,我就跟您安排。”

    “这个时候我怎么好回去?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我都走了,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多不好。怎么着也等姑爷会试结束之后再说,就这样,你别多想了。”

    妙真本以为她娘更惦记家里的,不曾想梅氏如此,她看着梅氏道:“父母的恩情,女儿实在是无以为报。”

    从八月到十月,萧景时听妙真的,一直在家读书,妙真自己则除了陪着孩子玩儿就是对以前医案关于正产、难产、小产的进一步研究。

    《寒山记》的事情程媛知晓了,她对程淑道:“妹夫如此也太小肚鸡肠了,便是人家没有选他又如何?何必苦苦相逼,更何况徐妙真在咱们府上做过医女,其为人不像那般啊。”

    “怎么不像,姐姐,你干嘛这般这对卢郎啊?就连我娘和三婶都说那姓徐的看着大嫂有钱有势就巴结,对别人就敷衍塞责。”程淑冷哼一声。

    程媛不好说什么,妹妹就跟前世的她一样,中了邪似的,她只好走出来准备回家,程淑倒是依礼相送,外头敲锣打鼓热闹的紧。

    “怎么了?”程媛问起。

    很快就有丫头过来回话道:“是苏州府徐女医,听闻马贞妃难产,肚子里的皇子差点夭折,幸亏她在场,才让皇子艰辛生出来,母子平安,皇上特地赐下牌匾命人送去,故而如此热闹。”

    程媛想前世徐妙真没有这一遭,这辈子更出息了,她看向妹妹道:“甭管人家是不是攀附权贵,现下人家还真的攀到了,做人还是要留一线。”

    程淑一愣。

    第63章

    牌匾送到时,妙真心情百感交集,她心里想皇上不愧是皇上,很懂得如何拉拢人,就是她这样的医女,也得到这般殊荣。

    “民妇徐氏谢主隆恩。”妙真再次行礼。

    送匾额来的小太监萧景时都一一打赏,等他折返回来的时候,见到妻子围着匾额转个不停。又想起那日她从宫里出来,一日都没有用饭,在路上见到烧鸡就停下来买了回来,一个人吃着家里的包子吃着烧鸡,竟然就很满足了。

    萧景时对她顿觉怜爱,就那样看着她。

    妙真见他斜倚在门旁看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没出息啊?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大家对我的认可。如今,连皇上都认可我,我心里很兴奋很高兴。”

    这种职业上获得的认可,比什么生了几个娃嫁给什么样的丈夫更值得高兴。

    “这怎么叫没出息,你才二十岁,已然是得到皇上送匾额褒奖,还要怎么叫有出息啊?”萧景时道。

    妙真流连的看了看赏下的匾额和宫缎,不由道:“急流勇退,方能保全。如今我上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此番就不再进宫了。”

    “啊?”萧景时见她这般说有些讶异。

    妙真笑道:“人要知进,更要能知退。这些珠宝首饰彩缎每个女人都很想要,我也一样,但越是这般,就越得控制自己的贪念。”

    她是这样说的,也真的这般做了。

    与她相反的是另一个医妇都搬进宫中住着了,成日在妃嫔们跟前奉承着,妙真这里热闹了几日也趋于平静了。

    家里的儿女下个月马上就要三岁了,妙真看着他们都觉得日子过的很快,大抵这几年都是奔波着,人一忙,时间就快了起来。

    有梅氏带着,儿女倒是都很亲近她,两个乳母即便有些毛病也不敢作怪。

    她现在既然当家立事,也不能毫无规矩,好在之前在萧家管过家,如今腾出手来开始打理宅邸。

    先是花亭要请花匠休整,厨房也要买下人下来,都得规整好,各处马房米仓库房都得巡查一遍,北方到底干燥些,不像南方容易发潮。

    每件事情做完,就在上面划一道横线,才放轻松。

    又说黄巧英在宫里,常和娘娘们说笑,对宫女太监又似高人一等的样子,让宫里的人都恨的牙痒痒的。只她一直没被抓着把柄,遂一直在宫里,越发肆意,以至于有了身孕怕人发现,自行打胎,溺在尿桶里,没想到被人告发了。

    嘉靖帝一怒之下把她发至礼仪房打三十板子逐出,妙真听了不禁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

    萧景时也没想到会这般,他看着妙真道:“这个黄医妇也着实不谨慎了。”

    “越靠近中心,就越容易被人忌惮,况且自己还总侥幸,自然就容易出错了。所以我说你索性在家里好好读书,若中了千好万好,不中,咱们回去过咱们自在的日子,也没什么。”妙真笑道。

    萧景时想真真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爱慕自己,肯定也会抽身而去的,她就是这样低调,不贪慕虚荣,也从不存在侥幸心理的人。

    有的人讲道理只在嘴上,真真从来都是身体力行。

    今年孩子们的生辰,妙真准备了一桌都是他们爱吃的饭菜,还请萧家三房的人也来热闹了一番,萧家三房的高氏从不说人闲话,但是另外两位五奶奶和六奶奶应该是听了些闲话的,脸上不免带出去几分,甚至妙真主动和她们说话,她们都爱答不理的。

    梅氏见状也是心里恨死卢世安了,等三房的人走了,才对妙真道:“卢世安真是害人不浅。”

    “卢世安固然不堪,可这些乌合之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氏经期不调还是我帮她看的,那卞氏儿子不舒服也是我看的,这两人不过听信一些风言风语就如此,也不是什么好人。”妙真冷哼一声。

    梅氏却还是一直在说卢世安《寒山记》的事情,妙真晚上回去跟萧景时说了,萧景时作为局外人,反倒是能够看的清楚:“不是这般,真的因为这什么劳什子戏,怎地不敢对我如何?纯粹是她们自持出身官家,却处处比不过你,即便知道不是真的,也当真了。”

    “可是我从未在她们面前炫耀过啊?”妙真摇头。

    萧景时笑道:“你不炫耀她们也知晓啊,就比方一个人什么都比不过你,也挑不出你的错处来,听到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是她们心里知道是假的,但也巴不得是真的,因为这是她们觉得唯一能够拿捏你错处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妙真看向他:“幸好我的身边有娘有你,还有孩子们,那些人怎么看我,我就不在意了。”

    “我看就是没有我们,你也会抚平这些的。”萧景时道。

    妙真莞尔:“你说的对。”

    今日她见萧景时穿着浅蓝色寝衣,人看起来温柔了许多,人夫感极强,和平日那般桀骜的样子颇有不同,遂按着他行了一回房。

    至于回去的萧家三房的人,三太太吃的醉醉的,高氏几个儿媳妇把她送到房里,让人送了醒酒汤来,伺候萧三太太歇下,她们才各自回房。

    高氏自己也是大龄才出嫁,受了不少闲言碎语,今日的场景又有什么看不懂的。她身边的妈妈道:“这五奶奶和七奶奶怎地和四奶奶似乎有些嫌隙了?”

