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是真的不知道, 自己不过是花了点时间去找垃圾桶，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对方孤零零一人躺在长椅上沉沉睡去。以及，令人惊喜的是那个一路上总跟在屁股后面的黑驹竟然也不见了, 那家伙消失得可太是时候了。
五条悟当然没想做什么！
……好吧，是在最开始的五分钟内没想做什么。
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玩手机也很快玩腻了。比起身旁这个难得乖巧安静又任人摆布的月见月海，没有什么更能吸引五条悟的注意力。
他灵机一动, 也可能是蓄谋已久, 总之轻轻松松地就将睡得昏天黑地的月见月海揽过来, 换了个姿势。说是换姿势, 也只是很方便的将对方从坐姿按倒变成躺姿而已，甚至是传说中只存在于青春漫画中的膝枕。就是角色位置颠倒了，不过问题不大。
总之, 五条悟对这一切还是感到很新奇, 以及, 兴奋。
枕在大腿上的脑袋带来的远不止是一点点重量而已，那更像是施加在打气筒上一次又一次的不断注入空气的推力。他的心情则变成了被不断充气的气球,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 漂浮到这片蓝色的无云天空。
或许天空也不是止是蓝色, 那更像是渲染了粉色的金黄色, 反正是个明艳到五条悟会忍不住想拍下来po到博客上炫耀的罕见景色。
他也真的着这么做了。
当然手机的摄像头最后没有对准那片天空。
天空依旧是清澈的蔚蓝色。
花了点时间构思拍照, 一手腾空比出胜利手势一手高举手机找到最佳视角，确保自己英俊的正脸和月见月海闭眼张嘴的侧脸一同入镜，果然45度是最万能的角度。
不顾过偶尔经过的路人诧异的目光, 一连串快门声闪过，顷刻间相册里便新增了好几页的记录。
挑选好友。
五条悟盯着自己的短讯界面，颇为喜滋滋地炫耀着发了出去。
陆陆续续好几条提示音。
庵歌姬：变态。
再发过去时显示已被拉黑。
家入硝子：这就是你承诺给的生日礼物么。
家入硝子：真有一套。
家入硝子：虽然我不觉得他醒来以后会高兴。
夏油杰：……说真的有些变态。
夏油杰：硝子也收到消息了。
夏油杰：你没有群发给夜蛾老师吧。
“说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五条悟乐呵呵地按着手机键盘。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夜蛾正道：你们在哪里。
夜蛾正道：让月海接电话。
笑容僵在脸上，五条悟只花了三秒钟思考，又迅速编辑了一条过去。
五条悟：整·蛊·大·成·功！
夜蛾正道：让月海接电话。
五条悟：夜蛾老师你还真容易上当。
夜蛾正道：快点，让月海接电话。
五条悟看了眼依旧不省人事的月见月海，当即决定关掉电源当作没看见。
手却是闲不下来，蠢蠢欲动。
一会摸摸头发，一会捏捏鼻子，一会又戳戳脸。五条悟对着被捏来捏去却无所知的月见月海，油然生出一股不明缘由的窃喜，嗤嗤地笑出声。
笑到一半，五条悟像是玩累了，兀自又消停下来。
“说什么‘不会高兴’，明明你还对我做过更变态的事情。”五条悟自言自语，“没有羞耻心的笨蛋”
他哼唧着翻起旧账，用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悉数某人以前做过的光着身体直接冲进自己房间里的暴/露/狂行为，全然不顾明明是他自己先偷走对方衣服的前提条件。
手指尖却是不自觉地从月见月海的额头顺着鼻梁一路向下，在点到唇珠时停下动作。
指腹感受到的隔着那一层嘴唇的温度。
仿佛被什么夺取了心智，五条悟缓缓低下了头。
鼻尖萦绕着洗衣粉的橙花香味道。
月见月海深吸了一口气，闻久了会让他想到太阳下晒了一整天的被褥，有些微不可见的刺鼻又有些让人安心的暖意。
他感到脸中间传来被不属于自己的呼吸的热度。以及，什么东西不断轻戳眼皮的瘙痒。
很快久撑不下去了。
月见月海猛地睁开眼睛。
来不及聚焦的视线映出了来不及远离的面孔。
有那么一刹那，连穿梭过树梢的风都停下了。
月见月海抬手拂去堆积在自己脖子处的衣料。
那是五条悟衬衫的下摆，料子很柔软，凭他对五条悟的了解，衣服的价钱肯定也很贵。
膝枕啊。万万没想到的，竟然是膝枕啊。
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月见月海感慨万千。
五条悟的大腿比自己的要结实一些，又要长一些，所以脖子搁在上面的感觉并不好受。当然还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咎于他身躺的长椅，又硬又凉，还带着符合人体坐姿工学的弧度，自然是躺不舒服的。
后来再想想，月见月海其实还挺庆幸，多亏自己是在五条悟低头那刻醒过来的。不然真的一睁眼看到的是这个人的下巴和鼻孔，他之后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打哈哈过去。
当然，在视线终于聚焦在距离自己鼻尖只有不到五厘米的另一个人的鼻子上时，月见月海最想问的还是这句话。
“……你在干嘛。”
“……我在。”盯着枕在自己腿上的月见月海，五条悟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干涩，“我在想，拔你的白头发……”
据说头骨是人体最坚硬的地方。
假设用一个人的头骨去撞击另一个人的头骨，是不是也能算作为另一种形式的同构悖论呢。
捂着脑袋滚到地上半天说不出话的月见月海，听着同样捂住脑袋的五条悟的哀嚎时，心里想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月见月海的指责中夹杂着呼痛，“你、嘶，你怎么不开术式啊！”
五条悟也是好久才直起身，他的额头中央红了一大片，脸上尽是被恩将仇报的气恼，“24小时全天开着谁能吃得消，况且谁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借膝盖躺了一小时的好心人来上一记头槌啊！”
“还不是你说拔头发什么的……你绝对不会想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超级可怕的东西，总之现在对脑袋、头发之类的词语统统NG！”
说到了重点，月见月海慌忙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脑门。在确定额头并没有被撞裂横向开条缝以后，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开盖有惊喜的画面，至少在这个星期内，月见月海是想忘都忘不掉了。
四处转了一圈，自己仍处在那个人来人往的游乐园。依稀能听见远处传来游客们的惊叫声，不时路过几个成群结队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女生，有些刺耳的笑声带给月见月海回归人间的踏实感。
所以那是梦，还是真的来了一趟DLC之旅，亦或者属于打破第四面墙的固定剧情演出？
月见月海有些分不清楚。
另一头的五条悟还探究着月见月海处于慌乱中的发言，“你看到了什么？”
月见月海又能看到什么？
突然被点了一下，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假如我说夏油杰变成了寄●兽里的角色，你感觉如何？”
五条悟：“你说的是泉新一还是小右？”
月见月海：“是泉一之。”
五条悟挑起一边眉毛，“所以你刚才睡得那么香，实际上在梦里看见杰变成了别的作品里被寄生生物侵入脑部杀死后顶替身份的主角之父？”
月见月海点点头，“虽然难以启齿，不过是真的、好痛！”
“这还是轻的。”自己竟然会对这个笨蛋有那么一点点的粉红色的期待，五条悟只觉着自己的额头上青筋狂跳，“你给我少看点漫画吧。”
“呜呜呜，我好心告诉你，你就这样对我！”月见月海控诉着五条悟的无情，简直和控诉渣男一样，他继续说着自己刚才看见的内容，“不过你是一眼就辨认出来那个人不是杰，这么一看六眼还真好用。”
“这么一看我还能得到个主角位置的待遇，我应该对此感到开心嘛。”五条悟的心情复杂。
“你应该对此感到有危机。”
月见月海振振有词。
“因为真的一模一样，而且那个‘寄生兽’的样子真的很恶心。关键是如果被寄生兽替换了脑子的很不幸的是你，那整个世界就要失去最后的防线了。”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五条悟现在想要把之前拍下来的照片删除了，自己脑子里是进了什么水才会觉得……等等，说不准刚才他真的被看不见的天外来客操控了思想！
意识到自己又被带偏了脑回路，五条悟瞳孔地震。
“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地被顶替身份呢！”
“这可说不准，毕竟夏油也被……唔，得想个办法……”月见月海拖住下巴陷入思考。自己的智力值很低不过绝对值很高，所以还是能思考出什么办法来的。
天啊他都能想到用绝对值这种词来说服自己了，月见月海信心大增。脑回路立刻像是上了奇怪的增益BUFF，用常规输入值跑出了一个乍一看很正确的结果。
“让我摸一下你的脑门。”
月见月海说罢便上手。
被寄生了的话，脑门上肯定会有一条缝的痕迹。总结下来，只要他记住其他人脑门上的触感就万无一失了！
五条悟自然是不会允许的。
他担心的当然是，对面把先前搪塞的话语当真，要拔自己几根头发报复吧？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几秒。
“好吧，还是算了。”
装出遗憾表情作势要放弃，一转眼，抓住对方放松警惕的瞬间月见月海又立刻扑上去。
“哈哈有破绽……嗷！”
刚才没开启无下限就算了，怎么现在也还是不开。
这便是月见月海趴在五条悟身上和他眼对眼的时候，脑子里刷屏的念头。
至于嘴唇碰到的触感……一定是五条悟的下巴没错！
第52章 游戏第五十二天 更新机制
五条悟购买的套表内容包含了两天一夜的游玩活动, 是故，两人在第一天的活动结束后便一起到了乐园内的度假酒店办理入住。
……一起？
坐在柜台后面的员工向左看看带着墨镜的白发少年，又向右看看双手抱胸的长发少年, 中间隔了至少可以再站一队三口之家的距离。
“请问，两位是一起的？”
五条悟：“没错。”
月见月海：“如你所见。”
两人对视一眼。
“请问, 两位是要住进同一间双人床房？”
五条悟：“如你所见。”
月见月海：“没错。”
两人又对视一眼。
好吧……
酒店前台在心底咒骂了一句自己眼睛都要看得外斜视了，维持着招待客人专用笑容, 左右手张开朝两边伸展, 向五条悟和月见月海递上各自的房卡。
“两位的房间在第六层, 可以分别（重音）乘坐左手边和右手边的电梯上楼。”
五条悟和月见月海异口同声地道了谢, 对视完最后一眼，便分开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面上不显，负责前台的员工从未如此感谢酒店配备有两台电梯。
地球是圆的。
酒店……不是圆的。
不过月见月海与五条悟的行动路线最后还是形成了闭环, 两人在当晚要下榻的房间门口碰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面对面僵持片刻, 随后又同步地举起右手, “石头、剪刀、布！”
月见月海出了布。
五条悟出了剪刀。
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来开。”
五条悟掏出口袋里的房卡，将房门刷开。
月见月海默默跟在后面。
按下顶灯开关。
在房间的室内布局瞬间被光线照亮。
整个房间内部的装修风格是青春洋溢的鲜嫩粉色, 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有鲜插花点缀, 就连头顶的天花板上都有藤蔓和花卉的图案装饰。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齐刷刷地退出房间。
三分钟后, 他们回到一楼前台。
“我们要换房间。”
员工看着并肩而站的两人, 不用一个眼睛站岗一个眼睛放哨, 令他的心里舒畅了许多。他随手敲了几下电脑，用爱莫能助的语气说道：“非常抱歉，两位客人, 包含在活动套餐内的住宿一般不支持换房。”
“你也说了‘一般’不支持。”白发少年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词。
