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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31

    ◎软软知道这东西是怎么用的吗?◎

    宿醉的感觉很难受, 这是谢阮近期不知道第几次宿醉后醒来的真实感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谢阮在被子下动了动身子,睫毛微弱颤了颤, 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裸着的宽阔胸膛, 光洁的皮肤下覆着纹理紧实有力的肌肉, 一大早看到这种画面, 实在过于有冲击力了些,吓得谢阮一下就清醒了,身体猛地往后,却因为动作大引起了一阵头疼, 忍不住闷哼出了声音。

    一只手从他腰间抬起来, 下一秒太阳穴的位置就被摁住轻柔的打转, 脑袋里针刺似的疼痛瞬间缓解了不少,谢阮呼出一口气,紧皱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小酒鬼, 下次还敢随便乱喝酒吗?”

    头顶响起迟漾的声音, 刚睡醒的声线沙哑, 非常有磁性。

    听到这个打趣的声音,昨晚那些回忆也断断续续在脑海里回闪,不会喝还硬馋, 确实是有些丢脸了。

    谢阮含糊“嗯”了声:“不喝了, 再也不喝了。”

    迟漾低笑, 又重新把他抱进怀里,慵懒的语气透着惬意:“我可记住了, 下次就算你一口气叫十声哥哥也不好使了, 除非……”

    谢阮轻轻抬眼:“除非什么?”

    迟漾却没再接着继续说下去, 下巴在他发顶蹭蹭:“软软饿不饿, 想吃点什么?”

    宿醉后其实并不会太有胃口,但一直这样躺着也不是事,尤其还是敏感的早晨,谢阮又想到上次在思源路那件事,心口一跳,忙回答他。

    “都行,随便弄点吧,我想先去洗漱一下。”

    “好。”

    迟漾放开他,掀起被子坐起身,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肩膀宽阔,脊背的肌肉线条流畅,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充满力量感。

    男性的荷尔蒙一大早就撒着欢的往谢阮心里钻,让他的胸口“噗通”狂跳的厉害,根本不敢多看一眼,慌乱垂下眼睫。

    谢阮起床后才发现这里好像是酒店,他本来还以为是迟漾在思源路的房子,估计是因为昨天太晚了,他又喝醉酒的原因,所以迟漾才就近在酒店开了房。

    不过迟大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委屈自己,不过一晚上而已,竟然还特意开了间套房,看起来还挺豪华的,浴室也很大,谢阮站在洗漱台前,这才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穿着酒店的睡袍,头发蓬松乱翘,因为宿醉的原因,脸色有些憔悴,但身上明显是被洗过了,干干净净的,还有股清幽的沐浴乳香气。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迟漾帮他洗的,毕竟以他洁癖的程度,是不可能让一个满身酒气的人跟他睡同一张床的。

    想到他帮自己洗澡的那副画面,谢阮呼吸都急促几分,手里的牙刷快速动着,刷出满嘴丰富的泡沫。

    “动作怎么这么粗鲁,小心把嘴巴弄伤了。”

    迟漾推开浴室的门进来,身体懒懒倚着门框。

    谢阮侧眸瞥他一眼,吐出泡沫,仰头喝一口水把嘴巴漱干净。

    迟漾顺手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毛巾,谢阮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迟漾笑笑,也走进来站在他身边,镜子里出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秀纤细,画面美好和谐。

    谢阮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跟镜子的迟漾对上视线,又慌得把目光移开。

    迟漾对着镜子抬手摸摸下巴:“软软有没有看到剃须刀。”

    谢阮抬眸瞥他一眼,迟漾的脸其实相当干净,这么优越突出的五官,即使连续熬上几个大夜,可能也见不到太多的憔悴和狼狈,所以有点想不出他能用上剃须刀的样子。

    但想到他平时爱干净的性格,又格外注意个人形象,谢阮便没有多想,低头帮他找,随手拉开下面的抽屉,果然是在这里面,但除了剃须刀,还有一些其他的工具,比如润.滑油,还有好几盒安全.套。

    谢阮一下就懵了,手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挪开。

    “怎么了?”

    迟漾被他的动作引起注意,低头看过来,然后也同样被那些东西略微惊到。

    空气尴尬的沉默几秒,迟漾撇开眼,语气尽量自然:“毕竟是酒店,方便的地方都得备着。”

    至于是方便干什么,都是成年人,并不需要说得更明白。

    谢阮支吾着,窘迫得不敢再去看那些东西,小心拿起剃须刀递给迟漾,细长的指尖都透着红。

    迟漾垂眸,看着他低低垂下的脑袋,能想象得到他脸皮薄的小竹马现在到底是一副怎样难为情的模样。

    把剃须刀接过来,对着镜子懒洋洋的清理。

    谢阮听到了剃须刀的声音,稍稍松了口气,以为刮胡子的迟漾现在肯定顾不得他,没想到刚一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他的眼睛,目光黑沉沉的,如夜色般浓郁,就这么盯着他,一瞬不瞬。

    谢阮心脏蓦地一紧,摁着洗漱台的手也差点滑下来。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没想直到把手中的剃须刀停下后,迟漾都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他接下来又开始洗漱,擦完脸准备要离开时,谢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迟漾低下头,脸上没什么情绪:“怎么了?”

    谢阮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古怪的态度和氛围,手用力收紧:“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迟漾目光落在他肤色雪白的脸上,静静逡巡:“没事。”

    谢阮不相信,难得在他面前表现得强势:“你从早上起来就很怪,肯定是有什么事,你要是不说,那从现在开始我就不理你了。”

    迟漾望着他,清晰看到他眼睛里的坚持和强硬,是很难得能在谢阮这张温吞软乎的小脸上看到的新鲜表情。

    僵持须臾,他微弱叹了口气,反扣住谢阮清瘦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抱住:“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是你逼我的,软软。”

    谢阮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和低落,仰着脸,声音放轻:“你到底怎么了?”

    迟漾抱了他一会,撩开眼皮,伸手将他身后的抽屉拉开,拿出一只小方块。

    谢阮没想到还会再看到这个东西,睁大眼睛,脸色霎时间又红了:“你,说事就说事,拿这东西干什么!”

    他越是激动,迟漾的脸色反而愈发冷漠平静:“不过是这种东西而已,都是男生,软软有必要这么大的反应吗。”

    “我……”谢阮能怎么说,本身他脸皮就薄,而且又是跟迟漾在一起看到的,他能不反应激烈吗。

    迟漾继续逼问:“软软,你是已经用过,还是想到了跟什么人用这种东西,所以才会反应这么激烈吗。”

    谢阮“啊?”一声,抬起头:“什么用过,跟什么人用?”

    这句话刚问完他好像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迟漾此刻的眼神,内心有些震动。

    “你,你是觉得我以后会跟交往的人……”

    他本来是想说女朋友,但想到最近迟漾刚因为不想听到他说“女朋友”三个字跟他闹了一场别扭,又临时改了口。

    但显然这种婉转的说法也并没起到任何缓和的作用,迟漾的脸色甚至更差了,目光深沉阴暗,五官冷的仿佛要结冰了,看得谢阮背后发凉。

    他忙着急解释:“迟漾,我……”

    “嘘。”迟漾打断他,微闭了下眼睛,遮住眸子里浓稠的快要溢出来的负面情绪,伸手将他揽到怀里,嗓子克制沙哑:“嘘,别说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象,我会受不了。”

    谢阮被他抱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明明他之前都已经跟迟漾保证过暂时不会有谈恋爱的想法,为什么他又开始在这件事上暴露出如此强烈的不安。

    谢阮百思不得其解,抬眼看向镜子里他们相拥的画面,迟漾背对着镜子,高大的身躯微微躬着,透露出不自觉的小心翼翼。

    太不正常了,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张扬肆意又目无一切的迟漾。

    谢阮心口有点闷,在脑海中思索能用什么话来安抚他,同时也在奇怪迟漾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古怪的表现和态度,刚才自己的问题他也没有回答,反而又转到这种表面上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上来。

    百思不得其解时,余光又瞥到抽屉里那些东西上,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

    迟漾会变成这样,会不会是因为昨晚自己喝醉酒后跟他说了什么。

    意识到这种可能,谢阮的心蓦的一沉,整个人像坠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窖里,浑身冰冷。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这种猜想,不对的,以迟漾的脾气,如果自己真的不小心说出了那个秘密,迟漾现在不可能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谢阮甚至感觉自己的后背在刚才那一刹那冒出一阵冷汗,无声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手轻轻搭在迟漾背上,小心试探着问:“哥哥,我昨晚喝醉酒跟你说什么了吗?”

    迟漾抱着他的双臂果然微微僵了一瞬,直起身,黑沉沉的眼眸直直盯着他。

    看他这个反应,谢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抓住他的衣服。

    迟漾垂着眼皮,手指撩起一缕他柔软的黑发,平静的语气下透出一丝阴沉的凉意:“软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咚”的一下,谢阮仿佛听到自己心脏被什么猛烈捶了一下的声响,他咬紧牙关,后面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还有呢?”

    迟漾:“没有了。”

    谢阮愣愣,刚提起的心脏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重击,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还不等他有缓神的时间,又听迟漾发出一声冷笑,那缕头发像水一样从他指间滑走:“软软真是好样的,前脚才刚答应我不会谈恋爱,转头就告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完,漆黑的双眸静静望着他,眼神里有失落也有受伤。

    谢阮呆了几秒,从他现在的表现和语气,依稀感觉出事情应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小心回:“我答应过你的事为什么要撒谎,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吗?”

    迟漾没有说话,黑沉的眸色有一瞬不明显的波动。

    谢阮想起迟漾是多好哄的人,悬着的心微微落下,语气放轻:“喝醉酒的人说话怎么能当真,更何况是我自己都记不得的话。”

    迟漾瞅着他,眼皮微微颤动:“真的?”

    谢阮在内心叹气,往前走一步,伸出双手环抱住他:“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人的。”

    他的声音轻缓中透出一丝坚定,像是吹皱湖水的一阵清风,有着抚平人心的力量感:“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没有喜欢的女生。”

    迟漾果然因为他的话语有了更近一步的动摇,脊背也不像刚才那样固执的挺着,放松身上的力气,弯腰回抱住他。

    “不要吓我。”迟漾靠在他耳边,压低的嗓子透出沙哑。

    这样应该就算哄好了吧,谢阮拍拍他的肩膀,故意用有点委屈的语调:“我没有,本来就是喝醉酒的胡话,说不定我在其他人面前也这样说过,但大家都没有在意,就只有你当真了。”

    本来这些话只是缓和气氛的控诉,没想到话音刚落下谢阮就感到腰上突然一紧,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抱起来放到后面的洗漱台上。

    迟漾身体挤进他腿间,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低下头,漆黑的双眸深深看进他眼底,语调透出冷意:“其他人?软软还在什么人面前说过喜欢?”

    谢阮:“……”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在这种不起眼的细节上精准抓住他想要的重点,虽然很无奈,但为了稳住他的情绪,谢阮还是耐心回答:“我只是打个比喻,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像陶陶说的那样了。”

    迟漾:“哪样?”

    谢阮看着他的脸,有些犹豫的说出那两个字:“吃醋狂。”

    迟漾却只是哼了声,表情写满了不在乎:“是软软不好,总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跟别人随便亲密。”

    怎么还带倒打一耙的,谢阮不明白,自己跟朋友间的正常相处怎么就是随便亲密了,就算要怪也该是说他自己占有欲强的不正常,所以才会看谁在他身边都觉得不顺眼。

    但谢阮也知道这些道理就算跟这少爷讲了也没用,干脆不在辩驳,闭上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迟漾也笑了起来,鼻尖在他额头亲昵的蹭蹭。

    谢阮能明显感觉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小声提议说:“那我们赶紧退房吧,还要回去上课呢。”

    迟漾被他雷打不动的好学生精神打败,点点头,要把他抱下来时手不小心摸到了旁边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眼,正是刚才惹出这场矛盾的关键道具,安全.套。

    谢阮也看到了,脸颊一热:“你还拿着它干嘛,给人家放回去吧。”

    迟漾盯着那个方块状的小东西看了会,又看向一脸尴尬的谢阮,眼睛里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故意把那东西举到谢阮面前,表情也有点坏:“软软知道这个怎么用吗?”

    谢阮面颊发烫,声音讷讷的:“不,不知道。”

    迟漾瞅着他低垂的小脑袋,宽大火热的掌心掐住他一侧腰,嘴唇贴在他薄薄的耳廓边,声音沙而低缓:“是吗,下次有机会我教你。”

    谢阮瞳孔蓦地一阵颤动,耳朵烫得仿佛要烧起来,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一把将他推开,跳下洗手台跑了出去。

    迟漾靠着墙,一脸趣味的盯着谢阮跑开的方向,将手中的小方块随手丢进口袋里。

    第32章 32

    ◎别人穿白衬衫是清纯,我的软软穿怎么这么se情◎

    两人吃完早餐就直接下楼了, 迟漾在大厅前台办理退房,身穿黑色的长款大衣,剪裁和挺括的版型将他高大颀长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气质冷漠矜然, 只是站在那里, 就聚焦了大厅里百分之九十的目光和注意力。

    谢阮默默在旁边等他, 帽子和围巾都戴好了,裹得像个小雪人。

    虽然刚才在房间迟漾给他叫了解酒的蜂蜜牛奶,但谢阮现在还是没完全恢复过来,双手塞在羽绒服口袋里, 垂着脑袋, 没什么精神的打了个哈欠。

    迟漾转身看着他, 抬手摸摸他的帽子,嗓音温柔:“这么困,不然一会回去别上课了。”

    谢阮摇摇头, 镜片后的眼睛敛着柔软的水光, 眼周红红的, 神色有点恹:“一会就好了,睡多了也会头疼的。”

    迟漾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湿润,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谢阮闻言立刻睁圆了眼睛, 抬手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 迟漾挨了打也没什么反应,把他的拳头包在手里, 嘴角始终勾着浅浅的笑, 目光温柔, 宠溺的不成样子。

    这两个人的互动把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得心花怒放的, 尤其是迟漾,刚才他一个人不说话时,一脸的高贵冷艳,让人不敢接近。

    但此刻在旁边这个清秀温润的男生面前,就完全换了一副模样,那双好像没有温度的幽黑双眸也溢出真正的笑意,犹如冰溪在温暖的春泉中消融,巨大的反差感像完全变了个人。

    这明晃晃温柔又暧昧的氛围,要不是看谢阮男性的特征明显,她可能真的会以为这两人是情侣关系。

    怕一会出去吹风会冷,迟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口罩,刚要撕开给谢阮戴上,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迟漾?”

    谢阮先抬起头,见迟漾身后走来一个女生,长头发,穿着白色羽绒服,明媚漂亮。

    迟漾也转过身,看到那个女生时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太巧了吧。”

    女生倒是比他反应大多了,一脸惊喜。

    迟漾这才轻点了下头,脸上表情依然很淡。

    女生似乎习惯了他的这种淡漠,并没有觉得很尴尬,一双明亮的眼睛羞涩的望着他:“上次跟你说一起吃饭的事,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迟漾还惦记着给谢阮戴口罩的事,低头继续拆塑封袋,懒懒的回了句:“最近没有时间。”

    语气透露出明显的敷衍。

    女生自然也感觉出来了,表情有些僵硬,只好也把注意力放到旁边的谢阮身上,视线微弱的上下打量他一遍,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你好,你就是谢阮吧,我在论坛上刷到过你的照片,你本人还挺可爱的。”

    没想到她会突然跟自己说话,谢阮侧过脸,也忙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宋可柔这下才完全看到他的正脸,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微弱的不屑,脸上笑容不变:“你也好呀,我叫宋可柔。”

    迟漾皱了下眉,轻捏住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掰正,嗓子低懒:“别动。”

    现在这种场合,似乎不太适合这么旁若无人的做这些,谢阮抬眸朝宋可柔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她那张漂亮的脸上笑容有些逐渐维持不住。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女生跟迟漾是什么关系,但明显能看出她对迟漾是有好感的,谢阮不想莫名其妙又给自己拉仇恨,只好小心扯扯迟漾的衣服,示意他收敛一点。

    迟漾垂着眼睛,目光跟他有一秒钟的对视,没有理会,继续将口罩小心挂到他耳朵上,修长的手指冰冷,擦到他耳后柔软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谢阮便不再说什么了,撇开眼,闭上了嘴巴。

    等把谢阮包得彻底只露出一双眼睛,保证出去吹不到一点冷风后,迟漾才收了手,满意地看着他:“走吧。”

    两人转身朝大厅外走,经过宋可柔身边时,又被她叫住:“迟漾,我们可以单独说两句话吗。”

    说罢又朝谢阮看了眼,这会脸上已经不再有刚才那么和善的表情了,眼神明显是在说让他先回避一下。

    谢阮巴不得赶紧离开,双手插.进兜里,跟迟漾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先走了。

    迟漾来不及拦住他,望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

    迟漾的车子已经被酒店人员提前开出来停在门口了,谢阮先坐了进去,身体靠在椅背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迟漾过了好一会才回来,车门被打开,一股夹着寒意的冷风吹进来,谢阮继续闭目休息,感到鼻梁上的眼镜被摘掉,睫毛被像是手指的东西轻轻拨了下,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起床了,睡美人。”

    谢阮根本没睡着,但也不想睁开眼睛,他现在心情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迟漾。

    就这么沉默了会,两人都没有再发出声音,谢阮以为迟漾等不到他的回应可能就直接离开了,却没想下一秒他身下的座椅突然一陷,脸颊上拂来很轻的温热呼吸,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一阵很强的压迫气息。

    “软软不愿意醒来,看来是真的要吻一下才可以了。”

    谢阮内心蓦地一震,立刻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平静的眸子,目光黑沉,如潮湿幽暗的森林,深不见底。

    谢阮的心在这一刻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你不要乱来。”

    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惶,迟漾反倒轻轻笑了下,手掌在他脸颊轻摸:“软软刚才不理我,我以为你是期待我乱来。”

    谁会期待这种东西,谢阮不想吐槽他,又觉得迟漾现在靠得太近了,把手搁在他胸前挡开:“你别在这了,快去开车。”

    迟漾没有动,语气故作低落:“软软现在都把我当司机来用了。”

    又开始跟他无理取闹,谢阮无奈:“……不是,上课要迟到了。”

    迟漾手滑到后面,捏住他柔软的耳垂玩,嗓子低懒,漫不经心的:“怎么不坐副驾驶。”

    谢阮撇开眼:“后座宽敞,我想睡一会。”

    迟漾目光在他苍白的脸颊上逡巡,微蹙起眉,两根手指在他太阳穴上轻揉:“头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谢阮摇摇头,迟漾的手指凉冰冰的,贴着他微微胀痛的太阳穴,力度不大不小,其实很舒服,他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还是抓住他的手指拿下来:“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了。”

    迟漾反握住他:“软软生气了吗。”

    谢阮抬起眼:“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一种感觉。”迟漾俯身,下颌抵在他肩膀上:“是跟刚才的女生有关吗。”

    谢阮微愣了下,没有想到迟漾会在这种事上如此敏感。

    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迟漾微偏过头,语气笃定:“果然是因为她。”

    谢阮不知道说什么好,抿了抿嘴唇,回了一句不相关的:“她很漂亮。”

    本以为迟漾会觉得他的回答敷衍,但他只是沉默了两秒,低垂着眼睑,语气透出淡淡的冷意:“漂亮吗?软软喜欢这个类型的?”

    谢阮“嗯?”一声,没想到他的思维会转到这方面,想到早上在酒店刚发生的事,只得小心解释:“我没有想过这种事,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再说,跟他喜欢的类型有什么关系,人家女生明明是对你感兴趣。

    迟漾瞅了他一会,像是在考量他话中的真实性。

    谢阮完全不惧怕他的审视,目光直视,神色坦然。

    迟漾嘴角勾起浅笑,手指在他白皙柔软的下颌处捏捏:“她的父亲跟我爸是有很多年交情的老朋友,我只跟她见过一两次面,知道她叫什么,长了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仅此而已。”

    谢阮半垂着眼睑:“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迟漾“嗯”一声,嗓音淡淡的,拇指摁住他粉色柔软的唇周:“你想听就听,不感兴趣就当我没说过,总之不要为了这事影响心情。”

    谢阮的唇边被他摸得痒痒的,侧眸瞥着他,在他的指尖揉到自己下唇时,唇瓣顺势不经意的轻轻开启。

    *

    谢阮到教室时才听陆霖他们说陶苏白生病请假了,好像是昨晚喝酒又吹了冷风,回去后发了一晚上烧,到现在已经发展成重感冒了。

    谢阮一直跟迟漾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这事,内心顿时有些愧疚,下了课立刻匆匆赶回了宿舍。

    本来以为生了病还孤身一人的陶苏白肯定是孤零零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结果他回到宿舍时,看到的却是跟他想象中完全相反的画面。

    陶苏白不仅不孤单,还被陪在他身边的人照顾的细致入微。

    谢阮拎着从食堂买来的青菜瘦肉粥推开门时,刚好看到陶苏白被程煜公主抱着从厕所出来的画面。

    陶苏白的状况看起来还不是很好,虚弱地靠在程煜怀里,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或许是发烧的原因,眼睛显得特别亮,里面水光湿润,脸颊也泛着点红。

    跟站在门口的谢阮视线撞到一起时,陶苏白立刻就“噌”地挺起身体,抬手捶一下程煜的肩膀。

    “我就说我自己可以走了,你赶紧放开我!”