    都是明眼人,能看得出来。

    高氏一边卸钗环,只是笑道:“你没觉得四弟妹和她们都不一样么?”

    这妈妈却摇头:“也没什么不同的。”

    “那差别可就大了,徐氏一手好医术,很知道进退,我听说她得到的赏赐都三个箱子了,那可是内造之物啊。我听说她还和陆都督家都有往来,可她从不说这些,这样的人不是那种家长里短的人,就因为特立独行,她们自然就天然排斥了。”高氏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无语。

    “您可不能跟她们似的,咱们和徐氏交好,日后说句不忌讳的话,若是身上有病,找她最好。”

    高氏微微颔首:“是啊,可惜她们连这个都想不明白。这个世道就是你若不从俗流,即便你再优秀,都有人排挤你。我看四弟和四弟妹都非池中物,从功利些的角度说,我要和她交好,从我私心来说,四弟妹学问好人品高,也应该多来往。”

    **

    进了腊月之后,就要准备腊八了,妙真早已吩咐人买了五谷米并干果来,让厨下熬腊八粥来。萧景时也邀请了几位苏州府的举子到家里过腊八,他这些日子也算是憋的久了,常常都不怎么出去。

    妙真也是很热情的让厨下烹鸡宰羊,整治酒水,让萧景时能够尽兴。

    她自己则收到程家大奶奶的帖子,这竟然是纪氏的帖子?算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见过纪氏了。纪氏的丈夫程君泽当年在翰林院任职,现在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如果人家没下帖子倒是罢了,人家既然下了帖子,她总是要过去的。

    毕竟程大老爷如今在工部任侍郎,程家现在靠着夏首辅,一门显贵。

    萧景时过了几日就送她过去,妙真对她点头,方才拿着帖子到门口,没想到是半夏出来接她的,半夏比之前要丰腴许多,很有管事娘子的样子。

    “天呐,没想到咱们也有重逢之日。”妙真不知道多欢喜,也绝口不提曾经去南京递过拜帖的事情。

    半夏还是和以前一样,领着她进了二门就道:“我从你走了之后,就嫁给了大爷身边的东兴,如今大奶奶管家,我就管着迎来送往的事情,前些日子听咱们三姑奶奶归宁跟大奶奶提起你。大奶奶说你来京里了,也不上门来,倒是好生分,就下了帖子请你过来。”

    妙真则道:“还不是之前刚来住在亲戚家中,后来时常要进宫,再有我夫君如今还未及第,我也不好上门。”

    “越说越见外了,便是不见她们,你我是何等关系。”半夏笑道。

    一路上半夏也说了不少程家的事情:“沁芳小姐许了亲事,后来就要出嫁了,只是咱们家的少爷生的单薄了些,大奶奶喊你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个。”

    妙真心里有了数,也拉着她的手道:“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孩子?”

    “生了个皮猴子,把我颠的没法子。”半夏提起孩子来,止不住的笑。

    一别数年,再次重逢,纪氏也是从二十几岁的少妇跨到三十多岁了,衣裳也没之前那般光鲜,着宝蓝色的出锋毛的裘袄底下着紫色横襕泥金拖泥裙,见着妙真都恍惚了一下。

    此时的妙真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脸上还有婴儿肥的小丫头了,但还是很年轻,大抵是她脸比较短,眼睛又圆又亮,整个人显得灵透俏丽。

    甚至纪氏看她身上的穿着,就很不一般。

    妙真却还是一见面就行礼:“给大奶奶请安,妙真来迟了,请大奶奶莫要见怪。”

    纪氏让人搬了凳子来,又招呼她坐下:“咱们以前那么好,你倒好,上京了也不说一声。”

    “一开始想着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样?能不能被选上,所以就不好上门来,如今才告一段落,见到您的帖子就过来了。”妙真笑道。

    纪氏现在管着家,心里什么都知道,妙真不上门可能是因为某些谣言,但是她打听了一下徐妙真现在嫁的人,心想人家其实也没什么错啊,不也是读书人吗?只是比卢世安家境富裕一些,也没有到什么地步。

    况且,她现在也是儿子有病请妙真看诊,因此很客气:“也太见外了些,日后咱们可要常来往就是了。”

    妙真想地位不对等,谈不上常来往,既然纪氏喊她过来是治病的,她就不能真的把人家的话当真了,只谦虚了几句。

    等话提到了儿女的时候,妙真不免问起:“还记得当时哥儿出生时的场景,不知现下可好?”

    “正说呢,我家哥儿当时全赖你才能出生,偏近来得了一种病,常抽搐昏迷过去,牙关那样紧紧咬着,你若便宜,过来看看吧。”纪氏赶忙说了出来。

    妙真忙道:“既然如此,我先去看哥儿吧。”

    小哥儿今年五六岁的样子,此时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妙真赶紧上前看了看,见他四肢发冷,手足蠕动震颤,舌苔白,脉沉细。

    她对纪氏道:“这像是脾肾阳虚型的慢惊风。哥儿平日很少出去么?”

    纪氏点头:“平日都不怎么让他出门的。”

    好容易生下个孩子,生怕吹了风,常年都是让哥儿在家。

    妙真就道:“平日不到外面走,也得在院子里多走动一下,只不是在风霜时行动就好,我再开些药,让哥儿慢慢调养。”

    小儿惊风和癫痫不一样,这程家哥儿原本就在房里穿的太多,她把孩子的头偏向一方,让他保持侧卧位,解开孩子的衣裳,开了温补脾胃的固真汤合逐寒荡惊汤加减。

    她也没急着走,先让人熬了药,看着孩子服下后,稍微好了些,又道:“等他好些了,我再开药丸来。”

    很多大夫不是医术不好,是没办法,稍微有点问题,就有人找到大夫,恨不得发泄在大夫身上,有些大夫只能中庸些。

    别人看到她举重若轻的开药,事实上已经是在家演练过上百遍了。

    纪氏要给诊金,妙真摆手:“您以前给我的赏赐够多了,很不必如此。”

    “这哪儿行啊。”纪氏坚持要给。

    妙真只好道:“等哥儿好了再说吧,若是不成,您还得请儿科圣手来看。”

    纪氏心道之前请的大夫开的什么化痰的汤,病越吃越重,与其如此,还不如信任妙真,这位是真的医术好,而且从来不拿大。

    回家之后,妙真揉了揉胸口,萧景时见她这般,难免道:“不是说去程家见见故人么?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妙真笑道:“我是帮程大奶奶的儿子看病去了,不禁想到一些事情,以前我没有得到皇上这块匾的时候,恨不得多看一些病人,如今有了这块匾,反而压力很大,就怕人家说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原来因为这,想开点吧。”萧景时拿了书在旁看着。

    原本他以为他书读的不错了,这几个月在京里读书,似乎觉得自己更上一层楼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够沉下心来,这倒是个好兆头。