“肯定有‘不一般’的换房方案吧。”长发少年紧跟着补充。
“是的。”前台又扫了眼屏幕，面露难色，“刚才正好有一对客人办理了退房手续。如果两位愿意补差额的话……”
“我们愿意！”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如愿拿到了新房卡。
加了钱的新房间无论是在空间上还是在豪华程度上都超出许多。尤其是卧室, 哪怕把刚才那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依旧要比此刻卧室中间的双人床小一圈。
“再换个房间吧。”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出去。
月见月海留在房间里。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已经换过一次后再换第二次的成功率不高了。
果不其然。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回来。
“说是没有其它房间。凑合过一晚算了。”
他想炸了这间度假酒店。
……
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一边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五条悟甩了甩发尖残留的水珠，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出来。
月见月海正盘腿坐在床的另一侧，面色严肃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见状，五条悟脑子里立刻响起危险警报。
“好奇怪啊……”
月见月海歪着头，靠得进一些还能听见他喉咙里的嘟囔。
“为什么夜蛾老师在下午的时候打了那么多电话过来？”
“肯定是。”状似不经意地在旁边坐下，身为背后罪魁祸首的五条悟也不心虚，张嘴就来，“发现你跑出来玩，要监督你专心学习之类地说教吧。”
“是这样……吗？”月见月海脸上的疑惑没有消退，“可再怎么说，打了近四十通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标有夜蛾正道名字的通话记录，足足有三十七条。一眼扫下去密密麻麻的除了时间不同之外的相似历史记录，带给人不必言说的压迫力。
这些未接来电多是集中在下午接近傍晚的时间，也正是月见月海睡着的时间。
“……这种是那个吧，就是那个吧，你懂那个吧。”胡言乱语，五条悟事后回想都觉着自己的这段发言过于滑稽且莫名其妙了，“监护人对于被监护人过于自由散漫态度的不满和焦虑之类，简称就是保护欲过强了。等你明天安然无恙地回去以后讲清楚就没什么大事了。”
才怪，事情可大了。
五条悟已经能够遇见回去后自己将面对的腥风血雨，以及夜蛾正道的怒颜和铁拳。
“是嘛……呜啊！”
疑惑未被打消，余光却是先注意到了五条悟凑到自己胸口的后脑勺。下午摔倒时过于亲昵的姿势在眼前闪过，月见月海光顾着拉开距离，一时不察直接从床沿滑落，屁股狠狠地砸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
不算疼。
就是很尴尬。
五条悟本能地要伸手拉他，却也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想起什么，猛地缩回去。
尴尬的人变成两个了。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吧。
月见月海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边揉着屁股，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以后还要一起上课出任务呢。
想清楚后，他选择把话放到台面上挑明，“果然是亲到了吧。”
五条悟不回话。
他倒要好好看看对方对此是什么态度。
“不过是我嘴唇最外面一层皮肤贴到了你的，没错，就是皮肤互相稍微轻轻碰到了一点而已。”只得自顾自地继续下去，月见月海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是被自己说服了，“说到底同和别人握手的性质是一样的。”
五条悟听不下去了，抬手抗议，“那可是我的初吻！”
月见月海噎了一下，“那那那又怎么了，我的也是初初初吻，至少两边都没吃亏……况且这只是一周目，以后再刷个二周目、三周目的流程，我肯定能用新剧情覆盖避免掉这个意外的……”
“你还想装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吗！？”五条悟拍床而起，痛斥对方的轻浮。
“什么叫装作，我只是在从客观的角度去解释这种皮肤接触到一起的行为。就和食物掉在地上3秒内捡起来还能吃的道理是一样的，连一秒钟都不到，细菌都还没在彼此的嘴唇上开始繁殖呢。”
月见月海的嘴巴比钻石还硬，“不是一直存在个说法宣称皮肤细胞的更新周期是28天，等28天以后我们各自的嘴唇皮肤焕然一新，初次接触权就能更新回来了。”
不要将初吻是否还保留着的属性看作是某个隐藏标志位那么简单啊，这个人完全就是在逃避。
五条悟忿忿不平。
“没错，一个月后等系统的后台数据更新完，一切就可以归为原样了。”
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脸上的惴惴不安消失，月见月海重新变回喜笑颜开的模样。
五条悟则彻底被那堪比将头塞进沙子里逃避现实的行云流水的操作全过程惊呆了。
自我催眠了一通，月见月海的心态倒是松快许多。
他也不再纠结，哼着歌就钻进浴室里，里面很快传来水流哗啦啦的声响。
这算什么？
在外面的五条悟好不容易回神，却感到有种吃到虫子的憋屈。两个人的小心翼翼一下子变成一个人的不知所措，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更重要的，自己阴差阳错取得的那一小点进度，眼看着就要被单方面清零了……他绝不可能放任月见月海真的这么做。
五条悟只信奉一条，趁他病要他命、哦不对，应该是乘胜追击。
心事重重地翻回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床躺下来，五条悟打算在梦中细化明天的“对敌”策略——是的，月见月海非常细心且没有必要的，用多出来的枕头在床正中间垒起了一道隔墙。
想到这堵枕头墙，不得不缩在左半边的白发少年更气了。
防他跟防什么一样，难道自己还会趁着夜深梦沉做出什么不可以描写出来的举动吗，不过是睡得太死翻身动作大一些又怎么了呢。
满腹怨气的燥热很快在凉爽的空调风下被吹成了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五条悟只记得隐约看到月见月海从浴室走出来。
那个人影挂着满身水汽，一如往常地换上短袖短裤轻松上阵，露出来的大片皮肤在暖光灯的照射下闪耀出如同浸泡在牛奶中的蛋白石似的光辉。
他的眼皮很沉，沉到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聚焦起来的视线又无法控制，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在了腿间细长的倒三角空隙。还没有被完全擦干的发梢上，汇聚落下的零星水珠，顺着光洁平坦的肌肤一路向下滑落，只留下半干的水渍，最后消失在衣服的阴影之中。
他的眼皮很沉，沉到抬不起来。
可就是能将这一切微小的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第53章 游戏第五十三天 周期
伸手按掉手机闹钟。
月见月海依靠身体本能坐起来, 只是他的脑子还没有醒过来。呆呆地在坐在那里好久，才勉强撑开眼皮，将昏暗的卧房和窗边漏进来的阳光收入眼底。
伸了个懒腰, 月见月海又发了会呆，终于想起自己昨天并没有回到高专, 而是在乐园的度假酒店里过了一晚上。他揉着发痒的眼睛，用空下来的另一只眼睛去寻找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身影。
床上属于五条悟的另外半边早就空出来了, 只留下床单上的褶皱。
从床上跳下来, 月见月海木着脸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直到发现那扇紧锁的浴室门以及隔着门板依旧能闻到的沐浴露香味, 找到答案的他才站停在门口。
他没有等多久。
不一会, 房门打开。
夹杂着温热潮气与极具侵入性的浓烈香波味道迎面扑来，打得月见月海措手不及。
还有更令他无措的，是从里面出来的只裹了浴巾的五条悟。
五条悟同样的一脸错愕。
他估计也没料到打开门会看到月见月海站在外面, 条件反射地抬起双手挡住自己的上半身。
“你……”月见月海欲言又止, “习惯一大清早就洗澡？”
还有,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昨晚上不是已经洗过一次了嘛，难道对方还有洁癖, 没看出来啊。
还未从昨夜的旖旎梦境中脱离出来, 便听见月见月海的脱线发言。所有的幻想泡泡瞬间破裂, 体会到现实的残酷, 五条悟当即没好气地说道：“啰嗦, 你管我。”
在话语落地前，嘭地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月见月海怔愣片刻，很快回过神来。一边清空刚才刻进脑子里的画面, 一边装作无事发生地走回卧室。
肯定还在做梦。
他心想。
睡个回笼觉先。
一个飞身扑到柔软的床铺上。
等到五条悟再将月见月海从床上拖下来时已临近中午，拖拖拉拉又是一阵磨蹭，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下楼退房。
昨天如影随形跟着两人的黑驹, 今天换成了一张新面孔。
五条悟缓步上前，压低生声音试探道：“我们想自己随便逛逛。”
自我介绍为清本的导览员笑容灿烂态度可亲，“是暂时不用导览服务的意思吧，明白了。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前往最近的服务台。”
说罢，鞠了一躬，她挥着手离开了。
等在大厅里的月见月海看见五条悟只身一人回来，有些好奇地问道，“导览员呢？她不来了吗？”
五条悟难掩那股子咬牙切齿的怒意，“那个叫黑驹的果然有问题。”
他早就亲身体验过那个“问题”了。
月见月海努努嘴，还是不节外生枝，决定转移话题，“那今天去哪里？你有准备攻略吗？”
“没有。”双手叉腰，解决了最令自己头疼的家伙，五条悟只觉着神清气爽好不开心，“反正时间早着呢，再加上还有速通，我们完全可以多逛几个项目等到晚上看完烟花后再离开。”
“也行。”对于游玩路线规划，月见月海向来没什么要求。他点头附和，很爽快地同意了。
……完全没发现五条悟眼底流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一路逛一路吃。
月见月海跟着五条悟来到一处游玩项目入口。
“我们接下来要玩这个？”
双手搭在眼睛上方挡住阳光，月见月海仰头望向那巨大的摩天轮，以及挂在上面不停左右摇晃的轿厢。
“你确定？”
五条悟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他对上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尖叫视若罔闻，一边催促一边推着月见月海走向入口。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昨晚想出来的必杀技，也就是实施所有青春校园恋爱漫画中必会出现的“摩天轮制高处的亲吻”情节。
到那时，月见月海再想找借口逃避也不得不承认并面对现实了。五条悟对自己定制的计划非常乐观，仿佛已经看见两人迎着灿烂的阳光投下缓缓紧贴在一起的影子。
两人自然而然地选择走人少的那条通道。
在另一列游客们的注视中，五条悟和月见月海被守在两侧的工作人员熟练地塞进轿厢。
坐到位置上的月见月海很是新奇，“还挺贴心的，有给安全带欸。”
“什么？”五条悟笑容一僵，“安全带？”
另一头的月见月海已经低头扣上安全带了，他头也不抬地应和，“因为轨道是滑动的——”
下一刻。
随着摩天轮缓缓转动，上升到空中的轿厢开始前后晃动起来。
五条悟条件反射扣住两侧窗户处的铁丝栏格固定身体，只是那湛蓝色的瞳孔震动得比屁股下坐着的厢体还要剧烈。
