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微微挑眉, 转头看向两人，听到这话，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说道：
“圭，你在说什么？是不是修行累了，在胡言乱语？你已经忘了……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回忆里的圭并不是现在这样, 总是低着头抗拒的姿态, 而是会用发亮的双眼看着自己, 投射出来的, 是对他浓浓的喜爱和崇拜。
——“我最喜欢的就是杰啦！”
这是他们朝夕相处之中产生的感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里只有自己的人, 却对着一个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告白，诉说喜爱。
为了躲避自己，竟然会想出这种拙劣的谎言。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样的谎话吗？你表情惊慌, 只有满脸的苍白, 根本不是告白人该有的表情。
别说悟了, 就算来了别人，恐怕也很难相信。
五条悟掀起了眼镜, 目光在瑟瑟发抖的小嶋圭身上回转, 最后落在了对面的夏油杰身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太了解他了, 这个男人此时只是在维持表面的冷静而已。
五条悟盯着夏油杰，勾起唇角, 笑容灿烂：
“好啊。”
夏油杰上扬的嘴角瞬间落了下去，抬起眼皮，看向五条悟, 发出带着些许愤怒的疑问：
“……悟？你在说什么？”
“我正好现在也是单身～”
五条悟手放在小嶋圭的头顶上揉了一把：
“交往看看喽，最近小圭看起来很寂寞~学长敞开怀抱迎接你吧~”
小嶋圭背对着夏油杰，只牢牢攥住了五条悟的衣摆，就算面对五条悟这样调戏的话，也不愿意松手，甚至点头：
“……好。”
夏油杰面无表情，但语调却还是轻快上扬的，只抿唇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透着几分冷漠：
“悟，别开这种玩笑。”
“杰，我可是很真心的~”
五条悟抱着小嶋圭的肩膀，似笑非笑：
“难道你以为我一直是在开玩笑吗？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对圭——很感兴趣。这并不是假话哦~”
夏油杰抿紧嘴唇，刚要说什么。
却听五条悟又开口道：
“所以说，杰，以后圭～就是我的男友了，你下次可不要以后再去找他的麻烦了，好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夏油杰静默片刻，读懂了五条悟眼中的意思，他只笑了一声：
“呵，悟，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却还是要执意插手。
夏油杰默默看着少年消瘦的背影，始终背对着他，不肯和他直视，说道：
“圭，要是改主意的话，随时来找我。我们之前应该有一些误会，如果你愿意听，我很乐意跟你解释。我只想告诉你，——我和他不是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情。”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能做到。
“喂，杰！圭刚刚跟我表白，他都说了喜欢我，你撬墙角也不用当着面吧！好过分！”
五条悟愤愤道。
夏油杰轻笑了一下，明明说出口的话是对着五条悟，眼睛却时时刻刻看着小嶋圭：
“公平竞争，当着你的面，我才会这样的话。悟，我可不是在玩过家家的小游戏。你们俩不适合。
——这是我的忠告。你根本不知道圭的过去，只有我才能抚平他心底的伤口。”
可惜小嶋圭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五条悟哼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道：
“我知道那些干什么，反正……圭喜欢的人是我，我不需要操心这些事情。”
夏油杰沉默了。
这家伙，居然会破开他的陷阱提前回来。
看来比同时期里梦中的【五条悟】实力更为强大。
只是他的梦里断断续续的，到现在都无法把很多事情都链接在一起。他现在已经知晓了一部分未来，只是现在有了小嶋圭这个变数，未来的情况可能会变化，也可能不会。
这谁也说不准。
最近自己的状态受到梦境的影响，没调整过来。悟或许是注意到了，他以为圭是让自己变化的一个因子……
所以才会阻拦在他们两人中间吗？
还是别的原因……
【很有意思的术式。】
夏油杰的脑海中忽然闪现过五条悟的这句话。
或许和这个有关系？
多思无益，还是先回去吧……
等回去之后再整理思绪，看看要怎么办……
现在的他，受那个梦境的影响，无法冷静思考。
得理清所有思路，再行动。
……不能冲动。
夏油杰看了一眼重叠站在一起的两人，转身走了。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走廊那头，这才低头看向怀中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小嶋圭。他的手正牢牢抓着自己的衣摆，夏油杰已经消失了，可是这家伙还是不肯松手，手上用力到可以看到青筋。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说道：
“杰已经走了。话说～你不要再拽了，我的衣服很贵的，都快起褶皱了。”
“对……对不起。”
虽然这样说着，可小嶋圭松开手的表情却有些不情不愿，贴着五条悟站，不敢往后看，生怕扭头就会看见那个可怕的男人，满心惶然，如果手里不抓着一点东西，总是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现在在这个学校里面，或许也只有这个男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夏油杰……他想要找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他想起来了多少事情？
特意避开五条悟，是害怕自己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吗？
小嶋圭曾经自认为对夏油杰这个男人有一些熟悉，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敢这样说了。
他不想再听什么辩解。
他遭受的伤害是真的，被欺骗也是真的。
现在……他只想离那个人远远的。
小嶋圭心里想着事情，却不知道五条悟顺其自然地已经牵起了自己的手，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走过了宿舍的区域，朝着他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学校深处。
“……等等！”
小嶋圭止住了脚步，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五条学长……这是去哪里？”
五条悟一副他在明知故问的表情：
“我都是你男朋友了，自然是和我住在一起。”
“住……一起？！”
小嶋圭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些血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太快了吧……”
话说他当时只是病急乱投医！
这家伙怎么答应了！
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就不喜欢他吗？！
还是说……
小嶋圭看向五条悟的目光充满震惊。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竟然这么自恋！
竟然真的以为他喜欢他！
小嶋圭目瞪口呆。
……他是个傻子。
小嶋圭得出结论。
“嗯？”
五条悟自恋地撩了一下头发：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难道你不想和我住一起？”
刚在一起就同居！
跟夫妻有什么区别……？
难道要让他和这家伙朝夕相处？！
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是！
五条家的大少爷对小嶋圭的迟疑有些困惑：
“难道让我和你一起挤宿舍那点破烂地方？还没我家厕所大，睡着真憋屈。先说好~我可不想因为谈恋爱就降低我的生活质量。”
小嶋圭：“……”
谁说交往就要睡在一起了！
“怎么？你不跟我住一起？”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墨镜后的双眼眯了起来，打量着脸颊通红的小嶋圭：
“圭~你该不会在想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吧……嗯……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对乳臭未干的小孩下手~”
他曲指在小嶋圭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还是说，你想继续住在杰的对面，让我整天看你们眉来眼去？那可不行。”
小嶋圭大怒：
“谁眉来眼去了！”
“你现在可是我的男朋友，本少爷不允许你把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知道的话，就乖乖跟我回家~我会给你安排好地方的。好了，走吧~”
嘴笨的小嶋圭根本说不过五条悟，稀里糊涂地就被带到了五条家。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恋人，小嶋圭，以后对待他，就像对待我一样，知道了吗？”
五条悟手搭在小嶋圭的肩膀上，站在五条悟家巨大的厅堂内，朗声宣布。
小嶋圭：“！”
……喂！
角落里有个美妇人，身后跟着一众仆从，正遮住半边脸看向这边。
而在五条悟和小嶋圭的面前，整整齐齐站了两排穿着和服的仆从，他们同时躬身，齐声恭敬道：
“是，少主大人。”
“见过圭少爷。”
五条悟无视小嶋圭拼命拉他袖子的动作：
“好了，没什么事情就去忙自己的工作吧。”
训练有素的仆从们躬身应是，如流水一般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就算知道自家少主的恋爱对象是学弟，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一眼小嶋圭的面容，也没有交头接耳。
事实上，在五条悟当众宣布完这件事情之后，管家已经将小嶋圭照片打印了出来，让五条家所有人都认了清楚。
这是少主亲口承认的恋人，在这个家里必须得到最高规格的待遇。
厅堂内转眼就变得空荡荡。
“现在你在这个家里，可以自由活动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五条悟拍拍手，从房顶飘下来了一个人影，单膝跪在两人面前：
“这是真木，以后你修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询问他，他虽然没有参加咒术师的评级考试，但已经是二级咒术师的顶尖实力了。，指导你绰绰有余。真木，交给你了。”
“是，少主。”
真木低头应道，又朝着小嶋圭恭敬道：
“圭少爷。”
小嶋圭手足无措：
“……你……你好！”
“我们家圭有些胆小，真木，教导的时候注意分寸哦~”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道。
“是。”
就在这时。
角落里的美妇人款款走了过来，微笑道：
“悟。”
五条悟嗯了一声：
“母亲。”
小嶋圭刹那魂飞魄散。
母亲！！！
直接进行到见家长的这一步！
太快了！太快了！
小嶋圭现在无比后悔半小时之前自己的行为。
早知道说点别的什么好了！
为什么要告白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现在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到底是在图什么啊！
脑回路和别人真的不一样……
可这也挡不住五条悟母亲上下打量他的目光：
“小嶋……圭是吗？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这次一年级里面唯一一个四级咒术师是嘛。要努力哦~”
美妇人微微一笑：
“不然的话，可配不上我家悟~”
小嶋圭：“……”
这幅模样，可真是一脉相承，一看就是亲生的。
第23章 同居
“母亲。”
五条悟有些不满道：
“这可是我的恋人哎, 就算是废物，也不能当着面说吧，我家圭自尊心很强的, 下次不许再这么说了。”
小嶋圭：“……”
嘴毒果然是遗传的！他想掐死这家伙！有这么当面说的嘛！
性格真是没救了！
他真的没有一点自知吗？！
“知道了～”美妇人撇撇嘴回答道。
身后有个老仆上前一步, 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
“……夫人，请注意言行！”
女人立马收起表情, 露出了温柔和善的笑容：
“抱歉……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圭可不要介意哦～”
“怎么会……”
小嶋圭慌张摆手, 急忙躬身行礼, 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
“伯母好！我叫小嶋圭，今年……十六岁, 是五条学长的学弟，现在就读于咒术高专的一年级……家中有母亲，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嗯……以后我会努力赶上五条学长的脚步的！”
美妇人抬眉, 注视着小嶋圭的脸颊, 露出了一个真切的微笑：
“我感受到了圭的真诚，放心好了, ”她轻轻挥手, “我可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悟喜欢的家伙, 我也会认可～我这个老人就不打扰你们这对恋人了，悟, 不许欺负圭。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我也很喜欢呢。”
“怎么会。”
五条悟笑眯眯搂住小嶋圭：
“我可是最疼爱我家圭的人了！”
小嶋圭一阵牙疼，只是碍于家里长辈的面子上, 脸上挤出微笑，颇有些咬牙切齿：
“……是的，学长对我很好的！”
“那就好，呵呵。”
美妇人捂着嘴笑道，只是看向两人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小嶋圭目送着美妇人款款离开，这才猛然回头，对着五条悟的腹部一顿捶打：
“你……你到底要干嘛！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母亲也在，早知道我就带点礼物上门了！”
现在两手空空……太不礼貌了！
虽然五条悟母亲已经走出了很远，可小嶋圭感觉脸上还是滚烫滚烫的。
女人似乎很少出门，可是投向他的目光中，却有着审视，那双和五条悟相似的双眼中，仿佛看向了小嶋圭的心底。
——看见了他心底深处的秘密。
小嶋圭只觉得羞愧。
他撒谎了。
他根本就不喜欢五条悟。
现在的情况却到了他已经无法控制的局面，他现在正在深刻地后悔中。
……只是让他现在离开，回到那个有夏油杰存在的学校，小嶋圭还是宁愿站在这里。
即便是良心受到谴责，他也想在这里，休息片刻。
五条悟捉住小嶋圭打过来不痛不痒的拳头：
“现在说也来得及嘛。”
“哪里来得及！”小嶋圭怒道。
“圭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想和我打情骂俏了？”
某个家伙坏心眼地说道：
“这样的话，我就得推掉我今天的行程，专门陪着圭了～”
小嶋圭：“……”
“谁要你陪！我要去训练！”
小嶋圭气急败坏地说道。
“好吧……真可惜～”
五条悟惋惜道，他喊了一声：
“青木。”
眼前“唰”一下，在主人们谈论事情时就消失不见的青木，此时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带圭少爷去修炼场。”五条悟吩咐道。
“是。”
青木朝着小嶋圭轻声道：
“得罪。”
说罢便瞬移到了小嶋圭的身后，提起了他的领子。
小嶋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带离了大厅，周围风景快速变换，速度极快，风打在脸上生疼。
小嶋圭：“……”
这家的人，都喜欢提着别人的领子吗！这是家族特色？！
五条家太大了，就算是步行也要走半天。
青木脚程很快，不到一分钟就抵达了修炼场。
诚然，青木是个很好的师傅，属于实干型，话不多只动手，训练方式就是让小嶋圭在实战中提升，身法飘逸下手狠辣，就算刚刚得到小嶋圭和自家少主的关系，也不带留手，小嶋圭刚站稳就差点被他一个大逼斗掀翻在地。
不得不说，贵族家里的训练场，确实要比学校里的训练设备高级多了。
在整个场地都有咒力检测仪，在检测到场地内部的人没有持续性输入咒力时就会发动攻击。
在学校里，大部分时间训练场是空的，但也有高年级的学长或者学姐需要占用，或者是没有任务的咒术师也需要场地训练，作为一年级生的小嶋圭使用优先级被排到了最后。
但是在这里，整个训练场都可以让他一个人使用，进来之前，青木就吩咐了门口的守卫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便关闭了大门。
这是来自五条家少主的特别关照。
五条悟站在走廊上，远远看着对面少年训练的场景，不过一会儿，就很快就投入进了状态，在修炼场跌跌撞撞，被青木一次次掀翻又爬了起来。
或许他的天赋并不是绝佳，但毅力却非常人能比。
笨拙的样子，总想让人拉他一把。
“悟，你今天这一出是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五条悟的母亲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虽说她的双眼并不像她的儿子那样有特殊的能力，可以看到遥远的地方，但她知道，谁在那个方向。
自从生了五条悟的之后，她在族中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仅限族中，为了维持五条家在外的体面，她在外行走的一言一行，都受到了严格的控制。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家门了，但看一个人的功力还是有的。
“母亲。”
五条悟笑道：
“这家伙很有意思吧。”
五条比奈子轻轻摇着折扇，嘴角却勾起了和五条悟嘲讽人时如出一辙的微笑：
“你又在想什么？难不成那家伙是被你威逼着来的？”
五条悟呵呵笑了两声：
“嘛……差不多吧。”
“什么恋人，这种过家家的小游戏，你现在也有兴趣玩？那个叫圭的家伙，根本就不喜欢你吧。”五条比奈子缓缓说道。
“怎么会！”
五条悟立马反驳道：
“他肯定喜欢我！”
五条比奈子对儿子的自信十分无语，翻了个白眼：
“哪里看出来的？”
“他跟我说的！”五条悟叉腰自豪道：“亲口说喜欢我！圭是个诚实的孩子，肯定没有骗人！”
五条比奈子：“……”
五条悟自信微笑。
僵硬的笑容，想要从五条悟身边逃离的动作，以及看见自己时露出的羞愧表情。
在五条悟靠近他的时候，总是下意识躲避。
下意识的行为骗不了人。
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连这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你真的……这么想？”
五条比奈子震惊地连手中的扇子都忘记继续摇了。
五条悟唇角忍不住翘起，轻声说道：
“放心吧，母亲。我都知道的。”
五条比奈子侧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远方，那个少年所在的方向，冷漠严肃。
她很少在他的脸上，发现这种神情。
或许这个叫小嶋圭的孩子，身上有吸引他的某一点。
她的孩子，她一向知道，自有自己的想法，多说无益。
五条比奈子默默回去了。
不知道五条悟和夜蛾正道说了什么，小嶋圭这一个月几乎都在五条家渡过，很少再回学校。
天气越来越热，在这里，不必赶在食堂关门之前去吃饭。
在训练结束后会有专人准备好食物，放好热水，铺好床铺。
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久了，小嶋圭感觉快要被这金钱和权势的力量腐蚀了。
……怪不得那家伙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偶尔会和母亲联系，母亲劝他现在修行要紧，不必着急回家，她最近也打算回咒术界，托夜蛾正道的福，重新办理了咒术师的证书，还将她的证书拍了照片发了过来。
上面标注了三级咒术师。
“在圭毕业之前，我会再努力再上一个台阶的！”
母亲的短信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期盼。
母亲都这么努力，他也要更努力才行。
青木对剑术一窍不通，特意又请了了家族中的一位剑术高手来教小嶋圭上课。
小嶋圭每天都在繁忙的训练中渡过，差点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何处。
