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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游园梦

    锣鼓响,台上表演开始。


    孟月渠还不知道靳述白已经来了,剧院观众席将近千人,放眼望去都隐匿在暮黑座位处,聚光灯唯独只照亮舞台。


    他衣着改编之后的“虞姬”戏袍,相比于上次当做别人替身,这次他正儿八经地站在台上,饰演了一场宏大的艺术表演《霸王别姬》。


    “哎,这不是......”靳沉聿往前顷身,微眯着眼侧头看了看靳述白,突然笑了,“我说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二弟是为了佳人而来啊。”


    靳述白转动手腕儿上的佛珠一顿,缓缓转头,隼厉的黑眸与靳沉聿对视。


    “难怪你会喜欢,”靳沉聿率先移开目光,“长得的确漂亮。”


    “靳沉聿。”男人淡然语气中带着寒意。


    点到为止,靳沉聿没再开口了。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孟月渠的戏腔婉转悠扬,身段柔软多姿却又不失虞姬英气,将霸王宠妃的那股果敢铿锵的劲儿演绎得惟妙惟肖,一颦一笑尽落进观众的眼中。


    一声枪响突兀地打破这美好的氛围,骤然引起了现场慌乱。


    不明所以的观众听见枪声吓得尖叫起来,开始四处逃窜,伴随着闯进来带头套的恐怖分子,已经有人遇难在子弹下。


    只见太平剧院楼层上面纷纷涌出靳家的人手,靳述白倒显镇定,朝魏巡看过去,后者心领神会,拔出腰间的枪往戏台奔。


    “靳沉聿,这是什么意思?”靳述白冷眼看过去。


    “我怎么知道?”靳沉聿面色阴沉,紧蹙眉头下的双眸有些闪躲。


    “呵,”靳述白起身,黑眸睥睨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你最好祈祷今天的烂摊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靳述白,你又是什么意思?”靳沉聿腾地站起来,“你凭什么质问我?你以为你在香港得罪的人少吗?!”


    “你屁股擦没擦干净只有你自己清楚,”靳述白沉声说,“今天我的人要是有任何损失,我会让你死。”


    说完,他转身下了楼,弧度带起冷冽的厉风。


    靳沉聿胸膛起伏,神情愤愤,恰逢有人匆匆凑到他耳边禀报,“是洪门的人。”


    男人脸色更难看了。


    孟月渠在听到第一声枪响先是呆愣了一瞬,随后看见台下观众时起彼伏的尖叫才反应过来。乌泱泱地冲进来的那群人完完全全是暴徒模样,他不知所措的左看右看,戏台没有遮掩物,他吓得腿立马就软了。


    人在极度恐慌中大脑是宕机的,所有人都在逃窜躲避子弹,他却怎么迈步也无力迈开,恍惚间,两道人影迅速朝他奔来,而有人要快一步,他手腕儿被强劲的力道握住,磕磕绊绊地跟着那人走。


    是魏巡。


    寸头男人身穿夹克,宽阔的肩背好似盾牌挡在他面前,右手标准抬臂开枪姿势,对着那群暴恐分子。


    魏巡一直将他护到幕后,他才转头看见刚刚晚一秒的人。


    “阿匪......”孟月渠喃喃道。


    滕匪被逃难的人群挤着,眼看离孟月渠更近了,却又被挤散。


    甫一回头,孟月渠撞进男人坚硬温热的怀抱里。与其说是撞,倒不如说是靳述白不由分说地揽住孟月渠纤瘦的腰,没将后方的滕匪当回事,近乎以强迫的姿态带着孟月渠走。


    “靳述白?”从孟月渠的视角来看,只能看见男人锋利的下颌线以及两侧的阴霾,自己身躯得以依靠,心也一瞬间安了下来。


    场面依旧很乱,孟月渠此刻却不感觉到害怕了。


    一辆黑色宾利疾速停靠在路边,魏巡迅速坐上副驾驶,待靳述白揽着孟月渠上车以后,油门轰踩,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下雨了,黑车隐匿于夜色中高架桥上,与此同时,撵上来的皮卡并肩宾利,子弹噼里啪啦打在车身。