对啊，他们今天逛得可是主要面向成年人游客的、遍布各类惊险刺激的园区。与昨天那种充斥着梦幻氛围、面向儿童营造欢乐梦想的园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游乐风格。
感受着身体的摇晃与失重，五条悟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忽视了最为重要的一条情报。能搭建在这个园区里的摩天轮，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观景摩天轮呢？
不过事已至此，再想反悔都太晚了，也没有余地供他们反悔。
看着面对面而坐中间距离至少有个一米远的月见月海，五条悟的脸色自然是比从四面八方穿透进来的风还要冷。
而原本准备升到顶点时实施的“完美”计划，自然也随风飘散了。
他是五条悟又不是匹诺曹，匹诺曹可以伸长的也只有鼻子而已。更别提这种剧烈的晃动下，硬凑上去的后果只怕是要把门牙都撞断，那才是真的磕到了。
在上面坐了两圈以后，摇摇晃晃的月见月海被五条悟搀扶着走出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谁能想到这个摩天轮在激烈程度上比肩过山车还晃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单次要转过两圈才能下来的。
月见月海从最初乘上去的满脸新奇到后面已经被晃到产生了晕车或者说晕摩天轮的生理反应。
“好想吐……”好不容易找到个空着的长椅，月见月海面露菜色，捂住嘴巴闷声闷气地说道。
哪怕脚底已经踩到地面上，脑子里却还在不受控制地摇晃，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高空加剧烈摇晃，就算体力400也扛不住这种酷刑啊！
五条悟……五条悟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心虚地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月见月海。
预想中的接吻圣地被掉包成40分钟的洗衣机内部构造体验，还是滚筒洗衣机。原本就不太美丽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
这不就是，完全搞砸了么。
相对无言。
各怀心事的两人沉默地坐在那里，盯着头顶斜上方的太阳缓缓下降，直至将整个园区里的游客脸上都铺上一层红橙红。
瞟见路上零散的其他游客，月见月海终于说出自坐下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想回高专。”
五条悟的嘴角下撇得更厉害了，“还有晚上的烟花秀呢，你不打算看了嘛。”
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计划失败不要紧，还有备选的烟花下接吻呢。眼下看着连备用的planB也要失败了，他内心高呼不妙。
只听得身边的少年传过来一声长叹。
五条悟的也随之坠入地心。
“我也不想这样的。”
月见月海耷拉着肩膀，打开手机，适时地闪过一瞬见鬼的惊悚之色。
“还不是夜蛾老师的短讯快要把我的手机信箱撑爆了。”
再不回去，他会忍不住担心下一个被打爆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什么短讯？”五条悟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似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意了。
“喏，他从中午开始就发了。估计是昨天电话打不通以后，改成用短讯来监督我了。”双手拖住下巴，月见月海一脸无奈，“直觉告诉我，拖延的时间更久，等待我们的恐怕会是超出人类想象力范围的BE。”
“竟然是这样，我以为……”五条悟欲言又止，临到嘴边又调转话头，“你怎么不早说。”害他患得患失了一个下午。
头一昂，月见月海夸夸其谈，“还不是某人一路上兴味盎然的样子，我又不好泼冷水。看我多大方多体贴呀，即便知道你要玩那种堪比中世纪刑具的游乐设施，也会毫无怨言地陪着一起上去。”
“别把我说成像什么自寻死路的抖/M爱好者一样。”五条悟反驳的语调越来越轻，后半句几乎消失在树叶晃动的声音里，“而且我选择摩天轮自然另有目的，只是在情报调查中稍微有些失误了……”
月见月海不明所以地将耳朵贴得更近，“嗯？你说什么？”
这回叹息的源头变成了五条悟，他破罐子破摔似的痛下决心，“我在想，某个笨蛋的脑袋是永远也无法开窍了。”
“真是失礼，我的脑子一向很灵活——”
月见月海最终没能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完。
不同于昨天摔跤时的误触，嘴唇感受到的切切实实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离开后似乎还残留下些许异样的存在感。
双手按住月见月海后缩的脑袋，五条悟态度强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要求道，“你说的是28天对吧，那就每隔28天后再来一次。想拿刷新当借口装成作无事发生，可没那么容易！”
第54章 游戏第五十四天 人际关系
“我有男朋友了。”
月见月海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和昨天在商店街抽了个特等奖没有差别。
办公桌前的夜蛾正道腾地站起来，嘴巴张着好半天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WHO？果然是五条悟吧！
WHEN？毫无防备的周末！
WHERE？就不应该默许你们两个偷偷溜去游乐园玩！
冲击性的消息在脑子里盘旋许久。
终于，在月见月海无所察觉的注视下, 夜蛾正道缓缓坐回到椅子上。只不过，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出他的震惊。
“我知道了。”
夜蛾正道强压住呐喊的冲动,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伪装出一副平静的姿态。
“要注意保持二者的平衡, 注意不要过度沉迷玩乐而荒废学业。”
悟的脑子却是一顶一的聪明, 说不定能在学业方面给月海带来正面引导呢……不, 绝无可能！
务实的夜蛾正道忍痛将这种虚构程度高达百分之二百的妄想从脑子里剔除。
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初为了月海的安全而把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惹祸精凑到一起, 或许是个下下策中的下下策。
要认清现实的残酷啊。
如今的自己不是担心被妻子一家秋后算账的姨父夜蛾正道，而是为人师表以传道授业解惑为重任的老师夜蛾正道。
牢记自己职责的男人，摆正心态, 耐心叮嘱, “尤其是不要跟着悟那家伙到处捣乱。”
月见月海坐姿端正, 看上去完全是个会认真听从老师教诲的乖乖学生。只是随意地应和了一句，拉长的尾音可以看出他左耳进右耳出的心不在焉, “知道啦。”
“还有。”
把某个再多看一眼说不定就会引起自己高血压心脏病的学生赶出办公室之前, 夜蛾正道还是将自己得知消息后最担心的一件事安排给月见月海。
“你的这个咳咳咳人际情况, 暂时不要和你的姨母那边说。”
且不谈自己那原本就处于破裂边缘的岌岌可危的婚姻关系, 月见家的二老都那把年纪了, 听到这个消息万一接受不了，直接一口气没接上来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夜蛾正道不得不把最坏的情况考虑进去。
“就算要说，也要先联系好附近的医院……”
“本来就没必要说啊。”月见月海理所当然的表情。
WHY？这就是Y世代的新型恋爱观！
HOW？不能接受难道是因为自己已经变成被时代抛弃的老古板吗！
世界观再次受到冲击的常识人夜蛾正道, 呆在了原地。
而在月见月海的认知中，那位姨母不过是出现在剧情背景板里补完设定的角色，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哩, 告不告知自然也就没什么差别。
“况且——”
“况且？”
“——这游戏没开放伴侣系统吧，连好感度值也没有设置，可能只是分支线路的剧情。我是看到BUFF栏里面出现了一个28天持续时间的攻击增益BUFF才答应下来的，感觉还赚了。”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电波系发言，月见月海摇头晃脑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当然如果有配套的连携技能奖励就更好了。或许我应该找机会和其他人亲亲看，说不准有别的BUFF效果呢。”
“月海。”
“又怎么了，夜蛾老师？”
“你的这种想法比你的做法要更危险啊！”
夜蛾正道用力按住月见月海的肩膀，表情严肃眼神炯炯。这样放任下去可不行啊，也许自己的爱情观念显得略微过时，可相较之下依旧比不谙世事兼具天真和残酷的学生靠谱许多。
抱着守护青春爱情的信念和从妻子折磨中求生的决心，夜蛾正道硬着头皮，不得不临时展开了一堂恋爱观念的讲习普及课程。
早知道就不多嘴和夜蛾老师汇报了。
逃跑不能，月见月海眼中的光熄灭。
……
“我有男朋友了！”
连教室的门都来不及关。
一个大跨步跳到讲台后，五条悟恨不得将这件事宣扬得整层楼都知道。
实际也差不多了。
反正现在这一层楼里加上五条悟统共只有三人，而其余的两位正坐在他的眼前。
夏油杰与家入硝子彼此对视一眼。
随后，离开各自的座位，一左一右地将五条悟包围起来。
“哦咩跌多。”夏油杰鼓掌。
“哦咩跌多。”家入硝子跟着鼓掌。
“……给我差不多一点！”五条悟额头爆出青筋，“你们可是首批知道如此重大的喜讯的人之二，有时间玩梗更应该祝福我吧！”
“唉呀，怎么说呢。”
夏油杰神色微妙地拍上五条悟的一侧肩膀。
毕竟一个经常说狼来了的家伙，突然有天改口大喊狼在跳脱衣舞，“是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吧。”
“我知道。”
家入硝子拍拍五条悟的另一侧肩膀。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够了。”
“都说过不是在neta什么奇怪的剧情啦！”五条悟抬手将不停捣乱的两名同窗赶下去，自己则霸占着高台的有利位置，继续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有男朋友了，而且你们都认识。”
夏油杰：“夜蛾老师揍你了吗？”
家入硝子：“夜蛾老师揍你了吧。”
五条悟也不意外，三人共同认识的人际范围本来就小，用排除法也能推出来他说的是谁。
“该怎么说呢。”见讲台上的人不否认，夏油杰拖着下巴，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月见是我们的同龄人，可看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总给人一种眼睁睁目送他误入歧途也可以说是羊入虎口的负罪感。”
“别把我说得好像强迫他答应似的！”五条悟愤然拍桌，反手指着自己，“有这么帅气又多金的男朋友是多少人的梦想啊，他可是迫不及待就点头了。”
下面叹气的人又多了一个。
迫不及待的另有其人吧，家入硝子面色如常地摇摇头。
“你是怎么想的才会向他伸出魔爪？”
五条悟陷入短暂的失神，“我和月海周末去游乐园玩了两天，这个你们都知道吧。”
点头。
“就是周六晚上，一起住在乐园度假酒店里的时候，我才下定决心的。”
五条悟的思绪飘去了很远。
“就在共宿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卡啦啦。
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拖着椅子往后退了好几米的声音。
“……我梦到月见月海爆炸了。”
卡啦啦。
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拉着椅子回到原位的声音。
“暂且不提那个梦的事情，你们刚才把椅子拉远的行为究竟是……”
五条悟表情不善，大有不说清楚他就要闹了的意思。