在这期间，五条悟很少出现，偶尔晚上回来会陪着小嶋圭吃饭，再顺手调戏一下少年。
只是小嶋圭不知道最近两人见得次数有些多产生了免疫，还是他寄人篱下住在别人家，又或者是五条悟给他安排的这些样样都在他的心坎上，现在他看这个讨厌的家伙，越来越顺眼了。
如果不张嘴说话，真的有些小帅，只有一点点！
小嶋圭衷心希望，某人能明白这个事实。
“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吃饭可以的。”
小嶋圭吃完之后朝五条悟说道。
“再忙也要陪圭吃饭的～”
某人笑眯眯说道：
“毕竟我们是恋人嘛～你说是吧，圭。”
两句话就把小嶋圭堵了回去，成功陷入了沉默。
虽然是这么说，但五条悟在家的时间其实很少，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外出，有时候忙起来，三四天都见不上面。不过，相比之前，频率已经很高了。
小嶋圭在这里，渡过了一个平静的生活。
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夏油杰忽然闯入，也不用担心身后时时刻刻注视地那双眼睛。
很安全，也很安心。
除了第一天在大厅内见过五条悟的母亲之外，在这之后，硕大的宅院，小嶋圭每天进进出出，竟然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到底是住在别人家里，小嶋圭不知道给长辈送什么礼物，特意询问了母亲怎么办，母亲特意托人将东西给了夜蛾正道，转交给五条悟，当作谢礼。
“圭还住在你的家里吗？悟。”
夏油杰扫了一眼五条悟放在手边的包裹，问道。
这是刚刚有人送过来的，说是送给家里人的礼物。
“嗯。”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道：
“所以你不要那么亲热地叫他，他现在可是我的恋人，杰。”
夏油杰微微一笑，抬头去看他：
“怎么？连我的称呼也要管？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不对，家入硝子顿觉不妙，一溜烟跑走了。
五条悟冷笑一声：
“要打架？”
他在原地活动身体：
“也确实很久没有和你交过手了。”
两人不约而同绕着场地行走，拉开了距离。
夏油杰抬手在半空中敲了一下，漆黑的漩涡缓缓出现。
五条悟伸出手。
“哐当——”
夜蛾正道忽然推开门，凝视着两人：
“你们俩在干什么？”
漩涡瞬间消失，夏油杰整理衣领，五条悟打着哈哈，在原地伸展身体：
“聊天啊，没干什么。”
夜蛾正道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正色道：
“任务来了，天元大人指名让你们俩负责。”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夜蛾正道。
天元大人？
——“守卫星浆体，保护她直到和天元大人同化前，并进行抹杀。”
夜蛾正道这样说道。
“哈？！”
小嶋圭还在疑惑为什么这几天总是见不到五条悟的人影。
想要打电话问一声，却发现他连这家伙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更羞愧了。
他给灰原雄打了一个电话，想着或许社交属性点满的灰原雄应该有。
“五条学长的电话？”
灰原雄道：
“说起来，我也没有哎！我只有夏油学长的电话，要不然我找夏油学长问问？”
“别！”
小嶋圭连忙喊住他：
“不要问他！”
“没事，我就说是我有事想要请教五条学长。”
灰原雄体贴道：
“不会说你的。”
“那……就麻烦你了。”
小嶋圭感激道。
“这次我和七海与两位学长一起执行任务，昨天我们俩的援助任务就结束回来了，他们应该也很快就会回学校了。”
“好的。”
“我听夜蛾老师说你住到五条学长家里去了，怎么回事？”
灰原雄询问。
“嗯……出了一点事情，就顺势住到学长家里来了……”
小嶋圭艰难解释。
灰原雄羡慕道：
“你和五条学长关系真好……”
“嗯……还行。”
四人一同执行任务？
小嶋圭挂掉了电话思索着。
想来是很艰难的任务吧，居然让一二年级几乎全员出动了……
等了许久，没有等来灰原雄的电话，却接到了来自夜蛾正道的电话，让他回学校一趟，去的时候灰原雄和七海健人就站在他身旁，灰原雄朝他挥手：
“圭！回来了啊！”
小嶋圭朝他们点点头，喊了一声：
“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正站在原地发呆，听到小嶋圭喊了他，才回神：
“啊，圭啊。你回来了，嗯……最近在悟的家里，修炼没有落下吧。”
小嶋圭答道：
“没有的，夜蛾老师。每天都在坚持训练，还是和学校的作息一样，每天早上按时起床……”
周围潜藏着危险，敌人就在身边，就算身在安全的地方，小嶋圭也不敢松懈半分，恨不得一天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好让他有时间再长大一点，追赶上前方的脚步。
他回答到一半，从高空忽然落下了一只巨鸟，定睛一看，是夏油杰的式神仙鹤，仙鹤伸展着翅膀，啾啾叫了两声，从它的背部上跳下来两个人。
正是任务结束归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
小嶋圭的目光触及到夏油杰，仿佛被烫伤了一样，立马移开，还没有看清五条悟的人影，忽然——
“哟！圭，好久不见～”
五条悟猛然跳到小嶋圭的面前，带着笑容的大脸凑到了他眼前，很近的距离，几乎快要贴在他的脸上了：
“有没有想念我？一定是想我了！不然——怎么会在我想你的时候，你正好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小嶋圭：“……”
小嶋圭被这种突然出现的方式袭击了好几次，早就已经免疫了，只是……他仰头看向五条悟。
频繁地听到这样的话，他的心底难免产生波动，好似他们真的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人。
可恶，这家伙不在的这几天，难道去哪里做了美容？凑近看，怎么完全不见工作的疲惫，反而容光焕发，眉眼低垂，专注看着自己的神情，让人……有些心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嶋圭低声问。
“哦？圭看出来了？”
今天的五条悟似乎有些亢奋，看向小嶋圭的双眼亮的惊人，他嘴角含笑：
“我现在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美好地让人感叹，你不觉得吗？圭。”
小嶋圭：“……”
怎么才几天不见，他就有点听不懂这家伙的话了？
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吗？
“你们两个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关系倒是变好了。”
夜蛾正道推推眼镜，淡淡笑道：
“悟，杰，这次任务辛苦了。只是任务没有完成，上面还没有具体的结果，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
没有完成任务？
小嶋圭瞪大了眼睛。
他们四个人出马居然没有完成？
可是五条悟的好心情一点都不像啊……
他疑惑的目光引起了五条悟的注意，五条悟微微一笑，伸出一条搂住了小嶋圭：
“知道啦，夜蛾老师。”
小嶋圭：“！！！”
这家伙当着老师的面在干什么！
五条悟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脸颊左右晃了晃，看见小嶋圭憋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小嶋圭：“……”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发笑。
刚刚在心头升起的那点微妙的好感立马消散了。
果然他们俩八字不合！
夜蛾正道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最近暂时不要外出，可能还会有后续任务，还有……喂！悟！你有没有在听？！别欺负圭了！”
“我知道的老师，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五条悟笑嘻嘻说道：
“所以说，我现在要和我可爱的恋人一起去约会了，下次回来再听您的教育，给我们年轻人一点恋爱的时间~~”
“嗯？恋人？”
夏油杰站在身后，抬头看向对面的小嶋圭。
从他和五条悟一同来到这里，小嶋圭的目光没有一刻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过，仿佛在刻意避开，刻意不朝着自己的方向看。
“嗯？谈恋爱？你有女朋友了？”夜蛾正道愣了一下。
五条悟拍拍怀里的小嶋圭：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恋人!小嶋圭！”
小嶋圭挣脱不开，只能认命，听到五条悟这样说，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在哪里放了。
灰原雄和七海健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小嶋圭。
五条悟揪起小嶋圭的后领，笑着冲石化的众人挥挥手：
“拜拜啦~我要和圭去约会了~谢谢大家支持这段恋情~”
夜蛾正道的嘴巴缓缓张开。
“哈？”
第24章 公开
夜蛾正道已石化在原地, 半响都没有动。
而两个当事人早就消失了踪影。
五条悟扯着小嶋圭，如同一阵风一样，很快就不见了。
只留下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震得众人说不出话。
“这是怎么回事！！！”
夜蛾正道怒吼道：
“去把他们俩给我叫回来！悟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转头看向同样呆愣的七海建人, 以及看起来隐隐有些兴奋的灰原雄：
“你们有谁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七海建人嘴角抽抽：
“老师，我也是……和您一起，刚刚知道的。”
“怪不得他们住在一起了！原来是这样！”
灰原雄恍然大悟：
“不过想来也是, 五条学长好像总是额外关照圭, 原来早就有苗头！爱情！他们真勇敢啊！校园恋爱！真好！”
怪不得他们之前别别扭扭的, 小嶋圭还找他要五条学长的电话号码, 明明都住到家里去了，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原来都是有迹可循, 他好迟钝，现在才反应过来！
好笨！
灰原雄正沉浸在感慨和兴奋中，被气头上的夜蛾正道毫不留情对着脑袋一顿爆锤：
“灰原, 你跟着瞎激动什么！不许学他们！”
灰原雄捂着发痛的额头, 控诉道：
“老师！学生手册里可没有说禁止学生谈恋爱吧！五条学长和圭没有违反规则啊！”
夜蛾正道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七海建人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灰原雄, 制止住这位脑袋一根筋的同期, 小声劝阻：
“别说了，灰原。”
灰原雄闭了闭嘴巴, 忍不住小声和他蛐蛐：
“七海，你不这么觉得吗？”
七海建人默然。
他也在震惊中, 忍不住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油杰。
这是怎么回事……他也很疑惑。
虽然之前隐隐察觉出来了一点，但只以为自己想多了，就算是这样, 也应该是……小嶋圭和夏油学长才对，他们两个人之前的氛围看起来更像一点，怎么会是五条学长？
在他们出去执行任务的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等他回来的时候，听到老师说小嶋圭去五条学长家里暂时居住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夜蛾正道无奈扶额，头疼道：
“是不是悟威胁他了？不行，叫他们回来！让他们俩不要开这种玩笑！立马分手！在胡闹什么？！”
圭一向是个乖孩子，老实胆小，没有什么别的心眼，只一门心思想要变得更好。
他当了多少年的教育者，这一点看得明明白白。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苗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谈恋爱没有任何问题，本就是春心萌动的时期，在这个时间段会对异性抱有好奇以及朦胧的好感，这都是人力无法阻挡的，就连他自己，也曾经在上学期间有喜欢的女孩子。
只是……不该是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的身份如此敏感，单拎出去一个都足以让高层警惕，再说了，两个男生谈什么恋爱？
虽说他对同性的恋爱没有偏见，可这俩半大小子，知道恋爱是什么，知道交往是什么吗？！就在这里瞎胡闹！
更何况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得到来自高层的密切关注。
他拨打了五条悟的电话，显示对方已关机，气得差点把自己的手机捏碎。
这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难道说……悟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故意这么干的吗？
夜蛾正道猛然想起上个月发生的事情。
小嶋圭的母亲被关押在地牢里，就连探视都极其严格，他因为小嶋圭的缘故要时常和小嶋里奈保持联系，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上面含含糊糊地告诉他，是因为小嶋里奈使用了禁术，违反了咒术界的禁令，现在事情败露，被关押进了咒术高专的地牢结界中。
可是，他知道，在这之前，小嶋里奈明明在人间里隐居了十多年，什么都没有做过，唯一和咒术界牵扯的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的儿子送入了咒术高专。
他们派人将她抓来，就在小嶋圭评级考试当中施展术式之后。
那之后，不仅小嶋里奈被抓了起来，就连小嶋圭都被禁止外出。
这个疑问藏在夜蛾正道的心里已经许久了，他想起曾经和小嶋里奈聊天时，她说起过自己的家族，原本早已经断代，却忽然出现了她，她对自己的能力一知半解，没有传承没有老师，只能自己摸索，摸着石头过河，进展缓慢，每次考试都是垫底，甚至都不如后辈。
直到离开咒术界之时，都是这样的。
她的孩子小嶋圭，天赋要比她更高一点，若说努力，和她本人也是不想上去。只是出生自带的咒力，要比她高上许多，术式施展之后残留的痕迹，也更清晰了。
当年小嶋里奈也如同小嶋圭一样，都是修炼狂魔。但再努力，也一直是吊车尾，直到离开之前，都被人嘲笑。
或许这个家族的湮灭，并不像小嶋里奈口中所说的那样，是继承断绝，而是选择人为地从咒术界消失，直到这一族，再也没有咒术师出现。
如果如夜蛾正道猜测的那样，那么，他们一族的术式，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背后可能隐藏着，足以动摇咒术界基础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他要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以悟的性格，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咒术界都会知道。
到时恐怕就难以收场了。
夜蛾正道想想以后要面对什么，就觉得一阵头疼。
该怎么向里奈交代啊……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夏油杰：
“杰，你和悟一直在一起，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
夏油杰缓缓开口：
“我就在当场。圭……小嶋同学向悟表白了，悟答应了。事情就是这样。”
夜蛾正道愕然：
“你说是圭主动表白？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就在他搬到悟家里之前。”
夏油杰回答道。
夜蛾正道的表情沉了下来：
“这家伙！还跟我说是帮助圭修行！居然是这样！让他们赶紧回来！你们三个分头打电话，务必让他们尽快回学校。”
“……是。”
虽是怎么说，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大少爷恐怕不会那么听话，他只有自己想回来的时候才会回来。
电话果然打不通，不仅是五条悟，连小嶋圭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七海建人眼瞅着夜蛾老师的脸又黑了一度。
“要我去找他们吗？老师。”
夏油杰轻声说道。
手机叮咚一声，夜蛾正道翻看手机上的消息，顿了一下：
“算了，等他们回来通知我。”
“好。”
夏油杰温声回答。
夜蛾正道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去休息，急匆匆赶去召集的地点。
上面知道的也太快了，比他想象地还要着急。
另一边。
怎么也联系不上的两人，正坐在游乐场的跳楼机上，享受极致的感官刺激。
跳楼机极速下坠，失重的感觉向着身体的四肢传递。
小嶋圭只知道紧紧抓住把手，尖叫声被吞没在身后更大的声浪中。
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以前更愿意待在家，这次被五条悟带出门，终于涨了一波见识，并表示，下次再也不想来这种地方了。
这哪里是约会！这分明就是在折磨人！
小嶋圭下来之后只知道扶着柱子呕吐，头昏眼花之下，只有一个感觉。
——这家伙在耍他。
“喝点水。”
五条悟给他拧开了瓶盖，托着他的下巴给他喂水。
小嶋圭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低垂着眉眼，苍蓝色的眼眸无比专注地看着他，仿佛盛满了一湖泊的深情，让小嶋圭产生了一瞬间的幻觉。
“最后一个项目，摩天轮！”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指着高处在慢慢旋转的摩天轮，一个个小小的车厢。
“听说这里是情侣必须要去的约会地点~休息好了吗圭~休息好了吧！好，我们出发！”
小嶋圭连拒绝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精神亢奋的五条悟拉了过去。
站在人群里排队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为什么神通广大的大少爷没有包场，居然肯排队？
大少爷帅气地甩了甩头发，差点戳中小嶋圭的眼睛：
“与民同乐～”
小嶋圭：“……”
没想到大少爷还有这朴实无华的想法，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弃理解他的想法了。
等后来，小嶋圭知道了这天发生的事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男人即便每天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在成为最强者的这天，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他给了自己放松的一天，恰好小嶋圭在身边，和小嶋圭约会也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他需要放松自己的大脑，平复自己的心情，在回归原本的自己。
只是那个时候的小嶋圭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一天的五条悟，有些不像平日里的样子。
等两人坐在摩天轮上时，五条悟拄着下巴，看着外面，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
一整天的游玩，小嶋圭有些疲惫地靠在摩天轮的车厢上，低头看着下面的风景，人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好多人啊。
人的生命就是因为多如牛毛，少一两个根本不显眼，所以才会这么不值钱吗？
小嶋圭忍不住想。
咒术师站在人类的顶端，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类的阶层，他们在暗处保护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承担着重要的职责，即便有特殊的能力，却只能站在暗处，成功后也无法得到众人的喝彩，是一份极其沉重的工作。
进入咒术高专快接近一年，小嶋圭也渐渐明白了咒术师这个职业。
他们所接触到的是这个社会最黑暗的部分，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他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母亲为何会离开这里。