    有的人临考时,非常容易心浮气躁的,这可不是好事。

    到了小年之前,纪氏的儿子已然好了许多,妙真又开了理中丸,让他调理脾胃。纪氏给的诊金,妙真不仅没收,反而给孩子送了一条专门在银楼打的长命锁。

    若非是那次帮纪氏生产有经验,马贞妃那里她也不会轻车熟路,再者,做大夫的,就希望孩子能够好起来。

    纪氏平素少有助人,如今见妙真这般是真心回报,也叹了一口气:“哥儿若好,我愿意折十年阳寿都行。”

    “您千万别这么说,就像我当年替您医治的时候,保您母子平安,如今只要我在,自当尽力,若我无法医治的,您再找其余的大夫,总之,还是别讳疾忌医的才好。”妙真道。

    纪氏还要亲自送她出去,被她阻止了:“天寒地冻的,您身子也不是很好,快回去吧,不必送了。”

    话说妙真在程家的时候倒是没有碰到卢世安和程淑,听闻她们也是住在程家家里,但没碰到也是好事。

    这一年她们是在京里过的头一个年,三房当然极力请她们过去,说一起热闹些,妙真和萧景时不好推辞,就一道过去了。

    高氏身后站着的是妾,妙真都有些恍惚了,她和萧景时在一起,家里没有妾和通房,时间久了,偶然见到她们,都觉得妻妾都不好过。

    天底下没有哪个做妻子的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但是做妾的也是人,也不愿意成日屈居人下。

    妙真不知道以后萧景时会怎么样?兴许她也会成为这样被人家可怜的人。但她不会就此屈服,可能会真正走出来,她从来不害怕改变。

    用完饭,孩子们脸吹的红了,妙真用帽子暖耳把她们都兜住,回去之后,又熬了祛除风寒的汤水让全家都喝了,才放心下来。

    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和梅氏一起打点萧景时会试的用具了,笔墨纸砚自不必说,遮着风雪的油布,还有准备的吃食她还要请教高氏萧三太太。

    总之可是够忙活的,但是忙点也好,忙点日子过的快些。

    否则,这么寄居京里,不好施展开来,都不知道以后如何?

    不上不下的感觉最难受,好或者不好应对就行了,最难受的是未知。但是这种情绪,她没有在萧景时这里表现出来,然而萧景时却轻松的很,一派潇洒自然,还和妙真一起赏雪。

    会试一般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妙真正月十五的生辰过了之后,离会试就越来越近了。

    卢世安那边也暗中在打听,他如今算是苏州籍里官员里声势颇大的,因此找一些学子做保,随意打探一二,就有人主动告诉他。

    有人道:“萧大才子近来几乎都不怎么出来了?估摸着也是心里没底。”

    也有人和萧景时相好的道:“他叔父到底做官人家,家教甚严,让他在家,也是为了他好。”

    卢世安心下稍安,一个人没脸出来,心情肯定受到影响。科考虽然考的学问,可是人的心态很重要,有的人心态一差,再好的学问也浮躁起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另外一边岑渊自然知晓《寒山记》的事情,他忍不住摇头:“卢世安到底是程侍郎的女婿,又是翰林,萧景时惹了他也算是倒霉。不过,这徐家也真是的,脚踩两只船,这可不船就翻了。”

    “这怎么能怪她呢?”萧素音和妙真关系不错,出言反驳。

    岑渊摇头,心道当年岑父还是举子的时候,和徐二鹏也有些往来,还好没有将女儿许配给他,否则现在头疼的就是他了。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徐氏进宫看病,一味只图名声,她若不来,卢世安也不会提起这件事情。

    一个女人只要自己的名声,大出风头,却完全不顾忌丈夫,这样的女人他是肯定不会有多少夫妻之情的。

    可萧景时却跟着了魔似的,什么都以那女子马首是瞻。

    堂堂七尺男儿,也真是丢脸?

    萧景时当然不知晓岑渊这般腹诽他,他现在手持两卷书,在吃饭的时候还在看,妙真也不打搅他,等他慢慢的吃。

    时光弹指一挥,很快到了会试那日,一大早,她检查了萧景时身上穿戴的,提篮,还是觉得不安,还要检查一遍,萧景时阻止了她:“回去睡吧,再睡个回笼觉,比什么都好。”

    他们是两样的人,妙真是谨慎到有些过头的人,萧景时却一派疏朗,往前面大踏步走了,手挥了挥。

    妙真忍不住笑了:“这个人,淘气的很。”

    萧景时考完也是镇定的很,虽不至于去酒楼吃酒,但在家中还写了不少墨迹,又帮妙真画写真。

    他笔触轻盈,下笔如神,仿若妙真自己照镜子似的。

    “就是不中,我书画不错能卖钱,你也能游方行医,岂不是乐哉?”萧景时看妙真太紧张了,缓和了一下气氛。

    妙真扯唇笑了一下。

    萧景时看她这般,不由道:“我看你自己面对宫里的人,都不怎么紧张,怎么我会试你这么紧张?”

    妙真想大抵是我对我自己的实力很清楚,但是并不了解萧景时的实力吧。她又不好说的太明白,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萧景时看她这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真的太可爱了,我都想咬你了。”

    “每次都说想咬我,难道你属狗么?”妙真摸了摸鼻子。

    很快到了出榜的时候,高氏也过来了,还和自己说起夏仙姐的儿子快百日了云云,妙真也没心思听这些,一直咬着下唇,留心外面的动向。

    刚呷了一口茶,却见外面有脚步声,妙真赶紧起来,不曾想来的人道:“三奶奶,我们岑姑爷中了。”

    高氏立马让人打赏,又道:“是多少名?”

    “第二百八十名。”来人喜气洋洋的。

    原来是岑渊,妙真还起身打点了一份贺礼送过去,复而又坐下,只觉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手脚都无处安放。

    她扶额等着,好一会儿,才听到平安进来道:“四奶奶,报喜的人过来了。”

    “捷报南直隶吴县老爷,萧讳景时,高中丁未科会试第一百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中了,终于中了!

    妙真顿时觉得扬眉吐气,苦尽甘来!

    作者有话说:黄巧英的事件取材于万历年间彭医妇的事情。

    第64章

    会试中了,殿试就是名次的事情了,萧景时就是准进士了,四月一日准备殿试。妙真给家里全部的下人双倍赏钱,萧景时在外面也被留着吃了几盏酒回来的。

    最高兴的莫过于萧家三房了,女婿岑渊和侄儿都中了,三老爷把他们都喊去又是另一番嘱咐。

    岑渊名次低于萧景时,愈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家读书,萧景时也被妙真劝着在家读书。

    但他非要妙真陪着读书,妙真忍不住道:“我在你外书房待久了,你的名次低了,人家肯定以为我是故意缠着你。”

    “哪能啊,我是看你太紧张了。”萧景时道。

    妙真垂着头道:“我是有些害怕罢了。”

    萧景时知道她的心病,之前大着肚子被夏仙姐造谣,这次又被卢世安几乎以唱戏的方式让不少不明所以的人信任,导致连萧家三房的妯娌都跟她疏远。

    她不怕自己受影响,反而担心连累他,所以对他反而更紧张。

    她就是这样的人,总担心别人胜过自己。

    “以前都是你帮我艾灸按摩推拿,今日我帮你好不好?”