家入硝子：“都怪你用那么引人误会的内容作为开头，很容易让人产生不逃开耳朵就会被污染的预感。”
夏油杰：“话题选得太糟糕了，悟。”
“啰嗦！思想肮脏的人听什么都是肮脏的！”非常耳熟的辩驳口吻，之前好像也有人这么说他自己来着。
再度狠狠地锤上桌子，五条悟决不承认自己上半夜的梦确实是十分说不出口的内容，只是下半夜的梦内容画风突变得令人猝不及防。
“我梦到月海他被风吹散化成无数的粉末，飘向夜空架起一道连接宇宙的银河通路……总之是个醒来后会寒毛直立的美丽梦境。”
“会让你焦虑到产生必须要做点什么想法先的梦境。”夏油杰了然，“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让人很好奇呢。”
五条悟纠正，“我才没有焦虑，只是从梦的预兆给我带来了先下手为强的灵感而已。”
这个人就嘴硬吧。
家入硝子看破不说破，“不过月见竟然也会答应下来。他真的有正确理解你的意图吗？”
说到这里，夏油杰也是意外，“我以为凭他的心性，第一反应肯定又会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和游戏相关的话题上去。”
双手叉腰，五条悟自信满满地点头，“那是当然，我有好好地向他表达了交往的本心，马上就把他迷得魂不守舍。一击即中，堪比全垒打的完美得分！”
莫名有种事实应该截然相反的预感，夏油杰挑起一边眉毛：“你怎么说的？”
“他说，以后每隔28天就要亲我一次。”
突然插入对话，出现在后门的月见月海毫不避讳地陈述从他视角所见的事实。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等一下，我觉得应该给嫌疑人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家入硝子举手示意，随后虚空握拳比成一个话筒的手势，探到月见月海的面前进行采访：“请问受害人M桑，你能解释一下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的意思吗？”
月见月海一听可就不乐意了，“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指的就是嘴对嘴啪地碰一下的KISS。”
家入记者采访：“请问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
月见月海回答：“是五条悟。”
家入记者继续采访：“那么，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主动的人是……？”
月见月海继续回答：“也是五条悟。”
再度投向五条悟的两道目光，是看确信犯的目光。
第55章 游戏第五十五天 过激举动
好不容易从被戏弄的困境中脱离。
大步流星地走在通往学生宿舍的路上, 五条悟撇撇嘴，脑子里还能回想起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揶揄的表情。
“你怎么能那样说呢。”
五条悟看向仍在状况外的月见月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月见月海无辜地眨眨眼睛,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你的实话实话，已经把我诋毁变成了诱骗别人同自己亲嘴的形象了。”
五条悟不满地按住月见月海地肩膀, 说罢便将脑袋凑过去，“事已至此, 先给点补偿。”
来不及反应, 月见月海的嘴唇就又被轻轻贴了一下。
条件反射地先去确认BUFF栏。还是只有一层, 看来属于不能叠加层数的增益类型。不过持续时间倒是刷新了, 聊胜于无吧。
“你就不能表现得更开心一点嘛，这可是恋人之间超级甜蜜的亲亲诶。”
五条悟没有错过月见月海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半是撒娇半是抱怨, 一边用食指戳上对方的脸颊。
“接下来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在办公室待了那么久, 夜蛾老师有给你布置什么任务吗？没有的话，晚上来我房间一起玩游戏。”
“除非你房间里有一只会后空翻的猫否则我才不会去。”提到自己在夜蛾正道办公室的痛苦经历, 月见月海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过是把我答应你交往的事情告诉他, 就被强制按在那里听了一个小时的恋爱观思想教育。”
具体内容他也不想说, 总之月见月海的脑子已经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全删除了。
“想看后空翻的猫没有, 不过我可是能做到比后空翻还要厉害的事情。”
五条悟一愣，又立刻幸灾乐祸地笑出来，“夜蛾老师都说了些什么, 他是不是威胁要揍我一顿。”
“那也不去。”月见月海哼唧了几句，“尽是些老生常谈的内容，让我不要过于功利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游戏妄想就随口答应……”
“游戏妄想？”五条悟半眯起眼睛, 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当作游戏的一部分了？”
“怎怎怎么可能。”
双手一摊，尽管口头上否认，月见月海游移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虚。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五条悟可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
“五秒钟内说出我的五个优点。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那个、有了，技能好用、有钱、脸、眼睛好看以及是个白毛。”月见月海口不择言。
“勉强及格。”努力忽略其中几个不对劲的答案，五条悟表示对方才通过第一个考验，“我问你，如果当时换作别人亲的你，你是不是也会答应对方？”
第二个问题可就尖锐多了。
月见月海在原地愣神片刻，当即疯狂摇头。
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想过还可以在NPC和队友身上触发亲吻事件呢。这么一比较，他可真是个淳朴又天真的完全不会欺骗他人感情的优秀玩家。
五条悟的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月见月海却是不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家入的话……嗯，果然不行吧。我主动亲她肯定会被揍的，而她主动亲我也毫无可能。如果换作夏油就更不行了，我现在脑子里还留着他被寄生时脑洞大开的画面。总之都有心理阴影了，绝对NG！”
五条悟当即收回对第二个回答的五星好评，并额外附赠一条差评留言，“结果你还真的在考虑这个假设啊。”
月见月海大惊失色，“……题干的陷阱竟然是埋在这个角度吗？”
太刁钻了吧！
“多说无用，最后一个问题。”
五条悟眼神变得凌厉。
“你该不会，是为了什么游戏奖励才答应和我发展成恋人关系的吧？”
刹那间，冷汗都把月见月海背后的衣服浸湿了。
“无稽之谈。喏，你看到我身边多出什么奖励道具了嘛。”
这可难说啊。
五条悟不信，但一连三个问题过去，他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万一对方自暴自弃真的顺着话头承认了，就彻底得不偿失了啊。这种时候，把握住恋人自觉亏欠的心态狠狠为自己赚点甜头才是真的。
“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六眼的持有者面不改色地提出要求，“鉴于你前面两问的回答才刚刚过及格线，这一次得让我检查确认后才可以判定。”
“检、检查？”预感不妙，月见月海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没错，只有检查过一遍，才能相信你的说法。”不怀好意地笑着，五条悟步步紧逼，“而且必须是由我亲自检查。”
“……溜了！”
不等对面说完，月见月海撒腿就跑。
五条悟又怎么会轻易让月见月海逃脱，以更快的速度追赶上去。
两人之间的差距肉眼可见地被迅速缩短，直至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宿舍楼的门里。
结果还是被得手了。
极尽所能的抵抗后还是败下阵来。
……其实是被专门盯着露在外面的腰啊腿啊之类的部位挠痒痒，过于幼稚又过于亲密的玩闹罢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按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被单方面压制折腾了好一会的月见月海按动手柄的力气都更大了。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揽过月见月海，举起手机对准贴在一起的两人，“说起司。”
快门声响起，最后比出胜利手势的只有他一个人。
手机屏幕里很快留下五条悟和月见月海头紧挨着头的大头照片，一个人喜笑颜开，一个人了无生趣。
五条悟对自己半强迫半撒娇得来的留影则是异常满意，熟练地选中那几条联系人，点击群发。
哦，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还特地检查了一遍某位教师的名字，确保没有出现在群发名单中。
叮叮叮几声，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似曾相识的回复。
庵歌姬：诱拐犯！
看来是为了表达谴责和鄙夷之意，特地将五条悟从黑名单中短暂地放出来了一小下。这会试着发过去，就又显示发送失败了。
家入硝子：歌姬前辈刚刚联系我，说要报警，问我愿不愿意提供证据。
家入硝子：你好自为之吧。
再想发些什么过去，得到的反馈便是如同上一位一般的发送失败的提示内容，家入硝子对待五条悟的忍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五条悟：连你也敢拉黑我的话，我可要不客气了。
反客为主，抢先在夏油杰的名字后面补发出这一条。
短讯提示音沉寂了好一会，才再次响起。
倒霉蛋夏油杰：那你不要发这种一看就很烦人的粉红色快溢出来的照片给大家啊，根本没办法用正常的态度回复。
五条悟：我可是认识的人中最先确定恋爱关系的，不好好炫耀一下怎么行呢！
倒霉蛋夏油杰：……反正发完这条我也要拉黑你了，别来烦我。
五条悟：其实你有在嫉妒别人更受欢迎，承认吧。
倒霉蛋夏油杰：说起来，你这回没有再手滑发给夜蛾老师吧。
五条悟：还用你提醒。同一个错误，本天才怎么可能犯两次。
倒霉蛋夏油杰：这可难说。
什么意思？
什么难说？
五条悟盯着屏幕里的四个字，半天都没看明白。可惜他再想多问几句，却因为第三次的拉黑也是发不出去了。
月见月海一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听见了不存在的系统音，像是弹出了什么成就提示一样。
刚刚到手“纵使三度迎来黑名单”成就并超过了95%玩家的五条悟，却对自己达成的壮举浑然不觉。满腹疑问的他，不消多久便迎来真相揭晓的那一刻。
手机铃声。
是月见月海的手机铃声。
拿出手机，来电显示自然是夜蛾正道的名字。
月见月海狐疑地看向五条悟，并成功从对方的脸上读出“完蛋了”三个字。
“喂，这里是月见月海……”
接通电话，月见月海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穿过听筒的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气势给压倒。
“不管你在悟那边里做什么，现在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在处理不纯交往的尺度问题上，夜蛾正道态度谨慎又强硬。
“在你能树立正确的恋爱观之前，不准单独和他呆在一起。”
直至此时，五条悟也终于明白夏油杰发过来那四个字背后的含义……不可置信，那个家伙竟然将照片转发给夜蛾老师，也就是常说的打小报告！
第56章 游戏第五十六天 编码问题