    程煜也看了眼谢阮,简单打招呼点了下头,对怀里人的挣扎全不理会,将人抱到椅子前,小心放下来。

    陶苏白发了通脾气,这会累得直喘粗气,程煜拍着他的后背,语气冷静:“你现在烧得浑身没有力气,就算我放你下来你的腿能正常走路吗。”

    即使如此,陶苏白也还是放不下面子,挡开他的手,抬头瞪他一眼。

    谢阮走过来,接着程煜的话继续说:“对啊,反正是我看到,又不是其他的外人,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见程煜抱你了啊。”

    上次在联谊会上可不止单纯的公主抱,甚至还蹲起了十次,估计不止谢阮,当时在场的人短时间内可能都不会忘记那个场面。

    谢阮不说这个还好,提到这个陶苏白就更是羞恼,在他这个铁直男看来,被公主抱本来就是很有损男子汉气概的事了,第一次已经是无法挽回的黑历史,更何况还有第二次,就算这次没被其他外人看到也不行。

    见人实在难为情的厉害,还因为过于激动引起了一阵激烈的咳嗽,小脸涨的通红。

    谢阮忍不住看一眼旁边站着的人,程煜微垂着头,英俊的侧脸没什么情绪,俯身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药也一粒粒分好放到水杯旁边,然后才抬头看向谢阮:“等水不烫了让他把药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煜说完便拎起衣帽架上的外套穿上,转身离开了他们宿舍。

    谢阮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高大背影,内心不禁浮起些类似于同情的感情。

    朋友做到这个份上,程煜也挺不容易的。

    耳边传来陶苏白止不住的咳嗽声,谢阮回神,走过去帮他拍拍后背,等他缓了会,情况不再那么严重了,还是忍不住叹着气说:“陶陶,我觉得你有时候太任性了。”

    陶苏白咳得脑仁疼,手指揉着太阳穴,沙哑着嗓子:“什么?”

    谢阮坐到他对面:“我是说程煜的事,他特意翘课过来照顾你,你就算不好好的感谢他,也不应该对他态度那么差啊,你不觉得程煜刚才那样很可怜吗。”

    陶苏白吸吸鼻子:“没有啊,我们俩平时经常这样,吵吵闹闹的,下次见面就会好了。”

    谢阮瞅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程煜平时太惯着你了,他一直在忍耐。”

    陶苏白皱眉:“他为什么要忍耐,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啊。”

    谢阮:“……”

    算了,以前他一直觉得陶苏白情商很高,也很会为人考虑,每天开朗活跃,像个小太阳一样,但没想到在跟他自己有关的人和事上,竟然会这么钝感。

    不过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外人也管不了那么多。

    与谢阮的无奈不同 ,他是真的觉得他跟程煜这样很日常,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谢阮身上,双手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毯子,转过身跟他八卦。

    “别说我了,你跟迟草昨天好像没回宿舍吧,也在外面住的?没发生什么事吧。”

    谢阮低头收拾桌子,偏头瞥一眼他八卦的神色:“我们能发生什么事。”

    陶苏白被问得“额”一声,仰头想了想:“不知道,就是觉得你俩每次在一起时的氛围特别不一样,发生什么好像都特别正常。”

    谢阮笑笑:“你怎么也跟论坛上那些人一样CP脑了。”

    说到这个,陶苏白突然想到一件事,胳膊从毯子里伸出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把手机反过来对着他:“看我之前拍到了什么好东西。”

    谢阮本来只是不在意的抬眸看了眼,下一秒就被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完全夺走了注意力。

    陶苏白给他看的是一张照片,深灰色的沙发上躺着一个青年,身材修长,容貌俊美,再仔细看才会发现他怀里还有一个人,只露出柔软的黑发和半张侧脸,一缕金色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洒在他们身上,因为拍得过于唯美有氛围感,谢阮竟一时没有分辨出这两个人是他和迟漾。

    看正主本人都被震住了,陶苏白得意的嘿嘿笑:“我拍的好吧,你说我要是把这张照片放到网上,那不得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啊。”

    谢阮被他的声音惊得回神,抿了抿唇,嗓子有些干:“不要乱传。”

    陶苏白耸耸肩:“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所以才一直忍到了现在,怎么样,想不想要,我发你。”

    谢阮偏过头,语调僵硬:“随便你。”

    陶苏白知道他脸皮薄,嘴上说着随便,内心肯定还是很想要的,也没跟他啰嗦,直接一个分享转发。

    干完这事陶苏白的能量也耗得差不多了,把程煜给他配好的药抓起来吞了,头晕脑胀的爬上了床。

    谢阮一人坐在下面,打开微信,放大陶苏白刚给他分享的那张照片细细的看。

    看到后来,内心那种初看到这个画面的震撼和悸动已经慢慢消散,反而转变成了一种酸涩的感伤。

    如果忽略掉照片中自己的存在,任谁都看得出迟漾对怀中之人的呵护和释放出来的强烈情感吧。

    但偏偏自己却又是迟漾最不可能喜欢上的男性。

    他想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手机桌面,在点击确定时又突然改了想法,把图片比例调大,不露出迟漾的脸,只有自己靠在他胸膛上的那半张画面。

    *

    十二月过去了大半,很快就要到圣诞节,学校里和外面的商业街上过节的氛围越来越浓厚,学生们也能在即将要到来的考试月迎来最后一次放松狂欢的时间。

    谢阮一大早就收到社团学姐给他发的消息,说她们社团为了迎接圣诞排了一个小短剧,给他留了一个角色,让他有机会过去试一下。

    谢阮这几日一直闷在图书馆学习备考,有时候也需要一些喘息的时间,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上次参演的过程虽然有一点点小插曲,但总体经历还是挺愉快的,还有报酬拿,何乐而不为。

    下午放学后他就背着书包去了话剧社,陶苏白听他说了这事,兴致非常浓厚,非要跟他一起。

    两个人到了话剧社,果然又是一幅拥挤忙碌的景象,摄影,道具,服装,还有正在试戏排演的,谢阮感觉他们的社团越来越专业正规了。

    这都得归功于徐琳学姐优秀的领导组织能力。

    陶苏白第一次过来,看得眼花缭乱,谢阮拉着他到不碍事的角落等着,顺便给学姐发信息说他们到了。

    学姐还在忙,回复他说先等一会,谢阮正准备带陶苏白去休息室时,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让他意外的身影。

    是许久不见的徐斌,他看起来瘦了很多,面色透着苍白,穿着一身黑,眉眼间透出一丝阴郁,他也是这个社团的,之前谢阮偶尔被学姐拉过来帮忙时,他就经常缠着谢阮。

    不过前阵子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踪影,听学姐讲好像是跟什么人发生冲突受伤了,所以谢阮最近也算是过了段安生日子。

    徐斌明显也看到他了,脸上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随即又被不太自然的笑容掩盖,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

    “好久不见。”

    谢阮点点头:“好久不见。”

    徐斌目光先在他周围找了一圈,又垂头看着他的脸:“那个人没陪你来?”

    谢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微皱一下眉头:“你说谁?”

    徐斌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似乎是确认了什么,眼神便不似刚才那么平静,直勾勾的,透着微弱的不甘和贪婪:“你越来越好看了。”

    谢阮被他这种怪异的眼神看得内心不适,没再搭理他,拉着陶苏白转身走开。

    陶苏白全程云里雾里,走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徐斌还在原地没有走开,脸上似笑非笑,剧场一抹蓝色光线打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诡异又阴森。

    这画面看得陶苏白心里毛毛的,回头对谢阮说:“那人谁啊,感觉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怎么有点恶心。”

    谢阮心里烦躁,不想谈他:“不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难得见好脾气的室友会有这么冷淡不耐烦的模样,陶苏白“哦”一声,识趣的不再提。

    他们在休息室等了十来分钟,很快徐琳学姐就带着人过来,先给了他一份剧本,大致给他讲了剧情和人物,又让旁边的人先给谢阮做一下妆造看看感觉。

    一阵言简意赅的交待后,学姐又雷厉风行的离开了,陶苏白目瞪口呆:“这个学姐很厉害啊,长得也漂亮,气场根本不像是在校的大学生。”

    这点谢阮上次来时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会看着陶苏白这样,突然意识到之前在别人眼中他是不是也这么傻乎乎的。

    没时间闲聊了,谢阮直接被负责化妆的同学摁着坐在镜子前。

    谢阮就趁着这个空隙看剧本了解剧情,这次拍的是现代短剧,就是现在网络上很流行的那种狗血剧情,他饰演的是女主的白月光前男友,戏份不重,也就比上次拍的多了两场,每次出场只为了刺激男主吃醋,妥妥推动剧情的工具人,表演起来应该不是很费功夫,适合他这个门外汉。

    化完妆又去试了衣服,因为是现代剧,服装跟上次比日常简单许多,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衣料质感还不错,挺阔的版型将他的身材勾勒得修长挺拔,腰线贴身束拢,瘦窄漂亮的线条不堪一握。

    为了贴合人设,他的发型和妆容都偏成熟一些,配上这件白衬衫,不能说是完全换脸,但也确实呈现出一种跟以前截然不同的气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很干净纯粹的冷艳感。

    化妆的同学也没想到他换上服装后会有这种效果,捂着嘴巴惊呼:“太适合了,谢阮,你其实可以像这样把头发都撩起来,露出额头,这样多有感觉啊,帅惨了好吗。”

    谢阮不太习惯接受陌生人这么赤裸直接的夸赞和眼神洗礼,尴尬的笑笑,下意识去寻求熟人的帮助。

    陶苏白本来正靠在化妆台上用手机发信息,听到他们出来的动静后便立即抬头,然后同样被震撼得张大嘴巴。

    “啧啧啧。”

    他把手机塞回兜里,凑上前一阵打量:“这变化也太大了,谢阮,就你现在这模样,什么样的男主能压得过你啊,这女主角得眼瞎成什么样才能不选你选男主啊。”

    刚才谢阮看剧本时,陶苏白也跟着要了份,被里面狗血的剧情创得不行。

    谢阮无奈,被这两个人接连打趣得脸颊红热:“陶陶,你别闹了。”

    陶苏白捏起他的下巴,对着他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精致魅惑的脸蛋研究:“我实话实说嘛,这化妆的效果这么神奇,搞得我也想试试了,你说你一个男n号都这样了,这女主角得漂亮成什么样才能有说服力。”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化妆师就突然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咱们漂亮的女主角这不就来了。”

    听闻此言,两人跟着一起回头。

    不远处果然走来一个女生,身姿苗条,服装华丽,款款而来。

    等看清她的五官样貌时,谢阮心中蓦地一震。

    他见过这个女生,是前不久在酒店时,跟迟漾打招呼聊天的那个女生。

    她应该也换上了戏服,妆容有点浓,卷了头发,气质比上次在酒店见到时要成熟很多,确实很漂亮。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部短剧的女主角,这能说是一种别样的缘分吗。

    “可柔。”

    化妆师跟宋可柔打招呼:“这位就是剧中扮演你前男友的演员,叫谢阮,徐琳学姐说的没错,给你找的搭档都长得很帅吧。”

    宋可柔走到谢阮面前,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一遍,冲他笑着点头:“好巧,又见面了。”

    她的表情跟上次在酒店时给谢阮的感觉很像,笑容虽然很友好和善,可眼底深处却是一种冰冷的敌意。

    谢阮想,他似乎能猜得出这份敌意的起源。

    “你们俩原来认识啊,那还真是有缘。”

    化妆师面露惊喜地拍拍手。

    陶苏白也是一样的反应,一把勾住谢阮的脖子,跟他小声咬耳朵:“行啊你小子,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大美女,也不跟兄弟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谢阮想说他也只是跟这个宋可柔有一面之缘而已,认识更是谈不上,还不等他解释,就有另一道凉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巧了,这位美女我刚好也认识,不如我帮你引荐一下。”

    两人回过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

    “程煜?”陶苏白惊讶出声:“你怎么在这?”

    程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这么站在他们身后,轻轻走上前,高大的身躯在陶苏白身上落下阴影,垂眸盯着他,俊脸上情绪很淡。

    “我如果不来,还不知道陶陶你其实对美女学姐这么垂涎欲滴。”

    陶苏白被他说得脸热,不好意思地朝周围看看,小声怼他:“什么垂涎欲滴,你说话注意点。”

    程煜没跟他多说,直接握他的手腕将人带了出去。

    陶苏白边被拽着走,还边不服气的抱怨让他放开,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离开了休息室。

    这两个人还真是到哪里都这么热闹,谢阮无奈叹气,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旁边另一个人身上。

    迟漾是跟程煜一起过来的,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两手塞在黑色冲锋衣得口袋里,苍白的面庞英俊瘦削,半垂着眼皮,模样懒懒的。

    化妆师学姐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校草本人,被他过于立体深邃的五官帅得呼吸都停了几秒,脸憋得微红,激动的扯扯旁边的宋可柔:“什么情况啊,这是迟草吧,他怎么来咱们这了?”

    宋可柔显然也很开心,开心中又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微妙自豪,抬手撩一把垂在身前的卷发,走上前,甜着嗓子:“迟漾,你真的来了,早上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我还以为今天没空过来看我定妆了呢,你觉得我这个造型怎么样,会不会不太上镜,要不要再调整一下啊。”

    说罢还拎着裙摆轻轻转了一圈给他展示。

    耳边传来迟漾微凉磁性的嗓音:“很好看。”

    她嘴角勾起笑容,转动的身体停下来:“是吗,既然这样那我就不……”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自己停下来后面前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本来站在这里的迟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谢阮旁边,垂眸看着他,刚才还没什么情绪的侧脸挂着柔和的浅笑,目光牢牢锁在他化了妆的面容上,幽暗微沉,一瞬不瞬。

    显然,刚才那句“很好看”也是对着谢阮说的,自己卖力展示了半天,人家压根一眼都懒得多看。

    宋可柔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羞愤地用力咬住嘴唇,旁边化妆师也是一脸的尴尬,脚指头都在鞋子里抠了八百下了。

    恰好这时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叫宋可柔出去,化妆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过去小心哄着宋可柔带她离开了。

    等门关上,整个休息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阮有些顶不住迟漾灼热到恍若有实质的目光,撇开眼,身体向后一些,想要脱离他的气息压制。

    迟漾直接握住他一侧腰,将人轻轻揽回身前。

    两人的身体几乎是没有缝隙的贴合,谢阮身上的衬衫单薄,能清晰感到迟漾那只手掌的温度在自己腰间晕开的过程,由温热逐渐变得滚烫,令他呼吸困难。

    迟漾丝毫没有自觉,垂眸盯着他:“谁给你选的这件衣服?”

    谢阮:“徐琳学姐,你上次也见过的,不适合我吗?”

    迟漾摇摇头:“很适合。”

    谢阮松一口气,抬手在他胸口轻推:“先放开我吧,一会又要来人了。”

    迟漾不动,目光落在他衣领下白皙修长的一截后颈,又继续往下,最终停在腰间被衣料勾勒出的瘦窄线条,低沉的笑了声,嗓子带着沙哑:“别人穿白衬衫是清纯,我的软软穿怎么这么涩.情。”

    说罢手指隔着一片轻薄的衣料,在凹陷明显的腰窝处轻摁了下。

    谢阮完全没有防备,“嗯”了一声,腰部霎时没了力气,身体发软倒在迟漾怀里。

    第33章 33

    ◎真想把你塞进口袋里,走到哪都带着◎

    谢阮身体本来就敏感, 尤其还是靠近腰椎这样脆弱的位置,迟漾做这种恶作剧之前虽然对此都有了解,也是故意的, 但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谢阮发出这样的声音。

    所以一时间也没想到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只觉得耳边还一直有刚才那句呻.吟的回响。

    湿润的, 很软糯, 也很,娇。

    听得他脑子有点酥,像是被电流微微的冲刷,顺着滚烫的血液蔓延到心尖, 一瞬间甚至闪过还想再听更多的念头。

    谢阮本人明显比他还懵,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他刚才出于本能发出一些似乎不太体面的声音后,身体瞬间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脸颊热得快要爆.炸, 整个人被羞耻的情绪顶到快要沸腾了。

    想到迟漾极有可能会因此用无法理解或是厌恶的眼神看待他时, 谢阮就一阵心死, 干脆不再抬头了,脸颊埋进他胸膛里,直接当起鸵鸟。

    迟漾低头, 不意外地看到他本来雪白的后颈上蔓延开来的大片潮红, 乌黑发梢下的耳朵也没有幸免, 又薄又粉,被灯光照得快要透明。

    迟漾喉结微弱的动动, 眸光漆黑, 仿佛有浓烈的墨色在里面翻涌。

    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快熟透的耳垂上拨了拨。

    然后便感到怀里的身体僵了一下, 紧接着胸前便传出闷闷的声音:“别闹了。”

    迟漾低笑, 声音有一些沙哑:“软软现在不怕有人进来撞到了。”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谢阮,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从迟漾怀里退了出来,一直垂着头,转过身没有看他。

    迟漾没有阻拦,从背影这样看,谢阮的腰好像更细了。

    他默默看了会,眼皮轻轻垂下。

    谢阮又走到化妆台前去拿上面的剧本,迟漾也过来凑热闹,跟着翻了几页。

    两个人好像都暂时失忆了,默契的没再提刚才的事。

    但迟漾这样一直在他身边,谢阮是不太能看得下去内容的,没过一会便忍不住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到这边来。”

    顿了顿,又问:“是因为宋可柔通知你的原因吗?”

    迟漾本来正靠在他肩膀上看剧本,闻言侧眸瞥了他一眼,语气散漫:“软软刚才没看到我对她的态度?我根本没注意她给我发了什么信息。”

    听他这样讲,谢阮便又想到刚才的事,宋可柔尴尬气愤的脸色还历历在目,这么说迟漾是真的为了他过来的。

    谢阮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微抿了抿唇:“可是,我也是因为突然被学姐叫来的,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迟漾替他翻了一页剧本,声音漫不经心:“是你的好朋友告诉我的,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就找了他。”

    谢阮恍然:“是陶陶?”

    迟漾点点头:“我跟程煜本来打算去你们宿舍,听到你们在这,就一起过来了。”

    说到程煜,谢阮又想起刚才他把陶苏白拉出去的景象,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之后没多久徐琳就进来叫谢阮出去讲戏了,迟漾陪着他听了一会,他的出现自然又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谢阮扮演的是女主角前男友,几乎每一场戏对手演员都是女主宋可柔,她也因此近距离的见识到迟漾对谢阮近乎三步不离的黏糊状态,她期间好几次都想要去跟迟漾单独交流,但都被迟漾不冷不淡的敷衍掉了。

    好不容易等到徐琳说先休息二十分钟,宋可柔便拿起一瓶水想趁机直接去找迟漾,没想到还不等她行动,便又看到迟漾起身去了洗手间的方向,而两分钟前谢阮也刚刚进去。

    宋可柔站在原地,用力捏紧手中的水瓶。

    戏整整排了三个小时,结束时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谢阮虽然戏不重,但徐琳为了让他能更好入戏,特意让他前几天都留下来看看其他人的表演和状态,所以几个小时下来也确实挺耗费精神的。

    其他人都开始忙碌收工了,谢阮把自己的剧本收起来,走到不碍事的角落,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放松下来才发现他好像半天都没怎么喝水,这会嗓子渴得厉害,刚伸出舌尖舔舔干燥的嘴唇,下唇就被抵上一抹坚硬的触感。

    迟漾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手里拿着瓶打开的矿泉水,将瓶口轻抵到他唇上。

    谢阮抬眸看了他一眼,直接张嘴半含住瓶口。

    冰凉清甜的液体灌入喉咙,霎时缓解了喉管难受的干渴感。

    迟漾垂眸看着他,目光穿过透明的瓶身,看到他喝水时微吐出来的一截粉嫩舌尖,裹着晶莹的湿润。

    “好喝吗。”

    迟漾低声问。

    谢阮瞥一眼瓶子上熟悉的logo:“就是普通矿泉水的味道。”

    迟漾笑笑,也仰头喝了一口,嘴唇自然碰在刚才谢阮含过的地方。

    谢阮眼睛微微睁大一瞬,又很快垂下。

    迟漾将水瓶塞回手中的袋子里,又从里面拿出一个三明治递给他:“累了半天肚子饿了吧,先垫一垫,带你出去吃烤肉。”

    三明治还是热的,闻起来很香,谢阮小心握在手里,内心有种恍惚的温暖感。

    他突然想到之前在他家里时,迟漾对他妈妈说的那段话,原来当时并不只是在长辈面前说漂亮话而已。

    他是真的想,也愿意,一直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两人一起从剧场出去,迟漾的车还停在之前的位置,要离开时谢阮突然想到他有个东西忘记拿,便跟迟漾说要回去一下。

    迟漾单手扶着车门:“要我陪你一起吗?”