    妙真看向他,带着很深的眷念,嘴上说“你会么”之类的,身上却把外裳褪下,萧景时帮她按着身上,没有像之前那样亲热,而是真心帮她足足按了半个多时辰。

    他也不知道为何,总是很心疼她,依恋她,知道她心中所想,愿意帮她排忧解难。

    卢世安作为翰林当然也看到了名单,忍不住冷哼一声,知晓自己是无法阻挡了,竟然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官场上得到一个朋友,总比得到一个敌人强。

    随着妙真得到宫里的牌匾,萧景时会试得中,所谓的《寒山记》原型是他们俩的谣言不攻自破,甚至有人问到卢世安跟前,卢世安还笑道:“这出戏和我可没关系。”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妙真心中暗恨,梅氏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既然这么说了,日后可就没人说你们了,这可太好了,日后我就放心了。这卢世安看来还是很知道利害关系的。”

    “不过是看你女婿已经是贡士,对付不了才转向了,可这样无中生有的事情,害的我夫妻名誉受损,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妙真绝对不是那种心软好说话的人。

    梅氏反倒是劝她:“算了吧,卢世安那样的人无事还睚眦必报,何必得罪这种人呢。”

    不想让母亲担心,妙真笑着应下。

    四月殿试之后,萧景时中了二甲第八十名,岑渊三甲第十名,妙真看到了人家抄下的进士登科录,上面写着:萧景时,贯直隶苏州府吴县民籍,府学生。另起一行又写着,治易经字宁暇行四二十四岁五月初十生。

    后面就是曾祖祖父父亲是谁,这些妙真掠过,只看到下面写的娶徐氏,忍不住笑了。

    以萧景时的名次年纪,毋须任何人操作,就能够顺利进入翰林院做庶吉士。

    这个时候梅氏提出回家,她女儿和女婿最荣耀的时刻她都见证了,京里的古刹名楼也都去了,她对这一趟已经十分满意,没有任何遗憾了。

    妙真和萧景时专门设宴为梅氏践行,他们虽然都舍不得她,可也知道出来这么久了,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呢,于是也不强留,准备了许多礼物送梅氏回家。

    大人们倒是还能适应,妙真也知道爹和弟弟们也肯定想娘了,自己不能这般自私,可是孩子们每日和外祖母在一起,很舍不得,倒是哭了两三日才好。

    且说萧景时中了进士的消息传回家里之后,萧家二房简直就沸腾了,足足办了半个月的流水席,徐二鹏都过来吃的看到肉犯头晕的地步。

    韩月窈和楼琼玉都帮着置办酒席,忙的脚不沾地,但也都跟着很高兴。

    对于韩月窈而言,她能够生这个孩子,完全因为妙真帮她治病开方,否则,肯定要被妾侍压一头,被婆母成日说嘴。楼琼玉就更别说了,尤其是经过夏仙姐的事情之后,她就更想念妙真在的时候了。

    去年四嫂离开之后,夏仙姐因为有了身子,常常向她请教养孩子的法子,虽然因为表姐的事情她不喜欢夏仙姐,但是面上也还相处。

    只是她知晓自己怀疑萧景棠在外面有问题的时候,说要帮忙试探,她都说不用了,她却还要,还特地选了一位美女去勾引萧景棠,虽然萧景棠没上当,但是楼琼玉就这件事情也不大喜欢她了。

    太喜欢自作主张,也太爱看人出糗了,她根本就不是真心为她们着想,只不过想显示自己的能耐。

    平日掐尖也就算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也要插手。

    “二嫂,大嫂那边我就不过去。”楼琼玉要告辞。

    韩月窈知晓她们之间的事情,也体贴道:“你去吧。”

    再不说梅氏回来的时候已然四月底了,她先回到家中,夫妻见面几乎都在说京里发生的事情。徐二鹏听到妙真被面考,如何镇定自若的过了,如何进宫,怎样被赐匾额,听的一夜难眠:“哎呀,我这女儿太有出息了。”

    徐二鹏甚至立刻就有了素材,尤其是听到卢世安污蔑他和女儿的时候,简直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竖子,我真心疼我的十两银子。”

    梅氏拉着他道:“好了,他不是已经送贺礼给咱们女婿吗?肯定也是希望和解,还主动澄清了,就算了吧。”

    “不成,不能就这么算了,他送贺礼是因为女婿中了,而且名次也高,还有背景。否则,他肯定会欺负到底的。”徐二鹏可太了解这样的人了。

    有的人总说无冤无仇人家为何要害你?

    那鬼知道那些人脑子怎么想的,都想害人了,怎么可能以常理推断。

    梅氏还是劝道:“那姓卢的如今靠山很硬的,还是算了吧,别掺和这些了。女儿女婿都放下了,更何况咱们?”

    “不是这样说的,坏人没有伤害到我们,那是我们自己厉害挡过去了,不代表她们就没作恶?看那大包氏不就是那样吗?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还有真真的那位大嫂,换个不明事理的男人,真真的孩子都可能没了,若是有那种迂腐人家,浸猪笼都有可能?难道就因为女婿喜欢上咱们女儿,没有了无妄之灾,女儿就该置若罔闻吗?”徐二鹏想起来都生气。

    梅氏见丈夫这般生气,也道:“是我的不是了。”

    “你这样想是因为你原本就是比较和善的人,但这世上人善被人欺。”徐二鹏看的清楚。

    想害人却不想承受后果,做梦去吧。

    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后果就是让霸凌者更嚣张。

    梅氏燃起烛火,又把箱笼打开给徐二鹏看:“真真给了我一套内造的首饰,是她在宫里得的,还有宫里的彩缎,咱们都可以留着做传家宝了。”

    “我说闺女不会亏待你的吧,你还不信,将来等咱们坚哥儿或者坤哥儿中个进士,你就是诰命夫人了,戴上这个可不一般啊。”徐二鹏吹捧道。

    “去你的,我可从来没想过。”梅氏笑吟吟的。

    徐二鹏看着她道:“你看你这一年,气色极好,白里透红的,我是面如菜色。”

    梅氏笑道:“我回来了,你们不就好了么?说实在的,我这离开快一年了,从来也没有想过离开你们这么久的,一开始成日惦记你们,后来慢慢在京里也过习惯了。”

    徐二鹏也是唏嘘:“我这一年又当爹又当娘的,可就难受了,什么都得管。还得写话本,还要管下人,可烦死我了,还好你回来了,咱们家算是正常了。”