对于夏油杰坏人好事的多此一举, 五条悟后面怎么去“回报”不再多赘述。
总之在照例大闹一通将体育馆内闹得遍地残骸后，也只得各退一步就此握手言和。
毕竟再不和解，夜蛾正道的铁拳也会帮助他们和解的。
月见月海, 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名义上多出来的五条悟这位“完美”男朋友带来的烦恼和乐趣一样多。对方除了在白天的时候老是强迫着两人黏在一起之外很少会做些过分越线的举动, 当然不排除顶着夜蛾正道不赞同的目光也很难硬着头皮动手动脚。
反正一个星期后，月见月海面对五条悟带着些暗暗的强硬意味的亲密举动, 没有了最初那么不自在的闪躲, 甚至有了习惯成自然的坦荡。
就比如突袭到脸颊的亲吻, 就比如环到腰上的手, 就比如可以被两人接连咬过的吸管。
而月见月海给五条悟带来的影响，则是以一种幽默又不可思议的角度呈现了出来，至少在五条悟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就比如……字迹, 他竟然能够看懂月见月海写的字了！
很难从客观角度去评价这种影响。
作为直接体验者, 五条悟生平第一次觉得, 或许自己应该去做一下脑部的扫描检查，才能确认这短短一周内自己脑壳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异变。
这便是他无意中瞥见月见月海试卷时, 内心所感受到的震撼。顺带一提, 这份期末试卷上, 月见月海的成绩依旧是无可撼动的零分。
五条悟猛地抓起月见月海的试卷, 咋咋呼呼地冲进教师办公室, 朝夜蛾正道宣布自己身上的异变，“大事不好啦，我的知识水平被月海同化啦！”
夜蛾正道见怪不怪, 头都不抬，“放心吧，你能保持这种认知说明你的知识水平仍处在正常人的范围内。”
“放屁！”五条悟条件反射地反驳, “我原来应该远高于正常人的范围才对，比较下来不还是降低了。”
夜蛾正道已经懒得花心思去纠正对方粗鲁的用词，“那恭喜你，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没有变化，说明你的顾虑是多余的。”
“我会担心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五条悟将试卷拍在桌面，“喏，你看，我竟然能分辨出月海写下来的内容了。”
“……什么！？”
夜蛾正道大惊失色。
“那你写出来的内容有变化吗？”
五条悟：“这个倒没有，杰和硝子确认过了。”
还是不能放心。
直至此时，夜蛾正道终于显露出其该有的担心。
“是不是你在没注意到的时候，中了什么恶性诅咒？”
五条悟面色凝重，“我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性，可六眼也查不出来我身上究竟存在什么异常。如果真是诅咒的效果，那也太下流太卑鄙了！”
“……你们这么说真的很过分。”
不知何时跟着一起出现在办公室里的月见月海，半眯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能看懂我写的字，是什么值得恐慌的事情么。”
一时不察竟然让当事人听见了，夜蛾正道若无其事清了清嗓子，调整面部表情坐回原位。
“我觉得还不能这么草率地下定论。恰好月海也在，悟，你将你看到的内容同月海自己说的比对一下。”
五条悟面色严肃。
他用手点在几个字符的位置，信誓旦旦，“这里，这里写的是月海的名字。”
夜蛾正道的视线定位过去，欲言又止，“……真是多谢了，如果不是你指认，我永远不会知道‘考生姓名’栏中填的会是月海的名字。”
五条悟眉毛一挑，显然对于老师的反应不太满意，“那要我怎么指认呢。其实无论我指着这些字符说什么，在夜蛾老师你看来都是差不多的吧，也无法辨别内容的真伪……”
说道一半便卡住了。
这就是月海体会到的“异常”，五条悟终于体会到了，那无形的将月见月海排斥在众人之外的“异常”。如果说某种意义上文字是划分族群的标志物，那么无法通过书写进行正常表达以及被正常解读的月见月海，无疑是被迫游离在人类这个族群之外的唯一个体。
夜蛾正道的脸色很沉重，他察觉到同样的事实。
只有谈论中心的月见月海，依旧处于状况外的坦然。
“你们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网络不好有延迟？”
“你先别说话。”好不容易升起的悲悯之心消失殆尽。五条悟一边摇着头一边捂住月见月海的嘴巴，转头又和夜蛾正道探讨，“可是月海通过手机编辑的短信没有受到影响，这又是？”
“这个我知道！”
月见月海用力拍掉都快捂到自己鼻子出气孔上的手掌，抢在另外两人思考出个所以然之前给出答案，“肯定是编码不支持。”
“编、编码？”夜蛾正道震惊。
“就是字符编码，软件的字符编码不支持。”月见月海自得地说着，“常言道什么手持两把锟斤拷口中疾呼烫烫烫，虽然我也不记得是谁说的，不过遇见自己觉得输入没问题可输出就是乱七八糟的多半就是编码不对。”
至于手机打字，很好解释，因为已经通过手机这个现代科技的产物转换输出的内容，某种意义上也不是他自己本体的输出。
月见月海很是能自洽。
“我不是听不懂这个词。”夜蛾正道表示自己单纯地没有跟上月见月海那飘忽不定的思考回路而已。
五条悟不置可否，代为翻译，“月海只是想说夜蛾老师的版本太老旧，不支持月海这种新时代新版本人类的意思……可按照这个逻辑，应该是月海你先调整自己的版本去适配市面上的大众用户吧。就算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逻辑，你的处境也是一比七十亿。”
月见月海不服，“现在是二比七十亿了。”
五条悟语塞。
对啊，他刚刚成为了链接月见月海和普通人的版本兼容器，很难评价哪个人更倒霉。
听到这里的夜蛾正道更加疑惑，“问题在于，月海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悟你也被同化成他那种状态。”
噤声，夜蛾正道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了，因为再问下去得到的回答只会指向那条唯一的解释。
“这个我又知道！”
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月见月海再次举手打断凝固的空气，胸有成竹地说出口，“肯定是因为我和他亲过了。要不我也亲一下夜蛾老师看唔唔唔唔！”
还好，在月见月海将事态变得更加不堪入耳前，夜蛾正道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求你了。”
身心俱疲、在短短几分钟内仿佛衰老了十几岁的夜蛾正道，由衷地恳求道，“为了保住我作为正常社会人的尊严和脸面，以及前途无量的教师职位。求求你，别再说下去了。”
碍于自己现在无法说话，月见月海只得用力地点头。
夜蛾正道心有戚戚地放下手。
“或者可以换悟去亲一下夜蛾老师，说不定存在传递……”
再快也没有嘴快，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还是说完了。
这回捂上他嘴巴的有两只手了。
“咳咳咳，既然没有其他异常，就先保持观察吧。”无视五条悟谴责的目光，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五条悟摇头。
月见月海点头。
“月海，你这边还有什么想问的……你先答应我不再谈论相关的话题。”夜蛾正道高度戒备。
再三保证之后，月见月海终于重获了说话的自由。
“我过来还不是因为那个。”
随手指向办公桌上的东西，依稀能看见原本是试卷的模样。只是五条悟在惊慌之中，不知轻重地将其蹂躏变成了一团废纸。
月见月海继续说道，“我就想问，期末考试得零分的话，该不会要留级吧。”
“别担心，只要你补考通过……”
夜蛾正道呼吸一滞。
何止啊。就凭月见月海的特殊情况，别说今年了，恐怕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他也永远无法顺利毕业！
月见月海的表情也很糟糕，看来他也与夜蛾正道想到一块去了。
他不想留级！就算在游戏里也不想留级！
叮的一声。
五条悟头顶的灯泡突然亮起。
“我有办法，不过不知道夜蛾老师能不能同意。”
夜蛾正道：“只要不是什么你帮他把答案翻译写出来就行。”
理由很简单，比起无法确定智力水平的月见月海，五条悟的脑子确实称得上聪明。万一被其他人质疑在誊抄过程中帮忙改答案可就不好了。虽然以五条悟的性格这么做的可能性很低，不过要在程序执行上保持相对的正确还是很难的。
五条悟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摆摆手，“怎么可能。我是想说，直接让月海用电脑来答卷不就好了。”
“什、那怎么行，万一月海直接搜答案……等等，好像确实有可操作性。”夜蛾正道下意识反对，可又立刻改变话头，“禁止上网的情况下，就无须担心这个问题了。”
五条悟双手抱胸，补充完实施方案，“再有顾虑，可以让老师站在后面看他作答。抽不出人手，也能立一台摄影机将月海整场考试的动作都记录下来。”
夜蛾正道觉得这是个十分可行的主意。
异常顺利地如何调整考试的方案定下来了，关键是——
五条悟和夜蛾正道不约而同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月见月海。
——他们无法确定，以这个人天马行空的做事风格能不能接受这种考试形式。
“我愿意！”
月见月海忙不急地连连点头。
五条悟和夜蛾正道只要费劲心思调整考试形式，月见月海担心的可就多了。
就比如。
“只要能让我不留级，别说立一个摄像头，立十个摄像头都行！”
月见月海都忍不住夸自己，为了能顺利推进主线剧情的进度，他可真是拼了命了。
第57章 游戏第五十七天 四间单人房
月见月海的补考成绩还是赶在假期开始前出来了。
“真是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围在夜蛾正道的电脑前, 此起彼伏的感慨声。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月见月海不以为意，“我只是抓住机会稍微展现了一下真正的智力水平，你们也别总是大惊小怪的。”
夏油杰：“怎么说呢, 还是不敢相信。”
家入硝子：“那个印象里一直和零分强挂钩的月见。”
五条悟：“所有科目的分数竟然真的上九十分了。”
夜蛾正道倒吸一口冷气，“奇怪, 我应该没有拿错答案批错试卷吧。”
“都怎么说话的。”月见月海气得像是要把其他人的脸按进电脑屏幕里，“我也算是凭实力替自己洗脱了笨蛋的污名。”
五条悟倒是嘻嘻哈哈地顺着月见月海头顶的发丝, “知道啦知道啦, 你最聪明了, 虽然离我还差一点。”
月见月海不服气地拍掉, “不准用摸小狗的手法摸我。”
抚摸到头上的力道不轻反重。
夜蛾正道打断了两人之间不忍直视的打情骂俏。
面上不显，可他心中的喜悦却是与月见月海本人不相上下，“能够解决月海的成绩问题再好不过, 也算变相解决了我最大的担忧。”
“其中有多少是在担心我留级后没办法和月见家交待？”月见月海一眼看破。
夜蛾正道没有从正面回答, 一切苦与泪尽在无言的斜睨中, “总而言之，给我牢牢记住这份大开特例的恩情, 然后滚去尽情享受高一的最后一个假期。别再来打扰你们被例会占满工作时间的老师, 成年人的日程安排怎么可能像学生一样无所事事！”
别小看大人的痛苦啊！
大手一挥, 四个人被齐刷刷地丢出办公室大门。
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
“接下来要干什么？”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月见月海, 他一脸跃跃欲试, “高一的最后一个假期，总要去做些刺激的事情吧！”
“不管你们要去干什么，我都PASS。”家入硝子估计是从少年过分激动的状态背后, 品到了一丝危险的预兆，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撇清关系。
“有这个时间，我宁愿在学校里睡满整个假期。”
“别呀, 这么难得的机会不想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一圈培养一下同窗之间的情谊吗？”五条悟左手拦住夏油杰，右手拦住家入硝子。他是坚定的室外活动派，更确切点说，是坚定的室外找乐子派。
“既然要出去玩，不如趁着时节参加些符合冬天氛围的活动，就当作是休学旅行了。”夏油杰见无法推脱，转变思路开始夺取话题的主动权，“比如泡温泉或是滑雪之类的。”