他尽量不去想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可在学校耳濡目染，他就算不去看也能听到，某些眼熟的咒术师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消息，学校建立的衣冠冢每个月都有新增坟墓的事情。
以肉身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太艰难了。
如果……
他是说如果……
在那个期间，发生了某些让人心神崩溃的事情，让人性格大变的事情，或许也不会没有可能……
“在想什么？圭。”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男人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就像是在他的耳边呢喃。
小嶋圭猛然回神，攥紧了手指：
“什么……什么都没有想。”
他在想什么？
他在给那个人开脱吗？
真是可笑。
小嶋圭用力甩了甩头，将脑中的那些杂念甩出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乱动就会碰到膝盖。
小嶋圭缩了起来，尽量不去触碰到五条悟的身体。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人在这个窄小的车厢里，呼吸都会交缠在一起。
怪不得说这里是情侣约会的最佳地点呢。
连他现在都有点脸红心跳的感觉了。
五条悟就坐在对面，即便小嶋圭不去看他，也能感受到，对面这个男人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
小嶋圭动了动嘴唇，想问五条悟，为什么答应他。
可是却一直没有问出口。
“今天还开心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玩，一定很开心吧~~”
五条悟拄着下巴，悠哉悠哉地看向对面脸颊微微泛红的少年，揶揄道。
小嶋圭硬着头皮说道：
“开……很开心！哈哈……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和学长一起来……真的很好玩……”
“哼哼~~那是当然！”
五条悟得意地哼哼。
小嶋圭不去看他的表情，大概就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和本少爷一起出来玩，是你的福分！尽管偷偷笑吧~
等今天的约会结束之后，五条悟才从兜里掏出两个人的手机。
小嶋圭摸摸自己的口袋：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机拿走的！”
“刚进游乐场就一直在我这里啊～圭，虽然我知道你信任我，可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真是让人吃惊。”
小嶋圭怒瞪着他：
“还给我！”
“不急不急，等会～”
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消息和未接来电显示在前台，叮叮当当响了半天才消停，他回拨了过去，几乎是秒被接起来。
“喂，夜蛾老师，”他懒懒地说道：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们年轻人的恋爱生活嘛，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
他说完之后立马将电话听筒放远了一些，果然听到电话那头夜蛾正道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赶紧给我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回去。”
五条悟挂掉了电话，小声嘟囔了一句：
“老头子脾气真大……”
扭头看见忧心忡忡的小学弟，笑了一下：
“怎么了？亲爱的圭，你现在这表情，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他勾起唇角：
“可惜，现在不是你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了～老老实实做我的恋人吧，圭。”
五条悟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只有冰冷的审视，白天的温情脉脉仿佛只是虚幻一场。
黑夜之下，唯我独尊的五条家大少爷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仿佛在说
——既然决定拉我入局，那就要做好全权由我来掌控局面的准备。
小嶋圭这才恍然意识到。
明明是为了躲避夏油杰才选择了五条悟，却忘了，这位是比夏油杰更难搞的人物。
“我不会问你和杰之前的事情，所以你也放心，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可以依靠我。”
五条悟把手机扔给了小嶋圭，小嶋圭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手机一看，上面已经输入了五条悟的电话号码。
“要是想我了，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五条悟伸出胳膊，一把搂住拿着手机呆愣的小嶋圭，拍拍他的后背：
“我已经答应了你，自然会保护你。”
小嶋圭颤抖着伸出胳膊，回抱住他：
“……好。”
第25章 责问
同一时间。
夜蛾正道被紧急召集到了高层会议。
这里汇聚着整个咒术界的最高权力, 他们掌控着所有人类，包括咒术师和人类的去向，划分区域, 将咒术师派驻到不同的区域, 从不断溢出的咒灵手里，保护普通民众，维护世界的和平。
五条家管理森严, 之前五条悟将小嶋圭带回了家宣布了他们成为恋人这个消息, 但外界并没有得知这个情报, 否则小嶋圭也不会如此安逸地在五条悟家里待这么长时间。
这次夜蛾正道打电话叫小嶋圭回来, 也是来自高层的指令。
五条悟和禅院甚尔的一战，彻底让五条悟的实力晋升到特级咒术师的行列, 虽说现在还只是一级咒术师，但大家都知道，晋升特级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是看高层愿意压多久。
特级咒术师是咒术界的重要战力, 他们能力卓越, 一个人就抵得上一千个低级咒术师，甚至更多。
是强大又危险的人类。
这样的人物, 必须牢牢掌控在咒术界的手里, 如果一旦流落在外，势必会引起社会动荡。
现在的五条悟, 已经彻底让他们警惕起来，他们紧急召回了小嶋圭, 就是为了减少五条悟和小嶋圭过多的接触。
就算在高层内部，即便有人知道了小嶋圭的重要性，却依然还是和夜蛾正道一样, 并不知道其中更深层次的内幕，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特殊性。
——况且，这种能力，能不能用出来还是两说，但是在那之前，必须要小心对待才是。
这次五条悟和夏油杰护送星浆体的任务失败，上面褒贬不一。
一部分人认为五条悟实力膨胀太快，需要再压一压，免得这个张狂的小子更加嚣张。
一部分人则认为咒术界现在急需要强者引领，激发后辈们的斗志，让整个咒术界都蒸蒸日上。
两派一直吵架，一直对任务的结果没有定论，奖励和评级自然也没有下来。
而就在刚刚，他们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五条悟当众宣布了，小嶋圭是他的恋人。
原本一直吵架的两派，这次统一战线将矛头纷纷对准了五条悟。
“他要干什么！！这是造反！”
“这一族的力量好不容易觉醒！这是我们等待了数百年的机会！绝不能让其他人抢走！”
“六眼的力量真是可怕，难道他从小嶋圭身上看出来了什么？”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从那个女人的嘴里拷问出来术式发动的条件，该死的！居然扛了这么久！真是一个硬骨头的女人！”
夜蛾正道被叫过去的时候，被那帮顽固的老头子一顿痛批，怒骂他没有尽到一个教师的责任，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之前看在你们同期的份上，我们没有计较你私下去见那个女人的事情，夜蛾正道！不管你，还是你教出来的学生，眼里没有一点规矩！太放肆了！这是传承了许久的学校！是传道解惑的地方，干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脸都丢尽了！”
夜蛾正道推推眼镜，正色道：
“我的学生都很努力，也从来没有破坏过规矩。不知道诸位大人说的是什么事，我现在一头雾水，还请明言。”
“闭嘴！你还想袒护你的学生吗？”
有人粗着嗓子打断他的话：
“我们都知道了！在咒术高专竟然会出现这种丑闻！夜蛾，立马让他们分手！让五条家的那个小子离小嶋圭远远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半大个小子还想插手大人的事情，每一届的六眼，都是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掌控世界？现在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要不是中间有挡板，夜蛾正道都感觉那些唾沫星子快要溅到自己的脸上了。
这些老头子年事已高，可嗓门还是大得很，他被震得脑门一阵一阵地晕，缓了缓神说道：
“打得什么主意？我怎么不知道小嶋圭哪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只是一个年级生而已。
咒术高专的校规我可以倒背出来，上面哪一条写了不让校园恋爱？哪一条写了男生之间恋爱是违规的？你们现在指控的这些，抱歉，我无法认同。年轻人谈个恋爱什么的，很正常吧，从这件事情延伸到悟想要插手，你们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一点？我们好歹也是成熟的大人，做事讲道理一些，如何？”
夜蛾正道听见有人在屏风后面咬牙切齿，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只能用权势地位和年龄强词夺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武器了。
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的长辈或者是掌权者，在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只会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面目有多丑陋。
夜蛾正道表情平淡，好像这些人的怒骂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心不断地往下沉。
看来，小嶋圭比他想象地更重要，也就是说……
——里奈。
还有希望救她出来吗？
等这些人利用完，还会留她一条活命吗？
“夜蛾正道，这是命令，不是在和你商量。希望你能明确这一点。”
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否则，我们只能将小嶋圭和他母亲一样关起来。这样才能好办事。夜蛾，你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夜蛾正道闻言胸中满是怒火，他压住脾气回答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圭到了学校从来都没有犯过错误，每天勤勤恳恳坚持训练，甚至超常完成课程安排的作业和任务，他和悟的关系，不至于让他关禁闭吧，还是说，你们在恐惧他的力量？”
“闭嘴！无知小儿！”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社会的安定！”
“你知道什么！”
夜蛾正道的话立马遭到了激烈的反驳和怒斥。
夜蛾正道忍不住冷笑。
到底是为了社会的安定，还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咒术界的这个权力体系传承太久了，很多腐朽的制度沿用到现在，这些人如同毒瘤一样，一辈子趴在那些崛起的咒术师身上吸血，瓜分着资料、财富，直到吸干为止，再换上新的一批，永无止境。
只是他身在其中，无力改变这一切，也想尽自己微薄的一份力量。
夜蛾正道沉声说道：
“我会看管好我的学生，但是，在我的学生没有违反规则之前，谁都不能对他动手。我是教育者，我最明白这个道理。你们的做法，我无法认同。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能让五条悟乖乖听话？遵从你们的指令？”
“夜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们？区区一个五条悟，我们怕了不成！”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有现在的地位，都是我们给予你的！对长辈说话放尊重点！”
屏风后面有人大声呵斥道，只是显得有气无力，有些心虚。
“言尽于此，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夜蛾正道礼貌告退，走出门的时候，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吐出了一口郁气。
这条路，走起来，真是艰难啊。
此时殿内只剩下了那群掌权者。
似乎是夜蛾正道最后那句话点醒了他们，此时气氛一片沉闷。
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已经是站在咒术师顶尖的男人，这个男人不听指令嚣张行事的作风他们早就已经知晓，如果如夜蛾正道所言，他们对小嶋圭做出某些行为，恐怕五条悟真的不会善罢甘休。
“早知道，就不应该有恻隐之心，让他早点去服侍天元大人，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端了。”
有人埋怨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旁边的白胡子老头嘲讽道：
“再说了，我们打着天元大人的幌子，他难道不知情？迟早会败露。更何况，天元大人本来就不同意让人类在身侧服侍，他更喜欢安静的生活。现在五条悟公开这样表示，大概已经通过六眼得知了小嶋圭的特殊性，恐怕想占为已有，现在想对小嶋圭动手……恐怕就有点难了。”
厅堂内议论纷纷。
“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不如开放他的任务权限，让他们两人分开，再找机会……”
另一边。
夜蛾正道阴沉脸看向，站在对面不知道已经惹下大祸的两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五条悟倚靠在栏杆旁，一条胳膊搂着小嶋圭，懒洋洋地站着。
反观小嶋圭，则是一脸心虚，小心翼翼看着夜蛾正道的表情，很想拿开五条悟的胳膊，可惜力量微弱，完全没办法扯开，只能朝夜蛾正道不好意思地笑笑。
夜蛾正道：“……”
这哪里像是主动告白，喜欢五条悟喜欢得不行的样子啊！
倒是悟，更像一个强占清白人家的恶霸。
夜蛾正道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夜蛾正道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悟！你把胳膊拿开！这是学校！给我站好了！被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夜蛾老师，我之前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俩在一起了，这还不明显吗？”
五条悟故作疑惑道：
“难道您这么快就忘了？”
夜蛾正道：“……”
“对不起，夜蛾老师。”
小嶋圭连忙挡在五条悟身前：
“是我的问题，是我……喜欢五条学长，我自愿和五条学长在一起的！跟五条学长没有关系！”
他讷讷道：
“夜蛾老师……抱歉，如果学校不允许，我以后会和五条学长分手，保持距离的！”
在这之前，已经从家入硝子学姐那里听说了，夜蛾老师因为他们两人的事情被上面叫去臭骂了一顿，甚至连接任校长的任命都暂缓了下来。
小嶋圭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别人带来麻烦。
本来就只是心血来潮，现在正好顺势结束，回头给五条悟道个歉，就说开个玩笑，不知道他能接受吗……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不行~我可不答应~”
五条悟在身后慢吞吞地说道。
小嶋圭：“……”
就知道你小子事多！就不能先撒个小谎吗！
小嶋圭抬起胳膊在五条悟的腹部敲了一击。
五条悟握着小嶋圭的胳膊肘，笑而不语。
夜蛾正道推推眼镜：
“圭，你先回宿舍，我单独有事情要和悟聊。”
小嶋圭表情有些担忧，又解释道：
“老师，跟五条学长真的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我们会解决好的。”
这本来就是他挑起来的，应该由他来解决才是。
“嗯，我知道，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我会找你的。”夜蛾正道对着小嶋圭的语气，温和了很多。
小嶋圭有些犹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
五条悟朝他点头，说道：
“去吧，我待会来找你。”
“……好。”
小嶋圭这才慢慢离开了。
夜蛾正道：“……”
合着我这个班主任说话一点用都没有了？这才几天，就只听悟的话了？
之前每次看见悟那副见了鬼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少年的爱情，来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夜蛾正道很难理解。
小嶋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生怕他们两个打起来。
“悟，你是怎么想的？”
等只剩下夜蛾正道和五条悟两人，夜蛾正道脸上的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询问：
“不要让圭为难，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采取这种方法。”
五条悟回答道：
“老师，你不觉得，杰最近有点问题吗？”
夜蛾正道沉默了。
“我会找出来的。”
五条悟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我不相信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我也要尽力阻止。”
夜蛾正道微微叹了一口气：
“圭是个容易较真的孩子，你比他年长，不要总是欺负他，不要弄得最后，无法收场。”
“放心吧，老师，我有分寸。”
五条悟微笑道。
第二天，小嶋圭收到来自夜蛾正道的通知，从今天开始，他可以和其他人一样，照常接取任务。也就意味着，他的相关禁令已经取消，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四级咒术师现在基本只有他一个人，第一次出行任务，便和灰原雄一起，搭配进行。
小嶋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第一次执行任务还颇有些紧张。
听他们说，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旁边都有会相应的监督人员为他们的任务打分，根据任务测评，判定他们是否拥有执行更高等级任务的能力。
小嶋圭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一次拔除咒灵的经验，现在过了大半年，技术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至少现在，不会手忙脚乱了。
为了照顾他的等级，俩人一起去执行了最低等级的任务。
“灰原，能答应我，这一次可以先让我出手吗？”在任务开始前，小嶋圭这样说道。
“当然，我会给你做好支援的！上吧！”
灰原雄拍着他的肩膀，振奋道。
“多谢。”
小嶋圭说道。
体型巨大的咒灵，慢吞吞地从半空中显现，这是一只三级咒灵，虽说看起来大，但是行动缓慢，思维僵化，也很少出手伤人，一直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只是咒灵终究是个隐患，放着不管，任由它发展壮大，迟早会危害社会。
小嶋圭从墙边一跃而起，——拔剑。
剑尖从剑鞘中崩出，闪着冰冷的剑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朝着咒灵冲了过去。
对着木桩，对着咒具，对着那些教导他剑术的师傅，他已经像这样，不知道挥了多少次。
这是夜蛾老师为他开辟出的，另外一条路。
将咒力压缩在剑中，再通过挥剑的方式，将高密度的咒力甩出来。