    谢阮觉得他太夸张了,摇摇头:“这么点路,很快的,等我两分钟。”

    说罢便转身朝里面跑了进去。

    从休息室拿完东西出来时,无意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宋可柔跟徐斌,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严肃的事,表情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这两个人竟然认识,谢阮惊讶了一瞬,但也没有过多去想,怕迟漾在外面等太久,只多看两眼,便匆匆跑了出去。

    到外面时却看到迟漾跟两个人站在一起正在说话,走近了才发现是程煜跟陶苏白。

    他有些意外,刚才排戏到一半他们俩就不见踪影了,没想到这会还会回来。

    “谢阮,你来得刚好。”陶苏白回头看到他,立刻开心的招呼,拉着他过去:“听迟草说你们要去吃烤肉,我跟程煜也都没吃呢,刚好一起去啊。”

    程煜也在旁边跟着说:“还真的挺巧,陶陶晚上刚跟我说想吃烤肉。”

    跟朋友结伴一起吃当然好,气氛也会更加热闹,谢阮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这个时间已经不是最高峰的饭点了,他们挑了个安静的位置,两两落座。

    等菜和肉上来的时间,迟漾照例先给他跟谢阮的餐具烫洗清洁,每一根筷子都仔仔细细擦拭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透出一股优雅。

    陶苏白在对面看得有些发愣,忍不住感慨说:“迟草真体贴啊,以后你交了女朋友肯定也会这么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吧。”

    乍一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谢阮脑神经蓦地颤了颤,下意识朝旁边的迟漾瞥了眼,生怕他又会被刺激到。

    迟漾正在用消过毒的热毛巾擦手,动作斯文自若,微阖着眼,轮廓漂亮的侧脸看不出太多情绪。

    看样子好像并没有被影响,谢阮松口气,抬头朝陶苏白使了个眼色。

    陶苏白没接收到他的信号,知道迟漾高冷话少,又把话题转移到谢阮身上:“说到女朋友,我觉得说不定咱们几个中还是谢阮最先脱单呢。”

    这话一出,刚拿起杯子喝水的谢阮直接手抖了一下。

    一直沉默的迟漾也有了微弱的反应,缓缓抬起眼。

    陶苏白越说越起劲:“就是最近咱们谢阮不是越变越好看了吗,就突然开始走桃花运,已经有好几个人明里暗里跟他示意过好感了,还有人从我这突破要联系方式,想要曲线救国,谢阮,你说我该不该给他们啊。”

    谢阮“咳”了声,捏着杯子的手指一点点泛白,已经感觉到来自身旁明显的冷气压了。

    见谢阮一直闷着头不说话,陶苏白觉得挺奇怪的,刚想再追问,嘴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烤好的牛肉。

    他吓得“唔”一声,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程煜手里还拿着夹子,眼角敛着笑眯眯的弧度:“好吃吗?”

    陶苏白愣愣,下意识嚼了嚼嘴里的肉,酱汁浓厚,肉质也很嫩,点点头:“好吃。”

    程煜又夹起一片喂他,吃完又来一片。

    就这么被投喂了四五次后,陶苏白反应过来了:“你堵我嘴呢。”

    程煜单手撑着侧脸:“刚才的话题不太好,我们不说了。”

    陶苏白愣愣,朝对面看了眼,那两个人果然都没在说话,互相沉默的吃着东西,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陶苏白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一阵尴尬和后悔,身体凑到程煜面前,跟他小声抱怨:“你既然发现了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程煜对他突然靠近的动作没有防备,隐约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干净香气,吊灯暖橘的光线落在他乌黑的眼珠上,清透莹润。

    就这么盯着他的脸看了会,程煜微垂下目光,伸出拇指抹掉他唇角的酱汁:“谢阮都给你使了两次眼色了。”

    陶苏白眨眨眼:“有吗!”

    随即又懊悔地拍拍脑袋:“我刚才是讲的太投入了,前面又有油烟,视线不太好。”

    程煜瞅着他:“为什么对这种话题这么投入,你很希望谢阮谈恋爱吗。”

    “也不是吧。”陶苏白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生菜叶:“就是看谢阮最近变得比以前开朗了很多,也变得受欢迎了,替他开心而已,如果真说谈恋爱的话,我觉得还是我谈比较符合实际一点。”

    程煜拨动夹子的手顿了一顿,偏过头:“陶陶想谈恋爱了?”

    烤盘上的肉片滋啦冒油,闻着也喷香,看得陶苏白要流口水了,一心等着肉熟,漫不经心回了句:“对啊,谁大学不谈个恋爱玩玩啊。”

    程煜瞅着他满心期待的神色,侧眼也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在期待这盘烤肉还是所谓的谈恋爱。

    越想心里越是不爽,把手中的夹子放下。

    陶苏白正等着呢,见他突然这样,表情疑惑地抬头:“不烤了?”

    程煜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微阖着眼,慢条斯理喝了一口:“不想烤了。”

    “好好的怎么回事……”陶苏白一脸莫名的嘀咕。

    既然没人投喂了,那他只好自力更生,卷起袖子热火朝天烤起肉来。

    吃完烤肉出来时间已经挺晚了,陶苏白吃得很饱,现在只想回宿舍躺进被窝里暖乎乎的睡觉。

    他本来想带上谢阮一起,但还不等他开口,就被一旁的程煜一把捂住嘴巴搂了过去。

    “迟漾,谢阮,我们先回宿舍了,你们俩随意。”

    说完也不顾怀里挣扎的陶苏白,直接强势将人带走。

    谢阮对着他们的背影挥挥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程煜今晚好像一直有在刻意给他和迟漾创造独处空间。

    迎面的寒风吹得他用力打了个冷战,下一秒脖子上就感到一热,暖融融的感觉包裹着他,是迟漾给他围上了围巾。

    谢阮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生,逆着路灯的光线,立体深邃的五官在寒风中有些凉薄。

    这样的迟漾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很温柔,但是又有种莫名的隔阂。

    “小心感冒。”

    迟漾声音微沉,握住他冰凉的手,放在掌心捂着。

    谢阮体寒,手怎么捂都像是冒着寒气的冰块,迟漾皱眉,干脆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到嘴边哈暖气。

    谢阮手还没暖,心已经热乎得不成样子了,歪头看着他:“迟漾,你没有生气吗?”

    迟漾敛着眼睫,边哈气边用手给他轻轻搓着,语气漫不经心:“没有。”

    虽然谢阮没有特意明说因为什么生气,但他相信迟漾肯定听明白了,也相信现在的他没有任何敷衍和隐瞒,说没有生气,就是没有生气。

    想到这里,谢阮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曲起食指在迟漾掌心挠挠,嗓子轻轻的,也很柔软:“哥哥。”

    迟漾长长的睫毛微动,低头望着他,这段时间谢阮虽然已经习惯这么叫他了,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显得有些害羞,瞳眸乌亮水润,清秀白净的五官在路灯下像是在发光,薄唇是稍艳的红。

    谢阮又反握住他,眼神透着一百分的认真:“我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我,你说过的,我现在只要有你就好了。”

    迟漾注视着他的眼神,和他说出每一个字的粉色唇瓣,胸腔内的心脏不知道被什么填满了,不停的膨胀,变得越来越滚烫。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艰涩的咽了下喉咙,抬起手,掌心握住谢阮纤细的后颈,嗓音低沉,透着沙哑:“嗯,只要有我就好了,软软好乖。”

    谢阮乖巧的点头,脸颊突然感到被什么细微的东西轻轻砸中,还有些湿润,目光看向上方,惊喜的说:“下雪了!”

    广袤的夜空下,路灯静谧昏黄,漫天的雪粒轻盈落下,盛大浪漫。

    谢阮忍不住伸出手去接:“没想到又下雪了,如果圣诞节那天也能下雪就好了。”

    说罢又看向面前的迟漾:“哥哥,圣诞节那天如果下雪,我们也这样出来看雪好不好。”

    本以为这样的事就算他不说,迟漾也一定会先缠着跟他定好约定,没想到这次却意外的没有很快得到迟漾的回应。

    望着迟漾沉默犹豫的眼神,谢阮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欣喜和雀跃减弱几分,低声问:“你圣诞节有事吗?”

    迟漾自然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心中一疼,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在他冰凉的面颊上轻抚:“每年圣诞节我都一定要陪外婆和妈妈一起过,前几天我妈妈就已经打电话在催我过去了。”

    谢阮的心更凉了些:“是要去国外吗?”

    迟漾“嗯”一声,不想去看谢阮失望的眼神,低头跟他鼻尖相触,嗓子低哑:“软软,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谢阮眼睫颤了几下,呼出的热气在漆黑的夜色中揉成一团团白雾:“我不要。”

    意料之中的答案,迟漾苦笑,手掌扣紧他的脖子,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只有一个星期左右,等结束我会立刻回来的。”

    谢阮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迟漾微抽开点身,看着跟他闹别扭的小竹马,乌黑的头发有点蓬乱,睫毛长而密,脸颊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鼻子和嘴唇都小小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迟漾心里有点痒,对必须要飞国外这事又多了一分怨念,张开双臂将人抱到怀里,一只手掌轻抚着他的后脑,低头亲亲柔软的发顶。

    “我们重逢的事我妈已经知道了,我们小时候她很疼你的,说之后回国一定要见见你。”

    谢阮靠在他胸口,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也陷进儿时的一些回忆:“我也很喜欢阿姨。”

    雪更大了,两人一直站在外面挨冻也不是事,迟漾摸摸他冰凉的脸蛋:“今天不回宿舍了好不好。”

    谢阮偏头蹭蹭他的手心:“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的机票,已经提前请了一周的假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怪不得他今天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自己,明明平时最讨厌吵闹,但下午排戏一排就是好几个小时,那么嘈杂的环境下,他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耐心。

    一想到从明天开始要一周都见不到他,谢阮心里就一阵难受,仰头看着他:“那今晚就不回去了,去哪里?思源路吗?”

    迟漾摇摇头,手指轻轻拨掉他睫毛上落的几粒雪花,语气宠溺:“思源路太远了,明天早上送你上课可能会来不及,今晚就先住附近的酒店吧,你能多睡会。”

    谢阮:“好。”

    迟漾揉揉他的头发,手放下来搂在他腰上,两人沿着马路往酒店的方向走:“你那个什么短剧还要再拍几天是不是,接下来我不能陪你,你拍摄时不要那么卖力辛苦,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还没走就又开始过度保护了,只是在学校拍摄而已,能发生什么事,但想到他明天就要离开了,谢阮就不忍心都跟他唱反调,乖乖点头:“不会有事的,我每天都给你报备好不好。”

    迟漾低哼一声,手臂搂紧怀里清瘦柔软的身躯,压着嗓子:“真想把你塞进口袋里,走到哪都带着。”

    第34章 34

    ◎只要糖葫芦就够了吗?不想要别的吗?◎

    如果可以, 谢阮其实也很想被他捆着,锁着,当他的小挂件, 走到哪都黏在他身边。

    但现实就是现实, 第二天早上, 迟漾陪他在酒店吃了早餐, 又送他去学校上课后,还是立刻赶去机场了。

    谢阮站在路口,看着黑色的车身逐渐消失在风雪里,手指把脖子上的围巾往脸上扯扯, 上面依稀还有迟漾留下来的气味。

    清冷微涩, 让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昨天晚上, 他还被迟漾紧紧拥在怀里。

    “谢阮。”

    他还在出神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谢阮回头, 看到一张他不太喜欢的面孔。

    “徐斌。”

    徐斌笑笑, 又朝他走近一点:“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怎么站在风口里,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谢阮瞅着他,突然发现今天的徐斌跟之前见面时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了。

    不仅没有了那种阴沉忧郁的气息, 连笑容和眼神都清爽干净了不少, 他本来长得就还可以, 气质正常起来并不会给人讨厌的感觉。

    谢阮虽然还不至于因此就放松戒备,但也不能再继续冷眼对之, 语气放轻道:“谢谢你的关心, 我就要去教室上课了。”

    “你也是去勤思楼吗, 那咱们一起上去吧。”

    谢阮本来只是想跟他简单的打完招呼就结束, 但想到自己确实是要去勤思楼,目的地一样,如果还刻意拒绝就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便只好答应了跟他同行。

    好在徐斌一路都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言语或是逾距的举动,分寸感掌握的很好,谢阮逐渐也就放心下来。

    谢阮今天上课的教室在三楼,要分开时徐斌又说:“今天下午你是不是还要去拍摄,我也会去帮忙,到时候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直接找我。”

    谢阮看着他,轻轻点头:“谢谢。”

    陶苏白他们已经提前占好了位置,谢阮到教室后便一眼看到坐在后排的几个室友,陶苏白还冲他招了招手。

    教室里开了暖气,谢阮坐下后把围巾拿掉,陶苏白瞅他一眼:“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

    谢阮低头掏课本:“还好啊。”

    陶苏白支起胳膊托着半边脸:“少来,知道你家迟草出国了,怕想他就直接说,又不丢人。”

    谢阮拔笔盖的手顿顿,偏过头,一脸他怎么知道的模样。

    陶苏白笑笑:“程煜告诉我的,还说你最近可能会有点寂寞,让我好好陪你。”

    谢阮抿起嘴唇:“还好,学习挺忙的,怎么会寂寞。”

    “我说也是嘛。”陶苏白耸肩:“要我说程煜也是婆妈,你的闲事都管起来了,寂寞什么啊寂寞,迟草暂时离开我还觉得是好事呢,平时他管你那么严,现在你好不容易自由了,应该好好放肆一下才对。”

    谢阮低头检查笔记:“你倒是很久没有放肆了,听杜霖说你最近都修身养性了。”

    陶苏白爱玩,平时特别喜欢去酒吧和各种聚会,不会胡来,就是单纯喜欢凑热闹。

    说起这个陶苏白就来气,小脸皱成包子,趴在桌子上抱怨:“还不是因为程煜,他老说我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不好,不准我去,一有机会就把我拴他身边,打什么桌球,还去攀岩,还有去听音乐剧你敢信,害得我现在在别人眼中都成他的小跟班了,每天被这么个大帅哥的光环压着,我严重怀疑我到现在还没脱单就是因为他!”

    谢阮听他絮絮叨叨一堆,问了个很直接的问题:“你跟他玩这些时不快乐吗。”

    陶苏白愣住,朝他瞥一眼,双手托住脸,眼神带着点幽怨:“这才是我觉得最气人的,我讨厌被他管,但是跟他在一起疯的时候又真的很快乐,谢阮,我是不是有点贱啊。”

    谢阮点点头,完全不跟他客气:“不只是一点,你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陶苏白哼一声,把圆珠笔放到嘴唇上撅着玩。

    下午放学,谢阮先陪陶苏白去食堂吃了饭,之后便直接去了话剧社。

    这两天一直在下雪,天气比较恶劣,学姐每天都会提前买好热乎乎的奶茶给大家。

    谢阮的戏已经不多了,跟女主角宋可柔对戏时还是会时不时的感觉到她的敌意和冷漠,戏里戏外两副面孔被她诠释的很完美。

    谢阮并不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他自己的部分,然后全身心投入到期末考的复习中去。

    时间飞快,谢阮最后一天的那场戏要出外景,虽然只是在他们学校后山的一个小凉亭,拍的时间也不久,但拍完回去后,谢阮还是不幸的感冒了。

    刚开始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回来后还洗了热水澡舒服的睡了一觉,结果第二天睡醒后直接头晕鼻塞,嗓子也哑得说不出话来。

    陶苏白看他这样,干脆连床都不让他下了,给他倒热水量体温,还打算直接把他送医院。

    谢阮忍着头疼制止他:“又没发烧,我吃点药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别折腾我了。”

    陶苏白听着他的破锣嗓子,说完还偏头咳了半天,小脸憋得通通红,把他给心疼的,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给他顺气:“那行那行,你吃完药赶紧睡觉,多休息就好了。”

    谢阮点点头,眼睑周围泛着红,看起来憔悴极了:“你们赶紧去上课吧。”

    陶苏白叹气,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这才跟杜霖他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他们都离开后,寝室里立刻就陷入一片无言的静默中,连窗外呼呼的风雪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阮蜷缩在被子下,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特别孤独,即使他的室友们几分钟前才对他表示过那么强烈的关切和担忧。

    他知道这是生病后一种脆弱的心理,属于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但即使明白,却也还是不能停止大脑的胡思乱想。

    头又疼又沉,却怎么都睡不着,谢阮干脆放弃,从枕头下摸索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安静的置顶信息框。

    迟漾已经离开3天了,虽然他们每天都有联系,但因为国内外时差原因,想要挑一个合适的时间聊天并不是很方便,他们彼此又都很忙,所以每次都是匆匆开始匆匆结束,前几天忙着拍短剧和复习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人空下来时,对迟漾的想念突然就到达了顶峰。

    想和他说话,想听他的声音。

    激烈的情绪引发生理上的变化,谢阮捂着嘴巴咳了几声,头愈发疼了。

    不知是不是这阵强烈的情感传达到了几千里外的大洋彼岸,谢阮紧握在掌心的手机竟然真的震了两下,他把手机拿出来,隔着被泪光模糊的视线看到置顶聊天框出现的红色信息提示。

    【迟:[图片]】

    有一瞬间谢阮还以为是自己因为过于期待而出现的幻觉,直到他把聊天框点开,真的看到迟漾发来的那张照片。

    是一张他跟家里人的合照,迟漾搂着一位漂亮的中年女性,虽然多年未见,谢阮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迟漾的母亲,还有一位年迈精致的贵妇人坐在他们身前的木椅上,应该是迟漾的外婆,面容和蔼亲切,眉眼间依稀看得出跟迟漾有几分相似。

    照片应该是在家里拍的,背景的壁炉正在很暖和的燃烧着,旁边还有一棵很大的装饰华丽的圣诞树,节日氛围格外浓厚。

    谢阮愣愣看了会,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又看到迟漾发来的新消息。

    【迟:刚拍的合照,妈妈一定要我发给你看看】

    【迟:现在她们去打牌了,我一个人好无聊】

    【迟:软软?】

    或许是久久没等到谢阮的回复,迟漾发来疑惑的表情。

    谢阮立刻回神,怕他一会直接打来视频电话,忙敲出键盘回复。

    【谢阮:看到了,阿姨还是那么漂亮,外婆也很有气质】

    一板一眼,很像谢阮平时的风格。

    迟漾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继续跟他聊天。

    【迟:国内这个时间软软是不是在上课?】

    谢阮正在咳嗽,生理性的泪水也一直从眼眶里淌个不停,看到他这条消息,忍不住鼻头一酸。

    如果迟漾知道他现在的状况,肯定会急得不成样子吧。

    但他转念就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想,不能总是如此依赖迟漾,也不能一直想着要对他撒娇。

    以前没有迟漾的生活他是如何过来的,现在和以后也应如此。

    谢阮深吸口气,抬起手指打字。

    【谢阮:是的】

    【迟:可惜了,还想听听软软的声音的】

    【迟:不然我们打视频电话吧,软软你不用看手机,能让我听到你上课写字的声音就可以了】

    谢阮看着这段话,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看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对迟漾依赖比较重,还是迟漾更加离不开他了。

    【谢阮:不行,聊天也只能一会,我上课会分心的】

    【迟漾:[叹气]】

    【迟漾:今天是平安夜,软软打算怎么过】

    【谢阮:就和平时差多吧】

    【迟漾:如果我还在国内,一定带你好好出去玩】

    【谢阮:你好好在那边陪阿姨她们吧[摸摸]】

    【迟漾:软软】

    【迟漾:我想你了】

    谢阮感到自己胸口揪紧悸动的感觉,薄薄的眼睑垂下来,被水气濡湿的睫毛微弱颤动。

    【谢阮:嗯】

    【谢阮:不说了,我要认真听课了】

    谢阮发完消息就立刻把手机关掉扔到枕边,像是害怕看到迟漾再多发一条消息,他就会忍不住直接打电话过去,告诉迟漾他现在生病了,他头好疼,他这几天对迟漾的想念也比迟漾要更加深重十倍。

    枕边的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谢阮头昏沉的厉害,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强忍着不去理会。

    因为这场突然起来的重感冒,当晚的平安夜谢阮自然是没办法出去了,陶苏白早就跟程煜安排好了行程,出门前没忘给谢阮买好热腾腾的晚饭。

    好在睡了一晚后感冒的症状就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鼻塞严重,但是至少不会头晕脑胀浑身无力了。

    圣诞节刚好是周六,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的商业街,节日氛围都特别浓厚。

    谢阮中午吃过药睡了一觉,醒来后寝室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正在犹豫要不要出门去逛逛时,却收到一条意外的信息。

    【简时年:来你们学校玩啦,今天有约吗?没约的话有时间出来见见吗?】

    看到这个好像很久没看到的熟悉头像,谢阮一时有些迷茫。

    自从上次在咖啡厅他跟自己说出那些炸裂发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谢阮本以为他们会就此重新归于陌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再来主动找自己。

    一般人会突然毫无预兆的在朋友面前直接出柜,并且在没有得到对方认可的情况下,还会主动再次这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这个朋友面前吗。

    谢阮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按常理来说,他应该装作看不到这条消息或是直接回绝,但是当他真的要回复时,内心却有一个声音跳出来阻止他这样做。

    虽然迄今为止没有除他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但谢阮确实也同样喜欢着男人。

    他跟简时年是同类。

    仅从这一点上来讲,他突然就很想再见见简时年,或许,跟他多接触一些后,可能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不停被他内心不断强化坚定,谢阮又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上简时年发来的信息犹豫须臾,还是给了他回复。

    【谢阮:好】

    他们还是约在了西门,谢阮换好衣服,坐校园公交去到西门口,商业街上人很多,周围到处是圣诞节的装饰,谢阮下车后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站着的简时年。

    一米八几的身高,在人群中确实很显眼,谢阮过去的途中还看到有两个女生去跟他搭讪。

    帅哥美女,画面确实很般配,只可惜简时年不喜欢女生。

    可能是一种奇妙的玄学感应,谢阮站在原地看得出神时,简时年突然抬起头朝他这边的方向看了眼,然后眼神便很明显的亮了一下,低头跟那两个女生后说了什么,就立刻朝他招手走过来。

    “谢阮!”