打不过就加入。
更重要的是，假若彻底放任五条悟和月见月海去策划活动，这两人互相撺掇着左脚踩右脚估计就要直接上天了。夏油杰心想，到那时候只会把他和硝子折腾得更惨。
“……温泉。”家入硝子渐渐放下抵抗的双手，眼睛瞬间发光，“不错哩。就去温泉，除了温泉其他活动我都不会参加。”
五条悟与月见月海对视一眼，纷纷表示没有意见。
“那就敲定了。”夏油杰掏出手机，“我来订一个距离近些的温泉旅馆。”这才是重中之重。
五条悟举手，“我就负责带上扑克牌和飞行棋之类消磨时间的道具。”
家入硝子应和，“我去准备些零食和可燃果汁，到了那边肯定不让买的。”
月见月海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惊觉大家好像把能干的都干了。
“那我一定会把自己带上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放下电话，夏油杰苦笑，叮嘱道，“千万别记错了时间。”
月见月海比划出一个有点滑稽的敬礼，断言出发那日他绝对不会睡过头。而一旁的五条悟更是拍着胸脯表示，有他的监督这种情况绝无可能发生。
……于是四个人当天一起睡过头了。
“事先声明，不是我的错。”月见月海理直气壮地表示，“我是昨晚睡得最早的。”
“然后就一口气睡到了中午是嘛。”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
他其实也没资格说对方，毕竟和其他人聊天到凌晨三、四点直至手机没电闹钟没响一觉不醒的三人组之中有他的位置。
夏油杰：“……”
家入硝子：“……”
他们便是看手机到凌晨然后一觉不醒的三人组之二。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五条悟亢奋到睡不着状态下硬拉来聊天的受害者之二。
表情包连打究竟是谁发明出来的呢，简直堪称二十一世纪的新型刑罚。
饱受一整晚手机消息攻击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硬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意义，东西都带好，快点出发吧。”
这算不算是倒霉转移，夜蛾老师不在的情况下本应该由对方承受的霉运顺位继承到了自己的头上。夏油杰十分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找夜蛾老师接几个任务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呢。
一切也只是夏油杰脑内一闪而过的胡思乱想罢了。他只能压住将罪魁祸首暴打一顿的冲动，接受现实。
四人一路颠簸，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温泉旅馆。
非常奢侈地预定了四个单人间。
这么预定的逻辑也很简单。
家入硝子肯定不会想和三个臭男高生呆在一个房间。
夏油杰肯定不会想和五条悟以及月见月海这一对烦人的情侣或者其中的任何一个呆在一个房间。
五条悟很乐意以省钱的接口诱骗月见月海和他住在一个双人间不过夜蛾正道估计会宰了他，所以他也只好单独订一间。
月见月海……他没多少讲究，不过也没得选择，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住单人间。
也得亏夏油杰能在放假的高峰期订到四间房，他的交涉技巧某种程度上是个很了不得的才能，差不多能到LV99的水平。
当月见月海站在更衣区里，一边脱衣服一边尽听着小孩子来回跑动的喧闹以及老爷爷夹杂着咳嗽的训斥时，脑子里不得不想些这种乱七八糟的内容来麻痹自己。
“早知道还不如去滑雪场呢。”
五条悟了无生趣地看着都是人的汤池，一点也不避讳地直抒胸臆。
“至少高级雪道上不会出现七十多岁的老爷爷。”
“我记得大部分滑雪场只会限制年龄下限。”夏油杰呵呵一笑，说出来的话竟能让泡在四十多度温泉汤中的人感到彻骨凉意，“谁也说不准，随机一个停在你旁边的全副武装的人，会不会就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骨质疏松的老爷爷老奶奶呢。”
噗噜噜噜噜。
彻底萎靡下来的五条悟将脸埋进了汤泉水中。
“你们在聊什么呢。”
随着淌水声，期待已久的身影缓缓游过来。
重振精神，五条悟猛地直起身，脸上不知是因为在温泉里泡久了还是兴奋而泛红。
“……你这样像个急色的变态。”夏油杰继续泼冷水。
“啰嗦。”五条悟不吃这一套。
谈话间，月见月海就到了身旁，他没有错过两人的谈话内容。
“明明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有什么好激动的。”
五条悟震惊，他什么时候享受过这个福利。
夏油杰震惊，并不动声色地与五条悟拉开距离。
“就是在我刚入学的时候，你偷我羽衣的那次。”月见月海一看便知对面两人已经忘记了，“夏油你和家入不也都看到了么。”
“原来是那次。”
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夏油杰把所有吐槽咽回肚子里，总不见得直说他想歪了以为这两个人已经把不该干的都干了吧。
五条悟不满地反驳，“当时是当时，当时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如现在亲密，所以体会不一样性质也不一样，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这都是什么歪理。
看着一个赛一个的神奇脑回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泡在温泉水中的夏油杰不仅没感到精神放松，反而更加头疼了。
另一头，五条悟不顾月见月海的抗议，又贴到一起去了。
“我带了大贫民还有飞行棋哦。”
五条悟一看就不怀好意。
“晚上去你房间里玩吧。”顺利的话，就直接赖下来不离开了。
“只有我们两个？”
后仰着头，月见月海半眯起眼睛。
刚想答应，不知为何，夜蛾正道的面容在五条悟的眼前闪过。一瞬间寒毛直立，他只得连忙改口，“……顺带再叫上硝子，还有杰。”
“哈啊，我只是顺便的顺便。”
某个在上回已经背刺过五条悟的咒灵操术使用者冷冷地应了一句。
夏油杰可不会被五条悟记仇的瞪视吓退，“放心，作为这次温泉旅行的组织者，我一定会好·好看住你们两个的。”
“那就等着瞧吧。”五条悟也不会轻易认输。
空气中不时闪过两人对峙的火光。
而月见月海呢。
月见月海表面上在发呆，实则又开始想着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说泡完汤之后的惯例要喝牛奶，不过自己受不了纯牛奶的腥味诶，也不知道换成巧克力牛奶行不行。
第58章 游戏五十八天 月光下无人可躲藏
月见月海最终还是没能喝到巧克力牛奶。
要问原因, 很简单。
他光顾着发呆，完全没注意泡汤的时间，晕堂了。
等五条悟和夏油杰结束了争锋相对, 才发觉某个从刚才起就一声不吭的同伴，昏昏沉沉地滑进水里了。要不是五条悟反应得快, 恐怕就只剩下水面的泡泡才能彰显其原本应该存在的人影。
晃晃悠悠。
隐约之间，月见月海感到自己应该是被背回房间里的。
不知过了多久, 在丝丝的凉风中, 意识回笼。
终于清醒过来的月见月海, 边揉着眼睛, 坐起身。
皎洁的光辉笼罩着玻璃门外阳台的那一小块区域，一个高挑的人影缓缓落下。
月见月海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
他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那个突然出现在平台上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拉开门。然后在看见坐在被褥上的面无表情的月见月海时, 得意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你在干嘛。”
月见月海直言不讳。
“不好好地呆在你自己房间里, 翻到我这里算什么事。”
“你怎么那么快就醒了。”
五条悟撇撇嘴, 恍若进入无人之境般大摇大摆地穿过房间，来到玄关处将顶灯打开。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才特地过来看看。”
“趁着夜深人静不走房间门而是从阳台上潜入进来‘看看’？”月见月海一眼就看穿对方居心不良。
五条悟快步走过去, 紧挨着月见月海坐下。用着甜腻到完全会听者牙疼的语调, 手头又开始不安分地抱过去。
“怎么把我说得像是图谋不轨的坏人一样, 好令人伤心哦。”
“你看到了吗。”
月见月海将自己的手臂贴到五条悟的眼前。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很早就想说了, 你在破坏气氛上真的很有天赋。”
“谢谢。”月见月海厚着脸皮收下了夸赞，“我也很早就想问了，破坏什么气氛？”
五条悟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猛地将月见月海推倒在榻榻米上, “就是这样的气氛。”
原来如此。
这就是传说中的床咚啊。
或许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又或许是在这种极限亲密的姿势他真的感受到了一丝名为羞涩的心绪。月见月海竟然有点不敢与那双湛蓝的瞳孔对视，他的视线不得不聚焦在五条悟的鼻尖上。
月见月海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然后, 他趁其不备猛地用头向上撞……失败。
五条悟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转而用手肘支撑腾出手掌，将那颗蠢蠢欲动的脑袋按了回去，“你之前都这么来过一次了还打算再来一次么，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会犯同样的失误呢。”
“五条悟真卑鄙！”
“卑鄙的是你吧。”五条悟可不会被糊弄过去，“每回都用这种幼稚的方法逃避。”
偏偏还真的很有效，而他也无法对此说些什么。
月见月海再度抓错重点，“怎么，你嫉妒我的脑壳比你的硬吗？”
“你的头确实很硬*。”五条悟似笑非笑，“有些事情不直接做出来，你是永远都不会意识到的。”
“什么？”月见月海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了。
可是，被上面这个长手长脚的家伙困在这一小块转身都有点困难的空间里，想逃也无处可逃。
他只能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本来只想亲一下嘴唇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找别的部位……”
闻言，月见月海迅速将双手下移挡住自己的上半身。
要亲就亲嘴巴，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多一次少一次也不差多少。
五条悟最终还是没有将头低下来，他静静地盯着月见月海的反应，非常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大概还有多久？”
月见月海愣住。
面对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他甚至都不确定这是不是五条悟抛出的让自己放松警惕的诱饵，捂在胸口的手挡得更严实了。
“你你你你先把问题补完整。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就是你脑子里的那个‘游戏’，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你想要的HE？”
白发少年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或者，怎么样的标准才算到达你想要的HE？”
月见月海张了张嘴巴，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标准在某种程度上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五条悟做好了对方的狗嘴里再吐出什么令人火冒三丈的象牙。