只是他修行了好久，却一直都不得其法，大半年过去，现在终于成功了。
咒力形成的剑光在空中显形，甩在了咒灵的身上。
“噗嗤”一声。
像是割开一张纸，从脖子中间轻松滑了过去，瞬间便割开了咒灵的头颅。
和之前考试时狼狈完全不同，这次他显然从容了许多。
不用再东躲西藏，再找个角落里，拖延时间让自己的术式完成。
现在的小嶋圭，脱离了刚进入学校时的弱小，已经初具战力。
虽说评级暂时只是四级咒术师，但拔除低级咒灵对他来说已经不在话下了，这都是夜以继日的刻苦修炼得来的。
咒灵消散，帐缓缓升起。
小嶋圭甩了甩剑，将剑收入剑鞘。
距离上辈子小嶋圭死亡的日期，还剩五个月。
第26章 母亲
自从开启了第一个任务之后, 小嶋圭也和其他两个两个一年级生，加入了拔除咒灵的任务中。
灰原雄已经和七海建人成为了固定搭档，小嶋圭则是孤身一人。执行任务向来都是两人一组, 高层特意从低级的咒术师中, 拨了一个人，来和小嶋圭组建队伍。
小嶋圭的搭档叫做鹿岛裕一，早已经从高专毕业, 但由于实力低微, 一直不温不火地在咒术界混着, 他的同期要么已经升到了高位, 要么就已经葬身在咒灵的腹中。
他还能活到现在，还在咒术界□□, 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小嶋圭平时很少和他联系，只有任务发布之后，鹿岛裕一才会不紧不慢地抵达任务现场, 进了帐就施展了遁地术消失不见, 只在咒灵拔除之后才会出现。
一次两次倒是没什么, 但次数多了，小嶋圭才发现, 新搭档是个职场的老油条。
虽说任务奖励是根据出力比例来分成, 但像这种低级任务，只要抵达现场, 进入帐中，成功拔除咒灵出来, 就可以得到三成的任务奖励。
就算什么也不干，奖励也跟辛辛苦苦拔除咒灵之后，获得的薪酬差不了多少。
鹿岛裕一已经靠着这样的办法, 苟活至今。
如果没有落单的咒术师，他就躺在家里打游戏，有时候甚至能休息大半年，如果有了任务，正好是一笔格外的资金，他已经谙熟此道，逃命隐藏的本事是一流的。
灰原雄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气愤道：
“他怎么能这样！抛下自己的同伴？自己逃跑！太过分了！”
七海建人抿了一口茶：
“所以他活下来了。”
灰原雄却无法认同：
“他既然不想工作，为什么还要占用名额？害得圭每次任务都得一个人应对，这根本不是咒术师应该有的作为！”
小嶋圭安抚生气的灰原雄：
“没事的，灰原，那些咒灵很弱，我一个人解决绰绰有余，不仅能顺带修炼，还能多拿点薪酬，一举两得嘛！”
灰原雄立马被说服了：
“也是！”
七海建人在旁边默默看着心思单纯的两人，心想：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明知规则不合理，却不完善，小嶋圭的这位搭档鹿岛裕一，在这之前，七海建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或许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内情。
夏天马上就要到了。
小嶋圭用任务奖励攒下的薪酬准备给母亲买个礼物，只是具体买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衣服？首饰？还是直接给钱比较好？
小嶋圭考虑了好久。
他想起来母亲好几年都没有换过的手机，下次任务结束之后，顺便就去店里面看看好了。如果有性价比高的手机，或许可以买一个。
夜蛾正道说母亲接受了一个长期委托，跟着队伍前往了国外，本是机密任务，只偷偷告知了他，让他不要声张。
也好，不在国内，或许就可以躲开……夏油杰。
说不定还能更安全一点。
现在知道过去的夏油杰对小嶋圭来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小嶋圭除了外出执行任务的时间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五条悟的身边。
可怕的不是天才，而是努力的天才。
五条悟在回来之后，只懈怠了一两天，就投入到了新的训练中，从早到晚都在训练场。
作为现今高专内几乎是公认的最强者，就连学校的前辈和其他咒术师也对他很恭敬，大多数时间占用着学校的某一个训练场，没有人敢来打扰。
当然，或许也有某些人想要来故意挑衅，但五条少爷的脑子里可没有礼让前辈这种文化，小嶋圭也跟着沾了光。
学校里最近的传闻沸沸扬扬的。
有人说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被列入了特级咒术师的考察名单，有人说这对好友因为某个小学弟，在学校大打出手，分崩离析。
连小嶋圭的大名都被传了出来，人尽皆知。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对这则八卦比较感兴趣，毕竟是那位“五条家少爷”公开承认的恋人，很多人都想一睹小嶋圭的样貌。
“就是他吗？站在五条旁边好瘦小的感觉啊~~”
“长得倒是挺清秀的！”
“哼，拆我cp！不可饶恕！”
“喂……都说了他们只是朋友而已啊，你想太多了！”
在繁重的工作中，八卦逸闻总是会激起人们的讨论。
小嶋圭发现，最近他的周围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好像原本寂静一片，平日里看不见几个人影的学校里面，忽然热闹了起来。
……果然人本性，爱八卦。
“成为名人的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五条悟训练完，擦着脑袋上的汗，看向蹲在一旁正在发呆的小嶋圭。
小嶋圭回神：
“啊？嗯……还行。”
“在想什么？圭。”
五条悟扔掉了毛巾，走到了他的身边 低头看着他：
“露出这种表情，是有什么心事吗？”
小嶋圭连忙摇头，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土，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没事的，只是在想……家里的事情。”
“家里？你的母亲吗？”
五条悟眸光一沉：
“怎么了？”
小嶋圭对此并不觉得意外，恐怕这家伙早就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调查清楚了，或许是开始交往的第一天，又或者是更早，他在他们面前的异常行为，甚至是，他到达高专的第一天。
第一印象真的很可怕，小嶋圭一直以为五条悟是一个把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狂妄自大的人。只是和他待得时间久了，终于慢慢摸到了一些这个男人的心底。
和夏油杰那个表面看起来很温柔和善却心思深沉的男人并不一样，五条悟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他更可怕，更能看清人心，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已经知晓了一切，只是装作不知道，用打科插诨的方式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小嶋圭到现在都不明白，五条悟为何要跟自己在一起。
他起初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玩，后来又觉得是他影响了……夏油杰，想要将他们分开。
毕竟，在他来之前，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就算经常吵架，经常在训练场缠斗在一起，但是更多的时间，小嶋圭看见了两人站在一起大笑的场景。
……那样的夏油杰，就算是小嶋圭，也从来都没有见过。
而那样的五条悟，即便两人开始交往，小嶋圭也从来没有见过。
“嗯……我有些想念我的母亲了。”
小嶋圭低着头说道。
五条悟沉默片刻：
“想她的话，给她打个电话吧。”
小嶋圭摇了摇头：
“算了，她应该很忙，夜蛾老师说尽量不要打扰她，她还在长期任务中……”
说完这话小嶋圭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闭紧了嘴巴。
“呵呵~”
五条悟轻笑一声：
“老头子是不是嘱咐了你，不要告诉别人？这可怎么办，我知道了~”
小嶋圭：“……”
这话说得好欠揍，好想让他别说出去，但是恐怕这位少爷不会乖乖听话的吧。
小嶋圭有些拉不下脸张嘴，犹犹豫豫半天。
五条悟手掌放在了小嶋圭的脑袋顶上：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嶋圭一脸欣喜地抬头，还没有说出口感谢的话，对上男人笑眯眯的脸，朝着他伸出手：
“辛苦费~”
小嶋圭：“……”
可恶！
“不要一脸不情愿嘛！我知道你最近发了任务薪酬，难道不给你心爱的男朋友，也就是本大爷我，买一份礼物吗？”
五条悟哼哼道：
“我的生日也快到了！”
“几号？”
“12月7日。”
“那不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吗？！”
“我说的是去年的生日礼物~”
小嶋圭：“……”
他觉得这个男人的厚脸皮，也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约会吧！给我买礼物！”
五条悟提起小嶋圭的领子就准备出去。
“喂！五条悟！放我下来！这是学校！”
小嶋圭脸红耳赤。
这家伙总是这样不分场合，太让人羞耻了。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俩吗？
“你现在居然开始不叫学长了？直呼名字，看来我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五条悟笑着说道。
“你们俩感情真好啊。”
一个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小嶋圭还在五条悟的肩膀上，闻言立马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按了静音器。
这个学校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
五条悟一条胳膊搭在小嶋圭的背上，另外一条胳膊朝夏油杰挥手：
“嗨~杰~”
“悟，这会有时间吗？”
夏油杰视线只在五条悟的脸上飘过：
“我有事想要和你聊聊。”
“当然有。”
五条悟挑了挑眉：
“等我一会。”
他从原地消失，夏油杰的衣摆轻轻摆动，下一秒，五条悟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肩膀上的小嶋圭已经不见了。
他脸上带着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朝夏油杰说道：
“怎么样？我的超远距离瞬间移动，已经快练成了！”
夏油杰点头：
“嗯，很厉害。”
五条悟叉腰，得意地哼哼。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收敛了笑意，沉默了下去。
五条悟见状，笑容慢慢消失，盯着夏油杰的表情，开口道：
“杰，你想要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夏油杰嘴唇动了动，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五条悟：
“悟，我是你的朋友吗？”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你的对立面，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夏油杰低声问。
五条悟目光沉沉：
“自然是拉你回来。还用说吗？……不过，也要看你，具体做的什么事情。杰，你这几天脸色很不好，晚上没有睡好吗？”
“我只是……最近稍微有些困惑而已。”
夏油杰声音低低的。
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是否是正确的，他慢慢有些动摇。
梦境中，那个【夏油杰】所做的一切，他渐渐从原来的全盘否定，到现在却有了一些认同。
只是，他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梦境中【夏油杰】的终局。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
五条悟轻声开口：“你不说，我怎么能帮你解决呢？”
夏油杰摇摇头：
“你解决不了的，悟。”
“哈？”
五条悟歪头：
“还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夏油杰失笑。
得到了五条悟的回答，知道了他的态度，也看见了……圭在他身边，很开心。
夏油杰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转身就走：
“你训练吧，我回去了。”
五条悟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油杰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向他，脸上的微笑和寻常无异：
“哦对了，悟，下次不要找人再跟踪我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对圭出手了。”
“啊，你知道啊。”
“当然，你的人技术太差了。”
“抱歉~我会好好教导一下的，下次尽量不让你发现~”
“呵。”
夏油杰走了。
五条悟望着他的背影，半响都没有动。
既然发现被跟踪，五条悟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现在两人的实力得到了肯定，很少再有搭档一起执行任务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单人行动。
夏油杰再一次在任务现场看到了五条悟的身影。
“悟，你这是在干什么。”
夏油杰有些无奈道：
“这不是属于你的任务场所吧。”
“我只是无聊了到处溜达而已，你想多了~不是来跟踪你的~”
五条悟蹲坐在石头上，不打自招。
没有得知未来的人，就算知道了线索，也只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中入手，一点一点拼凑真相。
就算小嶋圭也是从那个世界中归来，但他所知道的，只有自己的故事，关于咒术界的时间，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一无所知。
六眼并不是无敌的，未来——只有夏油杰一人知晓。
或许，这就是他的优势。
两周后，夏油杰将重伤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送回了学校。
家入硝子吃惊道：
“这么重的伤？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简单解释了一下，任务中途升级，被拔除的对象是一级咒灵，是现在的两人无法抵挡的。
家入硝子一边诊治，一边无意问道：
“幸好有你在，不然他们俩凶多吉少。你怎么正好在那？不是你的任务吧。”
夏油杰微微一笑：
“凑巧路过罢了。”
“嗯……这样啊。”
家入硝子闻言抬头，看向夏油杰。
“五条呢？”
“任务难度升级，他已经前去解决了。”
“嗯……你怎么没有顺手解决掉它？对你来首，难度应该不是很高吧。”
“硝子，不要这么说。”
夏油杰道：
“我和悟之间，还是有实力差距的，更何况，我还带着两个伤员，不想恋战，就提早回来了。”
不知为何，在灯光的照耀下，这个男人的表情似乎看起来有些诡异。
她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只是她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当下，她的工作中。
“嗯……原来是这样。”
家入硝子收回了视线，专心诊治受伤的两人，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室内夏油杰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同一时间。
小嶋圭拦住了夜蛾正道：
“抱歉……老师，我知道这不合规矩，我想确认一下，我的母亲到底去了哪里？”
已经两天没有回复短信，打电话不接。
小嶋圭才恍然发现，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和母亲视频通讯过了，甚至连照片都没有收到过一张。
“夜蛾老师，我有些担心我母亲，”
小嶋圭说道：
“我想和她通话，或者，她在哪里，我去找她。”
夜蛾正道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
“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我说过了，你的母亲在执行机密任务，没办法时时保持联络。”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三级咒术师执行的？！”
小嶋圭反问：
“为什么我，七海，灰原，我们从来都执行过长期任务？母亲刚回归了咒术界，就委以重任，不怕母亲时隔多年，对任务流程有些陌生吗？”
夜蛾正道叹了一口气：“圭，就算你问我，我也无法告知你实情。这是为了你好。”
小嶋圭盯着夜蛾老师，忽然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的母亲……出了事吗？”
夜蛾正道的沉默让小嶋圭语气更加慌张了：
“夜蛾老师！你告诉我！你肯定知道的！”
“抱歉……”
夜蛾正道长叹一口气：
“圭，我也是刚收到了消息，你的母亲，在昨天就失去了联络。”
他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他应该更快一点注意到的。
从到了这里，他一直沉浸在上辈子的仇恨中，每天早出晚归，只想将心底深处的愤怒和绝望发泄出来，让他自己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他打着保护自己，保护母亲的名义，却又一次忽视了身边的人。
眼里只剩下的仇人。
为什么母亲从来都没有视频过？
为什么母亲每次的联系都很简短？
那些怪异的行为，那些和平日里相比异常的行为，他察觉到了，可却没有放在心上。
说不定是母亲工作太累了，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和母亲隔着屏幕联系过，他也很少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屏幕那头的母亲，对他来说很陌生。
他并没有起疑。
可是母亲却一次都没有催促过自己回家？
她不想见自己吗？
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面的虚弱，他没有听出来？
夏油杰出了治疗室，抬头仰望上空的月亮。
“又过去了一年了啊。”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个女人忽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扑到了他的身上。
夏油杰皱眉，一抬手，式神从漩涡中出现，白色的爪子摁住了女人。
女人头发散下来，看不清容貌，但从气息上判断，但这个女人的气息很微弱，穿着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洗了。
难道这是后山里，关押的囚犯？
居然逃到了高专的结界内？
夏油杰的念头很快滑了过去。
不，不对。
这个女人是冲着他来的！
目标很明确，恐怕在这里蹲守了许久。
夏油杰心生警惕，半空中的式神却慢慢消散，他抬头去看，一个巨大的巴掌在半空中形成，越来越大，漩涡似的朝着他涌过来，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就连房屋都被卷了进去。
女人抬起头，是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神：
“夏油杰！给我死！”
夏油杰心头一惊。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画面，好似在过去，他也看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满含恨意的双眼。
仿佛他毁掉了她的全世界。
女人的面容一片脏污，有些看不清长相，但是夏油杰却莫名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却不知道他曾经在哪里看过。
“阁下是何人？为什么要杀我？”
夏油杰躲开了攻击，漩涡击中对面的墙壁，墙壁像是雪一样融化，轰然塌陷，夏油杰回头一撇，心中感叹了一声强大的攻击力，霎那间，女人已经到了近前。
夏油杰轻晒一声。
“为什么不回答我？”夏油杰轻声问。
又是一个错估了他近身战的人。
夏油杰捏住女人纤细的脖颈：
“现在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你杀我儿，我要你偿命！！”
女人低吼，可说完这话，她浑身痉挛，张嘴吐出一大口血，夏油杰反应极快地甩开她，却还是被血喷了全身。