    看到他一副迫不及待又惊喜开心的神色,谢阮的心情莫名有些微妙。

    回忆起来,自从他们重逢后,每次见面简时年好像都是如此,能感觉出他是从内心深处透露出来的愉悦。

    好情绪是会感染人的,在这样一个飘着雪的寒冷下午,一个爽朗英俊,笑容像是阳光一样的朋友向你奔来,确实会让人的心里感到一丝温暖。

    谢阮等他过来,仰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戴着口罩,只得又用温和的语气跟他打招呼:“简时年。”

    简时年眼神在他的帽子和口罩上扫过,皱起眉头:“你怎么穿成这样,是生病了吗?”

    谢阮点点头:“有点感冒,已经快好了。”

    他的嗓子有点哑,本来柔和的声线低沉了许多,气质愈发沉静,口罩后的肤色冷白,显得脸更小了。

    简时年瞅了他一会,跟他对上视线时又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撇开眼,把手中的袋子提起来:“给你买了杯奶茶,天气冷,先拿着暖手吧。”

    谢阮犹豫两秒,还是接过来,抬眼时无意中看到男生微微泛红的耳朵尖。

    他愣了愣,在内心叹了口气。

    两人便沿着街慢慢的走,边说边聊,简时年很健谈,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谢阮捧着奶茶慢吞吞的吸着,时不时回应他一两句。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简时年提议进去坐坐,外面太冷了,他担心谢阮的病情会加重。

    谢阮没有拒绝,进店后点了咖啡和蛋糕,他先买了单。

    咖啡店里生意挺好的,客人大多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小情侣居多,店里放着变奏版的轻缓圣诞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研磨咖啡豆的香气,醇厚浓郁,气氛慵懒惬意。

    谢阮把帽子和口罩摘掉,黑发有些蓬乱,松松软软的,看起来像乱毛小狗,脸颊也透着点粉红色,简时年看在眼里,忍不住说了句:“好可爱。”

    谢阮反应了几秒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抬起眼,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慌乱和不可思议。

    简时年立刻意识到他又说错话了,抬手挠挠头发:“对不起,我说话就是这样,总是口无遮拦。”

    谢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上高中时他好像也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只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觉醒这样的性向而已。

    服务员送上甜品和咖啡,谢阮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简时年望着他沉静的面容,低声说:“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以后都不会愿意再见我了,所以当你今天回应我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他的语气真挚诚恳,完全听不出刚才闲聊时半分的玩笑感,谢阮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简时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简时年郑重点头。

    谢阮抿抿唇,目光从他脸上落下:“当你意识到你喜欢男性时,没有害怕过吗。”

    这并不是一个会让简时年意外的问题,他先是耸耸肩,喝了口咖啡,才缓声慢慢说道:“害怕当然是有的,迷茫和怀疑期也很漫长,但这一切都在我遇上喜欢的人的刹那都消失了,我好像突然就接受了自己,也不会抗拒和自怨自怜了。”

    谢阮蓦地抬起眼。

    简时年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笑了笑:“放心,那时喜欢的还不是你。”

    谢阮只得尴尬地撇开视线,默了会,又问:“你跟那个人告白了吗?”

    “告白了,也交往了,当时真的很开心,但是后来还是分手了。”

    谢阮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他跟我不一样,跟男生在一起好像只是因为一时新鲜好奇,后来遇到了更喜欢的女生,就还是跟女生在一起了。”

    简时年说这些时,语气和神色一直都很平静,就好像这些事都跟他无关,只是由他的口讲出别人的故事一样。

    谢阮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其实比起去考虑简时年的心情,他更多的还是由此想到自己身上,想到他跟迟漾。

    从前他只是害怕被迟漾知道他喜欢男人,也根本没奢望过迟漾会接受他,却从来没想过就算迟漾有一天勉强接受了他,最终也还是会因为现实和本能而离开他。

    就像简时年的那个前男友一样。

    “谢阮?”

    看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简时年担心的叫他。

    谢阮从烦乱的思绪中回神,摇摇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好苦。

    简时年瞅着他苍白的脸色,清秀干净的眉眼笼着若有似无的疲倦,像是阳光下泛着琉璃色泽的泡沫,美丽却也易碎,内心那股冲动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身子往前倾斜:“谢阮,你也有喜欢的人对不对。”

    谢阮低垂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向他,简时年表情郑重,眼神里都是真挚。

    谢阮嘴唇微弱动了动,点了下头。

    简时年咽了下喉咙,放在桌上的手握拳收紧:“那个人,也是男生对不对。”

    谢阮的神色这次并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朝简时年瞥了一眼,又轻轻垂下。

    这种沉默意味着什么,简时年就算不问也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不知为何,此刻真正得到谢阮的承认时,心中却并没有任何轻松之意。

    他靠回椅背,面色透出颓唐:“谢阮,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如果真的能找到愿意陪自己走的人,也未尝不是一条快乐的路。”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时已经不算早了,简时年要回学校,临走时又给谢阮送了份圣诞礼物,还赶在谢阮拒绝前直接堵住他的话,说这只是好朋友间的心意,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意思,让他一定收下。

    话说到这份上,谢阮也不好再拒绝,把礼物收下来,抬头看着他:“下次回家时,我会回礼的。”

    简时年嘿嘿一笑:“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点机会的。”

    谢阮:“……”

    简时年不再跟他开玩笑,刚好他叫的车也到了,跟谢阮挥挥手告别,爽朗的离开。

    谢阮目送他的车子走远,一个人站在街边,天色要变暗了,道路两旁的灯光都亮了起来,照着半空中飞舞的雪花,静谧浪漫。

    身旁走过一对打闹的情侣,女生撒娇的说她想吃糖葫芦,男生说马上就去买。

    谢阮默默听着,忽然有点羡慕。

    正准备离开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迟漾打来的。

    谢阮的心跳变快,立刻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插上。

    “软软。”

    熟悉的低冷嗓音穿过手机传来,夹着耳边簌簌的风雪声,有点不真切的虚幻感。

    谢阮走到风声小一些的地方,小声回应:“嗯。”

    “今天是圣诞节,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出去玩。”

    谢阮目光平视着飘落的雪花:“没有,在宿舍里。”

    “声音怎么了?”

    谢阮愣愣,怕被他听出异常,立刻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没有,可能长时间吹空调,有点干哑。”

    迟漾在那边沉默几秒,谢阮的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就在他以为是不是被察觉出异常,打算说点什么挽救时,迟漾才又轻声开口:“圣诞节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谢阮低头瞅着自己的鞋尖,突然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对情侣,闷着嗓子说:“糖葫芦。”

    迟漾:“嗯?”

    “吃的那种糖葫芦?”

    谢阮被他逗笑:“对,吃的糖葫芦。”

    迟漾似乎仍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语气宠溺的答应他:“好,给你买糖葫芦。”

    谢阮轻轻哼了声,口罩后的嘴角已经微微翘起弧度。

    两人都没在说话,话筒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谢阮安静听着,就在他忍不住想要问迟漾什么时候回来时,又突然听到他说:“软软,你真的很不乖。”

    谢阮:“什么?”

    “只要糖葫芦就够了吗?不想要别的吗。”

    谢阮还是不懂:“别的?比如什么?”

    “我。”

    谢阮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再问,又听到迟漾在他耳边说。

    “抬头。”

    谢阮一直戴着耳机看着手机走路,闻言下意识把头抬起来,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手腕就被突然握住,整个人被带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一抹温热贴在他耳廓,熟悉的嗓音从耳机转移到现实中,愈发低沉磁性。

    “我回来了,软软。”

    第35章 35

    ◎他喜欢你。◎

    谢阮的身体完全僵住,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才从一团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

    脑子里嗡嗡作响,睁大的眼睛只能看得到面前一片黑色的针织毛衣。

    因为过于惊吓而短暂封闭的嗅觉仿佛也一下恢复了,重新呼吸到了冰冷的空气, 也呼吸到了熟悉的香气。

    是迟漾的味道, 是他。

    谢阮直到这一刻才有了实感, 闭了闭眼睛, 抬起双手抓住身前人的衣服,细白的手指用力揪紧。

    “迟漾。”

    “是我。”

    头顶响起迟漾回应他的声音,谢阮感到身体被抱得更紧了,右边的耳机被轻轻摘掉, 擦过细嫩敏感的耳蜗, 微微有些酥麻。

    谢阮微歪了下头, 侧脸不小心碰到迟漾冰凉的手掌,忍不住轻轻抖了抖。

    “冷吗。”

    迟漾把他的两只耳机都拿掉,轻捧住他的脸, 谢阮这才得以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迟漾好像瘦了些, 戴着黑色的帽子, 五官愈发锋利深邃,漆黑的眉眼幽沉,天生有一股冷感, 可看着谢阮时的眼神却总是温和的, 柔软宠溺。

    谢阮看着他的脸, 艰难拉扯出清醒的思绪,摇摇头:“还好。”

    他的嗓子依然有些沙哑, 甚至比在电话里听更明显了, 显然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嗓音条件, 迟漾皱皱眉头, 拉住他的手往旁边走。

    谢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在后面看着他宽阔高大的背影,心里却只有满满的安定和信任,垂下头,更紧的回握住迟漾握着他的手。

    十几分钟后,谢阮坐在酒店套房的豪华大床上,人仍然有点迷糊。

    迟漾开好房,带他进到房间后很快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谢阮坐了会觉得无聊,只好到处参观看看。

    走到落地窗前望着下面街道的夜景,隐约能看到不远处他们学校的宿舍,所以他其实不太明白迟漾非要带他来开房的原因,明明就离得这么近。

    出神间,身后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谢阮很快就透过眼前的玻璃窗看到迟漾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看着他越靠越近,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迟漾先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看一眼窗前的人,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玻璃窗霎时清晰倒映出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迟漾的身形高大冷峻,将身前的谢阮衬托得愈发清瘦纤细。

    谢阮只匆匆看了一眼,跟玻璃里的迟漾眼神对视上,又倏地移开。

    迟漾微弱的蹙了下眉,俯下身,手臂撑在他们面前的玻璃上,看着身下的人:“转过来,软软。”

    靠得这么近,谢阮能清晰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温度,压迫的气息强烈,让他的身子不禁有些颤抖。

    “软软。”

    迟漾又催促一次,嗓子比刚才更低了。

    谢阮咽了下喉咙,慢慢转过身,却没敢抬头去看他,而是直接钻进了他怀里,双臂搂住他劲瘦的腰腹。

    迟漾有些意外的挑眉,下一秒便顺势将人抱得更紧,嘴唇碰到他柔软的发顶,眼睛里露出笑意,看起来对小竹马的主动很是受用。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变了,放在怀中人腰上的手故意紧紧,声音也有点冷淡:“软软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了。”

    谢阮轻轻摇头,声音闷在他胸口,有一点软,带着委屈:“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在生气啊。”

    迟漾在生气,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谢阮就是感觉得出来。

    迟漾默了会,用手挑起他的下巴:“这么敏感。”

    谢阮微眨了眨眼睛,眸光清晰明亮,映着身后玻璃窗外的雪夜风景,像童话故事里漂亮乖巧的精灵。

    “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太累了吗。”

    迟漾的拇指在他细滑的皮肤上摩挲,灯光勾勒着他的眉眼轮廓,微微有些疲倦:“是有点累了,一下飞机就立刻赶过来,结果还让我发现你跟我说谎。”

    谢阮想了想,猜测他说的应该是自己瞒着他生病的事,至于简时年,他应该没来得及撞到。

    “只是一场感冒而已,都快好了。”谢阮放轻声音,抓住他的手腕:“你为什么这么早赶回来,不用陪你妈妈和外婆过节了吗。”

    迟漾瞥着他:“已经陪她们五天了,请了假回来的。”

    说完又俯下身将他抱进怀里,鼻尖埋到他脖子上,轻轻吸一口上面的香气,低哑着声音:“太想你了,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谢阮仰着脸,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好快好快好快,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天灵盖,鼻子酸酸的,明明该是很开心的时刻,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

    他也伸出手回抱住迟漾,双手将他身后的衣服抓皱,嗓子有一点微弱的发抖:“我也想你了,哥哥。”

    迟漾牵着他的手走回床边,谢阮坐下来,看到他从旁边的桌上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纸盒,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两串糖葫芦,上面的山楂看起来很新鲜,颗颗硕大鲜红,裹满了蜂蜜色的糖浆,在灯光下泛着晶莹金黄的光泽,格外诱人。

    谢阮睁大眼睛:“你刚才出去,不会就是为了去买糖葫芦的吧。”

    就因为他在电话里随意说了句想要的礼物是糖葫芦。

    迟漾拿出一串递给他:“糖浆是刚熬出来的,还是热的,试试好不好吃。”

    谢阮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被一股热流撑得满满涨涨的。

    张嘴把最上面那颗咬了一半下来,外面的糖衣酥酥脆脆,山楂也是甜的,湿度足够,带着一点酸,特别好吃。

    “好吃吗?”

    谢阮连连点头:“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他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也知道迟漾不喜欢这样的甜食,但没想到迟漾在他问完后竟然真的低下头来,直接将他刚才咬剩下的半颗衔进嘴里,简单嚼了两口,咽下去,淡淡给出评价。

    “还行。”

    谢阮愣愣:“你可以吃盒子里那串新的。”

    迟漾在他身边坐下:“软软嫌弃我吃你吃过的东西。”

    “当然不是。”

    只是看他这么自然,不禁会让谢阮想起之前陶苏白对他的一句评价,薛定谔的洁癖。

    迟漾笑笑,抬手在他头顶揉揉,目光温柔:“吃吧。”

    吃完糖葫芦,迟漾叫的外卖刚好也到了,两人又一起吃了晚饭。

    之后迟漾就进浴室去洗澡,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谢阮心想今天肯定是要在这里睡一晚了,便给陶苏白发了信息。

    谢阮因为病还没好,便不打算洗澡了,直接换了酒店的睡衣,想着迟漾严重的洁癖,自己没洗澡还是不要靠他太近比较好,便主动朝床的外侧睡。

    却没想迟漾洗完澡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床边拖回来,紧紧抱到怀里。

    谢阮试着挣扎了一下:“我没洗澡。”

    迟漾:“那怎么了,软软怎么样都很干净。”

    谢阮:“我感冒会传染给你的。”

    迟漾:“不会,我体质好,不会被轻易传染。”

    谢阮:“……”

    “乖了。”迟漾把手臂拢紧,只穿着浴袍的身体劲瘦修长,散发着刚洗完澡的热度和香气,嘴唇贴在怀中人薄薄的耳廓上,嗓子沙哑:“我好累,让我抱抱。”

    想到他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连时差都还没来得及导,也确实是很累的,谢阮便不再乱动,抬手覆在他手臂上。

    “你赶紧睡吧。”

    迟漾轻轻“嗯”了声,漫不经心的问:“我不在的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谢阮下意识这么答完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徐斌的模样,因为拍短剧的事,他最近莫名跟徐斌走得近了些,但这种事似乎也没有跟迟漾讲的必要,便继续说下去:“没什么特别的,短剧已经拍完了,现在每天都在准备考试复习。”

    真是三句离不开学习的小卷王,迟漾低笑,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迷糊的困意:“那我以后每天跟你一起。”

    谢阮点头:“好。”

    *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两人精神和气色都恢复了十成,只是谢阮鼻音还有点重,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迟漾给他点了润养嗓子的梨汤,盯着他喝了一碗。

    谢阮吃完早餐去了趟厕所,出来时看到迟漾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好奇走过去,看到迟漾正盯着面前桌上的东西,侧脸冷淡没什么情绪。

    谢阮看了眼,认出是他昨天带进酒店,简时年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虽然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但想到迟漾那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内心还是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这是什么?”

    又过了几秒,迟漾果然冷冷的开口问。

    谢阮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一个朋友送的圣诞礼物。”

    迟漾抬眼,瞳孔漆黑幽沉:“男生女生?”

    “男生。”

    在他说出这个回答时,谢阮能明显感觉到迟漾有一个微弱的松气的动作,谢阮在心里无奈叹气。

    迟漾拿起那个方形小礼物盒,修长的手指挑着上面的绿色丝带,语气平淡:“软软看过里面是什么了吗。”

    “还没有。”谢阮想起昨天简时年的话,他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不含有任何其他意义,便无所谓的说:“你帮我拆开看看吧。”

    这句话说完不过几秒钟,在看到里面的礼物是什么后,谢阮就开始后悔了,甚至有想穿越回昨天直接刀了简时年的冲动。

    盒子里是一条银色的手链,偏中性的款式,男女都适合戴,只是手链倒还没什么,关键是手链上的挂坠装饰,是一个小锁,有锁就该有钥匙,而且仔细看锁上竟然还刻了字母,XR,是什么首字母的缩写,让人瞬间就能联想出来。

    所以很显然,这应该是一条情侣手链,哪里像是简时年说的普通礼物,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迟漾的脸色更是直观,嘴角微撇,眼神冷得能结成冰霜,手指拎起那条链子,抬眸望着谢阮:“是什么男性朋友会送这种礼物?”

    虽然这事谢阮是完全的“受害者”,但面对迟漾的气场压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和心虚,咽了下喉咙:“真的只是普通的男性朋友,你上次也见过的,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邻居,叫简时年。”

    迟漾微眯起眸子想了一会,发出一声冷笑:“上次见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寻常,软软还给他这样接近你的机会。”

    上次?经他这么一说,谢阮才想起来之前在家里他们俩见面时气氛好像是不太对劲,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了这少爷的占有欲,事后自己还哄了他好一会。

    谢阮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早知道就不提这事了,简直是火上浇油。

    似乎是看出了谢阮的窘迫,迟漾突然冷冷开口:“他喜欢男人。”

    谢阮身体蓦地一震,抬头看向迟漾。

    迟漾面色不变,眼睛里的厌恶和寒意已经完全不做遮掩:“他喜欢你。”

    谢阮轻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胶水糊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迟漾把那条链子扔进盒子里,像是再多看一秒都觉得碍眼。

    谢阮僵坐在椅子上,感到自己的手和脚仿佛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这个尴尬的氛围,这件事也让他更清楚的意识到,迟漾对同性恋的抗拒有多强烈。

    出神间,突然感到面前覆下一片阴影,迟漾双手摁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俯身望着他:“软软在想什么。”

    谢阮盯着他幽深的双眸,声音艰涩道:“我对简时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迟漾低声说,语气比刚才温柔许多:“是我不好,不该随便离开你这么久,让一些不怀好意的苍蝇这么轻易就靠近你。”

    谢阮嘴唇微弱的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迟漾静静望着他的脸,柔声说:“抱住我。”

    谢阮不明所以,还是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腰背。

    迟漾回抱住他,掌心贴着他的头发轻抚:“一会陪我去个地方买东西,之后就回去上课。”

    谢阮点点头,把脸埋在他颈侧,轻嗅着他身上清爽的冷香,放任自己沉浸在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抛开所有杂念,短暂的沉沦。

    两人从酒店出来后去了迟漾说的买东西的地方,谢阮才知道竟然是一家奢侈品珠宝店,这种店里的饰品谢阮平时只在杂志和电视上看到代言的明星们佩戴过,他自己是不可能会主动买来戴的。

    起初他还不太明白迟漾带他来这地方的原因,直到看他径直走到男士首饰的专区,在琳琅满目的手环和手链的玻璃展柜前停下,他才蓦然明白过来,原来简时年那件事还是没有过去。

    迟漾果然还是迟漾,占有欲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霸道。

    年轻漂亮的柜员今日还没开单,乍一看到迟漾这样形象气质俱佳的帅哥,精神瞬间就振奋了起来,铆足了劲拿出看家口才来推销。

    她以为这帅哥肯定是来给女朋友挑礼物的,所以推荐了一款他满意的款式后,便打算再拿同系列的女款来给他看看。

    谁知还不等她去推荐,便听迟漾淡声说:“同款的再拿一条手围小的过来。”

    柜员愣愣,笑着提醒:“可是,这样两条就都是男款了。”

    迟漾瞥了她一眼,英俊的侧脸情绪很淡,眼底压着冷光:“有什么问题吗?”