月见月海到底是难得正经了一回。
“你这么问，就和直接问项目经理这个开发需求什么时候能上线一样。得到的除了敷衍的‘快了’和虚张声势的‘一切都很顺利’之外，很难给个确切回答啊。”
“行吧，我换个问法。”五条悟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狰狞到想要“咬死”月见月海，“假如你达到了满意的结局后，你打算怎么做？”
月见月海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也不想承认，事实上他在这前所有的目标导向都是专注在如何进行游玩过程上，似乎很少去考虑游玩流程结束之后的安排。
五条悟继续说着，“你会留下来吗，留在高专？还是回到月见家那边去……”
“那肯定是回家。”月见月海理所当然地将回到月见家等同于回到真正的现实里的家，他几乎没有迟疑地脱口而出，“下线，睡觉，然后回到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中……”
……等等？
给出这个回答的月见月海，脑子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奇怪，是因为在游戏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么，一时间还想不起来他在之前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了。
可能是早有准备，五条悟脸上既不意外也不生气，而是杂糅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深沉。
“现在，换你来问我。”
哪怕月见月海此刻把面板上智力值前面的负号扣掉，也是想不通为什么轮到自己问问题以及自己有什么好问的。
“快点。”五条悟不耐烦地催促。
“好吧好吧，那……你呢？”
月见月海只得回上一句等同于how are you问答中的and you通用类句式。
“我还在考虑。”
五条悟意有所指地低下头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发现了很想要的东西，虽然要留下来很困难，不过我总归会达成目标的。”
月见月海等到了一个比先前那种玩乐般的轻触更加深刻且无法抵抗的吻。
……
早晨。
隔着没有多少防噪音功能的墙壁，传来走廊中回想着来去不停的脚步声以及客人们骚动的嘈杂。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推门而出，与隔壁的夏油杰和隔隔壁的家入硝子对上视线。
“你们昨晚在做什么！？”
来自看见月见月海和五条悟从一个门里探出头的夏油杰。
“哇哦。”
来自举起手机将这个证据固定下来的家入硝子。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不约而同从彼此眼中看出“糟糕了”的相同讯息。
月见月海：“玩大贫民。”
五条悟：“玩飞行棋。”
又看一眼。
月见月海：“打扑克。”
五条悟：“打麻将。”
“……都说过让你回自己房间了，还厚着脸皮不肯走。”
“哈？明明是你迷迷糊糊地就抱着我的手睡过去，我才大发慈悲地留下来陪你的。”
“你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夏油杰憋着笑，看见对面毫无默契的举动后安下心，相信了正在推卸责任的两人。
清了清嗓子，月见月海将话题转移到人来人往的走道上。
“都怪外面太吵的缘故，不然醒来以后，我肯定能保持清醒地将悟赶出去。”
“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定神，也注意到明显吵闹得不对劲的环境。
夏油杰：“可能是接待什么旅行团吧？”
家入硝子专心致志地按着手机，“我知道。”
三名男生齐刷刷地看向她。
“也没什么大事了。其实是昨天晚上有人因为偷窥女浴池从墙上摔下来意外去世了。”
就这啊。
三名男生的脸上露出同样的无语。
“结果中途突然冒出了五名警校的学生，在调查后指出死者不是死于意外摔落而是有外力介入的他杀。”
什么啊？
三名男生瞪圆了眼睛。
家入硝子无察觉地继续说道：“最后证实为，偷窥女浴池的另有其人。是那个不长眼的混蛋摔下来把路过的死者砸昏过去，随行的共犯女生为了避免被指认就拿起装饰石头把受害者砸死了。”
还有共犯啊！？
三名男生张大了嘴巴。
没等到回话，少女疑惑抬头便迎上三人的注视，忍不住吓了一跳，“呜啊，你们的表情也太惊讶了吧。”
“听到这种消息的人很难不惊讶吧！”
月见月海忍不住吐槽。
“我昨天怎么没听说。”
“你晕堂后一口气睡到大半夜连晚饭都没吃上，当然没机会听了。”
五条悟指着自己，“我是因为送你回来，才错过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我要帮你们收拾落下的物品，不得不提早离开。”夏油杰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苦。
“所以留到最后的我不仅听到了劲爆八卦还可以独享所有的零食。”
家入硝子露出专属于最终胜利者的笑容，“你们可真是太弱了。”
第59章 游戏第五十九天 没头脑和不高兴
“我们要有后辈了？”
距离从温泉旅馆回来已有两周。偶尔在互相窜门玩游戏的时候, 几人会互相交换彼此从各个渠道听到的消息。
月见月海被吊起了兴致，他凑过去向夏油杰求证，“是夜蛾老师说的吗？”
“他没有明说。”
夏油杰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回想起自己去夜蛾正道办公室里交任务报告的所见所闻，“只是在头疼自己日程排得太满, 没时间去车站接新入学的一年级生。”
家入硝子将手伸进薯片包装袋，“下一级, 总共会有多少新生入学来着？”
夏油杰耸耸肩, “没问, 反正不会超过我们这届的人数。一般来说, 一次性入学四个人的数量规模就已经算是很多了。”
月见月海后知后觉，“对哦，某种程度上咒术师也算是稀缺人员。”
超能力者小团体诶, 日本版的少年●坦或是变●人学校？
夏油杰：“也不能这么简单地下定论……”
“应该说, 会进入高专就读的才算是稀缺人员。”五条悟嘴里叼着饼干棒, 握着手柄的手指按得飞快，“毕竟外面有很多野生的诅咒师啦。”
月见月海了然, “那他们都是自学摸索出一条职业路径的？”
“差不多吧。”夏油杰模棱两可地猜测, “与普通学校的差别, 其实也不过是在提前适应正规化教学和培训战斗的模式。大家有在学习文化知识, 还有考试周之类的安排。如果真的有天赋, 其实不进高专也可以？”
家入硝子：“在官方分类上属于专门类学校，肯定有人会顾虑这点。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深入接触诅咒的世界。”
五条悟：“没错没错。”
月见月海：“一谈到学校学习之类的内容，热情马上就冷却下来了呢。”
家入硝子：“毕竟大家都是学生, 学生的天敌就是学校！”
五条悟：“没错没错！”
月见月海：“哦哦！”
夏油杰听不下去，“你们多少安静点。”
“大概明白了。”月见月海托着下巴，顺着思路想下去, “所以从高专毕业以后，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话，大家的就业方向多是成为官方的咒术师？”
那不就是长期饭票？赚诶！
“倒也没有那么绝对。可是……”
夏油杰将空罐头捏成一团，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妙，可是了好半天也没能说下去。
“大家都拥有这份能力，自己能做到但别人做不到的情况下，不会冒出‘必须由我来做’之类的想法吗？保持这种信念才是最重要的吧。”
家入硝子不置可否。
“谈论这种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没有什么意义啦，事到如今已经上了贼船，想离开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种说法仅仅针对她自己。
若真要分辨个究竟，家入硝子觉得其实进入高专也不是百分百全坏或者百分百全好的事情。听上去是句废话，可世间的所有事务运行规律都是这样，她只不过是挑了一个自己更有能力同时更方便大展身手的领域而已。
“诶……好沉重哦。”
月见月海眉头紧蹙，像是刚刚品尝到一大口超级苦的没有化开的抹茶粉一样，脸色十分不好看。
“我倒没有你们那么深的感触。”
毕竟某个人一直把这里当作游戏的一部分，享受得很是彻底呢！
其余三人在心中默默回应。
“还有一个原因。”五条悟突然出声，“月海和我们的差异在于，你至今没有掌握自己的术式。等到你了解如何随心所欲运用自己的术式，说不准心态也会发生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哦。”
月见月海呆住几秒钟，“三百六十度，等于是变成原样嘛。”
“我看你入学一年多，本事没长进多少，吐槽的技艺倒是锻炼得炉火纯青了！”
被揪住话语中的漏洞，五条悟嗷地一声扔掉手柄，转身扑上去。
早就习惯了，月见月海也不躲。
两人半是玩笑地闹作一团。
“月见的术式啊……只要不是什么把人变成游戏角色就行。”
家入硝子想象不能。
她是没亲眼见过的那一派，实话，她认识的人中几乎都不清楚月见月海的术式效果。
夏油杰则显得格外包容，“月海的拳脚能力应付三级诅咒绰绰有余，完全可以看作是天与咒缚的一种。以后只需要帮忙清扫三级及以下杂鱼的任务，就不会有问题。”
好吧，多少还是带上了一丝微微的嘲讽。
另一头，月见月海好不容易从五条悟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我的技能效果很难说清楚，反正很厉害就是了。就像我的考试成绩，只是单纯的没有等到爆发的时刻。”
“但是你现在用不出来，以后也有可能用不出来。”五条悟爬起来，梳理自己乱成一团的白毛，“口头上吹嘘得再厉害约等于没有。”
“总有办法的。”月见月海表示自己顺其自然心态很好，“既然都给我按上这了个技能，总会有机会让我用上的。”
另外的三个人听了这句自我安慰意味十足的话语，纷纷无奈地摇头。
……
“机会来了。”
隔天夜蛾正道就找上门。
“是时候发挥你的作用了。”
月见月海兴奋得像是要把门把手拧下来，“我终于能出任务了？”
自从上次同冥冥前辈一起出任务已经过了一、二、唉数不清楚几个月，也是时候再度出发挑战副本赚取报酬了。
“而且是只有你能完成的任务。”
夜蛾正道面不改色地报出一个车站地址，紧接着简单安排了月见月海需要完成的内容。
“今年新生坐的那班车在下午到站，你去接下他们。注意言辞行为，别再惹出什么麻烦了。”
垂下肩膀，月见月海一脸哀怨，“结果只看中我的羽织能帮忙搬行李。夜蛾老师真过分，玩弄了我的感情！”
“……我警告你再胡说八道，就再也别想出学校的门！”夜蛾正道被月见月海的惊天发言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便落荒而逃。
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月见月海转头看向声音源头。
同一层楼的另一间宿舍，房门大开，那里毫不意外地站着捧腹大笑到不得不靠住墙壁的五条悟。
以势如破竹的气势走过去，月见月海心想，只有自己受苦怎么够，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他亲爱的男朋友缺席呢。
五条悟答应得很爽快。
完全没有被强迫的不情愿。
月见月海极度怀疑对方只是想趁机外出逛街消磨时间。
果不其然，待两人到达车站附近的商业街时，五条悟往周围瞄了一圈立即定位到目标。一溜烟就钻进人群中，站停在了一条排到长得吓人的队尾。
他回头朝月见月海挥挥手，高声呼唤，“人家就在这家店等你！”
感应到聚集在身上层层叠叠的目光。月见月海一个激灵，眼睛里快要喷火。
五条悟则是泰然自若地继续输出，“亲爱的，快点回来哦！”
回应白发少年的是恋人撒腿就跑的背影。
气喘吁吁地来到约定地点。
月见月海没有花多少时间找人……出站口那两位大包小包身穿眼熟黑色制服的少年太有辨识度了！
而远处被视线定位到的两名少年，在看见直奔他们而来的月见月海时，竟不约而同地连退好几步直至抵住墙角无处可去。
“这就是你们对待不远万里过来接人和搬行李的前辈该有的态度么。”
月见月海脸上的亲切随即转变为谴责。
“给我站过来。”
其中黑色短发的少年挠了挠下巴，有些尴尬地笑着，试图缓解气氛，“画面的冲击性太强了，一个没注意腿就自己动了……”