    “是啊。”梅氏想起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似乎跟做梦似的。

    其实妙真也是一样,这一年发生太多事情了,完全跟做梦似的。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实现了,自己真的进宫镀金成功,丈夫真的科举成功。

    但随之而来的,狂喜过后,依旧趋于平常。

    萧景时虽然是江南人,但性情疏朗,爱交朋友,人缘不错,翰林院同一批的庶吉士里的老乡张勉学是常客就不必说了,还有亢思谦、江镗、张居正好些人,他们这一批庶吉士一共接近三十个,有一半都到她家用过饭。

    这些人中,妙真最熟悉的人是大明第一首辅张居正,然而人家现在还是挺低调的,听说他还丧了妻,也难怪看起来有点郁闷的。

    不过,萧景时最佩服的人还是一个叫杨继盛的,这个人妙真就不太了解了,据说要去南京任职。

    还有她们的亲戚岑渊因为是中的是三甲排名靠后,到了行人司做行人,如今也从萧家三房搬出来了,在东城附近赁了宅子。

    没办法这一考上进士,花销也够大的,六七百两如水似的花了出去,京里为官不如外放的官员有油水,若还要买宅子,钱就不凑手了,只好赁宅子。

    赁了宅子后,萧素音乔迁又请亲戚们过去,妙真自然备下几样酒水送过去,这时候萧家又送了钱财米粮以及两房下人过来,这其中还有小喜等人都跟着过来了。

    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后,妙真也就开始着手布置自己的小药房了,她在京里其实名头比在苏州更响,越发更要发展自己的事业才好。

    她重新在药房制药丸的时候,小喜只恨不得把家里的事情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大奶奶生下了个儿子,大太太很是欢喜,只是一直没有松口让大奶奶过去。大奶奶可是做小伏低一些时候,一直到我们上京,大奶奶才过去松江。”

    “希望她日后能够正常些吧,别老想着害人了,如此,她自己过的自在,别人也过得自在。”妙真道。

    小喜却道:“哪儿的话呀,我听说大奶奶送女人给六爷,惹得六奶奶好生生气,大奶奶还说是帮她测试人心。”

    妙真额头上三条问号,西游记看多了吧?以为自己是四圣试禅心啊?

    “人家怎么样也不关她的事情啊?”妙真听了都无语。

    小喜摊手:“可不是,还好她去松江府,奴婢看六奶奶每次一和大奶奶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

    “还好咱们也不必和她在一起了,如今单门独户的也是免了和这样的麻烦人相处。”她真的很庆幸。

    小喜道:“奴婢还忘记恭喜您了,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是啊,但也是告一个段落,现下重新开始。你不知道最近有一位大夫,行医几十年获誉无数,但就因为医治一个病人,还是那病人沉疴已久的,这位大夫声名尽毁,很是可怜,就连我们这些帮忙说话的人,还要被倒打一耙。”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妙真才意识到哪个行当都不是有了金字招牌就万无一失的,反而因为有了这块牌匾,一旦有问题,人家就说你名不符实。

    小喜睁大眼睛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么?”

    “是啊,那位老大夫可是常常义诊,无偿施药,到现在被人家诽谤了,依旧每一年都做好事,对那些贫寒家庭,每年送送三百两以上的药。”妙真都为人家不值得。

    “那您的义诊还做吗?”小喜犹豫的问道。

    妙真却非常肯定的点头:“我还是会做的,虽说有时候我也不喜欢乌合之众,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医治好一个人,那这个人的病痛能减少一分,也是功德无量了。”

    小喜心想这就是她家小姐,知世故而不世故,有的人得了金字招牌,又有钱了,就爱惜羽毛了,小姐却不同,她想这不仅仅是为了名声了,完全是她喜欢这件事情。

    义诊的事情妙真选择了几座香火比较旺的庵堂,先让小喜接洽一番,看这个庵堂的住持办事能力如何?能力强的,一般会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且安排的妥当,还会有安排香客来看病。

    自然,一般能力比较强的,庵堂也会香火很旺打理的很好。

    小喜寻了一座叫白衣庵的庵堂,听说是庙宇极大,香客最多的地方,如此妙真也就先做好准备了。

    不妨这个时候有人上门送了拜帖来,说来也真奇怪,她以前只是举人娘子或者普通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让她上门看,现在她是进士夫人了,看病的人都是亲自下了帖子送过来,要来家里看病。

    大抵是身份的改变,让别人更尊重自己吧。

    这送贴过来的是一位工部主事之妻,妙真对来人道:“你上覆你家夫人,就说我明日下半晌有空,让她那个时候过来就好。”

    次日很快就来了一位夫人,相互厮见一番,妙真请她过去诊室,把年纪病情初次发病的事情都问了一遍。

    那夫人道:“奴今年二十七了,去岁生了孩子之后,这一年都是寒热交替,人也生瘦了不少。”

    见她说完还咳嗽几声,妙真不由道:“你这是产后伤劳之病啊,生产的时候是不是不大顺利?”

    《妇人良方大全》上曾经说过,妇人因产理不顺,致令虚羸喘乏,寒热如疟,咳嗽痰逆,这便是蓐劳之症。

    病妇点头:“生孩子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后也是延医吃药都无效,还是听外子说起萧庶常之妻妙手如春,极擅长女人病,这才上门。”

    “谬赞,谬赞。我看您所谓的寒热之症,甚至咳嗽憔悴发瘦,这些都是表象,究其根本还是元气亏损严重,一般补中益气之法,恐怕难以成效。须用灸法再配合药物,方才能有疗效。”妙真道。

    说罢,她先让丫头伺候这位夫人褪去外衫,自己则把行医日志写完,再拿了艾灸,分别在她的大椎、肺腧二穴,膏盲二穴,三里二穴。

    大椎为手足三阳及督脉之会,肺腧是治疗肺脏的要穴,膏盲穴则配合大椎穴是治虚劳,三里穴能强壮身心。

    温灸这些穴位都是固本培气之用,除了外治,还开了调中益气汤和和胃白术丸。

    这位夫人温灸了一番,穿上衣裳后,只觉得通体舒泰,她之前也艾灸过,都没有这种感觉。见妙真非常细心,还拿了雄黄香包让她佩戴胸前,又告诉她药吃十贴云云,甚至连诊金都没说。

    越是她们这样的身份,交际上怎么好留下话柄,这位柳主事的夫人送了一两五钱银子过来,妙真让她半个月后再来复诊。

    送走她之后,妙真继续准备义诊所用的药材物件,刚研磨药材没多久又有人来,妙真手还糊着,不由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制药了,又是谁啊?”