他原本以为这血中可能有术式，可是女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小声哀嚎。
“你说我杀掉你的儿子？请问你的儿子是……”
夏油杰心中疑惑，刚往前走了两步，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
“母亲……？”
夏油杰止住了脚步。
他的脚下全都是血，从那个女人身下溢出来的，渐渐汇聚成了小湖泊，滴答滴答，他抬起了手，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正在滴沥沥地往下掉。
他脑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就在此时，忽然一股脑地挤了进来，终于连成了一副完整的图画。
他也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是小嶋圭的母亲。
他曾经在梦境中，杀死过的人。
在梦境里，她也对着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彼时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却变成了一名咒术师。
夏油杰偏头，看见了血红着双眼的小嶋圭已经拔剑，朝着他冲了过来。
这还是夏油杰头一次，看见小嶋圭新练就的技能，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铺天盖地的剑气从小嶋圭的剑中挥出，霎那间就将夏油杰包裹的严严实实。
从夏油杰身侧绕开的剑气，向着远处蔓延开，直至击中了一百米开外的墙面才停止。
“噗嗤！”
夏油杰歪头，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下一瞬，小嶋圭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挥舞着捡砍向他。
小嶋圭脸上流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只是紧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脸上只有怨恨和愤怒。
夏油杰笑容有些苦涩：
“为什么不问我？圭。”
小嶋圭挤出了四个字：
“杀、人、凶、手。”
巨大的爆炸在两人中间爆开。
夏油杰后面有咒灵托着，小嶋圭却倒飞了过去，他用剑尖插入地面，减缓了自己的速度，踩着地面再次冲了过去。
“冷静点。”
夏油杰扯了一下嘴角说：
“你以为，就凭你能杀得了我吗？不如趁早看看你母亲的状况……”
“就这么一会不在，我都有点不认识了。”
五条悟的额头隐约可以看到汗水，他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狼藉，目光在躺在地上的小嶋里奈停留了很久，最后停在小嶋圭的身上，道：
“……我要不要先问问，发生了什么。”
小嶋里奈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小嶋圭的背影，她微微笑了一下，手中掐诀，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小嶋圭忽然僵直了身体，仿佛整个身体被控制住，在他脖颈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像是血管中的血液淤积后出现的瘢痕。
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
仿佛是出现了幻觉。
小嶋圭似乎有了某种预感，他僵硬着回头，女人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面容安详。
第27章 决心
小嶋圭胸中涌出了无限的悲痛, 可眼睛干涩，流不出半点眼泪。
想哭也哭不出来。
明明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明明知道夏油杰已经恢复了记忆, 为什么不早一点下手？
为什么还要犹豫？
他在踏进这个学校的第一步, 就应该趁他没有防备，杀掉他。
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小嶋圭硬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对面夏油杰正表情冷漠, 低头看向自己。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场景。
现在的自己动也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杰！”
小嶋圭似乎听见五条悟喊了他一声：
“你去哪里。”
“你还是先顾好你的恋人吧。”
夏油杰没有回头：
“你有你该做的事情, 我也有我的路可以走。谢谢你, 悟，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五条悟停住了脚步。
五条悟抱起身体僵硬的小嶋圭, 小嶋圭努力抬起手，揪住他的衣领：
“我的母亲……”
五条悟默然：
“圭，很抱歉……但是已经晚了。”
早在小嶋圭到这里之前的, 很遥远的过去, 就已经晚了。
术式一旦发动, 不可再逆转。
整齐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身穿白色衣服的卫队齐刷刷地出现。
这是平日里, 从来不会出现在人前, 守卫着结界内部高层的军队，所有成员全都由咒术师组成, 等级均在二级咒术师之上，是专属于保卫重要人物以及领导的卫兵, 轻易不会出动，也不会参与外出拔除咒灵的任务。
现在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五条阁下。”
领头的人微微躬身：
“吾等受命, 前来收服潜逃的罪犯小嶋里奈，罪犯小嶋里奈施用禁术，现已殒命，大人命吾等将罪犯的尸首以及施术对象小嶋圭带走。”
柴田俊太帽檐下的眼睛看向抱着小嶋圭一动不动的五条悟：
“还请阁下……不要阻拦。”
小嶋圭已经失去了意识。
五条悟抬手将他摁入自己的怀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现在闭嘴走的话，留你们一条狗命。”
柴田俊太静默片刻，伸出手向前一指，作出进攻的手势：
“抱歉，恕难从命。动手！”
“唰唰！”
后方的人齐刷刷行动，从里面分出来两三个人，直奔向远处躺在血泊中的小嶋里奈，剩余的人则冲向了五条悟。
“五条阁下，违抗命令的后果，你应该清楚，还请让步。”
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和穿着黑色制服的五条悟，一白一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像是这个世界的分割线，守卫着不同的世界。
“我应该说过了吧，闭嘴的话，留你们一条狗命。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位平日里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的男人，眼下却罕见地出现了愤怒的表情。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无力，好友的离去，还是怀中的人眼角流出的血泪。
他抱着小嶋圭突然消失，就像一阵风一样。
卫兵们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原地的小嶋里奈就已经消失不见。
“在上面！”
有人猛然抬头，大声提醒。
五条悟后背上背着小嶋圭，手里提着小嶋里奈，缓缓伸出手。
柴田俊太瞪大了眼睛：“他还不会是想要……都散开！”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只是已经晚了。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以五条悟脚下的地面为中心，席卷着地面向外扩散，原来越大，原地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没有时间逃离的卫兵们也被卷入了其中，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爆炸平息。
地面上躺着七零八落的卫兵们，早已经昏迷不醒，周围都是血迹。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小嶋圭是我的恋人，要想抓他，先得经过本大爷的同意。”
五条悟居高临下，站在半空中，看着柴田俊太不停颤动的身体，似乎在努力爬起来：
“就凭你们，上一万个也不是我的对手。滚吧，别逼我下死手。”
柴田俊太艰难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属下，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说道：
“希望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和整个咒术界作对！”
可惜该听这话的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柴田俊太狠狠锤了一下地面。
没想到，五条悟竟然敢插手！他不知道这是谋反吗？！他也想被咒术界驱逐？
他到底在想什么！
“轰！”
在远处某个地方，也出现了剧烈的爆炸声。
看着那个方向，想起消失不见的夏油杰，柴田俊太惊疑不定，远处传来的动静让他心跳个不停，他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或许会发生动摇咒术界根本的大事件。
“硝子，你在哪里？”
“在治疗室。”
“嗯，我这里有一个重伤的病人。马上过来。”
家入硝子刚挂完电话，电话那头的五条悟就已经出现在了治疗室门口。
他怀里抱着一个，手里还提着一个。
“小嶋？好重的伤！”
家入硝子急忙清理了台面，五条悟把小嶋圭放了上去。
“这个女人是谁？”
家入硝子手放在女人的胸膛上，顿了一下：
“五条，你搬来一个死人是想让我验尸吗？我法医的技能还在初级，不太熟练。”
她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扯开女人胸前的衣服。
尸体从脖子上到胸膛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瘢痕，家入硝子又转身，扯开旁边小嶋圭的衣服，两个人身上的瘢痕几乎完全相同，只是女人的尸体上面还多了很多别的伤痕。
“这是……”
家入硝子惊愕。
五条悟默然：“这是……圭的母亲。”
“原来是这样啊……抱歉。”
家入硝子声音低了下去。
两人同时偏头看向沉睡的小嶋圭。
这一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柴田俊太没能完成任务，高层也知道了五条悟的态度，当场将五条悟定为谋反罪，出动了更多的卫兵和咒术师，要将五条悟和小嶋圭捉拿归案，回收小嶋里奈的尸体。
只是抵达现场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先行一步，火化了小嶋里奈的尸体，只剩下了骨灰。
两拨人对峙没有多久，卫兵接到了急招，又撤走了。
这一晚上，夏油杰趁防卫空虚，冲入了结界内，屠戮了近半数的高层，赶在卫兵们回转之前，就已经逃跑了，所有的兵力层层守护住那些虚弱的掌权者之后，夏油杰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差点突破了天元的防卫线。
他来过一次，对这里的构造很熟悉，差点让他成功接近了天元。
只是，在那之前，五条悟接到了指令。
——阻止夏油杰，他今天晚上的所有行为，既往不咎。如果不同意，和夏油杰同流合污或者无视指令，那么，夜蛾正道则会作为他们三人的老师，将被处以极刑。
看着手机上发动出来的，夜蛾正道昏迷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五条悟同意了。
夏油杰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在五条悟到来之前，逃窜到了咒术高专外。
五条悟在郊外堵住了夏油杰。
两人站在马路的分割线上，一明一暗。
五条悟站在夏油杰的对面，注视着自己的好友，也恐怕在这里，唯一的好友：
“杰，我知道发生的一切，圭的母亲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呢？”
“以前做过的事情，没有道理换一个地方，就当做不发生吧。”
夏油杰脸上还带着血，笑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更何况，我一点都没有后悔，只是有些遗憾，要是圭，不记得这些事情就好了。替我向他转告一声，说一声——谢谢。”
“你真是……无药可救。”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
“这是我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悟。我以前想，要是我是你就好了。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是独一无二的，只有我的身体，我的能力，才能做到的某些事情，是你不可能做到的。”
夏油杰说道。
“这也是你，窥探未来，得到的结果吗？”
五条悟问。
“没错。圭可真的是我的福星啊，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根本就没有重开一次的机会了。”
夏油杰微笑：“悟，替我转达。”
“我不会说的。”
——“也是。所以，你要杀了我吗？悟。”夏油杰问道。
五条悟没有回答。
……
五条悟回去的时候，小嶋圭还没有醒过来。
他临走之前，托了已经清醒的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再加上五条家内部培养的暗卫，负责保护小嶋圭的安危。
灰原雄已经苏醒，他在任务地点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世界却已经天翻地覆。
被告知他敬重的夏油学长，在今天晚上杀害了圭的母亲，杀害了高专很多位高权重的人，甚至还闯入了天元大人的宫殿，试图要攻击整个咒术界的支柱，已经做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
他不敢相信。
“五条学长，这是假的对吗？”
灰原雄满脸苍白：
“夏油学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要不是他，我和七海可能早就已经死了，他刚刚救了我们回来，怎么可能还去杀圭的母亲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别说了。”
五条悟微微叹气，拍拍灰原雄的肩膀：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七海，带他回去休息，这里不需要你们照看了，我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好的，学长。”
七海建人背起了在默默流着眼泪的灰原雄，两人消失在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远。
房间里只剩下了家入硝子和还在昏睡的小嶋圭。
家入硝子忽然问道：
“夏油呢？”
“不知道去了哪里。”
五条悟耸耸肩：
“我没有追上他。”
“嗯……真的吗？”
家入硝子哼了一声。
五条悟避而不答：
“圭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家入硝子答道：
“可能两三天，也可能一两个月。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术式效果，给不了准确的时间。”
“我知道了。”
五条悟手里掐诀，布下了一个简易的结界：
“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你去哪里？”
家入硝子喊道。
“去谈个条件，放我们的夜蛾老师回来。”
五条悟的声音已经远去，很快消失不见。
五分钟后。
五条悟站在了还没有打扫干净的现场。
屏风上还有血迹，残缺不全的高层们对夏油杰的愤怒和恐惧达到了顶峰，对着五条悟破口大骂，问他为什么没有把夏油杰绳之以法，当场处决。
“注意你们的言行，你们之所以还能活着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挡在了你们前面，才没有让杰在昨天晚上彻底掌控咒术界。你们现在确定要惹怒我吗？”
五条悟嘴角带着笑，只是眼神里是冰冷的杀意。
厅堂内瞬间沉默了。
“现在能冷静下来谈话吗？”
五条悟双手插兜，站在正中央，明明他是被叫来接受审判，现在他却像是在居高临下审判所有人。
“你想要说什么。”
有一个年迈的老者缓缓开口。
“我有两个条件：
一、立马释放夜蛾正道，他和整件事情都没有关系。
二、小嶋圭的人身自由必须得到保证，你们不能用任何理由关押他，监禁他。如果你们趁我不在，或者故意让我外出，对小嶋圭做出某些行为，希望到时你们能接住我的怒火。你们既然之前已经关押了小嶋里奈，那么我默认她的术式以及力量你们都已经知晓，也知道这个术式的后果。我不允许任何人私下接触小嶋圭，洗脑他、控制他，让他成为你们的私有物。
你们听清楚了吗？他是我的人。”
五条悟再一次当众宣示了对小嶋圭的主权。
只是，这一次，大家终于认真对待了起来。
“五条悟，你……你既然知道，是想让他的能力用在你的身上吗？”
有人颤颤巍巍地指了出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五条悟冷哼一声：
“轮不到你们来管。这是他的自由。”
“你这明明就是霸占，他的能力应该用在造福整个咒术界身上，而不是用在你……”
五条悟的眼神轻飘飘扫了过去，那个人很快闭嘴了。
在失去夏油杰这个特级战力之后，他们不能再逼五条悟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了。
这次夏油杰的屠戮对咒术界伤害极大，很多有话语权的高层们被杀了个精光，剩余的人想要和他们的父辈一样撑起场面，可是在五条悟摄人的眼神之下，只能节节败退。
五条悟走出了结界，只觉得脑袋一直嗡嗡的。
交涉花了很长时间，五条家现如今不可能脱离咒术界存活，夜蛾老师，硝子，灰原，圭，他们还要依靠高专生存。
至少在确定夏油杰被杀之前，他们待在这里，就可以成为第一层屏障。
夜蛾正道很快被放了出来。
高层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五条悟的条件。
小嶋圭力量还没有觉醒，能不能和他母亲一样成功施展术式都不一定，放他出去修行，或许更能激发他的力量。，只是，作为让小嶋圭自由的交换条件，高层也提出了相应的要求——夜蛾正道不能踏出咒术高专半步。
“抱歉，老师。”
五条悟坐在台阶上，微微垂着脑袋，情绪有些低落：
“……我没能阻止杰。”
夜蛾正道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沮丧的五条悟，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遭遇如此巨变，恐怕也很难维持平常心。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能阻止已经发生的过去。”
“所以，夜蛾老师早就知道？圭，还有他母亲的术式？”
五条悟忽然抬头，微微挑眉。
夜蛾正道：“……你小子，诈我！亏我还以为，你因为杰的事情伤心了呢。”
五条悟手扶着膝盖起身：
“伤心？是会伤心，但是我在这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发生这样的结果，也不会太过吃惊。倒是夜蛾老师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杰在过去，杀死了圭和他的母亲？”
夜蛾正道顿了一下：
“不算很早，但是也，不算很晚。”
在小嶋圭到达高专的第一天，产生疑心的，不只是夏油杰，不只是五条悟。
夜蛾正道也在场。
或者说，他是所有人里面，最先猜到真相的人。
夜蛾正道和小嶋里奈年少时结识，对她的能力自然也很清楚，早就有所猜测。
她好似对自己的未来很明确，在他们还在上学时，就已经起好了名字。
“我的孩子叫圭，很好听吧。”
少女在纸上写下了名字，亮给了少年看。
彼时，少年还以为，这是告白的话，他以为，圭会是他们以后孩子的名字，可在毕业之后，他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就被纳入到少女的未来之中。
“我要去找我的丈夫了，我一定会生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男孩，如果有机会，介绍他认识你。”
“我……我不行吗？”
少年拉住少女，素来稳重的他，现在却紧张地扯住少女的袖子。