另一位金色短发的少年没辩解什么，面色铁青步伐僵硬地遵从月见月海的指示，回到原位。
双手叉腰，月见月海不满地哼了一声，表示大度的自己不会追究这件小事。
“月见月海，目前在高专二年级就读，是你们的前辈（重音）。以后要听我的话哦。”
“灰原雄，开学后就是高中一年级新生。请多指教，月见前辈！”
黑发少年的身形立刻挺拔得如同一颗树般，眼睛都亮闪闪的，散发的热情简直是盛夏的太阳级别。
“……七海建人。”
金发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自己的名字。他的表情产生一瞬的扭曲，似是在犹豫，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出口。
“月见前辈，可以问一下你的制服是？”
他是知道的！
他是知道咒术高专制服接受个人特色定制要求的！
面前摆出一副前辈架子实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单线条到没心没肺的家伙，七海建人紧张地将视线聚焦在对方脸部。
为什么会将制服改成这种款式？难道校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吗？为什么自己同期的灰原一下子就能接受？见面不过十分钟就觉得这个叫月见月海的家伙脑回路不太对劲的人只有他自己吗？
“校服？”月见月海垂眼审视着自己的穿着打扮，长长的羽织下摆随着动作划出一道飘逸的弧度。他不解地歪过头，“怎么了，昨天刚刚洗过，应该不脏吧。”
这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七海建人瞳孔地震。
“非常干净，没有一粒灰尘哩。”一旁的灰原雄积极应答，“不过我有点好奇。月见前辈的制服是改过吗，款式非常的奇特吸睛，怎么形容呢……嗯，大概就是电视上说的大城市亚文化群体的时尚风格吧！”
“对吧，我也觉得。”
月见月海很是受用地点点头，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这种就是所谓的个人特色，在集体行动的时候非常重要哦。穿着打扮上没有任何特点的人，是无法成为主角的。”
……比起时髦和个人特色更像是痴●。
明明还没有入学就已经升起了退学的念头，七海建人欲言又止，不动声色地与相视而笑的两人拉开距离。
第60章 游戏第六十天 新队友
同样乐天派单线条的灰原雄, 积极意义上的，很快和月见月海打成一片。
七海建人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
面色如常，可心中五味陈杂。
十几年的成长经历, 他今天第一次有了遇见未来的能力。那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与绝望，处于恐怖黑洞的中心便是几米之外的名为月见月海的存在, 既是不可理喻的代名词。
“七海，月见前辈说要给我们展示一样很厉害的东西。”
明明已经手舞足蹈地聊了好久, 灰原雄依旧充满精神的模样, 非常符合跑个几千米都不会喊累的高中男生刻板印象。
而与之相对的。
七海建人仿佛熬了一个礼拜大夜的脸色暗沉, 像是直接跨越了二十年的时间差, 一步直达写字楼中社畜通用的精神面貌……这个少年的眼中没有任何希望的影子！
月见月海毫无察觉。
他笑吟吟地将两名后辈招呼过来，并示意他们把带着的行李垒到一起。
“看好了。”
就像个站在台上表演的魔术师，月见月海向两名后辈展示了一下双手手掌的正反面。他抬手一挥, 羽织的袖子拂过堆成小山的包裹和行李箱, 在布料迎风飘起的刹那阴影中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
“唔哦哦哦！”
灰原雄是位尽职尽责的观众。他把手拍得啪啪响, 脸上因见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而激动得泛起红晕。
“好厉害！简直和魔法一样！”
月见月海昂首挺胸。
七海建人当然不会认为月见月海施展的是魔法或者什么障眼法魔术。他花了点时间从震惊状态回神，“这是……月见前辈的术式吗。”
月见月海垂下肩膀。
“……并不是。这只是我的咒具。”
“……那、那也很厉害了。”灰原雄的视线在月见月海和七海建人之间来回扫了两圈, 更起劲地鼓掌, 颇有点在鼓励月见月海的意味, “又实用又便利, 超级令人羡慕的！”
压力。
明明是比他年长了一岁的前辈, 月见月海垂头丧气的表情却是带来无法言说的精神上的负罪感。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七海建人只得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最难处理的行李已经解决了，接下来要去搭乘公交车上山吗？”
月见月海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先前的兴头, 他敷衍地挥挥手，“你们提醒我了。在回学校前，还要再绕路去接个人。”
灰原雄：“绕路？”
七海建人：“除了我们两个, 还有其他新生？”
“不是新生！”
没有人看清的速度扑到月见月海身上，至少要高出一个头的白发男生身形高挑，令旁观者不由得担心会把胳膊揽住的少年压出个好歹来。
“是你们可靠又完美的另一位前辈哦。”
边说着，来人将手头拎着的好几个印有精美LOGO的包装袋交到月见月海手上。
七海建人见过那图案，甚至还是有些熟悉的。都是在各种综艺番组的插播广告或是探店美食类节目中会出现的品牌。
“五条悟……这么介绍应该也有些多余了。”堪称胡闹的自我介绍内容，五条悟嘻嘻哈哈地挥手示意，“要进入这所学校的人乃至其他对诅咒世界有所了解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我的大名吧。”
对五条悟的随心所欲和神出鬼没早已习惯，月见月海没有被吓到，反而对傲气十足的发言内容半信半疑，“有吗？”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点，自我标榜可不等于虚构事实啊。
五条悟非常熟稔捏住月见月海的嘴巴，免得从里面再吐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因为某人是个无可救药的电波系，不了解现实世界的趋势很正常。”
月见月海用眼神发射无声的抗议。
“总之，比起月海我可是个更加厉害的前辈。”
五条悟闲不住的手又摸上了月见月海的头顶，“需要支援的时候可以大喊‘尊敬的五条前辈救救我’来召唤我。”
灰原雄鼓掌得更积极了。
七海建人头涨得更痛了。
两人中无论是哪个，看起来离“靠谱前辈”的形象都太过遥远。
……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顺利抵达高专。
树多鸟多人少。
至少环境和空气很好。
灰原雄很满意，他估计也很难有不满意的地方。
七海建人很满意，尤其是在认识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后。他们与另外两位比较起来，在名为正常人的坐标轴上离标准值更近，同样也离七海建人本人更近。
在月见月海将行李分别还给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时候，五条悟状似不经意地多提点了一句。
“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了。你们的行李中应该没放什么这个年纪都有且见不得人的东西吧。还有，记得把宿舍的门锁换掉。”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灰原雄与七海建人面面相觑。
前者，是真的没想明白。
后者，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要问吗？
真的要问吗？
七海建人看向正在与五条悟聊天的月见月海。
那个人正大大方方承认“我检查过他们的箱子里除了课本就是换洗衣物诶也太正经太无聊了”的罪行，并开始反驳“都是宿舍的门锁太老旧才会让我一拧就开绝不是专门有用工具撬锁哦”的罪行。
好吧不用费心思问了，七海建人已经从三言两语中大概总结出月见月海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自己说不定真的进到什么狼窝虎穴。
话虽如此，两位新生还是乖乖鞠躬感谢了月见月海搬运行李的帮助。
“小事一桩。”
不知道刚刚五条悟凑到月见月海耳边说了什么，他现在心情大好。
“下次记得请我吃饭，或者你们出任务叫上我让我蹭经验也行。”
“了解。”灰原雄忙不急地应下，“等接到任务，我一定会让月见前辈你知道的。”
“就这样定下来也太草率了。”七海建人低声劝阻，“我感觉这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主意。”
作为前辈的月见月海等人应该会比他们这群新生要忙碌许多，给他们添麻烦真的没问题么。
“别那么消极，七海，对你们反而是件好事呢。”
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休息区的，是提着好几袋饮料零食的夏油杰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家入硝子。
七海建人眼尖地注意到，其中还出现了五条悟先前购买的甜点包装盒。原来如此，是专门用来举办迎新会的点心嘛，竟然比第一印象表现得更加细致，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了。
一旁，在月见月海受害者排面榜单中勇夺第二名宝座的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股“死也要拖你一起下水”的阴险意味，他继续说着，“无论从精神上还是面对危机的随机应变上都是一种锻炼。”
灰原雄明显理解错成另一层意思了，“有前辈们跟着，就有机会去接触更高级的任务，实力也能提升得更快。”
这在灰原看来竟然是一件好事！？
七海建人不理解，并大为震惊。
夏油杰收回阴险的笑容，随口问道“你们的术式都是什么样的类型，月见他们都知道了吗？”
“来学校的路上就已经说过了。”七海建人想起当时的场景，表情更微妙，“月见前辈的术式……他没有明说。”拐弯抹角形容得非常厉害，只是他听着却完全像是虚张声势一般，以后辈的立场很难评价。
“别顾虑太多，客观点来看，月见积极参与进来肯定利大于弊。”估计是瞧出来后辈的不安，夏油杰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小声宽慰道，“有几率触发悟同行的EVENT事件呢，至少能提高完成任务的成功率……嘶，我怎么也被传染上那种说话方式了，太危险了，果然还是得和月见保持点距离。”
被自己的用词吓一跳，他呲牙咧嘴地走开了。
果然，自己还是放松得太早了。
七海建人一边接过家入硝子递过来的汽水，一边点头感谢。他在心底默默想着，能和五条前辈与月见前辈打成一片的夏油前辈，肯定也有着相似之处正常不到哪里去吧。
不过，之后若是真的以咒术师这种职业为目标而学习锻炼，异常的思维方式反而能保护自己在这种非日常的环境中坚持下来也未可知。
眉头皱得更深了。
七海建人抿了一口汽水，在被带着苦涩的二氧化碳冲击喉咙口的刺激中，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咳咳咳、是什么饮料啊……可燃版本的小麦果汁！？”
少年的视线立即定位到易拉罐的来源——家入硝子正在畅饮同款包装的饮料，乐不可支地看着另一头以五条悟为首的四名男高生耍宝。
带着不可置信的注视中，不靠谱的五条前辈噘着嘴做着鬼脸从身后抱住了更不靠谱的月见前辈，两人之间的互动亲昵到不正常。
……刚才夏油前辈的发言是这个意思嘛。
多半是这一天下来超脱常识的事情看多了，隐约悟到真相的七海建人内心意外地平静。
总感觉，无论什么样无法理解的行为发生在这两位前辈身上都能说得通呢。
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七海建人将手中的不适合自己这个年龄饮用的果汁放回原位。然后在那看不见的名为“不靠谱前辈”清单的末尾，又加上了家入硝子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