    甜姐过来道:“奶奶,是程大奶奶派人来了。”

    原来是纪氏派人过来,妙真让人进来,果然是半夏,她对妙真行了一礼,方才道:“我们大奶奶说明日想请你过去,帮我们小哥儿看看。”

    “这就不凑巧了,明日我要去义诊,时候都定好了。不若让大奶奶今儿把哥儿送过来,或者再去找个儿科大夫去。”妙真道。

    她现在也不是程家的供奉了,自然不能完全牺牲自己的事情去迁就程家啊。

    半夏不由得为难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大奶奶那个脾气不好相与。”

    “我义诊的日子是半个月前就定好了的,实在是没办法,要不等我义诊后再去?”妙真知道她这要得罪人,可是不得罪人的下场就是恢复到以前随叫随到的地步。

    半夏素来和妙真交好,心想家中哥儿也不是得的什么重病,只是想请人调养,遂回去回话了。纪氏听了自然很生气,程淑在旁听了,忍不住道:“大嫂嫂,枉费你如此抬举她,果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看她也不像这样的人。”纪氏嘴上这般说,心里当然不爽,但不爽也不能怎么样。宫里的妃子还时不时让徐妙真进宫医治,自己若真是做出什么事情来,人家在宫里提一嘴,自己成什么人了。

    故而,她对半夏道:“那你看她何时有空,让她到府上一趟?”

    “是。”半夏这才放下心来。

    妙真的做法让程淑愈发肯定她就是这样的人,因此对卢世安曾经对她说的事情深信不疑。

    第一次在京城义诊,妙真几乎是准备的非常充分了,她只是没想到宫中医婆的名声如此大,门外站着的有上百人。

    “来,先拿笔墨纸砚来,我写上数字,让她们排好队,看号牌喊人,否则,到时候随便乱挤可不成。”

    人多的地方,先把纪律管好,要不然相当混乱。

    号牌让人纷发,就开始帮人看病,没想到头一个就道:“我想替我儿子拿药,他得了痈疮——”

    “这里是帮女子或者小孩子看病的,您去别的地方吧。”妙真看了她一眼,已经让她请了,女子看病本来就不容易,如果不限制,这里慢慢的义诊也会变味。

    那老妇人还道:“好好好,是我长了痈疮,成不?你给药吧。”

    “那你长在哪里?让我看看。”妙真好整以暇看着她。

    那老妇人见妙真如此不好说话,才悻悻的走了。

    “二号。”妙真直接让二号过来。

    二号是风毒上攻,头面肿痒,大便多秘,小便发红,还发涩,妙真给了她两丸透冰丹,又写道:“你要用薄荷汁和温酒化下两丸服下。”

    看了约莫二十来个人之后,有一个人的病妙真这里没药,那人道:“你跟我给钱,我去买药。”

    “没这个道理,我原本就是义诊,施药更是额外为之。”妙真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样的人打发掉,大多数人还是不错的,有的住在附近的农妇还专门拿了一篓鸡蛋过来,尽管妙真不要,但人家这份心意真是难得。

    她从清早一直看到晚上,只好在庵堂睡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上再起来帮她们都看完了,方才准备回家去。

    没想到萧景时来接自己了,妙真喜道:“怎么过来接我了?”

    “昨晚就过来了,怕打搅你,在附近歇息了。你看你,都挂着黑眼圈了,快回去吧。”萧景时心疼的看着她。

    妙真笑的一脸甜蜜:“我这不回去的么?你还巴巴的跑过来做什么?”

    如果是这样双方互相扶持的婚姻,其实还是挺美好的!

    第65章

    “义诊如何?”萧景时骑着马,慢行到妙真的马车旁问道。

    妙真掀开帘子看着他道:“头一日来了一百来人,到了次日才看完,但也因为这般,我觉得自己又有一些新的病症的体悟了。”

    萧景时笑道:“你永远这般豁达。”

    “我还没说你呢,两个孩子就那么放在家里,你也舍得啊?下次就别过来了,咱们俩总有一个人要在家里的。”妙真嗔道。

    萧景时拉了一下缰绳,看着她道:“遵命。”

    回到家中时,妙真把孩子们喊了过来,左右看了看,见她们都好好的,也松了一口气:“日后,娘不在外面过夜了,好不好?”

    肇哥儿坐在妙真怀里,还是跟小猫儿一样:“我好想娘。”

    “娘,弟弟骗人,我们都知道娘是出去治病救人的,我们在家过家家呢,弟弟玩的可开心了。”芙姐儿扯着妙真衣袖告状。

    妙真立马表扬女儿:“玩的开心就好,我们芙姐儿这个姐姐做的真不错,还带着弟弟玩儿呢。”

    有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妙真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又让小喜去程家问问,那边找了大夫没有,没有的话她索性直接过去了,免得再要出诊。

    不一会儿,小喜回来说还等着她过去,妙真只得拿着药箱过去。没想到一来,还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纪氏。

    “昨儿义诊的人太多了,都没弄完,今儿上午还要接着义诊,只能下午过来了,还请您别见怪。哥儿没事吧?”妙真心知肚明这半个时候就是给自己的下马威。

    纪氏笑道:“也没什么,倒是耽搁你的事情了。”

    妙真道:“只要不是定好的日子,我要能来肯定来的。”

    纪氏扯了扯唇,又让人带了自己的儿子过来,看着妙真道:“你看要不要再开什么药给他补补身子?最好是让他看起来更精神些。”

    可妙真把完脉后就道:“上回哥儿的慢惊风已然好了,我看他只是细弱一些,并没有什么病。俗话说是药还有三分毒,还是好好用饭,晒晒太阳,平日出来多走动,倒比吃药强。”

    纪氏见她不肯开药,不由问道:“我听说你生的一对龙凤胎,他们平日怎么样的?”

    “生下来的时候比寻常的孩子要小,现在倒是跟同龄的孩子们差不多了,我女儿甚至还高一些,反正就是不挑食,鸡蛋,肉和牛乳这些事每日都要用的,很少生病了。”妙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按照程家小哥儿的年纪来说,也是满了七岁的人了,要读书的年纪了,却还是这样的文弱,不说别的,就是读书也支撑不了。

    她见过几个很能坚持的,要不就是她爹那样有点胖的,要不就是萧景时这种身材魁梧的人。有些瘦弱的,到了考场出来的时候一场大病甚至要命。

    程家这样的科举世家,日后孩子肯定也会走仕途的,身体不好可是大患。

    但妙真能够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纪氏见她不开药,又去找了别的大夫,一直冷着妙真,还道等萧景时散馆的时候,她自然得求程家。

    毕竟程家和夏首辅曾经是姻亲关系。

    程淑见状,自然高兴。

    若是那徐妙真又得了纪氏青眼,纪氏一运作,还真让萧景时留京了。

    妙真也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一个月后,之前工部主事的妻子找她说病好全了,又特地送了一匹杭绢,二两银子过来。

    她的名声当然也逐渐传了过去,甚至还有天津人过来专门找她看病,天津来的是一对夫妻,妻子看的是不孕之症。

    妻子三十七岁左右,正和妙真道:“徐医女,是这样的,我数年前也曾有过一次身孕,只可惜小产了,此后数年没有身孕。”