    柜员被这股无声的气势压得头皮发麻,忙后退一步摆手:“没有问题,先生您稍等,马上就给您拿来。”

    很快另一条手链就被取了出来,摆在精致低调的丝绒底托上,在水晶灯下闪着银色冰冷的光泽。

    迟漾将手链取出来,低头看向身旁的谢阮,朝他伸出掌心。

    “软软,把手放上来。”

    谢阮虽然一早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但也没想到会直接在这样的场合就要给他,尴尬地朝四周看看,摇头拒绝:“迟漾,我真的不要,这太贵重了,昨天的糖葫芦我已经很满意了。”

    迟漾瞅着他,墨一样黑的瞳孔幽深而潮湿,语气微凉:“简时年的可以收,我的却不可以?”

    谢阮:“……不是。”

    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捏住迟漾的一片衣角,小声叫他:“哥哥。”

    迟漾不留情的把衣角抽出来,声音冷酷:“不管用。”

    这是铁了心不打算放过他了。

    谢阮头疼,他了解迟漾的脾气,如果不在这里顺他的心意,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加惊破人眼球的事来。

    默了一会,谢阮还是无奈把手抬起来,迟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将他的袖口轻轻撩开,露出一截瘦削雪白的手腕。

    “好了。”

    给他戴上手链后,迟漾也把自己的手抬起来:“该软软给我戴了。”

    到了这种程度,谢阮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了,只想赶紧结束离开这里,所以二话不说快速给他戴上。

    戴好后,迟漾把两人的手放到一起欣赏片刻,面露愉悦地点头:“很合适。”

    谢阮也看着他们手上的手链,内心不知该作何感想。

    迟漾这个双标怪,不让别人跟他戴情侣款,他自己倒是戴的安心。

    “……”站在旁边从头到尾把这一切都收在眼里的柜员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迟漾已经带着谢阮去柜台买单了,看着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背影,身高腿长的清冷帅哥还时不时低头跟旁边的清秀男生说些什么,墨黑的深眸里含着与气质不符的温柔和宠溺,举止亲密自然,竟也被她品出一丝般配来。

    所以,她刚才是亲眼目睹了一对小情侣秀恩爱吗?

    时间已经不算早了,这之后迟漾就直接送谢阮去了教室,他自己也有课,短暂分开一天,下午放学迟漾说要请客,两个寝室有空的人就都去了校外的火锅店。

    迟漾从国外回来,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虽然是批发买的,不太走心,但他向来出手大方,随便买的东西也够彭飞他们高兴一阵了。

    于冬冬开心的带头举杯敬他。

    吃了一会,气氛火热,迟漾把外套脱掉,卷起衣袖,还低头问谢阮要不要也脱掉。

    谢阮其实不算太热,闻言也没多想,还是跟他一样脱了把外套挂在身后,迟漾还贴心的帮他把袖口卷起来。

    这一脱不打紧,两人再次一起抬手去夹菜时,手腕上同款的手链便显得格外扎眼。

    彭飞率先鬼叫:“是什么这么亮,闪瞎老子的狗眼了!”

    于冬冬也定睛看了看,咂咂嘴:“怪不得刚才的礼物环节没有小竹马的份,原来是提前开了小灶了。”

    杜霖:“这牌子的饰品很贵的,迟草真大方啊。”

    彭飞挤眉弄眼:“钱算什么,看不出来这是同款吗,同款!”

    于冬冬:“同什么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来当你嘴替,情侣款!”

    谢阮:“……”

    桌上一片嗷嗷的起哄声,谢阮已经不敢抬头去看人了,把手放下,默默撩下袖口。

    迟漾倒是一脸受用的表情,给谢阮夹了一块小酥肉:“软软尝尝,刚炸出来的,很酥脆。”

    谢阮抬眼瞪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迟漾不置可否:“既然都买了,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

    谢阮耳朵微微泛红:“……幼稚。”

    一片嘈杂中,对面的程煜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互动,还有迟漾那副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俩“有一腿”的便宜样子,内心不禁五味杂陈。

    迟漾这个没有自觉的家伙,再这样下去,只会让谢阮愈发沦陷而不自知,真到一发不可收拾的那天,受到的伤害也可想而知。

    第36章 36

    ◎迟漾,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热闹欢乐的圣诞节结束, 整个校园很快又被考试月的阴霾笼罩,走在路上随意就能抓到一个为期末考发愁的大学生。

    谢阮平时学习就很认真,虽然不需要太为期末考担心, 但山外有山, 为了能确保拿到奖学金, 他还是要正常努力备考, 几乎每天都要去图书馆泡几个小时。

    迟漾照例都会跟他一起,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单纯的陪他呆着,谢阮怕他无聊,偶尔也会让他不要跟着, 可以去忙他自己的事, 但基本都被迟漾玩笑般拒绝了。

    这天也是在图书馆, 谢阮午饭过后就直接过来了,被室内的热风吹着,看了会书人就懒洋洋的犯困, 迟漾见状便去外面给他买了杯咖啡。

    谢阮喝了几口, 刚准备要进入状态时, 他们桌前却来了位客人。

    “迟漾,好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你。”

    这个声音对谢阮来说并不陌生, 前段时间拍短剧时他几乎天天都能听到, 抬起头, 果然看到宋可柔站在他们面前,笑意盈盈地望着迟漾。

    也只望着迟漾。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事在拍短剧那阵日子谢阮就已经习惯了, 并不怎么在意, 低下头继续写他的笔记。

    迟漾靠着椅背, 单手支颐看谢阮写字的手, 两条长腿懒懒分开,抬眸扫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嗯”一声。

    宋可柔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继续找话题:“我爸爸前两天跟叔叔见面,听他说你去国外陪阿姨过圣诞节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我也好让你帮我跟阿姨问个好。”

    迟漾盯着谢阮捏着笔的白皙修长的手指看了会,指甲还是昨晚他帮着给修剪的,甲盖粉嫩圆润,越看心里越痒,没忍住去碰他的小拇指,挠一下,摸一下的,也没忘记接宋可柔的话:“有什么必要吗,我妈又不认识你。”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有一些尴尬,那这句回应几乎就可以说是直接不给宋可柔一点面子了。

    就连旁边的谢阮也没忍住停下笔,偏头瞥了迟漾一眼,觉得他这样说有点过分,太不顾及人家女生的体面。

    迟漾全不在意,反倒趁着谢阮转头看他的机会伸手卡住他的脸抬起来,微皱起眉头,声音夹着一点不悦:“我早上就想说了,我不在的这几天软软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脸怎么小了一圈。”

    谢阮被他捏得脸腮都微微嘟起来,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含糊地说:“每顿都有吃的,是你的错觉吧。”

    迟漾哼一声,大拇指沿着他的下鄂线摩挲,微垂下眼皮,嗓子低懒:“那好,今天晚上回去就让你不穿衣服上称,我出国前你有多重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

    什么不穿衣服上称,越说越没有遮掩了,谢阮脸颊微红,看一眼旁边脸色憋得铁青的宋可柔,心里更是无奈,看向迟漾的眼神中带着一些求饶,乌黑的瞳仁湿漉漉的。

    迟漾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他这种眼神,眸光微沉了几分,他还想做点什么,意识到现在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啧”一声,松开手,身体靠回去,抬眼冷冷看着面前的人:“还有什么事吗?”

    看得出宋可柔已经在极力忍耐的边缘了,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的笑,看向旁边的谢阮:“这周末徐琳学姐组织了一场杀青聚会,邀请的都是一起拍摄的同学,想带好朋友过去也可以,谢阮,你打算参加吗。”

    谢阮还有些惊讶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反应了一会,下意识想要摇头,却听旁边的迟漾说:“可以去玩玩,软软。”

    谢阮扭头看着他,眼神有一些迷茫:“可是我想好好复习。”

    迟漾挑眉:“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去,你这几天学习都学疯魔了,过犹不及听说过吗,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只是一个聚会而已,我陪你去,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

    宋可柔似乎就在等他们这么说,尤其在听到迟漾说他也会去时,脸上更是一转刚才憋闷和阴霾,露出开心的笑容,迫不及待的替他们做了决定。

    “我帮你们跟学姐报下名,迟漾,周末见哦。”

    宋可柔说完就离开了,完全不想给谢阮一丝反悔拒绝的机会。

    谢阮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转身无奈的看着迟漾。

    “为什么要答应啊,我记得你也不是很喜欢参加这种吵闹的聚会吧。”

    “不是跟软软一起去吗。”

    好理所当然的语气和回答,好像只要是跟谢阮一起,不论做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充满趣味的。

    谢阮被他这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不满和埋怨,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迟漾对他的看重和与众不同。

    就是因为这一次次,无数次的特殊对待,才会让谢阮总是在内心产生一种他好像是可以成为改变迟漾的那个人,可以成为他生命中的那个特别存在的错觉。

    所以他忍不住想要任性,想要给自己找一丝在迟漾面前放纵的勇气,越是如此想,他的情绪就越是膨胀,尤其在他最纠结挣扎的须臾,迟漾又抓住他的手,捏着他的每一根手指把玩,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泛着一点浅金色的光泽,温柔慵懒。

    谢阮心中的那股冲动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反抓住迟漾的手,用力紧握。

    迟漾掀起眼皮,表情有一丝疑问。

    谢阮眼神直直望着他,清澈的眸珠乌黑分明:“不是因为宋可柔才想去的吗。”

    迟漾微皱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谢阮觉得此刻的自己卑劣极了,也可怜极了,却仍然忍不住继续试探:“宋可柔她喜欢你,你家里人应该也有撮合你们的意思吧,你真的不想跟她试试吗?”

    “试什么。”迟漾不知道他突然间怎么了,为什么莫名其妙在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身上放这么多注意力,这样根本是在浪费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语气也有点不好:“软软,别再提我们以外的人的名字了,如果不是在图书馆,我现在会立刻堵住你的嘴。”

    “你……”

    谢阮被他的话一下呛住,下意识抿住自己的嘴唇。

    迟漾的眼神冷冰冰的,墨黑的眼珠直直盯着他,让谢阮不得不相信他真的会说到做到,虽然他并不知道迟漾要以怎么样的方式堵他的嘴。

    话题进行不下去,谢阮心里也憋了一口气,幽怨的看了迟漾一眼,侧过身,给他留下半边背影。

    这是在跟他进行无声的反抗了,迟漾看着他倔强的后脑勺,到底还是会心软,语气放柔:“我只是不喜欢你一直提别的女生的名字,软软只要看着我,想着我就好了,为什么那么关注别人。”

    谢阮写字的手微微顿住,却没有回头。

    迟漾手指捏起他乌黑的一缕发尾搓揉:“宋可柔为什么缠着我,还有我们两家的父母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知道又如何,我不想的事,没有人可以勉强我,而且软软为何会认为我会被可笑的商业联姻拿捏,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谢阮本来只是想略微试探,却没想到迟漾会把事说的这么清楚,一时更加觉得自己刚才的小心思太过上不了台面,咬咬嘴唇,慢慢转过身。

    那缕柔软的发丝也像水一样从迟漾指尖溜走,他把手指放到鼻下,轻嗅上面细微的香气,唇角勾起弧度,嗓子有点低:“而且,我对婚姻向来没什么兴趣,跟不喜欢的女人结婚到底有什么好的,如果真要结,还不如跟软软好了。”

    谢阮还在想怎么跟他道歉才不会尴尬,乍听到这句话,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瞪大眼睛猛地抬起头。

    迟漾一条胳膊搭在桌子上,身体懒懒靠着椅背,深邃的黑眸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神态慵懒散漫。

    谢阮心跳快的异常,要努力压抑掩饰才不至于在脸上也表现出来,捏着笔的手用力紧攥到发白,嗓子艰涩:“你,不要瞎说,怎么可能跟男人结婚。”

    “比喻罢了。”迟漾耸肩,随意拎起桌上的一把尺子把玩,侧脸线条凌厉淡漠:“就是想让软软知道,我不会随便跟什么女人交往结婚,就算真要结,还不如跟软软,程煜之前也说,我们俩现在这样的相处,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跟结婚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冲击力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撼强烈,但也还是让谢阮又猝不及防的感到一阵兵荒马乱,用力闭了下眼睛,克制住体内上升的温度和心脏疯狂跳动的频率,半晌才哑着嗓子轻声开口:“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提你跟她的事了。”

    迟漾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伸出大手在他头顶拍拍,又捏住他在阳光下透着粉红色的耳垂,漆黑的眸底泛着愉悦柔和的光。

    谢阮有点怕痒地缩了下脖子,垂着头,唇角抿出微弱的弧度。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迟漾今天的这些发言还是让他忍不住重新燃起某些不该有的念头和幻想,心情和身体都轻飘飘的。

    也让他想到之前简时年的经历,就算对方是直男,但只要有感情在的话,到了合适的时机,或许也不会全然没有可能的吧。

    *

    时间很快就来到周末,徐琳组织的杀青聚会也如期举办了,聚会当天,迟漾陪着谢阮一起过去,地点是在一家轰趴馆,这个馆在他们学校爱玩的学生党中小有名气,场地设备都还算高档,最主要的收费不算特别高昂。

    到了地方才发现来的人还真的都是拍摄时的熟面孔,跟谢阮关系好的化妆师学姐和道具组的一个学姐也都在,她们因为谢阮的关系之前就见过迟漾,现在也不会太大惊小怪,只是还是忍不住会对着迟漾的脸犯一下花痴。

    都是爱玩的年轻人,大家也都没什么包袱,怎么嗨怎么来,有唱歌的,打牌的,玩游戏的,烧烤零食什么的垃圾食品也到处都是。

    没想到这次聚会大家都这么不拘小节,谢阮怕迟漾不喜欢这样的环境,瞥一眼他的脸色,小声说:“不如我们随便待一会就走吧,我去跟学姐打个招呼。”

    “为什么。”迟漾低头看着他:“来都来了就好好玩玩,去那边吃点小龙虾吧。”

    谢阮认真观察他的眼睛,似乎并不是在勉强,这才放心的点头。

    他们挑了一张长桌,上面摆了些酒水和几大盘肉串小龙虾,小龙虾个头都很大,红彤彤的,有好几种口味,看起来香辣诱人。

    两人挨在一起坐下,谢阮先拿两瓶苏打水打开,转头时看到迟漾已经戴上一次性手套,低头剥起小龙虾来。

    谢阮也想剥,被迟漾叫住:“这东西很费手,你别弄了,先吃烤串吧。”

    谢阮“哦”一声,只好从盘子里拿起一把铁签烤串儿。

    边啃烤串边忍不住看旁边的迟漾,他坐得随意,两只胳膊上的衣袖半卷起来,脊背却依然很挺,肩膀平直,有种不经意的矜贵之气。

    这样的脸和身架,表情和神色也如此认真,却只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剥小龙虾,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妙,也大大减弱了他身上那股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旁边的几个女生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一直不停偷摸朝他们这边看,然后又捂着脸凑在一起兴奋的说些什么。

    谢阮嘴里咬着铁签,突然有种想把面前这个男人用麻袋套起来的冲动,不想让其他人看他,只给他自己一个人看就够了。

    也不知道平时对他的那些占有欲是不是也跟他此刻的心情很相似。

    出神间,唇上突然一热,一股又香又麻的好闻气味在鼻下散开,谢阮低眼,看到迟漾把剥好的一只龙虾肉喂到他嘴边,虾头虾线都剔掉了,肉质肥嫩,剥得干干净净。

    谢阮张嘴咬下,嚼了两口咽下去:“好吃,好辣。”

    迟漾用干净的手背抹抹他的唇角,眼神里都是宠溺:“喝口水。”

    谢阮拧开苏打,抬头喝了一口,扬起的脖子曲线修长,白皙的喉结上下滚动。

    迟漾盯着看了会,觉得他的软软吃龙虾也这么惹人心痒。

    小龙虾虽然辣,但味道也确实好吃,接下来的时间迟漾一直给他剥,谢阮也吃了很多,兴致上来了,他也戴上一次性手套给迟漾剥,迟漾意思性吃了几只便不吃了,看样子内心还是对这种食物有些抗拒的,如果不是谢阮喂他,他可能压根不愿意往嘴里送。

    谢阮不管他,这段时间学习太沉浸,也确实有一阵子没有像这样大吃一顿了,今天刚好可以借此释放。

    吃得正上头时,又见到了熟悉的人,宋可柔来到他们桌前,手里拿着酒,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了,妆画的很精致好看,拎着裙摆在迟漾身旁的沙发坐下,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谢阮现在看到她已经一点都不奇怪了,反而还觉得她出现的迟了点,竟然没有一开始就来找迟漾。

    虽然有点奇怪,不过他也不想在意,继续剥了几只小龙虾吃,又被辣得连连喝水,可能是水喝太多了,没一会就觉得想上厕所,看一眼旁边一时半会似乎没打算离开的宋可柔,便没有跟他们知会,默默起身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又恰巧碰到另一个熟人徐斌,自从拍摄结束后他们就基本没有见过面了。

    徐斌看到他并没有很惊讶,平静的打了招呼:“刚才看到你就想去跟你说话,但不太方便直接过去找你。”

    谢阮不太明白:“为什么?”

    徐斌朝他坐的方向瞥了眼,表情有些冷漠:“你的朋友应该不喜欢我出现在你身边。”

    谢阮知道他说的应该是迟漾,讪讪一笑,没有接话。

    徐斌很快把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低头瞅着他,谢阮今天没有戴框架眼镜,灯光下细长柔软的眼睛仿佛含着水,嘴唇不知什么原因颜色很红,衬得肤色白皙剔透。

    他还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针织开衫,身形纤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很干净的气息,清纯柔软,比平时更加撩拨人。

    徐斌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从旁边的吧台拿起一杯饮料递给他:“这里空气很闷吧,喝点饮料,清凉一些。”

    谢阮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见他接过杯子后只是盯着看,也不打算喝,徐斌又说:“放心,这个我刚才喝过了,觉得好喝才推荐给你的,是你喜欢的草莓味,不含酒精,尝尝吧。”

    谢阮一开始还真的没打算要喝,但也没想到徐斌会当面这么跟他说,一时也不好意思拒绝了,抬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滚入喉咙,有股草莓新鲜的清香味,口感顺滑甘甜,确实挺好喝的。

    谢阮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吃到好吃的东西,喝到好喝的东西都会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仰头看着徐斌,眼睛弯起轻柔的弧度。

    “很好喝,谢谢。”

    这之后谢阮也没有再多耽搁,怕迟漾等太久会不耐烦,便跟徐斌告别,拿着手里的饮料离开了。

    徐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颊上温良的笑容逐渐变淡,随手又拿起吧台上一杯饮料,盯着里面淡金色的漂亮液体,眼神阴郁冰冷。

    谢阮回去时宋可柔已经离开了,迟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修长笔直的双腿慵懒交叠,单手支颐,无聊刷着手机。

    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高冷疏离,即使宋可柔离开了,一时也没什么人敢上来随意搭话。

    谢阮对着这幅画面看了会,无意识舔了舔嘴唇。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迟漾抬头,看他傻乎乎的站着不动,如夜色般沉静的黑眸闪过一抹柔色,对他伸出手:“看什么呢,过来。”

    谢阮回神,没有接他的手,走过去在旁边坐下,目光假装在桌上搜罗吃的:“我还以为你会跟她聊很久呢。”

    “谁,宋可柔吗。”

    迟漾声音漫不经心的,谢阮看吃的,他看谢阮,目光自他白皙的侧脸到修长的脖颈,再往下,看着那杯多出来的饮料:“手里拿的什么。”

    谢阮“嗯?”了声,把杯子举起来:“这是我从那边吧台取的饮料,草莓味的,不是很甜腻,很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看他一脸献宝般的小表情,迟漾眸中含了笑,垂着眼皮:“软软喂我喝。”

    谢阮一愣,下意识朝周围看了眼,脸颊微微发热,把杯子一下塞到他手里:“又不是没长手,自己喝。”

    说完也不再看他,又拿起盘子里一串田螺肉,张嘴撸下大半串。

    迟漾瞅着他一连串慌乱的小动作,低声闷笑。

    垂眸看向手里的饮料,想着谢阮刚才可能就是从杯子的这个部位含住喝下去的,眸色微微变深,仰头将饮料一饮而尽。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邀请他们过去打牌,迟漾竟难得没有拒绝,谢阮本来已经想回去了,但看他有兴致,便只好跟着一起过去。

    刚打了一把谢阮就收到徐斌发来的消息,说他遇到了点嫌麻烦,让谢阮去男厕所那边帮他一下。

    谢阮没有多想,回复他说“马上过去”,要起身时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迟漾抬头问他:“去哪?”