那个时候，少女脸上露出了悲伤又怀念的微笑，喃喃低语：
“倒是和我的孩子有点像啊。”
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一样，很快消散。
少年起初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见少女对着他微笑：
“抱歉啊，正道。那个人不是你。”
十六年后，少女变成了女人，带着一个名叫圭的男孩，站在了他的面前。
男孩揪着女人的袖子，不敢抬头看他。
那一瞬间，这一句曾经埋藏在他心底的话，终于被翻了出来。
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杰，却在见到夏油杰的时候，脸色煞白。
他打电话去问女人，得到的回复却无法让他认同，他的调查结果告诉他，在小嶋圭这个男生的周围，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杰”的人。
以前相处时那些异常的行为，总是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成熟，夜蛾正道被那些深深吸引，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背后的隐情。
现在终于知道了。
“不要管我，正道，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女人被抓住之后，只对他这样说。
夜蛾正道从那些高层对待小嶋里奈的态度里，已经将所有的真相补个七七八八。
——逆转未来。
这是多么逆天多么可怕的能力。
如果小嶋圭遗传到了这个能力，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吸引力。
在自己身死之后，让小嶋圭使用术式再次复活自己，堪称是作弊器。
“我知道的不多，这个术式的弊端，除了一命换一命之外，还有更严重的副作用，据我猜测，应该是无法亲口吐露出未来的相关细节，否则将会被术式反噬。我从来都没有听她谈论过相关，只是在我提到杰的名字时，她眼神里面的愤怒，是无法忽视的。”
夜蛾正道说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她生病了，才会总是吐血，身体不自控地痉挛，想带她去医院，想让治疗术师帮忙看，她却拒绝了。现在想想，应该是触发了术式的某些禁忌条件，才会如此。”
“原来如此啊。”
五条悟口中喃喃。
“圭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夜蛾正道问。
“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望着远处的天空：
“这家伙，嘴巴一直很紧。这是他的伤口，我也不好主动问。老师，我这个恋人，是不是当得有些失格？”
夜蛾正道沉默了。
过了一个晚上，小嶋圭醒过来了。
他脸上还有些苍白，下地脚步有些踉跄。
“抱歉，在你还没有醒来之前，就擅作主张，将你的母亲火葬了。”
五条悟站在小嶋圭旁边：
“很抱歉。”
小嶋圭面目平静，只是眼睛有些红，他回答道：
“没关系，我应该谢谢你，五条学长。事情的原委我已经听夜蛾老师说了，如果不早点火化，会被……他们拿走进行实验。在我昏迷的时候，保护了我的母亲，谢谢你。”
他将残留的骨架慢慢夹到了骨灰盒里，声音平静。
从他苏醒得知到现在，小嶋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除了看起来更稳重了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圭，你还好吗？”
五条悟看着他的双手稳稳托住了骨灰盒，抱了起来。
小嶋圭闻言抬头，脸上没有表情：
“嗯，我没事。多谢你，五条学长。”
五条悟没有回答。
小嶋圭直视着他的双眼。
“五条学长会觉得伤心吗？”
小嶋圭歪头问道。
“嗯？”
五条悟疑惑。
“你和夏油杰应该是好朋友，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会难受吗？”
小嶋圭直言问道。
在经历过母亲死亡之后，一直沉溺在过去回忆中，想要逃脱现实的小嶋圭现在终于被一棍子打醒了。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已经犯错一次这样的错误了。
教训实在太沉痛了。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回忆过去，只明确了一个目标。
——杀掉夏油杰。
这将是他毕生的目标。
他现在只是四级咒术师，论实力，恐怕和灰原雄相当，只有三级咒术师的实力。
和特级咒术师有着巨大的鸿沟，他现在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下次见面，恐怕夏油杰不会掉以轻心。
小嶋圭想过伪装情绪，接近夏油杰身边，趁他不备杀掉他。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行了。
他了解夏油杰，如同夏油杰了解他一样。
虚与委蛇只会被戳破，况且……
他怕他看见夏油杰的时候，滔天的愤怒和恨意，没有办法掩盖住他的情绪。
“抱歉，是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小嶋圭移开了视线，笑了一下：
“也是，五条学长怎么可能不伤心。和昔日好友分道扬镳，一定很难受吧。你们后来有联系过吗？”
“没有了。”
五条悟觉得这样的小嶋圭很陌生，一夜之间褪去了那层软弱胆小需要人保护的外壳，露出了他坚硬又锐利的一面。
仿佛那些日子里面，他见到的那个小嶋圭，才是伪装出来的。
五条悟盯着小嶋圭。
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杰偏偏总是对他情有独钟，现在或许有点了解了。
那是从心底传达出来的生命力。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摧毁他。
他即便是很笨拙，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努力去破局。
“怎么了？”
小嶋圭顿了一下：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五条悟笑了一下，摇摇头：
“只是觉得，圭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嶋圭偏过头，说道：
“人总是要变的，五条学长。”
“是呢。”
五条悟喃喃说道。
小嶋圭歪头去看他。
这个总是带着强大自信的男人，在遭受到冲击之时，在遇到自己也束手无策的事情时，也会露出落寞和苦笑的表情。
或许他不应该对这个男人太过苛刻，不管从刚开始遇见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在接受帮助的那个人。
“我先走了。”
小嶋圭抱起骨灰盒抬脚就走。
小嶋圭通过了三级咒术师考试，通过了二级咒术师考试，转眼就从咒术高专毕业了。
可是自那以后的好几年，再也没有听闻过夏油杰的消息。
五条悟依然是高专的最强者，是很多高专学生敬仰的前辈和学长，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自从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一代之后，很少再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学生了。
天才终究是少数，大部分是和小嶋圭一样，平庸又努力的普通人。
但是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
小嶋圭毕业之后，走上了职业咒术师的道路。
再一次，见到夏油杰，已经是五年后了。
“哟，好久不见，圭~”
男人双手揣在兜里，笑呵呵地朝着小嶋圭打招呼：
“原来你长大，是这个样子啊。真是让人陌生啊。”
第28章 亲吻
在小嶋里奈去世之后, 小嶋圭仿佛被打通了开关，咒力的增长速度极为恐怖，施展术式的速度也大大提高, 不再被时间所困, 飞快成长，在毕业之前就已经成为了一级咒术师。
或许也是因为心态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这一次他的目标极为明确, 坚定不移。
——势必要亲手将夏油杰斩落。
只是, 终究是天赋不够, 再努力也够不到特级的门槛。
他在五条悟的手下, 甚至撑不过十分钟。
差距如此之大，小嶋圭却依然还是没有放弃。
时间过得很快。
这些陈年旧事随着一届又一届新生的加入, 被人淡忘在了脑后。
诅咒师夏油杰的存在，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谁也不知道, 小嶋圭跟个拼命三郎一样的训练方式, 是为了报仇。
每当出现夏油杰的情报, 小嶋圭总是冲到了最前线，可惜这几年, 这个男人在暗中积攒力量, 从来都不显于人前，至少在小嶋圭追踪过去的时候, 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次数多了，小嶋圭就知道, 这个人在故意躲避着来自咒术界的追击，或者是来自他的追击，从来都不会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夏油杰成为诅咒师的第五年, 也就是他从咒术界逃亡出去的第五年，小嶋圭终于抓到了夏油杰的尾巴。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男人厌倦了小嶋圭总是像疯狗一样到处寻找他的踪迹，不忍心看小嶋圭每次落空，主动将自己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这一年，小嶋圭21岁。
两人交战，小嶋圭不敌夏油杰，没能抓住他。
这一战的结果是
——夏油杰逃跑，小嶋圭重伤。
小嶋圭没有叫任何援助，只身一人前往，拼劲全力却连夏油杰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单是召唤出来的那些咒灵，就让他吃尽了苦头，险些被夏油杰的特级咒灵剪碎脑袋，险险擦过脖子，剪断了他的一条胳膊和大腿。
“定——”
夏油杰施展了束缚的咒术，小嶋圭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地上，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这个在脑中已经杀死无数次的男人，此时正悠哉悠哉坐在对面的石头上，拄着下巴微微叹息：
“圭。我不想见你，就是这个原因。你一定会杀了我，我也一定会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势必会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你。”
小嶋圭听了这话，只觉得无比讽刺。
“可是你已经伤害我了。”
小嶋圭冷漠道：
“现在你来说这些狗屁话，以为我会感动落泪吗？真是可笑。”
“圭，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夏油杰一边用咒力治疗着小嶋圭的伤势，将断肢上的伤口缝合起来，一边说道。
他语气有些无奈，看向小嶋圭的眼神，还是和往日一样，带着温柔和包容。
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小嶋圭的脑袋，在看到对面露出的嫌恶表情，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对你母亲的事情，我很遗憾，但也很感谢她。”
夏油杰包扎好伤口，缓缓说道：
“我并不后悔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你不理解，我只是希望想创造一个全都是咒术师的世界。以前……你是没有咒力的猴子，我只不过是早点结束你的痛苦。
但现在不会了，我们身份对等，我自然不会再伤害你。所以……不要再找我了，等我完成这一切，就会来找你，好吗？”
小嶋圭默然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杀害伯父伯母的原因吗？”
他盯着男人时刻弯着的嘴角，清楚地看到在提及这件事情时，这个男人的表情微微一僵。
小嶋圭加重了语气：
“他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
夏油杰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就算是亲生父母，没有咒力的猴子，活着只会对社会有害，总不能厚此薄彼吧。我送他们早点去投胎，不好吗？”
小嶋圭无言以对。
“真可惜，如果你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多好啊。”
夏油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你一定是咒术高专中，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
他看向小嶋圭，开始畅想：
“你转学到了咒术高专，即便你的术式引起了悟的注意，但你一定会更喜欢我，会和上辈子一样，向我告白，我们再次成为恋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做的。如果上辈子你不是猴子就好了，如果你这辈子没有记忆就好了，要不是这样……”
“也不会让我们走到了今天这步。”
“真可惜啊。”
小嶋圭心中悲哀。
他没有回答。
如果他没有被夏油杰杀掉的记忆，或许真的会变成这样吧。
他一定会无脑相信杰的一切说辞，站在他的身边，对抗全世界。
只是现在……
“你真让人……恶心。想到我以前居然会和你在一起，”
小嶋圭冷漠道：
“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圭，你说话好伤我的心哎。”
夏油杰微微一笑：
“你确定要惹怒我吗？我现在在这里解决掉你，轻而易举，你的母亲好不容易为你换来的一条命，你准备就这样浪费掉吗？”
浑身弥漫着死气的小嶋圭闻言忽然抬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挑眉：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
他沉思半响，笑了一下：
“悟居然没有告诉你吗？真是关心你啊，难道我离开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吗？没有我，你确定还会和他当恋人？”
小嶋圭定定看着他：
“当然了。他是我的恋人。我爱他。杀掉我之后，记得把我的遗言告诉悟，告诉他没有办法陪伴他到最后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他。对我来说，他才是救世主。你就是小丑一个。”
夏油杰突然暴起，掐住了小嶋圭的脖子：
“我说过了吧！不要惹怒我！你的恋人只有我！我用了十几年，一手养大你，你的一切都是我浇灌出来的！小嶋圭！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杰，圭，我们本就该是一对！你现在居然要跟他在一起？！你们接吻了吗？上床了吗？啊？！他不过是继承了五条家的血脉！如果是我的话……”
小嶋圭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他口中忽然吐出一枚细长的钉子。
夏油杰闪避不急，被打在了左边的肩膀上，衣服外面很快溢出了鲜血。
以钉子为中心，迸发出剧烈的光芒，将两个人同时笼罩了进去。
小嶋圭躺在那里，在剧烈的爆炸中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轰隆隆——”
夏油杰提着小嶋圭的衣领从火焰里冲了出来，他全身都是燃烧的火焰，肩膀吃痛，没能扯住小嶋圭的衣服，远远向着没有火焰的地方把小嶋圭扔了过去，他的伤口再次崩开，从衣袖里面流下来细长的血，像是小河流一样，转眼间就流满了整张手掌。
滴答滴答。
之前小嶋圭的攻击一点都没有起到作用，眼下他现在终于有了狼狈的模样。
只是受伤更重的是小嶋圭，他被扔了出去，在草地上翻滚，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被烟雾呛得不停咳嗽，全身上下已经被烧焦，露出的肌肤上面已经有被灼烧的痕迹。
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即便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早就想好了一命换一命，本想拖着他一起去地狱，再去向母亲赎罪，看来是做不到了……
“杀了我吧。”
小嶋圭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意识有些模糊，他闭上了眼睛，脑中闪过了很多人，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男人的脸上。
在他接到了夏油杰的情报时，没有跟五条悟打招呼直接跑了出来。这几年，他占着五条悟恋人的名额，得到了来自五条家的很多帮助，且不说五条悟多少个日夜陪他训练，为他提供场所，帮助他善后，如果不是他挡在前面，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自由出入高专。
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喜欢自己，但五条悟心里在想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夏油杰的原因？或许是母亲的原因？又或许是夜蛾老师……
唯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跟他说声抱歉。
小嶋圭感觉到周围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他睁不开眼睛，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所有感知离他越来越远，这种感觉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很熟悉。
——他快要死了。
“圭。”
他模模糊糊听到了有个声音在他旁边说道：
“我怎么可能杀了你啊。”
那个声音轻轻地：
“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再做第二次的。”
小嶋圭感觉全身冰凉凉的，似乎是有东西落在他的脸上：
“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虽然……想让你躲着我点，但是你大概不会做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伴随着那道声音也越来越远，快要听不清：
“不过这样也好，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圭身上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服输的劲。再见，圭，替我向悟问声好，不过，我不会祝福你们俩的哦。”
小嶋圭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高专，家入硝子的治疗室内。
这次他受伤很重，差点救不回来。
高专的众人以为他执行的只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却变成了这幅狼狈的样子。
五条悟抱着他回来的时候，快要没了气息，足足在医疗室躺了整整一周才康复。
小嶋圭一直高烧不退，陷入了噩梦的泥潭中，嘴里不停胡言乱语，中途醒过一次，扯住五条悟的衣袖，在对面沉默的目光下，这次终于流下了眼泪，泣不成声：
“我想……快点拿着他的项上人头去悼念我的母亲，可是我还是好弱啊……”
五条悟眼神晦涩，拥住他，将他搂入自己的怀中：
“你可以很努力了……圭。你逼自己太紧了。”
小嶋圭在五条悟的怀抱中放声痛哭。
这份积攒了五年的悔恨和悲伤，在母亲去世五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小嶋圭，现在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直到哭到脱力，睡着了。
五条悟把他轻轻放在床上，擦去眼角的泪水，盖好了被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再次醒来后，小嶋圭发现，房间里只剩家入硝子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脑子晕乎乎的，全身滚烫，他有些记不清了，似乎也看见了五条悟在他身边，他好像扯着他说了一些胡话。
拍在他后背的温暖触觉，还有那些安慰的温暖话语，耳边的呢喃声，哄着他慢慢睡着。