    “现下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行经正常么?”妙真且问起。

    那妻子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半年我这腰腹间仿佛像缠着什么,小腹总是很紧,就是不系腰带,也总是很紧促。”

    “还有别的症状吗?”妙真继续问。

    那人说是头晕倦怠,还有的时候会胸闷,妙真又接着把脉,看她的脉象弦缓,又看她舌体偏大,舌苔白腻,已经心里有数了。

    “您平日用饭是不是很少?大便如何?”她继续问。

    果然那妻子道:“吃一点儿常常就饱了,大便也不成形。”

    “如此看来是因为脾胃气虚的问题,这脾胃气虚就会使腰脐精气闭塞,因为腰脐经脉闭塞,带脉就会拘急。带脉一拘急,即便精水进了胞宫,也没办法摄住,到时候即便有了身孕,也有可能小产。所以呢,我给您要开让带脉宽松点的药,约莫要吃一个月,一般一个月之后就差不多了的。”妙真笑道。

    开的当然是宽带汤,她亲自包了一个月的量,让她们先在京里待一个月,若是病好了就回去,若是不好,再来找自己。

    夫妇二人捧着药如获至宝,她们是做皮货生意的,送给妙真六张羊皮子、两匹绢、虾米一包、腊鸭六只、腊肉十挂、鲜羊一腔做见面礼。

    妙真现在这里有三处收入,家里铺子收入,田地收入还有看诊收入,结果后者收入最多,她现下虽然管着萧景时的小金库,但依旧是现代女性的思想,自己还得挣钱,所以她的收入其实不少,如今的收入差不多稳定一个月五十两左右。

    无论如何,她还是喜欢进账的感觉,今日这些物事都收了起来,还颇为满足。

    晚上就做的红烧羊肉、虾米鸡蛋羹、茶食三盘、炒时蔬两盘、两煎鲜鱼、莲子汤、糟瓜茄、果子两盘。

    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吃饭,各自讲着见闻:“今日竟然有天津的人都找我看病来了,我看到帖子还吓了一跳呢。”

    萧景时吃了一口羊肉,又呷了一口酒,就道:“你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多有名,上回我们翰林院的一个同侪还说能不能找你看病?笑的我,我说我娘子是看女科的,你一个大男人看什么?”

    妙真也是直笑,也不由问起:“你现在馆课重吗?”

    “唉,翰林院那种争名夺利的倒是少,就是徐学士和卢世安是连襟,我待着有些不爽。”萧景时现在有什么还是会和妙真提一嘴。

    妙真则从另一个方面解读:“要我说卢世安怕是看着你更不爽,此人绵里藏针睚眦必报,巴不得把你挤出翰林院去。你只要把馆课准备好,日后即便不留在翰林院,也能去个好地方。何苦遂了他的意,你若真的不好好学,他就更能捉住你的把柄了。”

    “这倒是,不过翰林院那种地方也是靠熬资历,我看卢世安心浮气躁的,未必能熬得住。”萧景时听了妙真的言语,郁气消散了不少,他看人一般还算是挺准的,毫不犹豫的就道出卢世安的困境来。

    “且拭目以待吧,反正你还年轻,怕什么的。”

    饭用完后,妙真又同他说起帮孩子们开蒙的事情:“如果打算早些开蒙的话,塾师就可以先找着了,让她们姐弟俩一起读书,等大些了再分开。”

    萧景时一听,也上了心,不知不觉,原来两个少男少女,都成了操心的爹娘了。

    政治上的事情妙真也只是宽慰萧景时居多,这就跟萧景时在她给人看病时也只能宽慰她居多是一样的。

    二人沐浴一番后,妙真道:“明日要去三房给婶娘庆寿辰,不如就把今日别人送的皮子拿一块去,再送两匹绢,一担寿面去,如何?”

    “这些都随你安排吧。”萧景时不在意这些。

    又说次日,妙真换上纱裳,银红焦布比甲,翠色拖泥裙子,帮两个孩子也换上新衣,三人就先去了三房。

    萧三太太娘家人也过来不少,说来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位三太太饶氏原本是大学士的女儿,也是很有底气的,但是她哥哥只是做的荫官,如今反倒不如萧家了。

    想想自己也是如此,一个住在枫桥米店的小姑娘,如今竟然是进士夫人了。

    高氏有了身孕,却依旧要管着家中迎来送往,妙真过来道:“三嫂,我来帮你。”

    “幸好你来了。”高氏扶着腰,显然有些酸痛。

    妙真刚说来帮忙,刘氏和卞氏两个就过来了,她们俩抢着帮忙,妙真也不好跟她们抢,毕竟人家是三房正经的儿媳妇。

    她去了二门后面的卷棚底下坐着纳凉,高氏让妾侍过来陪着她说话,这位说是妾,但还是大丫头的待遇,人家喊她秋姑娘。

    秋姑娘见妙真为人和气没有架子,不免道:“四奶奶,您能不能也帮我看看病啊,也不知怎地,我总是不舒服。”

    “成啊,我先帮你把脉。”妙真把手放在她的脉上,要重按下去才能摸到脉,把了半天才道:“你的脉象沉、迟、细、紧,体内必定是寒邪。”

    秋姑娘道:“四奶奶您不知道我每个月来月事血块多,小腹疼的在炕上打滚。”

    妙真自然又细问她是从何时开始的?秋姑娘却支支吾吾起来,她就道:“你如若不能如实相告,我也不好辨证。”

    “那就算了吧,四奶奶我要去小解,先失陪了。”秋姑娘慌慌张张的走了。

    妙真和小喜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为何?

    又在这里略坐了一会儿,高氏派人请她去前面去,妙真方才过去,见刘氏和卞氏已经和三房的亲戚朋友们说上话了,自己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能够感觉到随着自己地位的上升,三房高氏还好,其余两个妯娌都有些隐形排挤自己。

    可是妙真也压根不在乎这些,有时候当你站的高的时候,根本没必要去争这些人的好感。

    男女虽然不在一处,但是萧景时却不知道从哪儿知晓这些,就对妙真道:“我看她们是故意联手排挤你,孤立你,故意提起什么你的出身做什么?”

    “我自然知晓了,当着亲戚的面故意说起什么她们的父辈做什么官那些,可是这不说明我更厉害吗?她们都是京官的女儿,我只是个监生的女儿,家里没有什么有背景的亲戚,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无论是我自己还是我的家庭都比她们好啊,那不是说明我比她们更牛?”妙真摊手,根本不生气。

    萧景时就是爱妙真这样从来都不卑不亢,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性格,现下见妙真不置气,也道:“你说的对。”

    “况且我和她们一年不过见几次面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怕我日后只要步步高升,她就更难受。”妙真笑道。

    俗话说杀人诛心就是这回事,有时候你自降身份去吵架,反而把她当个对手看待了。

    其实这也让妙真意识到自己得去拓宽自己的圈子人脉了,不能总觉得三房是亲戚,就往这一出走。

    有时候里面发展不好的时候,就可以往外去发展。

    以前她只关注自己的医术问题,现在想来人事也很重要,自己还不能故步自封。

    不过这个时候妙真有了身孕了,她从今年开始就没有刻意避孕了,反正两个孩子也四岁大了,明年准备上学了。

    萧景时知晓这个消息也是很高兴,像他这样的人家,肯定是想多子多福,将来一个读书不成,另一个还能撑起门楣。

    只是他看着妙真的肚子:“这次不会是双胎了吧?”