    谢阮不想告诉他徐斌的存在,本来是想随意搪塞他一下,但低头看到他的脸时却被吓了一跳:“迟漾,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第37章 37

    ◎软软,我好像被人下.药了◎

    谢阮是坐在迟漾侧后方看牌的, 打牌时一直没机会看他的脸,现在乍一看到他这个模样,整个人都被惊到了。

    甚至在他们说话的这短短几秒, 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迅速蔓延到脖子上, 而且还在继续往下, 夸张的像是有人在他身上打翻了一瓶红颜料。

    迟漾“嗯?”一声, 微微歪了下头,额前黑色的碎发跟随着晃动,似乎不理解谢阮为什么会露出如此惊慌的神色,谢阮注意到, 他的声音和动作甚至都开始有一些迟缓。

    这状况明显是有些异常了, 不仅是谢阮, 打牌的其他同学也担心的说:“迟草不会是什么东西过敏了吧,谢阮你别耽误了,赶紧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谢阮也是这个想法, 跟他们说了声“抱歉”, 抓住迟漾的胳膊把他扶起来。

    迟漾这时其实已经不太能听得清这些人在说什么, 只觉得吵闹的让他有点烦躁,但谢阮朝他靠过来时,他的身体还是本能的将他抱住, 双臂搂紧他清瘦的腰, 低头在他发尾和衣领间嗅着, 嗓子低哑:“软软,你身上好香。”

    现在这个情况, 谢阮已经顾不得提醒他要注意场合了, 小心搀着他往门口走。

    起初迟漾还可以配合他正常走路, 等到外面的走廊时, 谢阮便明显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了,他扶得有些吃力,将迟漾小心推到旁边的墙壁上靠着,顺便检查他的情况。

    走廊的光线暗,迟漾倚在墙上,瘦削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紧绷,单手遮住眼睛,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上晕开大片潮红色,胸膛连续急促的起伏。

    谢阮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紧张地抓住他的衣领:“迟漾,你很难受吗?头疼不疼,晕不晕,是不是发烧了,你再忍一下,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谢阮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却被迟漾一把用力抓住手腕。

    谢阮吓了一跳,抬头望着他,迟漾放下遮着眼睛的手,深色的瞳孔里也已经染上了猩红,嗓子沙哑:“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去开间房吧,我休息会就好了。”

    “可是……”谢阮狐疑地看着他,有些犹豫,迟漾的神色虽然还算正常,但从他微皱的眉心还是能看得出压抑的隐忍之色。

    “真没事儿。”迟漾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抬手摸摸他的脸颊,掌心有些灼热:“放心,软软。”

    谢阮抿起唇,慌乱的心境确实因为他的温柔被抚平许多,轻轻点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迟漾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背已经鼓起道道青筋,是一种在竭力克制和压抑冲动的表现。

    好在轰趴馆的场地就在酒店,谢阮很快去楼下大厅开了间房。

    进到房间后,迟漾的状态似乎恢复了一些,走路的脚步也稳了许多,不用谢阮搀扶也能自己去浴室。

    谢阮目送着他把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也对,迟漾的身体素质他是知道的,那么强壮健康的人,怎么可能在好端端的情况下,没有一点征兆的就出大问题,肯定休息一会就好了。

    平静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也不太寻常,太热了,热得他浑身发烫,不是那种活动量大的情况下自然起热的感觉,有点像是酒醉后不受控的生理发热,可是他今天晚上只是吃了些龙虾和小烧烤,根本就没碰酒啊。

    谢阮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懒得去想了,屈服于那股燥热的感觉,直接把外套和针织衫都脱了,只留下里面一件衬衫。

    但是没过一会又觉得嗓子很干渴,便又去冰箱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喝了大半。

    忙完这一切后感觉才好了些,感受着周围突兀的安静,突然意识到迟漾似乎在浴室里呆的时间太久了,上个厕所而已,应该早就出来了才对。

    该不会在里面出事了吧!

    想到他刚才进去前的情况,谢阮心中警铃大响,立刻快步跑向浴室。

    浴室的门并没有关,谢阮一把推开进去,首先听到的是哗啦啦的水声,空气里的湿度也很高。

    迟漾竟然在洗澡。

    谢阮皱起眉头,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拉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果然看到迟漾坐在地上,背靠着浴室墙壁,花洒的水开到最大,像倾盆而泻的大雨不停浇在他身上。

    迟漾身上的衣服也脱了扔在旁边的地上,只留了身上一件衬衫,早就被水浇透,单薄的布料贴在皮肤上,下面的肉色和肌肉轮廓影影绰绰,随着呼吸的动作起伏,黑色长裤也同样全部湿透,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部线条。

    如果忽略掉迟漾此刻略显痛苦压抑的神色,真的是很有性.吸引力的一幅画面,荷尔蒙太强烈了。

    谢阮用力摇摇头,晃掉脑子里不该有的废料。

    快步走到迟漾身边,这才发现他冲的竟然还是冷水,谢阮又气又急,立刻把花洒关掉,蹲下身检查他的情况:“迟漾你没事吧,你刚才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冲冷水澡。”

    过了好一会,迟漾才对他的声音做出反应,掀开眼皮,睫毛上挂着几颗透明的水滴,双眸像被蒙上了一层漆黑的雾气,深不见底。

    他只是这么望着谢阮,乌黑的头发被淋湿黏在脸侧,水流顺着棱角分明的五官滑落,面颊苍白如玉,散发着让人脊背生凉的寒意。

    谢阮有些不确定他现在意识到底清不清醒,想去摸他的脸,手刚伸出去就被“啪”的一下重重握住,迟漾的力气很大,声带也像刚被没有温度的冷水浸过一般,冰冷粗哑:“软软。”

    见他还认得出自己,谢阮稍稍松了口气,忽略掉他看着自己时眼神里透露出来的那种执拗的怪异感:“是我,你还好吗,别在这躺着了,我先扶你出去换件衣服吧,不然肯定要感冒了。”

    说罢便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架着他起身。

    迟漾的体型比他大上许多,走出去这一段路程自然不算容易,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谢阮一把将人扔到床上。

    酒店套房的大床床垫弹性极好,迟漾躺在上面,身上还裹着湿透的衣服,刚才的一番折腾把他衬衫的衣角拉扯出来,露出一截紧致结实的腰腹。

    谢阮盯着那一隅肉色,刚才那阵莫名奇妙的燥热感似乎又有要开始蔓延的趋势,他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咽了咽喉咙。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谢阮又是一阵羞涩和懊恼,猛地转过身,深呼出两口气,抬手用力拍打自己滚烫的脸颊。

    今天的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以往也不是没有与迟漾更加亲密相处,或是看到他身体的情况,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能自控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赶紧给迟漾换掉湿衣服,然后离他越远越好。

    就在他刚下定决心,准备去找干的睡袍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在这时自他身后靠近,伸出手臂一把将他箍进怀里。

    谢阮吓了一跳,不等他挣扎就感到身体被直接夹抱起来,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翻了个身扔到后面的大床上。

    虽然床很软,谢阮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头晕,再睁开眼睛时就看到迟漾已经俯身朝他压下来,宽阔的胸膛像密不透风的墙,巨大的阴影和压迫感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谢阮足足愣了十几秒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推他的胸膛,却在碰触到他的身体时被上面过于灼热的体温惊到。

    好烫,明明衬衫刚才还是湿的,现在竟已经被他身体的温度烘了个半干。

    谢阮抬起头,看向上方的人,这才注意到迟漾的脸似乎也红的不正常,呼吸声很重,修长的脖颈上青筋胀起,浴室里那种极致的苍白和冰冷已经不见了,唯有黑眸中那份执拗和侵略欲却依然不变,甚至更加浓烈灼热。

    谢阮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动物世界时,镜头偶尔会精准推近到捕猎中肉食猛兽的那双眼睛,强悍,饥渴,带着对猎物势在必得的垂涎和觊觎。

    只需一个合适的破绽,就可以给猎物致命一击,利爪摁下他柔软没有抵抗之力的身躯,狠狠咬破他脆弱纤细的脖子。

    现在的谢阮就是被他摁在利爪下的那只猎物。

    他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一股寒意自背后窜起,直达大脑和天灵盖,谢阮真的慌了,直觉告诉他现在的迟漾是不正常的,甚至可能连他自己在做什么都意识不到。

    所以他开始拼了命的挣扎,大声呼唤迟漾的名字:“迟漾!放开我!我是谢阮,你看清楚没有,放开我!”

    只可惜他们力量悬殊,奋力抵抗半天,也只是将身下的被褥踢得凌乱,身体根本完全没有离开迟漾的掌控范围。

    迟漾微微偏了下头,半湿的黑发自然垂落,表情中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软软,你为什么要跑?”

    谢阮大口喘着气,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时还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又是一喜,还能认得出他是谁,意味着迟漾现在并不是全然没有意识的。

    只要还能沟通,那情况就不会变得太过糟糕。

    他缓了会情绪,双手放到他手臂上轻轻握紧,尽量用安抚的语气跟他说话:“迟漾,你听我说,你现在状况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迟漾瞅着他,深邃的眉心无意识的皱起:“不舒服?”

    他微微晃了下头,抬起一只手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我是很不舒服,很热,头也很晕,软软,我想洗冷水澡。”

    听他这样说,谢阮吓得忙一把抱住他的腰,生怕他真的又去浴室淋凉水,现在这种天气,会出人命的。

    “不能再洗冷水澡了,我们休息一会就好了,迟漾,你不要乱动了。”

    迟漾回搂住他,下巴在他光滑的脖子上磨蹭,嗓音像含了某中不清楚的欲望,沙哑模糊:“软软身上好凉,好舒服,”

    谢阮被他蹭得又痒又难受,本来他也觉得热,这样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就更是燥热难耐了,尤其迟漾现在还衣衫不整的样子,谢阮一抬头就看到他衣领下赤.裸结实的胸膛,肌肉纹理清晰紧致,性感得要命。

    看得他心跳不要命的加速,满面通红的用手去拉他的衣襟,想要把不该露的地方全都给他遮起来。

    他就这样在迟漾怀里动来动去,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刺激得迟漾发出一声呻.吟,微仰起头,脸颊上的红潮愈发浓郁,额头和修长的脖子上都有一层细汗。

    “你,你怎么了?”

    谢阮吓得不敢再乱动,整个人僵硬的缩在他身下。

    迟漾一只手死死扣着他的后背,呼出的气息灼热粗重,在他耳边哑声说:“软软,我应该是被人下药了。”

    “下药?!”

    谢阮睁大眼睛,这两个字显然超出了他常识能理解的范围,不明白这种好像只在电视或小说才会出现的事竟然真的会发生在现实里。

    震惊的同时,思绪也被引到了另一个方向,怪不得他今晚身体也无端一直发热,还总是莫名其妙克制不住对迟漾肉.体的渴望,可能也是因为药物的原因。

    只是他的情况明显比迟漾要轻许多,至少他还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还能对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如。

    那这种药到底是怎么进到他跟迟漾身体里的,轰趴馆里其他人都没事吗?

    “软软,软软……”

    谢阮还在胡思乱想时,迟漾的情况显然变得愈发严重了,两只手臂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怀里的谢阮,似乎想要借此发泄体内无处释放的欲.望和热意。

    谢阮的身体被他抱得好疼,大脑也在同时给他敲响警铃,现在的迟漾太危险了,必须要在他失控前从他身边逃开。

    “迟漾,你冷静一点,如果你实在难受的话可以去浴室解决,我现在就打电话,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见他有想离开自己的趋势,迟漾像应激般立刻又用力收紧手臂,脸颊埋进在他颈窝里,深深吸着他身上的气味,沉迷又执拗地一遍遍重复:“不要打电话,不要去医院,软软,软软,我只要软软。”

    他的力气真的很大,谢阮根本挣脱不了分毫,手指用力陷进他肌肉贲张的手臂,眼睛里噙着无助的泪水,像只没有抵抗能力的小猫,只能敞着雪白柔软的肚皮,任凭他蹂.躏欺负。

    但他心里又分明知道不能这样,迟漾现在是被药物影响一时失控,等他醒来后一定会后悔的,到那时他们就真的完了,彻底完了。

    谢阮不想那种事发生,努力稳住心神,偏过头,狠下心用力咬在迟漾的脖子上。

    这一口咬得极深,谢阮甚至品尝出嘴巴里浓郁的铁锈味。

    迟漾果真疼得哼出声音,禁锢他的力气松了些,微抬起头,垂眸看着他。

    谢阮大口喘着气,眼眶红了一圈,乌黑的发丝黏在额头上,鼻尖泛着粉红色,湿漉漉的可怜。

    “迟漾,你看清楚,我是谢阮,是男人,你最讨厌的男人,如果你真的跟我发生什么,等你醒来后,一定会后悔的。”

    迟漾看着他微微张合的唇瓣,上面染上了几缕血丝,愈发艳丽柔软,他用手指轻轻抹掉,双手捧起他的脸,嘴唇落在他湿润的鼻尖,声音沉哑温柔。

    “我知道你是软软,我的软软,不是什么讨厌的男人,只是软软。”

    谢阮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滚进耳鬓里。

    他不知道了,已经分不清迟漾的话到底是出自他的本意,还是被药物和欲.望驱使的原因。

    谢阮的脑子一片混沌,微薄的意志力被体内的药效摧毁,还有迟漾如海上的塞壬般在他耳边的低语,一遍一遍的诱惑他,让他理智崩溃,心甘如怡地堕入沉沦的地狱。

    迟漾干燥火热的手掌从他衣角下摆伸进去时,谢阮再也不能自控,清瘦纤细的身体抖成了筛子,抬起手搂住身上人宽阔的肩膀,紧紧闭上眼睛诉说他的心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迟漾,我真的喜欢你……”

    这些话不知道是否真的传达到迟漾的心中,但确实刺激得他更加激动难以忍耐,大手用力,一把撕烂谢阮身上仅存的一层衣物,年轻英俊的面庞上被欲望爬满扭曲,一双黑眸充满了对身下人火热疯狂的占有欲。

    碎裂的衣物碎片在两人身体中间慢慢落下,谢阮重新看到迟漾此刻的表情,还有他那双恨不能将身下猎物撕碎吃掉的眼睛,现在的迟漾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

    意乱情迷中的谢阮瞬间被吓得清醒一半,他又想到了要逃跑,被本能驱使着翻过身想要从迟漾身边离开。

    迟漾一只手就掐住他的腰,轻而易举把人拖回身下,火热结实的身躯覆下来,烫得谢阮狠狠颤栗。

    “软软。”

    迟漾压着嗓子叫他,犹如恶魔低语,嘴唇在他纤长的脖子和漂亮的肩胛骨上不停印着亲吻。

    谢阮又怕又激动,白雪一样的皮肤上逐渐晕满粉红色,瑰丽如云霞,迟漾握着他抖个不停的肩膀,将他慢慢转过来。

    他又重新看到了迟漾的脸,那双墨黑的深眸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狠戾和凶光,变得有些浑浊,双眼皮的褶皱压得很深,眼尾一抹深色的猩红,显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软软,给我。”

    第38章 38

    ◎他跟迟漾,真的做了那种事……◎

    模糊眩晕的灯光, 剧烈晃动的床垫,空旷的房间不停响起压抑暧昧的声音,空气也变得粘稠闷热。

    好热, 好渴, 好疼……

    随着又一阵狂风骤雨后的停歇, 谢阮现在满脑子都被这些念头占据,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和身体仿佛已经被彻底切割开,明明身体早就疲惫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大脑却还是能清晰感受到……

    “不,不要了……”

    被掐着腰抱起来时, 谢阮已经彻底虚脱到浑身无力, 嗓子因为上半夜过度的喊叫只能发出粗哑的低吟, 双手虚软地推着身下人的胸口,皓白瘦削的手腕上还有被用力桎梏过的指印红痕。(没有一点细节你锁什么)

    “迟漾,迟漾, 哥哥……”

    但任凭他再如何哀婉求救, 接下来迎接的却仍然还是更加粗暴的占有和索取。

    迟漾抬头咬住他的下巴, 舌头舔掉他不停淌下来的眼泪和汗水,听到怀里人被撞得破碎不堪的哭声和呻.吟,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怜爱和侵略欲。

    额头和鼻尖的汗水滚下来, 浸湿乌黑的鬓发, 迟漾眯起眼睛, 眼圈周围通红,面庞被欲望冲刷得性感异常, 丝毫不见平时的清冷和禁欲。

    多少次了, 谢阮浆糊一样的大脑根本已经记不清, 身体更是麻木得早就没有了感知能力, 再次被迟漾搂着腰摁下来时,他抖着膝盖跪在床上,腰窝和后背都是潮湿艳丽的粉红色,上面更是数不清的指印和咬痕。(这里也没有细节,没有细节)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卡主他的下颌,将他的脸轻轻掰到后面,谢阮勉强撑着睁开红肿的眼皮,透过被泪光模糊的视线看到一双漆黑沉静的瞳眸,乌沉沉的,像在幽暗的丛林深处蛰伏的野兽。

    此刻的迟漾是清醒的吗,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谢阮不确定,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很热,很痛,像他被蹂.躏了一整夜快要破碎的身体一般,明明那么痛了,却还是想要被眼前的人狠狠抱在怀里,想被他发了疯一样的占有索取。

    谢阮笑笑,洇红湿润的眼尾眨掉一颗滚烫的眼泪,微微偏头,在迟漾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

    ……

    谢阮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他跟迟漾表白了,迟漾震惊慌乱过后竟然没有对他表现出很明显的抗拒,而且还真的答应了他。

    迟漾还告诉了他以前那么讨厌同性恋的原因,两个人把所有的话都聊开,就这么开始了正常的交往。

    或许是这个梦太过顺利甜蜜,是以往谢阮从来不曾做过的正面积极的梦境,醒来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嘴角还挂着笑容,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愉悦。

    直到他睁开眼睛看清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周围也全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装饰环境时,才完全从不真实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不仅如此,在他清醒的那一瞬间,短暂从他大脑中脱离的记忆也像潮水般一股脑的涌出浮现,他猛地睁大眼睛,想要从床上起来,却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扯到了身体上的伤处。

    剧烈的酸麻胀痛感像串联反应般不停在他身体各个部位炸开,尤其是那个羞耻的地方,格外集中强烈。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酒店,昨晚他跟迟漾好像都不小心误食了那种药,两个人都像动物一样失去了理智,然后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

    只是单纯的回想,身体仿佛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谢阮呼吸加重,脸颊上的温度也“噌”的一下窜上来,热辣辣的烫。

    他小心掀开被子,只是匆匆一眼也还是被没有一处干净皮肉的身体给吓得心惊。

    他是真的跟迟漾做了那种事,那,迟漾呢。

    谢阮调理好情绪,这才朝四周寻找迟漾的踪影。

    或许是早晨那个梦的影响,即使醒来后没有第一眼看到迟漾他也并没有觉得太过失落难过,迟漾毕竟跟他不同,他那么讨厌男人,而且昨晚又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跟他发生的这种关系,醒来后会觉得混乱,一时不能接受也是很正常的事。

    谢阮不会因此怪他,或是觉得受伤,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一味的去后悔和埋怨也不是办法,他反而觉得这件事可能会是一个契机,一个能推动他跟迟漾关系进一步发展的好的契机。

    更何况他也并不觉得迟漾会完全不能接受,不然以他的性格,还有对同性恋从骨子里觉得抗拒的心态,是不可能在发生这种事后,还会帮自己把身体清理好才离开的。

    或许他们真的有可能会进一步发展,就像自己做的那个梦一样。

    谢阮越想越觉得明朗,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认为他跟迟漾会有一个除了断绝竹马情谊和朋友关系之外的好的结果。

    他又在床上缓了许久,才拖着疲惫酸疼的身体下床去洗漱,也是双脚踩在地上时才清楚意识到他的身体到底被“摧残”得有多严重,还有,那里有东西清楚流出来的感觉。

    谢阮头皮发麻,扶着床边的柜子小口吸着气,睡衣下两条光裸白皙的腿也止不住的打着颤,站了好一会才慢慢适应这种荒唐的感觉。

    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又恐慌又害羞,迟漾显然也跟他一样没有经验,虽然帮他把身体外面清洗得非常干爽,但里面却完全没有照顾到。

    说到底昨晚对他们彼此来说可能都是第一次,迟漾当时又是在药物影响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还有意识去戴套。

    谢阮叹口气,在浴室费了好半天劲才把里面全部清理干净,疼得他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

    洗漱完到外面把衣服穿好,又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眼,没有迟漾发来的信息。

    他没有觉得很失望,也没想立刻给迟漾打电话,现在这样的时刻,还是彼此都冷静两天比较好。

    临走时他又把床头迟漾留下的那张纸条拿起来装到口袋里。

    从酒店出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其实他下午是有课的,但因为腰和屁股那里实在太痛了,谢阮试想了一下他以这样的身体去强撑着上课的情况,极有可能会导致情况更加恶劣,耽误更多的课程,所以最终还是决定逃课回宿舍休息。

    到宿舍后给陶苏白发了条消息,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谢阮是在一阵难以忍受的热意和灼痛感中挣扎着醒来的,他的身体像是漂浮在炽热的水流中,耳边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被一浪一浪的潮水推挤,时而虚幻,时而特别真切。

    直到他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张熟悉的,满是急切和担忧的脸庞。

    “……陶,陶陶……”

    看到他终于有了意识,陶苏白焦急苍白的脸色瞬间转忧为喜,瞪大眼睛大声叫他:“谢天谢地!你终于算是醒了!你快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好了。”

    另一道温润清冷的男声紧跟着响起,程煜站在陶苏白身后,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小声提醒他:“谢阮才刚醒,估计意识还不清醒,你别这么激动的跟他说话。”

    陶苏白“哦”一声,拍拍胸口缓了会气,才又坐下来小心握住谢阮的手,轻轻在他耳边问:“谢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头晕不晕,想不想喝水。”

    谢阮眨眨眼,有湿润的水滴从酸胀的眼眶中滑落,大脑已经比刚才的混沌不清好了许多,目光在周围缓缓打量一圈,哑着嗓子问:“这里,是医院?”