这是……梦吗？
还是真实发生的？
小嶋圭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五条悟的身影。
“你要找五条的话，他刚刚接到了紧急任务，已经出发了。在这之前，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听到家入硝子这样说，小嶋圭心脏忽然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小声解释道：
“不……我没有找他……他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去问本人来得更快一点。”
家入硝子随口回道，她的语气里是满不在乎，让小嶋圭费心的解释显得有些多余。她收拾完对面治疗台上的医疗用具，洗了手走了过来，在小嶋圭额头上摸了一下：
“烧终于退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小嶋圭回答：
“嗯，还好。谢谢学姐。抱歉……请问我睡了多久？”
“算上今天七天，差点以为你过不来了。你这几年精神崩太紧了，也要适当休息，劳逸结合才好。”
“……好。”
室内陷入片刻的沉默。
小嶋圭抬头，发现家入硝子正盯着自己。
“学姐？”
“小嶋，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家入硝子点了一根烟，立在柜子前，在烟雾缥缈中：
“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你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吗？”
小嶋圭脸色霎时一白。
“父亲早逝，母亲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这对你来说，世界好像坍塌了。”
小嶋圭皱起眉头，对于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有些愤慨，可还是继续听她说了下去。
家入硝子吸了一口烟，将剩余的烟碾灭在水池里：
“你把杀掉夏油杰当成自己的毕生目标，搞错顺序了吧。世上有多少残破的家庭，你从事这一个行业，应该很清楚，我们每年有多少咒术师消失在任务中，连尸体都带不回来。相比他们来说，你已经很幸运了。
我知道你很爱你的母亲，她也是你唯一的家人。但是平心而论，你母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开心吗？她应该更希望你能开心地活着。放轻松点吧，小嶋。你这次伤这么重，我猜你想要和夏油杰同归于尽。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留下来的人怎么办？五条为了你的事情东奔西跑，夜蛾老师怎么办？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们，好好活着，才是你的人生。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的周围有很多人都很关心你。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杀死了夏油，你准备怎么样？”
小嶋圭怔愣了几秒：
“怎么样……”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我已经见过了太多人丧失在仇恨中，在仇恨消失之后，变成了行尸走肉，你叫我一声学姐，我们也算是有一点交情，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的人。”
家入硝子漆黑的双眸盯着小嶋圭。
小嶋圭下床，站在地面上辩解道：
“怎么可能！我……不会的！”
他躺太久了，脚刚接触到地面，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旁边的柱子站稳。
他低头看着地面。
难道在别人眼里……他已经变成这样的人吗？
可是因为他，母亲才会变成那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报仇成功的那一天，他生活的动力是什么呢？
“抱歉，我今天说太多了。你才刚养好伤，我只是不想……再在停尸房，看见同伴的尸体了。今天的谈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小嶋圭看着家入硝子的侧脸，她看起来有些难过。
“学姐……我……”
小嶋圭想要解释，家入硝子却伸出手掌，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五条，你爱人醒了。”
小嶋圭：“！！”
可恶！都怪他没有及时澄清，现在称呼都变成……爱人了！
太……太离谱太羞耻了！
“啧，你自己打电话给他嘛，真麻烦。”
家入硝子把手机扔了过去：
“五条要跟你讲两句。待会打完放桌子上吧。我去忙了。”
“好……”
小嶋圭目送着家入硝子离开了房间，把听筒放在了耳边：
“喂……”
“哟，圭~醒了？抱歉，我现在得外出一趟，晚上才回来，身体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筒那头传过来的声音还是和往日一样，带着朝气和熟悉的笑意。
“嗯，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学长。”
五条悟笑了一声：
“圭干嘛总是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嘛。只是现在不能陪伴在你身边，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补齐，好吗？”
他每次都是说这样的话，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恋人。
家入学姐说得对，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影响其他人了。
他一定要亲手杀死夏油杰，但这样，对五条悟太残忍了。
在他进入学校之前，这两个人，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到时候要让五条悟亲手见证这一切吗？或许，该让一切都归位了。
“嗯。等你回来。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好~”
小嶋圭挂掉了电话。
另一边五条悟握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小嶋圭走出门，正好看见灰原雄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圭！太好了！”
灰原雄看见小嶋圭，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迈腿跑了过来，很快就到了小嶋圭的近前：
“你终于醒了！”
“灰原，”
小嶋圭有些吃惊：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刚说完就知道原因了。
果然听到灰原雄说道：
“五条学长给我打了电话，是不是饿了？咱俩去吃点东西吧。五条学长说待会直接把晚餐送到食堂，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灰原雄笑嘻嘻拍着小嶋圭的肩膀：
“我也是刚回来，饿死我了，沾了圭的光，也能享用五条家的大餐。”
小嶋圭勉强笑了一下。
到了食堂，穿着和服的仆从已经端着饭盒站立在桌边。
“圭少爷。”
“灰原少爷。”
他们齐刷刷恭敬行礼，领头的管家藤川澪躬身道：
“晚餐已经备好，请两位入座。”
“麻烦你了，藤川伯伯。”
小嶋圭点头表示感谢。
他这几年频繁来往五条家，认识了很多五条家的家仆，这位藤川澪管家更是时常打交道。
“是我们的荣幸。”
藤川澪恭敬说道。
灰原雄全程瞪大了眼睛，时不时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又看向站在他们身后，替他们夹菜的家仆们，用胳膊肘戳着旁边的小嶋圭：
“圭！五条学长每天在家里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吗？太豪华了吧！这就是贵族！长见识了！”
他掏出手机哐哐拍照：
“不行，我要发给建人那家伙看看！肯定能馋死他！”
“你们俩还有联系？”
小嶋圭咬着筷子询问道。
七海建人在通过一级咒术师考试之后不久，就离开了咒术界，自学考上了大学，小嶋圭时常能从灰原雄的口中得知他的近况。
“嗯，不过他这会应该在加班，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消息。”
灰原雄发完了消息，夹起一筷子：“嗯~~真好吃！真羡慕你啊，圭！我也要努力工作才行啊！”
小嶋圭默默吃饭：
“我好久都没有跟他联系了……过得好就行。”
“他很好的，你放心吧，他昨天还发消息问你的情况呢，很担心你的。”灰原雄美美吃饭。
小嶋圭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抖。
他以为……七海建人在离开之后，早都把这里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他这几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其他人。
小嶋圭有些羞愧。
经历了创伤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在咒术界的很多人，因为夏油杰的袭击，失去了生命，但平心而论，在高专里面，也只有他一个人真切受到了伤害，亲眼看见母亲在夏油杰的攻击下，失去了生命。
可是那个时候，夏油杰嘴里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给他的第二次生命？
他完整继承了母亲的术式，到了现在，母亲教的那些术式，他早已经可以熟练运用，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老化】。
他的术式可以穿透物品的表面，用咒力抵达物体的深处，从内部摧毁。
他本来想用这一招让夏油杰的身体从内部崩坏，可惜这个谨慎的男人，几百只咒灵包围在他的周围，他连片刻都近不了身。
看来，要换个战术了。
下次……一定要一击毙命！决不能手软！
小嶋圭脑中闪过了夏油杰拉着他从爆炸中逃生的画面，但是很快就被他抹去了。
吃完饭，灰原雄打着哈欠回自己房间休息。
小嶋圭跟夜蛾正道报备了一声，回到了训练场。
他脑中复盘上周和夏油杰的战斗。
那么多咒灵，仿佛无穷无尽。
他砍倒一百个，又涌出来一百个。
小嶋圭脑海中再现了那一场战斗的场景，闭着眼睛在训练场挥舞着剑，不知疲惫。
只有在真正上场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自己的缺陷在哪里，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训练。
五条悟回来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午后。
彼时，新一届的学员们正在操场上。
小嶋圭远远站在操场边上。
看着几个青涩的面孔，在操场上挥舞着咒具，在笨拙地训练，小嶋圭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时光，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个时候，他们也是站在这里。
记忆中那个时候，他大部分时间是沉闷的，躲在阴影里面，不愿意和人交流。
“怎么了？圭。”
五条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旁，小嶋圭心跳忍不住加速了一下。
“看你站在这里半天了，在想什么吗？”
去年一整年，五条悟去了国外交流，作为国内最强的咒术师，他为了更进一步，去了更宽广的舞台提升自己的实力，很少回来。
两个人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小嶋圭几乎从来都不会主动联系他，只是偶尔偷窥他在国外的社交平台。
照片上五条悟的周围帅哥美女如云，他的笑容看起来格外耀眼，小嶋圭看着有些晃眼睛，扫了几眼就立马关闭了手机。
倒是五条悟经常给他发消息报平安。
小嶋圭追踪夏油杰的踪迹，和夏油杰战斗的时候，五条悟人还在国外。
可听家入硝子说，是五条悟找到了他，送他回来的。
……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两人许久没有交谈，小嶋圭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抑制住紧张，故作寻常道：
“嗯，只是觉得，他们真的很年轻啊，有些羡慕。”
“哎~~不要这样，圭明明年纪比我小，怎么已经开始忆往昔了？”
五条悟轻声笑：
“不过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圭很少笑过，我还以为过去对你来说，不愿意回忆呢。”
小嶋圭忍不住回头去看，却正好对上五条悟的脸，他戴着眼罩，看不见他的双眼，可小嶋圭却莫名地觉得触碰到了五条悟的视线，有些让他脸颊发烫，他看见那个男人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在微笑，声音轻柔：
“真是太好了。”
成熟的男人散发着魅力，没有年少时的张狂和肆意，现在有的，只是从内到外的强大自信。
小嶋圭看着他的侧脸，心跳慢了一拍。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尴尬地笑了两声：
“哈哈，抱歉……那个时候太不懂事了，又胆小又沉闷，是个问题儿童。”
五条悟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会，我倒是觉得很可爱啊。对了，你在电话上说，要跟我聊什么？”
小嶋圭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他必须要立马离开这里。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我先走了！那件事情回头再说！”
小嶋圭匆匆和五条悟道别，走得飞快。
他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强忍着没有回头，离开了这里。
在小嶋圭离开之后，五条悟站在原地轻声叹气。
“哎，真难啊。”
他喃喃自语：
“初恋就那么难以忘怀吗？”
小嶋圭狂奔向宿舍。
回来得太突然了！
昨天刚下定了决心要向他提分手，可是见了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还是再等等吧……
再等等，就和他说清楚一切。
小嶋圭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内部的燥热，自看见五条悟之后降不下去，他打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和母亲的合照，抱在怀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去。
大仇未报，他在这里想什么呢？
小嶋圭轻吐出一口气。
跑得太快，倒是忘了找他询问最要紧的事情。
明天找机会再问吧。
月明星稀。
一夜无话。
小嶋圭早上起床照例前往了训练场，路上正好看见了校内的告示牌。
上面贴着一个通知，正面的内容是：自即日起，五条悟担任一年级的班主任，全权负责一年级的所有教学内容，并指派助教一名。
小嶋圭：“？”
等会？……是他看错了吗？
五条悟……他要当班主任？
不单是小嶋圭，周围围绕过来的校内其他人员，看着这告示内容也议论纷纷。
“五条前辈准备要开始教书了？”
“哈？我没看错吧？这位大少爷怎么可能会耐得住性子教人啊？”
“教师证都考出来了，信心满满嘛~我们等着看就好了。”
小嶋圭耳朵里听着众人的讨论声，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夜蛾正道打来的：
“嗯，圭。你在学校吗？”
小嶋圭接起：“在的，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夜蛾正道沉声道：
“学校的通知看见了吗？任命下来了，悟马上就是一年级的班主任。”
“嗯……我现在就站在告示牌前，刚刚知道。”
小嶋圭心中正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在众人面前是恋人的关系，所以专门打电话通知他一声吗？
“那正好，你顺路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夜蛾正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悟指名，让你作为他的助教，共同参与一年级的教学工作。我已经签字同意了。”
“哈？！老师！怎么没问过我的意见？”
小嶋圭如遭雷劈。
“所以这不是跟你正在说嘛。”
夜蛾正道干咳一声。
成为他的助教……岂不是要每天接触，每天在同一个办公室？
他这还怎么提分手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为什么还会安排在一起工作？不怕恋爱关系会影响工作吗？！
小嶋圭觉得，老天又在戏弄他了。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巧！
“你也该换一个环境了，别总是自己埋头苦练。”
夜蛾正道说：
“正好和悟搭配，教教新学生，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头子还带班吧！……麻烦你了，圭。”
老教师试图打同情牌。
敬重的老师都这么说了，小嶋圭总不能不答应：
“……好吧。”
——“忘了问了，有钱拿吗？”
“当然。”
小嶋圭丧眉搭眼出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被迫接受了这一个事实。
“嗨~圭。”
五条悟笑容灿烂，冲着他打招呼：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啦，请多指教！”
小嶋圭：“……”
他居然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就这么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五条悟把胳膊搭在小嶋圭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道：
“真好呢，圭，以后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了~”
小嶋圭跟着勉强笑了两声：“……呵呵，确实。”
“我这几年外出太频繁啦，都冷落了你，特意申请的，夜蛾老师还是很体贴的嘛！以后午饭晚饭，我们都可以一起吃了！你高兴吗？圭。”
小嶋圭可……太高兴了。
每天看着少年们的笑脸，感受他们蓬勃的朝气，身边还时不时有一个大太阳在照耀，那些萦绕在小嶋圭心头失败的阴影，似乎在缓缓消散。
助教的工作并不重，只需要每天监督着他们完成课程作业和训练就行。
在之前的很长时间内，小嶋圭都过着紧绷的生活，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五条悟也信守了承诺，每天中午和晚饭，都和小嶋圭一起吃，只不过偶尔会带上学生们和其他人。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倒是很少，等忙完白天的课程，小嶋圭也一直都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
小嶋圭坐在大太阳下，在整理学生们的训练手册。
这次一年级总共四个人，三个男生，一个女生。
其中一个学生还是五条悟从深山老林带回来的，执行任务时顺路救下，申请了助学金，在毕业之前，五条家会承担这孩子的所有费用。
“小嶋老师！”
教课一个多月了，小嶋圭被叫老师还是有些不适应，他抬头，看着前面的半大小子。
“老师，听说你是五条老师的恋人，是真的吗？”
八田和马的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小嶋圭有些兴奋地问道。
小嶋圭：“……”
这小子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才来一个月就知道了？
“这跟你的学业没有关系，别瞎打听。”
小嶋圭板着脸说道：
“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
八田和马嘿嘿笑了一声：
“轻轻松松！”
小嶋圭在训练手册上记了一笔：
“嗯，不错。看你这么闲，还有空打听别人的八卦生活，确实需要加大训练的幅度了。”
八田和马表情一滞。