    “不是,我把过脉了。”妙真也吃不住怀双胎的苦。

    萧景时看着她道:“你自己是大夫,懂的比我多,我只说一句,好好养胎。”

    “放心吧。”妙真笑道。

    不过,他又道:“明日休沐,我打算去附近登高,一天怕都不回来,你且不必等我。”

    萧景时就是比较爱冒险的人,去年她们爬山,妙真这种平日不觉得山高的人,站在那里腿都有些发抖恐高,萧景时却泰然自若。

    这是他兴之所至,自己倒是不好拦着了。

    月余,天津那对夫妻过来,说小腹紧迫感已经没了,又重新送了六两银子过来做诊金药钱。

    妙真的肚子此时已经出怀了,才对外公布消息,很快高氏就打发秋姑娘过来送礼,上回秋姑娘话说了半头就走了,这次妙真也不好问,只对她都:“请你回去上覆你家奶奶,就说她的心意我知道了,也让她好好养胎吧。”

    那秋姑娘却有些犹豫不决的,最终她还是站在妙真跟前道:“四奶奶,这个月我又疼的打滚,很是难受。”

    “你总得告诉我缘由才行,否则我现在跟你开了药,只能治一时的病?说实话我上回把你把脉,你的病症不似一日所得。”妙真道。

    辨证不准,可能开方就开错,到了妙真这个地步了,她就不能失手。

    秋姑娘还是不肯说,只是道:“您就帮我开药吧。”

    “我都弄不清楚你的症候,如何开药?”妙真就拒绝了。

    秋姑娘也踟蹰片刻还是走了,走出去的时候捂着肚子,还是转过来坐下道:“四奶奶,不瞒您说,我是喝了避子药才疼的受不住的。”

    “避子药?你喝的是什么样的?”妙真问起。

    秋姑娘显然有备而来,从袖口里把药渣包好拿出来给妙真,妙真也在孕中,先用筷子扒开看了看,只见这是归尾、黑牵牛、川山甲、青皮、枳壳、麝香、马兜铃、雪里青、车前草几味药。

    这些都是堕胎药,甚至育龄期妇女吃了都有危险,可不完全是避子的功效,尤其是这里面的麝香,如果过量食用,就可能会导致出血。

    但她知晓自己说出来,就肯定得罪了高氏,要知道高氏可是三房和她关系最好的人。

    可妙真没有丝毫犹豫:“你若是还想留着性命,这些东西就不要吃了,如今还只是吃血,将来恐怕危及性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秋姑娘看向妙真:“还真是这个,我原本以为这个吃了只是没有身孕的。”

    “没有身孕就不说了,对你的身体影响大,还会影响你的寿命。”妙真叹了一声。

    秋姑娘则道:“可是那又怎么办呢?我是她的大丫头,又是通房,怎么着也逃不脱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的寿命都受到影响了,还管这个做什么。这样吧,我今日先给你开药,你拿回去吃,再慢慢想办法。”妙真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

    秋姑娘还要给诊金,妙真摆手:“我不差那几个子儿,你拿回去好生吃,那个东西千万别吃了。”

    只不过,妙真也嘱咐她:“这事儿我告诉了你,但你若因为讨好你主子,把我出卖了,我也是不认的。”

    秋姑娘指天发誓,妙真摆摆手:“回去吧,太久了你们奶奶是要怀疑的。”

    却说那秋姑娘熬着妙真的药吃着,只药效一般也没那么快,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难过,原本还想着等奶奶再生个儿子后,可能会让她别喝避子药了,她还能等。

    只是身体越来越不舒服,这么差的身体,怎么有身孕?即便怀了,恐怕也是小产的命,甚至都活不到小产的时候。

    她爹娘还是高家奴仆,怎么可能反抗?她也不能不顾爹娘,况且她一个弱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

    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可真的是死路吗?秋姑娘又不这么觉得,蝼蚁尚且能够偷生,更何况自己?她先把药吃着,慢慢的分析高氏,高氏大龄出嫁,很在意别人说她妇德有问题,那么她就能够利用这个生事。

    秋姑娘以前都老实巴交的很,如今却开始丢个帕子被小厮捡到,抑或者是和人调笑几声,高氏何等人,自然发现了,但先隐忍不发。

    那秋姑娘又故意在三太太饶氏跟前这般调笑,被三太太抓住,好生把高氏一顿说,高氏把她喊了过来,她反倒是不承认。

    高氏心道这秋月心野了,人也变了许多,若是留她在这里,反之是祸害,听五弟妹刘氏说她去她们院子里也是放肆的很,到时候家都乱了。

    “我原本抬举你,没想到你这般下作,丢尽了我的脸,日后你自出去,大家好聚好散。”高氏径直把她打发了。

    秋月离开的时候带了两口箱子,好在高氏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她心里恐怕埋怨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婢反水了吧?可她也不怪高氏,因为这个方子是高家传来的,她们只是觉得这方子可以保证嫡子先出生罢了。

    最可恨的还是那些男子,睡了人后,又嫌弃女人身份低。

    秋月从三房出来的时候,她爹娘不停地骂她把准姨娘的身份都丢了云云,她却知晓这花团锦簇的地方可是要人性命的。

    妙真也一直留心着三房的动静,让平安打听到秋月和她爹娘一处在京郊时,托她带了二十两银子过去:“救急不救穷,这些钱让她们一家做个小买卖去吧。”

    小喜不解:“奶奶,您何必为古人担忧?到时候若是被三奶奶知道就不好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妙真摇摇头,不欲再说。

    但高氏又是何等精明之人,她虽然一时疏忽大意,尤其是惹了婆母不喜后,急忙把人赶出去,但是人出去了后,她又找人问了,说秋月是从妙真那里回来就变了,还说秋月还从她那里拿药后,吃避子药也没那么勤快了。

    高氏皱眉:“我和徐氏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挑唆我的小妾?”

    “那是她嫉妒您比她身份高,看她就是进士夫人,也穿上龙袍不似太子。”下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句话。

    高氏摇头:“我总觉得没由来的。”

    她心里对妙真还是起了防备之意。

    而妙真也没有那么多功夫管三房了,因为皇后被火烧死了,听说皇上屡次要救方皇后,都被大臣拉住了,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方皇后当年在皇帝昏迷时,无端处死宠妃曹端妃,如今皇上报仇来了。

    当然利好妙真的是和她关系不错的王贵妃执掌六宫了,成了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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