    陶苏白点点头:“是啊,你上午给我发了条信息就没音讯了,我怎么给你发微信打电话你都不回应,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立刻就翘课回了寝室,果然看到你一个人躺在床上,烧得都快神志不清了,所以立刻就把你送到了医院。”

    陶苏白现在想到那个情形都还一阵后怕,要不是当时程煜恰好来找他出去吃饭,当机立断把谢阮从床下抱下来送到楼下的车里,估计他自己还会手忙脚乱一阵子。

    谢阮缓了会他们说的话,感受着身体上的痛处,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以为睡一觉就好了,结果还是熬不住发了高烧。

    这之后医生又进来给他检查了身体,确认没什么大碍了,只让他住院再观察两天,又交代了陶苏白他们照顾病人的一些注意事项。

    等医生跟护士都离开,陶苏白给谢阮喂了些水,又让他闭上眼睛再多休息。

    这一觉醒来谢阮便明显感觉好了许多,整个身体都变轻了,头和腰那里也没有那么痛了。

    陶苏白跟程煜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他,看到他醒来立刻过来关心他的状况。

    谢阮想坐起来跟他们说话,程煜拿个枕头让他靠着,又体贴的检查调整了输液的流速。

    谢阮看着他清俊温柔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在他身上看到了迟漾的影子。

    “谢阮,你现在好点了吧,我是不是可以问你问题了。”

    谢阮还在出神,突然听到陶苏白这么说,偏过头,看到陶苏白已经坐在床边,正一脸严肃望着他。

    他平时跟陶苏白之间的相处是最融洽自在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胡闹玩笑,从来没见他有过这样一本正经的神色,所以一时也有些被震住,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

    在陶苏白说之前,谢阮注意到旁边的程煜似乎有想要拦他一下的动作,但被陶苏白直接无视了,双眸直直盯着谢阮,目光灼灼逼人。

    “你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发烧住院,差点小命都没了吗。”

    面对着他的气势,谢阮先是被震住须臾,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的意思,面色瞬间一变,腰背也不自觉紧绷。

    陶苏白瞅着他明显变得苍白的神色,还有躲闪不安的眼神,压下心中的不忍,继续说:“医生说你是因为身体消耗过度,还有伤口感染才会生这场大病,还说让你注意下做那种事时的分寸,不要仗着年轻肆意纵情,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谢阮,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虽然一开始就预感到了陶苏白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体经历过什么,但真正听到他一句句这样说出来,还是让谢阮有一种极度社死的难堪感,无异于在光天化日下被人扒开衣服,赤.裸裸的展示出一切。

    他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时又意识到此刻所有的解释和说明都很无力和苍白,最终还是全都咽了下去,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安静垂下头。

    看他这副模样,陶苏白胸口莫名的就窜起一阵怒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情绪激动道:“谢阮你哑巴了,跟我说啊,你什么时候跟,跟男的,是你自己自愿的吗?还是因为意外?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谢阮压抑地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瓷青的眼睑投下一圈阴影:“是我自愿的。”

    陶苏白轻吸一口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真的喜欢男的?”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虽然以前总是开谢阮的玩笑,前段时间论坛上有谢阮跟迟漾的帖子时他自己也会跟着瞎嗑,但网络归网络,他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过自己身边的好朋友、好兄弟真的会是同性恋。

    谢阮摇摇头:“我不是同性恋,也不喜欢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任何男性。”

    他这么说,无异于是亲口承认他心中真的有一个喜欢的男人。

    这样一来陶苏白就算不想相信也只能面对这个事实,他内心震撼,语塞了好一会,松开抓着他肩膀的双手,低头认真看着面前的人。

    才不过两天不见而已,谢阮好像就瘦了一大圈,单薄的身体被宽大的病号服罩着,清清瘦瘦的,锁骨雪白嶙峋,小脸更是只有巴掌大,没有镜框遮挡的双瞳乌黑分明,嘴唇的颜色淡白,整个人像一缕安静的风,好像随时都会被吹散,苍白易碎。

    陶苏白过热的大脑一下就冷静下来了,也是在这一刻才慢慢意识到,除了气愤和不可思议,他内心更多的还是对谢阮的心疼。

    重新坐回椅子上,沉沉叹了口气。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也是你自愿的?那个男人呢?他是谁,也是我们学校的人吗?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你?”

    陶苏白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了,但显然谢阮此刻并不想回答他,他只是微垂着头,侧脸苍白沉默。

    “谢……!”

    一只手捏住他的肩膀摁摁,打断了他再一次的情绪爆发,陶苏白转过身,看到程煜对着他轻轻摇头。

    他忍了忍,用力握着拳头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直接扭头快步走出了病房。

    门被“砰”一声甩上,谢阮眼皮也跟着重重一颤,他干脆闭上眼,苍白的神色透出一些厌倦。

    “是迟漾吗。”

    低沉温柔的男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打破一室的沉默。

    谢阮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等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后,才吓得蓦地睁开眼睛。

    程煜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高大的身形瘦削挺拔,面容微冷沉静,一双黑眸直直望着他,像是能将他彻底看穿。

    谢阮脑子嗡嗡作响,双手下意识紧攥住身下的被子,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否定,可嘴巴张开后,喉咙却像是被什么黏住了,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喜欢他了,所以你不用再想借口隐瞒我,也不用再压抑自己,谢阮,这么久以来,很辛苦吧。”

    程煜语气平静,表情也是淡然的,让人根本无法去怀疑和拒绝他的任何话语。

    谢阮愣了几秒,因为他的一句“辛苦”,竟直接委屈的红了眼眶。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不对,立刻撇过脸,抬手用力抹了把眼睛。

    程煜微叹口气,俯身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我不知道你们俩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打算探究,但下午看你病成这样时,还是觉得不忍,一时冲动就联系了迟漾,他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后也很着急,估计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如果说刚才初听到程煜的话时还只是淡淡的委屈,此刻已经全然是情绪的爆发,谢阮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滚。

    释放后又是一阵身心都无法阻挡的疲惫,谢阮重新躺回床上休息,临睡前听到程煜好像又安慰了他一些话,但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满脑子都是迟漾要过来看他这个念头。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谢阮这一觉睡得也香沉许多,醒来时外面天色都暗了,病房里的窗户开着,能看到天空涂着一层粉紫色的晚霞,蔓延到看不见的天际,有种很瑰丽的梦幻感。

    迟漾就站在这片梦幻的景色里,白色的纱幔被风吹开,半掩着他修长挺拔的高大背影。

    第39章 39

    ◎昨晚的事,就当是一场意外吧。◎

    或许是这个场景过于梦幻且不真实了, 谢阮一度以为他可能还在梦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痴痴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目光渐渐被水气模糊。

    直到嗓子突然一阵干痒, 压抑不住的用力咳了两声。

    窗边的身影霎时一顿, 立刻转过身朝他快步走来。

    “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烧退了吗,要不要现在就叫医生!”

    谢阮咳得有些耳鸣,听到迟漾一连串焦急的询问,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摇头回应:“不, 不用叫,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睡太久, 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谢阮的嗓子很沙哑,像往绵密的沙子里掺进了温水, 声线低沉无力, 有种过度使用后的疲惫和虚弱感。

    谢阮自己知道之所以会这样, 除了生病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心中浮起一抹尴尬和羞赧,悄悄抬眼去看迟漾的神色。

    跟他比起来, 迟漾的反应就简单直接许多, 面容上还有没化开的焦急之色, 眉心紧锁着,目光还在谢阮全身上下不住担忧扫视查看着。

    似乎只是单纯的在关心紧张谢阮的身体, 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深想。

    谢阮内心不禁闪过一抹失望, 不过很快就消散无踪

    毕竟迟漾还是像往日那般对自己的身体格外过度保护, 这可能也意味着昨晚的事并没有让他太过不能接受, 谢阮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他手背上。

    “我真的没事,你先坐下来吧。”

    迟漾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默了两秒,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帮谢阮把被子往胸口拉了拉。

    谢阮注意到这个微弱的动作,心中微微一沉,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看着眼前人憔悴沉默的侧脸,软声说:“哥哥,我想坐起来跟你说话,你给我拿个枕头好不好。”

    一句“哥哥”让迟漾冷硬的表情瞬间软化许多,他眸中掠过一丝挣扎和不忍,从旁边拿过抱枕,扶着谢阮让他小心靠在上面。

    睡得时间太久,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谢阮此刻还是有点眩晕和难受的,不过比起这些,此刻看到迟漾的喜悦还是足以冲淡一切,他强忍着压抑下身体不适的感受,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男生。

    虽然生病的是他,但此刻迟漾的状态看起来却也并没有比他好几分,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侧脸瘦削苍白,眼下也有一圈明显的乌青色,身上穿的还是昨天聚餐时的冲锋衣外套,微弓着身,紧绷的衣料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劲瘦,浑身游走着一种低沉的灰色气息,有种压抑的张力。

    谢阮知道他从昨晚到现在肯定也承受了很多的精神压力,所以也不忍心再继续逼他,但现实和时机已经把他们都推到了这里,即使再不想面对,也不可能永远一直逃避下去。

    尤其这一整天里他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如果不一鼓作气说出他的心里话,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和勇气了。

    所以他想试一试,就像简时年告诉他的那样勇敢一次。

    哪怕等待他的是必然的失败和拒绝,他也要孤注一掷。

    “哥哥。”

    无人说话的病房里,谢阮沙哑的嗓子再次打破这阵沉默,他用手指轻轻捏住迟漾的一片衣角,撒娇似的扯了扯。

    “你怎么不看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迟漾的身子有一瞬不明显的僵硬,须臾过后,他还是慢慢侧过身,目光与谢阮对视。

    这是他今天踏进这间病房后,第一次如此清晰郑重的正视谢阮的脸。

    谢阮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也仰起脸,朝他轻轻露出一个笑容,苍白的面颊像山顶落下的新雪,干净得仿佛随时会变得透明:“哥哥。”

    迟漾微微一怔,胸口霎时浮起被锋利的绳索勒住般窒息的揪痛感,仿佛被他这个犹如孩童般柔软纯真的笑容狠狠刺到了。

    他的小竹马,自己从幼儿时期就想将他捧在手心爱惜呵护,成年重逢后更是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和时间都系在他一人身上,除了父母外婆,也只有他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视最想要守护陪伴的人。

    可他对这个最重要的人做了什么,不过是喝了些被下药的酒而已,即使真的被药物控制,他也不该做出那么禽兽不如的事。

    甚至直至此刻,他还能回忆出昨晚在酒店时他欺负谢阮的一些细节。

    迟漾胸口沉痛,别过头,下颚紧绷成一条锋利的线,压抑地阖了阖眼。

    谢阮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扶着床慢慢坐起来。

    不知为什么,明明迟漾就坐在他身边,他却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所以他想靠近迟漾一点,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点接触。

    迟漾注意到他艰难起身的动作,下意识想要去帮他,可在手快要碰到他的肩膀时,还是蓦地停了下来,目光盯着那幅单薄瘦窄的肩膀看了须臾,用力握拳把手收了回去。

    从刚才开始,他每一次不自然的躲避都被谢阮清晰收在眼底,他微垂下头,眸中闪过受伤和失落,却只能强装不在意的扯起嘴角轻笑。

    “哥哥,我还以为这几天可能都见不到你了,有些话虽然可以通过微信消息告诉你,但我还是想像现在这样当面亲口跟你说。”

    谢阮说完微顿了几秒,不等他再继续酝酿情绪说下去,就看到迟漾突然抬起头,目光如鹰隼,锋利地盯着他,瞳仁漆黑幽暗,隐隐带着红血丝,竟有一些仓惶。

    “谢阮。”

    谢阮愣愣,他已经记不得迟漾有多久没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了,一时还有些陌生,更让他陌生的,还有迟漾此刻的表情。

    即使憔悴苍白,这张脸也还是一如往常的俊美清冷,自有一种矜贵,深邃漂亮的五官,此刻却像是凝了一层冰霜,双眸冷漠异常,不带一丝感情的望着他。

    谢阮被这双眼睛里的冷意吓到,几秒的惊诧过后,心中随即便浮起另一种不安和惶恐的情绪,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打断迟漾后面的话,急迫地挺起身体:“迟漾,你听我说完,我只是……”

    “够了。”

    迟漾却仿佛看不到他的害怕和惊惶,还是漠然的打断他,声音也比刚才少了很多温度,他垂着眼,睫毛挡住眸中的所有情绪,面无表情的模样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薄和无情:“谢阮,昨晚的事,就当是一场意外吧。”

    谢阮僵在原地,大脑在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状态,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彻骨的凉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冷,是一种在数九寒天被丢在冰天雪地里的那种酷寒。

    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好像也不会跳了,从一开始的热切滚烫,激烈兴奋的期待,再到后来的慌乱急迫,直至此刻逐渐平静下来的麻木绝望,还有,疼痛。

    疼,像针刺,又像捶打,密密麻麻又剧烈难忍的疼痛,谢阮伶仃单薄的身体梗直着,几秒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突然卸力软倒下来,他无声大口喘息着,脸颊上的血色逐渐褪去,苍白如纸,他竭力想控制住自己不要被这种痛苦影响,双手死死攥紧身上的被褥,瘦削的脊背弯下来,不受控的一直在发抖,像只被困在陷阱里濒死又在极力挣扎的脆弱小兽。

    迟漾看着谢阮此刻的状态,神色间有不忍和浓烈的心疼,好几次都想伸手将他纤细又可怜的小竹马抱到怀里,但他又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心软。

    他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继续任由错误愈演愈烈。

    现在再痛苦也只是一时的,只要眼前的一切过去了,他们就还是会回到以前,回到他们纯粹的日常时光。

    他的软软,永远都会是他的软软。

    迟漾在心里默默念着,仿佛也真的被这些话安慰到,微俯下身,握住谢阮放在被子上的手,声音也不像刚才那般冷漠,磁性沙哑,有种诱哄般的温柔。

    “软软,先什么都别想了,好好把身体养好,之后,什么都会跟原来一样,不会有变化的。”

    谢阮默默听着,耳边时不时会响起一阵嗡嗡的鸣声,他不知道是身体情况引起的,还是只是单纯的幻觉,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的他都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和分辨。

    他已经得到了迟漾的回复,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撕裂的疼痛好似也完全没了,什么都消失了,变成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窗外最后一缕晚霞被暗下的天色吞没,也带走了谢阮看向迟漾时眼睛里那一抹清澈柔软的光。

    “迟漾。”

    谢阮轻声开口,嗓子却再也不复刚才叫他哥哥时的甜意温柔:“我知道了。”

    迟漾看着他好像失去了所有情绪的乌黑双瞳,平静而空洞,憔悴的面颊倦怠苍白,不知为何,他突然很害怕谢阮会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下意识一把紧抓住他的手。

    谢阮低头看了眼,看着他宽大有力的手掌,五指关节苍白修长,还是那么漂亮完美的一双手,此刻却肉眼可见的在细微颤抖,他在害怕什么呢,明明对他而言什么都不会失去。

    而自己却在今天什么都失去了。

    谢阮自嘲的笑笑,却发现他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睫毛簌簌垂下,眼眶终于还是狠狠感知到了热意。

    “软软……”

    “我好累,我想先睡会。”

    迟漾愣愣,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谢阮没有再给他时间,转过身,两人交叠的手就这么慢慢分开。

    *

    谢阮这场病不算轻症,又在病房躺了三天才被允许出院,这几天陪他的一直是陶苏白和程煜,另外两个室友也来看过他。

    反而是迟漾自那天跟他说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仍然不能从那件事走出来。

    谢阮已经不在意了,出院后也不打算特意去见他,他在住院的这几天想通了一些事情,情绪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消极低沉,也不再一味的沉溺于痛苦,这次回学校也有打算要做的事。

    回校当天他就去辅导员的办公室咨询了一些问题,隔天刚好是周末,他干脆直接买票回了家。

    谢明丽知道他要回来自然很开心,早早下班回来给他做好吃的,吃饭时还喝了点红酒。

    母子俩饭后久违的坐在一起谈心,或许是受酒精的影响,谢明丽话变得比平时多了很多,捧着谢阮的脸说他怎么憔悴这么多,脸都小了一圈了,还一个劲说对不起他,让他从小吃了那么多苦。

    谢阮抱着她,耐心的听她絮絮叨叨,最后谢明丽突然说,她最近工作有变动,可能又要换城市,说完又是一阵呜咽,捂住自己的脸,长声叹气。

    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经常需要换城市居住地,也因此连累的谢阮跟着她一起奔波,不知道多少次在刚适应新的学习环境,交了新的好朋友之后,很快可能又要换一个新的地方。

    不过这都是以前他小时候的事了,现在谢阮已经读了大学,也有了独立的生活能力,所以谢明丽不想再让谢阮因此受影响,她情愿以后想儿子时亲自过来见他,也不愿意再让谢阮再为这种事多受一分压力和辛苦。

    谢阮听后沉默许久,心里竟没有半点波澜。

    在他刚跟迟漾之间发生意外变故的时间,谢明丽的工作刚好也有变动,这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命中注定。

    或许也是上天对他最近的所作所为一种变相的提醒。

    他跟迟漾,注定就是不可能的。

    母子俩彻谈了许久,谢阮把谢明丽送回房间休息,他自己睡不着,明明在吃饭时喝了几杯红酒,对他这种一杯倒的体质来说应该已经意识昏沉呼呼大睡了才对,但今天却意外的毫无感觉。

    所以又从客厅拎了两罐啤酒,穿上外套去了楼下。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冬天晚上温度低,小区里几乎没人在外面闲逛,谢阮找了个秋千坐着,抠开一罐啤酒慢慢的喝。

    这几天难得没有下雪,白天一直是阳光明媚,到了晚上天空也很干净,深蓝色的夜幕上有几颗星子,清清冷冷,孤孤单单的,就像此刻的他。

    不知是不是酒喝的太多了,还是这种凄凉的心境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谢阮竟然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一个有点熟悉的清朗男声。

    他心中剧烈一震,几乎下意识就寻着声音回头:“迟漾!”

    身后果然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斜挎着单肩运动包,似是刚从外面回来,看清谢阮的脸后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谢阮,真的是你!刚才只看背影我还以为是看错人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谢阮喝了小半罐酒,混合着刚才的红酒,酒精已经在他体内慢慢起了作用,刚才乍一听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像迟漾,但现在听多了又觉得不太像,仰起头,迷蒙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他的脸。

    简时年看他摇摇晃晃的,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上面扶下来。

    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他脚边放的酒瓶,不仅如此,还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简时年惊讶道:“你还喝酒了?谢阮,我记得你不是从来没喝过酒的吗。”

    谢阮被扶着坐到旁边的长椅上,脑袋虽然还晕乎乎的,但已经能认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你是,简时年。”

    这个样子八成是真喝多了,简时年叹口气:“现在才认出我是谁吗。”

    谢阮晃晃头,反抓住他的手,含糊不清的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简时年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比自己的小了一圈,手背清瘦白皙,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每根指尖都染着莹润的粉,简时年看了一会,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我没有找你,是刚好在这里碰到你。”

    说完也在他身边坐下,醉鬼谢阮嘴巴里还在不停小声嘀咕着,脸颊绯红,黑色的瞳仁晶晶亮,眼神却是迷离的,睫毛特别长,看人的时候刷刷眨动,很惹人。

    简时年看得移不开眼,轻声问:“怎么连眼镜也没带,怪不得刚才没看出我是谁。”

    谢阮“嗯?”一声,鼻音有点黏糊:“你不是经常说我不戴眼镜比较好看吗。”

    简时年愣愣,被他说这话时撒娇绵软的语气激得心口一热,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是又把自己认成别人了,不由得沉默下来。

    见他不理自己,谢阮仿佛又恢复了一些意识,眼睛里的光彩暗淡下来,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

    “别喝了。”简时年拿掉他手里的啤酒:“什么不学,学会借酒消愁了。”

    谢阮歪歪头,嘴唇上有一抹水痕,泛着晶莹:“简时年。”

    简时年对醉鬼有问必答:“是我。”

    “我现在能理解你当时跟喜欢的人告白是什么感觉了。”

    简时年弯腰把酒罐放回地上,闻言整个人都顿了下,坐起身,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阮打了个酒嗝,语气幽幽:“也理解被拒绝是什么感觉了。”

    简时年愣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你跟迟漾告白了?”