    “妈的,”靳述白黑眸狠戾,暗骂一句,随即单手按住孟月渠的后颈将人往腿上带,让他呈现俯趴的姿势,“别动宝宝。”


    孟月渠还不清楚什么原因,感觉到男人巴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他一愣,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羞耻,但眼前情况不容他考虑。


    车窗打开,雨水随着速度惯性飘了进来,他就着余光看到靳述白同魏巡一样的握枪,朝那辆皮卡打去。


    他心惊胆战地趴着,即使靳述白持枪与那群人火拼,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近距离地感受枪响。孟月渠紧紧抓住男人的风衣衣摆,传达自己的不安,后脖颈被人缓慢摩挲着,像是在安慰他不要怕,跟摸猫儿似的。


    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车窗闭,那辆皮卡没再打过来枪声,只是传来巨大碰撞在高架桥钢管的声音。


    孟月渠还乖顺地趴在男人遒劲的大腿,直到屁股上又传来荡意,他才支撑着泛麻的身体起来,当目光触及靳述白左手的枪,他腾地躲避到座位最左侧。


    “吓到了?”靳述白眼神下瞥看见枪,抬手随意扔到了副驾驶,魏巡接过,插在腰间。


    孟月渠咬着下唇,没应声。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着靳述白......非常陌生,彷佛他不认识一般。


    “过来宝贝儿。”靳述白叹了口气,朝孟月渠伸出手。


    那只手粗长,手掌带着薄薄的茧,手背青筋尽显,刚拿着枪果决快断。


    “是不是......”孟月渠小声说,“安全了?”


    “嗯。”靳述白沉定地回。


    “靳述白。”孟月渠哭腔,一把抱住男人的腰。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嗯?”靳述白抱着怀里受惊的兔,嗓音低沉地宽慰。


    “他们这些都是什么人呀,好烦,怎么我一来香港就这样.....”孟月渠委屈地控诉,“你来的时候也没和我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来了,要是你没来我该怎么办呀!”越说孟月渠越觉得后怕和生气,归根于靳述白今天来看他没和他说。


    “怪我。”靳述白尽情地看孟月渠闹。


    魏巡眼一掀,透过后视镜看后面场景。


    孟月渠被匆匆救下台,身上的“虞姬”戏袍还未换下,凤冠头面上的珠钗晃荡,活生生宠妃怪君的娇嗔模样。


    “我们现在去哪儿?”孟月渠望向窗外。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靳述白说。


    “不行的靳述白,我还不知道阿匪怎么样了,”孟月渠想起滕匪,心里又急切起来了,“能不能返回去,还有我们研究院的人,今天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儿,他们.....他们都怎么样了,我都不清楚.....”


    “别急,剧院有靳家的人,他们奔的也就是靳家人,”靳述白说,“这个时候警署处已经到了,不会有事儿的。”


    “为什么会奔着靳家人来?”孟月渠看着男人还未消散阴郁的眉眼。


    “因为靳家有一些蠢货。”靳述白笑了笑。


    靳述白带他来到了浦寨,位于东南亚很小很小的一个国家。


    昨晚下了直升机他就开始发烧,估计是惊吓过度,连靳述白何时抱着他上床他都不清楚,醒来时已过了下午时分。


    身上的戏袍和脸上的妆已经卸了下来,孟月渠穿着睡袍,披散长发开了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不属于国内的装潢,偌大的别墅没有人依旧显得空空荡荡。


    “靳述白?”孟月渠喊了声。


    发烧过后的身体酸软不堪,他扶着楼梯下楼,来到客厅,眼前摆放的巨大鱼缸吓了他一跳。


    里面饲养着几条巨骨舌鱼,鱼身漫不经心地在缸中游荡,鱼鳞泛着丝丝的红光,而他和舌鱼相对视的一刻,背脊涌出不寒而栗。


    “醒了。”楼上书房门开,靳述白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根烟,垂目看向孟月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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