    虽然之前谢阮有明确都否定过他喜欢的人不是迟漾,但简时年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自从上次偶遇过这两人相处时的场景,他就一直觉得他们间肯定有些什么。

    所以在听到谢阮说这些话时,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迟漾。

    谢阮靠在椅背上,看着夜空,下巴半掩在宽松的衣领里,眼睫似散落的鸦羽,缠着一点湿润,周身浮动着柔软又哀伤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简时年大致也能猜得出来,身为同样喜欢过直男的过来人,也很能共情他此刻的感受,所以愈发觉得心疼。

    他想了想,还是把刚才从谢阮手中夺走的酒还给他,低声说:“我懂你现在的感受,难受就喝吧,喝醉了就不会去想了。”

    虽然这种做法也只能是饮鸩止渴,但对处在极致痛苦中的人来说,能解脱一刻也是好的。

    谢阮低头看着被塞回手里的酒,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喜欢人的感觉真的好疼啊,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喜欢上什么人了。”

    他说这句话时嗓音很轻,散在冬夜冰冷的空气里,像是在哽咽。

    *

    谢明丽是在一周后收拾行李动身去新城市的,这次要定居的新城市有点远,谢阮陪着她一起。

    刚开始听到谢阮要跟她一起走时谢明丽是极力反对的,说什么也不想耽误他的学业,两人还差点为此吵架。

    但不知为何谢阮坚持一定要陪她,还说已经跟学校里请了假,等到了时间就会回学校的,不会一直不回去。

    谢明丽拗不过他,虽然感觉儿子最近的状态有些奇怪,但任凭她怎么问谢阮都说没事,只是说想休息一阵子,好好陪陪她。

    谢明丽知道他向来主意大,从小到大的被迫独立养成了他这种什么都往自己肚子里咽的闷吞性格,怕逼问太多反而会更加激发他的逆反心理,谢明丽干脆就由着他去了。

    他想休息就休息吧,又不是真的退学,只要孩子开心健康,她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他的。

    出发的那天又下了雪,天地万物都是白茫茫的,街道格外静谧。

    简时年还特意翘课回来送他们,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竟然红了眼眶,谢明丽摇摇头先去车里等着了,让他们年轻人好好告别。

    谢阮被他这一脸的不舍弄得想笑,觉得他这人高马大的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表情:“又不是见不到了。”

    简时年摇摇头:“你跟阿姨去的新城市不算近,见面可能没有现在那么方便了。”

    谢阮两手插在口袋里,外套宽松显得他身形更加纤细单薄,沉默了几秒,柔声说:“但想见总能见到的。”

    简时年点点头,语气郑重:“我会去找你的。”

    谢阮抬头看着他,弯起眼睛笑了笑,纤长的睫毛上盛了几颗雪粒,雪光映在他乌黑的瞳孔里,水亮柔软。

    简时年心中微动,忍不住上前一步:“谢阮,我能抱你一下吗。”

    谢阮睫毛垂下,雪白的下颌埋进围巾里,摇摇头。

    简时年抿起唇,轻叹着气说:“离开一阵也好,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忘掉,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第40章 40

    ◎他对谢阮有着该死的肉.体欲念◎

    新城市比A市的冬天还要冷, 他们抵达时也在下雪,大片的雪花像被撕裂的棉絮,在空中纷纷扬扬, 倒是比A市见到的雪景要豪爽的多。

    行李很多, 谢阮跟谢明丽在新家整理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也才刚理好一半, 晚餐谢明丽说想吃火锅,本来想自己动手弄,谢阮不想她辛苦,直接用手机叫了外卖。

    现在的外卖很方便, 火锅也可以直接送到家里, 食材器具一应俱全, 谢明丽收拾出一张餐桌,拉开窗帘,母子俩对着外面的雪景吃着热腾腾的小火锅, 客厅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还有他们的说笑声, 简单的晚餐, 气氛愉悦温馨。

    累了一整天,谢明丽精神不济,吃完没多久便先洗澡回房间休息了, 留下的包裹准备明天再继续整理。

    谢阮没有着急去睡觉, 盘腿窝在客厅的沙发里, 身上披了条毯子,拿出手机慢吞吞看着。

    白天一直在忙, 根本没时间碰手机, 打开微信果然看到很多条红色未读提醒, 他随意翻了翻, 即使想极力忽略置顶的聊天框,却仍然无法阻拦目光朝那里看的欲望。

    只是无论看多少次,那里始终都是静悄悄的,毫无变化。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个多星期前,他们留宿酒店的那晚。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每次看到一成不变的聊天界面,谢阮的心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刺痛一下。

    和那天在医院说的不一样,迟漾到底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久了都再也没有想过联系他。

    又或许他也曾试着想要来找他,内心有过很多次挣扎,但最终都还是没有迈出过那一步,换句话来说,迟漾就是在真真切切的逃避。

    但谢阮又不能责怪迟漾什么,因为他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和种种决定,其实跟迟漾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他也同样在逃避,所以才会暂时抛下在a市的一切,非要跟着谢明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想让距离和时间来慢慢淡化心中的痛苦。

    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装作像无事发生一样,每天正常跟迟漾见面相处,那样对他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不知不觉间,手机屏幕在他的视野中逐渐变得有些模糊,谢阮微仰头闭了闭眼,眨掉眼眶里的湿润。

    重新调整好情绪,他才点开下面的消息框一一回复。

    其中最着急最担心他的还是陶苏白,不仅发了十几条信息,还有很多个未接语音电话。

    谢阮把消息全部看完,吸吸酸涩的鼻子,胸口涌出一阵暖意。

    【谢阮:我没事,只是暂时请了假,已经跟辅导员申请过了,放心,不会耽误期末考试的】

    陶苏白反应也很快,十秒钟内就立刻给他回了消息,估计这一整天都跟他在等迟漾的状态一样,一直抱着手机在看消息。

    【陶陶:谢天谢地你可算出现了】

    【陶陶:又一声不吭玩消失,不是说只是回家过个周末吗,怎么搞的又请什么假】

    【陶陶:有什么问题你不要瞒着我,天大的事都可以跟我们商量的啊】

    【陶陶:谢阮你老实告诉我,是因为,那个人吗】

    谢阮看着他发来的信息,即使是文字也看得出陶苏白的小心翼翼,所以这就是他这段时间不想跟人有联系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不论再怎么逃离,只要跟朋友们有接触,总是会有跟迟漾有关的信息无孔不入的侵入他的生活。

    【谢阮:不是,只是想暂时静静】

    【谢阮:我现在很好,不是在好好的跟你聊天嘛,不要担心[开朗大笑]】

    可能是看出他的勉强,陶苏白立刻换了语气。

    【陶陶:静静好,是要静一静,我知道你现在没事就放心了】

    【陶陶:那你好好休息,反正你成绩一直都好,即使不用冲刺复习也能稳过期末考的】

    【谢阮:嗯】

    【陶苏白:[抱抱][抱抱]】

    到这里谢阮其实已经打算结束对话了,刚要退出聊天界面,又看到新的消息弹出来。

    【陶陶:不行,我他妈的还是忍不住!!!】

    【陶陶:软软你别怪我多嘴啊】

    【陶陶: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有件事还是忍不住想跟你说,不然我要憋死了】

    【陶陶:你不在的这几天,迟草他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程煜也好久没联系到他了,没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得出来陶苏白确实是憋了很久,到了不得不发泄的程度,因为这几条消息在发出来后不到两秒便被立刻撤回了,屏幕上只留下几条当前消息被撤回的提示。

    如果谢阮在这两秒间没有注意,很有可能就会错过。

    但他偏偏还是看到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谢阮更加坚定他选择暂时离开是正确的决定。

    刚才仅仅只是在一瞬间看到迟漾的名字而已,他的心却还是会被扰乱,会被刺痛,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仍然逃脱不了这个人带给他的魔咒。

    他真的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谢阮紧紧攥着手机,指骨都用力到泛白,把头深深埋进双膝间,柔软的衣物很快便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

    加拿大,温哥华。

    清晨七点,苏曼穿着睡袍下楼,楼梯走到一半便能透过落地窗看到外面被一片白茫茫素裹的世界,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她在睡梦里都听到了风雪簌簌的声音。

    客厅里壁炉早就已经不在燃烧了,只留下一堆白色的碳灰,整个大厅笼罩在一层灰调里,清冷异常。

    壁炉前的沙发上躺着一个青年,两条长腿委屈的曲着,一手遮住眼睛,身上的毯子滑掉一半,凌乱堆皱在地上。

    苏曼惊讶睁大眼睛,快步走过去:“迟漾,你怎么在这里躺着,昨晚没回房间睡觉吗。”

    边说边弯腰去摸他的脸和手,果然凉的像是刚从冰窖拿出来的冰块,吓得她心脏都跟着一抽。

    客厅的暖气也没有开,唯一的热源便是壁炉,碳火估计也是上半夜就烧完了,外面又是大雪严寒的恶劣天气,可想而知在这睡一晚得有多冷。

    苏曼又急又气,先把毯子拿起来裹在迟漾身上,轻拍着他的肩膀叫他:“迟漾,快点起来,再继续躺在这里你要冻死了。”

    “妈。”

    沙发上的人睁开眼睛,嗓子低哑,透着股浓浓的疲倦。

    “我没事。”

    苏曼又气又急,心疼的眼圈都红了:“身体都冻成冰块了还说没事,被你外婆知道非吓坏她不可。”

    迟漾躺在沙发上不动,听到她提起外婆,眼皮才微弱的颤了下:“昨晚睡得时候并不冷,你别告诉她,让她担心。”

    苏曼冷哼,见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大事,心里这才安定了些,拢着睡袍在对面坐下,姿势优雅的架起腿,一双美目审视般在他脸上静静瞅着:“儿子,还不肯跟妈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苏曼之所以这样问,全是因为这次迟漾过来之后的种种行为和表现过于反常,明明才刚在一起过了圣诞节,才没过多久却又突然跑了过来。

    而且整个人的状态也明显不对,常常一个人坐着,目光放空的思考,变得异常的沉默,虽说她这个儿子平时话就不多,寡言薄情的,但那只是他天生的性格使然,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时候甚至一整天也不会说一句话,一身阴沉颓丧的气息,仿佛背负了什么千斤重的心事一般。

    苏曼想不通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心事,更何况迟漾向来心性高傲,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只有他看不上眼不屑去理的,还真的想不到能有什么事、什么人能把他这种性格挫败至此。

    如果真的有,苏曼倒是真的想见上一见。

    迟漾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抬手捏着眉心,一夜未睡的疲惫和眩晕感直冲后脑和天灵盖,英俊的面色透出一股倦怠的灰白色。

    “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苏曼伸出葱白的细指捏起他的下巴,一脸嫌弃:“这还是我生出来的那个在幼儿园就迷倒一众小妹妹的王子殿下吗。”

    迟漾没心情搭理她的调侃,懒懒耷拉着眼皮,声线沉哑:“别闹了,不好笑。”

    苏曼挑眉,松开手睨着他:“你以为我乐意逗你笑,就是看不惯你在成天丧着个脸,这几天家里气氛都被你影响得不好了,不行你赶紧回国吧,省得在这让我跟你外婆看了闹心。”

    迟漾无奈:“有你这么赶亲生儿子走的吗。”

    苏曼低头欣赏自己漂亮纤细的手指,语气淡淡:“我可不记得有一个什么事都瞒着不告诉我的亲生儿子。”

    迟漾闻言抬眸看向她,默了几秒,身体靠回沙发,盯着脚下的灰鼠皮地毯。

    “妈,人要怎么样才能跟另一个人永远,一辈子都不分开呢。”

    这是准备要跟她敞开心扉了?

    苏曼坐直身体,平日里鲜少有跟她家这惜字如金的少爷谈心聊天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问什么意思,还是认真回答道:“一辈子不分开?那是要家人,或是关系很亲密的挚交朋友吧。”

    “朋友,家人……”迟漾低声沉吟:“可我们已经是了。”

    在迟漾心里,从来没有把谢阮当成外人看的时候,小时候是他喜欢疼爱的弟弟,长大后重逢更是意识到他对自己的重要性,说谢阮是跟他家人一样的存在也丝毫不为过。

    看着他愁眉紧锁,一脸深陷困惑不得解的模样,苏曼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转了转,唇角溢出调侃的笑意:“已经是挚交和家人都还不能永远在一起,那只能是伴侣了吧。”

    “伴侣?”迟漾果然立刻抬起眼,瞅了她一会,眉间的沟壑愈深,不带一丝犹豫的冷漠否决:“不会是伴侣。”

    他跟谢阮怎么可能会是伴侣,毕竟他们都是男人。

    苏曼没想到他反驳的这么直接,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但转念想想迟漾平日里对女孩子冷若冰霜的态度,又是个看起来对男女情爱丝毫没有兴趣的性冷淡,或许是开窍了但却不自知,太过迟钝了也不一定。

    这种时候不恰好就是该有人正确的引导他一下吗。

    苏曼默了会,没有直接挑明,笑眯眯问:“已经是挚交和家人一样的存在了,不想成为伴侣,却又想一辈子在一起,那你到底想让人家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在你身边。”

    迟漾愣愣,似乎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有一丝困惑的波动:“不要什么身份和立场,就只是在一起,不行吗。”

    这下反倒是苏曼词穷了,沉默须臾,微叹口气:“儿子,你要是一直这样钻牛角尖,你所珍惜的人迟早会永远离开你的。”

    苏曼说完,仔细去观察他的表情,迟漾果然流露出一瞬错愕的情绪,而后面色又变得憔悴颓丧,垂下长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苏曼没再打扰他,起身去一旁的吧台泡咖啡。

    咖啡豆研磨萃取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浓郁醇厚,空余的时间苏曼又去煎鸡蛋和培根,慢条斯理的忙碌。

    “好想他……”

    苏曼端着咖啡回头:“你说什么?”

    迟漾仰靠在沙发上,身上的薄毯滑落一半,单手遮着微红的眼周,修长的脖颈上青筋微胀,喉结上下滚动,仿佛一头饿极了却又遍寻不到猎物的野兽,充满了浓烈炙热的渴求欲,却又不得不竭力的压抑和克制。

    好想他,好想谢阮。

    *

    跟苏曼的这场谈话并不是在迟漾心里完全没搅起一丝波澜,虽然他还是不认可两个男人发展成情侣关系,但如果让他跟谢阮分开又是一定不可能的。

    他不能没有谢阮。

    越是想这件事,他心中对谢阮的思念就愈发膨胀热烈,快一个月没见,他每天不知道要克制住多大的冲动才勉强忍住没有联系谢阮。

    心脏像是被丢到油锅里煎,被架在火上烤,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想见却又不敢见的痛苦煎熬里。

    终于在三天后,苏曼实在受不了他这半死不活,明显对什么人魂牵梦绕快被勾掉半条命的鬼样子,直接给他订了机票,连人带行李打包踢出家门。

    迟漾并没有对苏曼的“驱赶”有什么怨言,经过这阵子的心理煎熬,他也确实有想回国的念头,至少不用在对谢阮的思念里日益折磨。

    巧的是临走当天,同样在温哥华的表哥苏思扬过来找他,说之前在这边的同学听说他人现在在温哥华,说什么也要趁他走之前去参加一次同学聚会。

    迟漾本来不想搭理,无奈苏思扬实在太缠人,又是求又是闹的,直接把他半绑半带弄去了聚会现场。

    离登机时间还有四五个小时,迟漾忍着烦躁,手指敲打手臂,一脸不耐:“只给你们一个小时。”

    “够了够了,他们就是太长时间不见你了,恰巧你今天又在温哥华,机会难得嘛。”苏思扬嘿嘿笑,他是混血儿,头发是浅金色的,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瞳,五官立体深邃,也是很英俊的长相。

    聚会人来得挺多的,大部分都是老外,也有华人面孔,有一些确实是迟漾认识的同学,他们久没有见到迟漾,个个都挺兴奋的,都上前来打招呼,还有人开玩笑说迟漾回国后就把他们这些同学忘了,怕不是国内有什么美人勾了他的魂。

    迟漾懒得理会,坐在安静的角落喝酒,没多久大厅又来了一个女生,模样和气质在这群人里算是出挑漂亮的,还引起了一阵小高潮。

    苏思扬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巴巴凑了上去,迟漾见他狗腿的在人家女生面前鞍前马后,最后又带着她来到自己面前。

    女生主动大方跟迟漾打招呼,近距离看到他的脸后,先是不自觉露出被惊艳到的神色,又低头羞涩的抿唇笑,这样的反应迟漾见得多了,比她更漂亮出众的也不是没有,心中并无半分波澜。

    只是这一刻才明白苏思扬这小子非求爷爷告奶奶绑他来的目的,明显他是对这女生有意思,但邀请人家来的筹码却是迟漾。

    知道自己是被做人情了,迟漾面无表情的瞥了旁边的苏思扬一眼。

    苏思扬立刻双手合十挤眉弄眼,讨好的讪笑。

    迟漾心中烦躁愈甚,随意敷衍几句。

    女生看着他凌厉淡漠的英俊侧脸,明显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模样,也知道他本来就是传闻中的高岭之花,眼光一定也很高,虽然失望,也只能强忍着装作不在意,跟苏思扬去了旁边。

    苏思扬把女神送到几个女生朋友身边,又过来跟迟漾咬耳朵:“怎么样,你表哥我的眼光还不错吧,她可是我们院的系花。”

    迟漾目光低垂着,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摩挲,语调冷淡:“还有半小时。”

    这个没有感情的冰坨子,苏思扬耸肩:“好好好,马上,一会开局喝了酒我就送你走。”

    反正女神已经来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苏思扬也没有强留他的必要,不然迟漾这姿色,呆在这里反而会抢了他的风头。

    苏思扬又去讨好他的女神了,这期间还不时有人过来跟迟漾搭讪叙旧的,迟漾懒得应付,干脆一个都不搭理,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拒绝姿态,高贵冷艳的模样让人既心生荡漾,又只能失望而归。

    迟漾喝了两杯闷酒,正感到无趣时,余光注意到门口进来的两个相对惹眼的身影,都是男性,身材高大结实的外籍男人搂着比他纤细许多的亚洲青年,亲密暧昧的姿态任谁也看得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以前的迟漾,看到这种画面,肯定第一时间就甩脸离开,了解他的朋友都知道他在这方面的雷点,基本不会在有他的场合让这种情况发生,今天可能是酒会规模比较大,迟漾回国后又太久没有在他们圈子里出现过,会有疏忽也不是不能理解。

    迟漾此刻自然也是黑脸了,但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这次竟没有想象中那般抗拒或是恶心,也没有不适到想立刻离开的程度,甚至在多看了那两个身影几眼的情况下,竟然还在那个亚洲青年的身上看到了几分谢阮的影子。

    真是疯了,难道只是因为同样是亚洲面孔,差不多清瘦挺拔的身形,还有两人都戴着黑框眼镜的缘故吗。

    那两人在这时竟然抱到一起接起吻来,高大男人坐在高脚凳上,结实的手臂极具占有欲的将男生横搂在身前,仰头追逐着他红润的嘴唇,粗大有力的手掌紧握住他一侧细瘦的腰肢,画面热辣涩情。

    迟漾眉头越皱越深,捏紧手中的酒杯,指骨都用力到泛白。

    浪了一圈回来的苏思扬看到迟漾这个阴沉的表情还被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霎时一变,咬牙骂道:“蠢货,谁让他们来的,不知道迟漾最讨厌同性恋了吗。”

    刚要转身去跟迟漾解释,却看他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浑身阴冷的低沉气息压迫得苏思扬心中一抖,生怕这大少爷是被恶心坏了要干出什么事来,他脑子快速转动想着要怎么跟迟漾求饶让他平息怒火时,迟漾却像压根没看到他一样,直接冷着脸转身离开。

    苏思扬望着他的背影,脑子完全宕机,什么个情况,怎么就走了?

    离开酒会大厅的迟漾出门后一秒都没有耽搁,直接叫了车去机场,他现在确实很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暴怒。

    但生气的原因却不是苏思扬想的那样,甚至跟那对同性恋人也没有很大的关系,纯粹是他自己的原因。

    在看到那个男生被男人抱到腿上吻得意乱情迷时,他竟然想到了自己跟谢阮那晚在酒店时的情况。

    当时他被强效药物控制,神智并不是特别清醒,第二天清晨醒来后记忆也是模糊且不连续的,更不用说他当时还处在被现实冲击到极度震惊懊恼的情绪中,根本不可能,也很抗拒去主动回忆事情的细节。

    那晚他有吻谢阮吗,又是怎么碰谢阮的,谢阮是什么反应,被他抱的时候,会疼吗,还是也有快乐的瞬间,也会露出像那个男生一样的表情吗。

    迟漾仰靠着椅背,手指粗暴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修长的脖颈覆上一片潮红,有青筋泛起来,喉结狠狠滚动。

    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像疯了,明知这样的念头是错误的,是不正常的,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满脑子只能想到这件事。

    他想谢阮,发了疯一样的想他,想要抱住他,将他清瘦柔韧的身躯揉进自己怀抱里,想要狠狠闻他身上的味道,想要回忆起那晚他是怎么抱他的。

    在这种身体的每个部位和神经都在胀痛发热,思绪也像无数团缠在一起的乱麻般疯魔不可控的情况下,大脑的某个角落却又反常的保持着无比清晰冷静的状态。

    让他突然就明白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他不敢承认,逃避了一个多月,甚至还狼狈的躲到国外来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迟漾睁开眼,里面的瞳孔颜色很黑,眼眶周围是情绪强烈上涌后未散开的潮红,与幽潭般深不可测的双眸不同,他脸上的神色却显得相当平静,有种暴风雨来临前,漆黑的海平面无声蛰伏的危险气息。

    他对谢阮有欲念,有着该死的想要将他占为己有的肉.体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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