小嶋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来吧，八田同学，上一课实践课。我教教你，什么是体术。”
八田和马：“……”
五分钟后。
八田和马趴在了地上。
小嶋圭拍拍手：“继续努力吧，八田君。你还差得远呢。”
八田和马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
一年级唯一的女孩子福沢由纪正在不远处，发现小嶋圭投过来的目光，缩了一下脖子，迅速低下了头。
小嶋圭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嗯……”
小嶋圭站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踟蹰着了片刻，轻声开口：
“最近怎么样？学校生活还习惯吗？福沢同学。”
福沢由纪低着头，手指头紧紧缠在一起绕圈，回答的声音很小：
“我很好，谢谢老师……”
毕竟是女孩子，小嶋圭作为男老师，很多事情不好询问。
和三个大大咧咧的男生一起上学，宿舍也住在隔壁。
她胆子很小，大部分时间都不吭声，上周生理期，痛得脸色发白，如果不是小嶋圭发现了她的异常，恐怕她会一声不吭，一直坚持到课业结束。
她这样努力，也是因为她是同期的学生里面，实力垫底的那一个。
“嗯，下次不舒服要及时说，你还在成长期，生理期的时候身体要比往常脆弱很多，不要着急，身体休养好了再上课，比什么都重要。”
眼瞅着福沢由纪没有说话，看来她不是很认同小嶋圭的话。
小嶋圭有些头疼，他现在终于明白当初的夜蛾正道对着自己是什么感受了。
当老师！真的不容易啊！
尤其是对这种自尊心很强，内心却很脆弱的小孩子来讲，说出口的话都要再三斟酌。
小嶋圭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其实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跟你一样。恨不得连睡觉的时间都用来训练。”
福沢由纪低声道：
“老师本来就很厉害。”
“我在二年级末的时候，还是四级咒术师，而我的同期，已经是二级咒术师，我的两……学长，已经是特级了。”
小嶋圭说道。
福沢由纪吃了一惊：
“二年级末还是四级？”
小嶋圭微微一笑：
“你比当时的我，都要厉害多了。我第一次评级考试都没能通过。时间还长着呢，有足足四年，不要急于一时。好吗？”
“好的…… 我知道了，老师。”
“什么？老师二年级还是四级？”
地上的八田和马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满血状态，凑着一个大脑袋听着，他哼哼道：
“我二年级肯定要比老师厉害！”
小嶋圭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好啊，等你什么时候通过三级咒术师考试，老师请你吃饭。”
八田和马嘻嘻笑着：
“一言为定！”
小嶋圭扭头看向旁边的福沢由纪：
“你也是，加油。”
福沢由纪呆呆看向小嶋圭，嘴巴动了几下，刚想说什么，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有个男人瞬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伸出手揉揉小嶋圭的脑袋：
“下午好啊，诸位~”
“五条老师！”
“老师！”
“终于回来了！”
一年级围在了五条悟的周围，叽叽喳喳地说话。
五条悟嘴角含笑，听着学生们的汇报。
“你们这周很努力嘛~不错！今天提前放学！我带你们去东京逛街！”
“太好了！”
学生们发出欢呼声，就属八田和马的声音最大。
小嶋圭：“……喂！”
哪有这种老师啊！
一周都不露面，事情都扔给了他一个人，刚一回来就要带他们出去玩？！
在学校里待了一个月，听到能出去玩的信号，学生们都开心极了，小嶋圭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连腼腆的福沢由纪都露出了微笑。
只要他来了，整个氛围都被这个男人带动得活跃起来。
这或许就是他的人格魅力吧。
“你们去吧，好好玩。”
小嶋圭这个月都没有好好训练，或许趁晚上的时间，可以好好整理一下头绪了：
“我就不去了……”
“驳回~”
五条悟搂住他的肩膀，不容拒绝：
“走！出发！助教也要负责学生们的安全！”
小嶋圭：“……”
原来他是保镖的角色？！
小嶋圭上一次进游乐场，还是六年前。
那个时候，他为了躲避夏油杰，寻找庇护所，鼓起勇气向身边的男人告白。
那个时候，五条悟在战斗中突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强者。
四个学生被藤川澪领着去游玩别的项目，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可以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这可是情侣的最佳约会地点，我可不想和一帮臭小鬼坐在一起！”
五条悟嫌弃道：
“别打扰我们约会~你们四个去玩吧~”
八田和马抓着头发：
“所以老师！你们俩果然是……”
“没错~”
五条悟自得地挺起胸膛：
“小鬼，是不是很羡慕我~有这么可爱的恋人~”
小嶋圭爆红了脸：
“不……你当着学生的面说什么呢！五条老师！”
没等小嶋圭说完话，就被五条悟扯着后领，扔进了摩天轮的车厢里，关上了门。
小嶋圭：“……”
这真的好吗？
摩天轮缓缓转动。
小嶋圭脚踩着地板，地面的景色离他们越来越远，车厢乘着他们向着暗下来的天空，越来越高。
“圭，你在想什么？”
五条悟坐在对面，问出了和六年前，如出一辙的问题。
“我在想，”
小嶋圭看着下面的人流，轻声开口：
“人类真的很渺小啊。”
“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却在想这些高深的问题吗？”
五条悟笑了一下，他停了片刻，开口道：
“为什么我出差的时候，圭不给我发消息？”
“我发了。”
小嶋圭闷声道。
“用你工作式的回复？好冰冷哎~我在国外可是时时想念着圭啊~”
“五条学长，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会让别人说闲话的。”
“为什么会说闲话，我们本来就是恋人~~”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道：
“难道圭翻脸不认人了？又喜欢上了别人？还有谁比我更优秀~那肯定是没有的~”
“……”
小嶋圭攥住了手指，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直视着五条悟的目光，像是下定了决心：
“五条学长，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这么严肃？是准备要向我求婚吗？”
五条悟弯起嘴角。
“虽然这句话说得有些晚了，但是我一直想说。”
小嶋圭认真看着五条悟：
“对不起，学长，我们分手吧。”
五条悟收起了表情，沉默地看着他。
车厢里一片寂静。
过了半响，五条悟才轻吐出一口气：
“果然啊。”
……？
什么果然？
他看出来了？
“我不同意。”
五条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笑眯眯地说道：
“怎么？圭移情别恋了？爱上别的人了？是谁？”
“……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不分手~除非有一天圭亲口告诉我，你喜欢上别人了。”
“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小嶋圭有些委屈：
“为什么不同意？！”
五条悟忽然站起身，捧起小嶋圭的脸，盯着他的双眼：
“因为——你撒谎了。”
在男人的注视下，小嶋圭抖了抖，却还是坚定地说道：
“我没有撒谎，我不喜欢你。”
摩天轮越升越高。
到达了顶点，开始缓缓下落。
“可是你的脉搏跳得很快。”
小嶋圭一惊，他低头，不知道何时手腕已经被五条悟握住了，另一只手却探进了脖子里，贴着他滚烫的肌肤：
“圭，你恐怕不知道吧，你每次看见我的时候，我都能感觉你肌肤的温度，和你的心跳。你看见我，为什么总是会紧张？为什么总是会脸红？
——这些证据摆在你的面前，你还说你不喜欢我吗？骗子。”
小嶋圭张了张嘴，很久都没有开口。
五条悟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等待着。
少年长成了青年，他的肩膀还是那么瘦削，像是有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五条悟知道，这家伙的心里，抱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学长不会介意吗？”小嶋圭小声开口。
五条悟愣了一下：
“嗯？介意什么？”
“介意我曾经和……”
小嶋圭声音小小的：“所以才在戏耍我吗？”
“你和杰之前交往过的事情吗？”
五条悟直接道，他反问：“我为什么会介意？就算交往过，那也是以前了。和现在的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小嶋圭抬头看向他：
“可是我介意。”
五条悟静静望着他。
“很抱歉，我应该和学长说清楚的，之前利用了学长，只是为了远离……夏油杰，现在既然他已经离开，那么我们的关系应该结束，继续纠缠在一起……对学长有些不公平。”
小嶋圭说：
“我们本来就是假的。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同意分手？”
他不理解。
五条悟凝视着他：
“所以，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表白的吗？”
小嶋圭顿时哑口无言。
“对不起……”
小嶋圭眼泪流了下来：
“我不应该欺骗你的。”
“为什么要道歉？”
五条悟蹲了下去，看向他：
“你在为不喜欢我道歉吗？还是仅仅因为向我表白这件事情而道歉？”
小嶋圭试图回避男人的视线，手紧紧抓着身后墙壁的凸起：“我不是……”
“我说过了，圭，这段感情虽然是你开始的，但是结束由我来决定。我不想和你分手。”
五条悟捧着他的脑袋，手掌贴着小嶋圭的脖子，温度顺着肌肤传递到了他的全身各处，让小嶋圭莫名有些滚烫。
“为什么……”
小嶋圭觉得很委屈，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他的情绪被无线放大，胸口一阵阵地痛：
“我也是叫停的权利，你喜欢的人，明明不是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脸庞有些湿润。
他在干什么？
他竟然哭了吗？
小嶋圭震惊地想。
只是还没有理清情绪，男人的脸凑了过来：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喜欢到流眼泪。”
小嶋圭唇上一热，恍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凑过来亲了他。
“确实是我的错，成为恋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履行过恋人的职责。”
五条悟移开嘴唇，盯着小嶋圭的脸，似乎在观察着他的反应，没有在上面发现嫌弃或者抵抗的表情，又亲了上来。
“我这不是……”
小嶋圭想要辩解，可是这个怀抱太温暖，他实在是舍不得推开，半推半就张开了嘴巴，让这个男人闯了进来。
可能是自己太寂寞了吧。
小嶋圭听见自己胸膛里鼓动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又一声，耳边是黏腻的啧啧声，他忍不住发出了轻哼声，很快被吞了下去。
他感受到了对面结实的身体在抵着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温度，还是对面传递过来，他只觉得自己很热。
窗外工作人员在敲着门，示意他们快下来。
“现在终于不哭了。”
五条悟摸着他红红的脸颊，笑了一下：
“走吧。”
“……嗯。”小嶋圭低着头。
夏日傍晚时的凉风吹过来，五条悟牵着小嶋圭的手，走出了摩天轮。
几个学生从远处跑过来，好像和五条悟在说着什么，孩子们很高兴，小嶋圭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看着人好像还在，但其实已经走了一会了，灵魂都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小嶋圭跟在他的身后，抬头看见的是半片晚霞，还有一道始终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小声吐了一口气。
小嶋圭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恹恹起床，洗漱上班。
刚打开门，五条悟就像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捧着他的脸不由分说来了一记深吻。
“早上好~圭~”
让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的男人，此时看起来神清气爽，笑容格外可恶：
“昨天睡得好吗？不会因为想我一晚上没有睡着吧~~”
小嶋圭：“……”
老天啊！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
他根本不会喜欢他的！
可恶的男人！
第29章 界限
走廊的另一侧有开门的声音, 有人快要出门了。
只要出门，穿过走廊，就会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五条悟正搂着小嶋圭的腰：
“嗯？怎么不回答？”
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格外暧昧。
这要是被别人看见可好！
“快进来！”
五条悟被他一把拉了进去。
门轻轻关上了。
门外有脚步声经过, 没有停留, 径直下楼去了。
这里是高专的职工宿舍。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高专的老师或者正在活动的咒术师，以及一些后勤工作人员。
小嶋圭毕业之后就从学生宿舍搬了出来, 住进了职工宿舍。
职工宿舍比学生宿舍大了一倍, 房租会从每个月的工资中扣除, 房租不贵, 也只有工资的十分之一不到。
小嶋圭贴着门板，身前的男人手臂撑着他身后的门, 笑道：
“这可是圭第一次邀请我进来哎。真荣幸~”
小嶋圭面红耳赤：“外面有人呢！你……干嘛！”
五条悟低头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
“亲你啊。”
嘴唇上还残留刚刚的触感，小嶋圭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五条悟眸光微闪, 下一秒便捧着脸又亲了上去。
没有人知道, 在这扇门的背后, 两个人亲了多久。
昨天的亲吻只是开胃菜，今天才准备慢慢享用这道美食。
男人的舌尖反复扫过小嶋圭的口腔, 又退出来舔舐着他的双唇, 小嶋圭闪避间却总是会和他相遇，迫不得已被拦住纠缠了一番。
五条悟退开了些。
“我人就在面前, 你在回味什么？”
他轻咬小嶋圭的嘴唇，声音里带着笑意：
“想亲我的话, 随时都可以说~不用腼腆。”
小嶋圭：“……”
他呆了几秒才回过神，伸手在五条悟敲了一记：
“谁在回味了！”
可恶，差点被带着走了, 竟然亲了这么久！
不过……他有点热啊。
小嶋圭只觉得又热又渴，他推开五条悟，倒了一杯水，试图浇灭被挑起来的燥热。
五条悟已经像自家一样开始四处转悠了。
桌子上立着两个相框。
五条悟的目光扫过小嶋圭和母亲的合照，拿起立在旁边的另外一个相框。
照片的主人站在正中间，手里拿着毕业证，身侧是他的学长学姐和同期们，上面写着“毕业快乐”几个大字。
他站在身后，将照片主人搂在怀中，青年的脸上是羞涩的笑容。
是为数不多，能看见笑容的时刻。
五条悟隔着相框摸了摸青年的脸，忍不住流出笑意。
“duang”的一声，五条悟看过去，小嶋圭放下水杯，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这是在生气什么？
五条悟走过去，捏住他气鼓鼓的脸颊：
“这不是挺干净的，干嘛总是不让我进来，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嗯？”
被提醒的青年忽然被惊醒，看起来有些慌张，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说：“哪里有秘密？该上班去了！五条老师！走吧！不然要迟到了哈哈哈……”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五条悟朝着门的方向去。
五条悟的脚步就像是被粘在了地面上，半点都推不动。
他摸着下巴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果然……看见了卫生间里，小嶋圭还没有消灭的罪证。
小嶋圭：“……”
倒是忘了这家伙是六眼，墙壁根本没办法阻拦他的视线。
五条悟抬脚就准备去卫生间。
小嶋圭在后面拖着他：
“要迟到了……五条学长！我还没有吃早饭呢！”
五条悟停下了脚步，思索道：
“确实，那还是早餐比较重要。”
小嶋圭微微松了一口气。
两人终于顺利出了门。
“都说你住我家好了，早起我会送你的，早饭省得再去食堂跑一次了，晚上我们还可以甜甜蜜蜜~”
五条悟双手插兜悠悠哉哉说道。
“总是去你家里太麻烦了。”小嶋圭闷声道。
再说了，谁要和他甜甜蜜蜜，哼！
最近三个月他已经减少了去五条家的频率，尤其五条悟出差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主动去，提前避嫌。
尤其是……
五条悟的母亲……似乎不太喜欢他，或许是看出来了她这个儿子的恋人，根本不喜欢她儿子，只是一个利用五条悟身份地位和权势的人。
起初在顶着五条悟恋人的身份拜访了几次之后，后来托人告诉他，以后不用每次都来见她了，婉拒了问好。
后来小嶋圭便再也不自讨没趣了。
“是谁让你不舒服了吗？”
五条悟扭头看他：
“你告诉我。”
“……你。”
“圭还在生我的气吗？好啦，下次我不会在门外亲你就是了，别生气了。”
男人认错的姿态倒是很快。
小嶋圭：“……”
那是在门外门里面的事情吗？！
他倒是希望，以后这个男人再也别亲他了！
这周的课程是让一年级生学习一个新的禁锢术式【天网】，咒力越强，术式的效果也就更强。
虽然这个术式是基础术式，但几个一年级生原始咒力储量高低不一，天赋不一，完成术式的时间也不一样。按照各个学生的情况，统一学习的时间规定为一周，新的一周开始，将会学习新的术式。
当初，小嶋圭在一年级的时候，学习进度并没有这么快，夜蛾老师给每个术式都给足了学习时间，事实上，除了他本人会稍微慢一点，可能需要花费至少五天甚至十天的时间之外，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用时基本会比他短。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七海建人更擅长寻找咒灵的弱点，一击毙命，又快又准，学习相关术式也会快很多，灰原雄则是以力破敌，破坏力强的术式更适合他，而小嶋圭就不同了，更适合结界类的术式。
也是他们三人中，最快成功施展出简易领域的人。
现在六七年过去了，灰原雄早已修行出自己的完整领域，七海建人离开了咒术界，小嶋圭却依然还是停留在简易领域中。
“别着急，慢慢来。”
五条悟这样说：
“等你修行出完整领域，——就可以打败他了。”
两人心知肚明，这个“他”是谁。
小嶋圭面无表情：“不是打败，是杀掉。”
五条悟沉默了。
两个人每次遇到有关于夏油杰的话题，气氛就会无比沉闷起来。
小嶋圭寸步不让，五条悟有难言之隐。
“那天他跟我说，”
小嶋圭过了好一会才说：
“他要感谢我的母亲，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还有，你早就知道我的术式？”
“知道。比较特殊，是可以将能力付诸在物品之上，促进老化，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了。杰或许有什么误会，我并不知道他说的这是什么。”
五条悟回道。
小嶋圭垂下了眼眸：“我知道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叫……这么亲切。
小嶋圭心里有些难受。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说什么。
是他们两人先成为了朋友，他也是这个缘故，才主动靠近了五条悟。
现如今这些苦果，都只能自己咽下去，憋屈和难过都只能憋在心里。
或许在五条悟的心里，夏油杰的地位，永远优于他。
现在和他在一起，难道是帮助好友照顾？
小嶋圭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使劲摇摇头，把这些扰乱他情绪的念头都扔了过去。
不管如何，他要做的事情不会变。
“圭，摇脑袋干嘛？”
五条悟过来，伸出手掌揉了揉他的脑袋：
“头疼？”
他摸了一把额头：
“应该没有发烧。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
“没事。”
小嶋圭扭头看见几个一年级生们正探头看过来，眼神中是八卦的目光，急忙后退一步，和五条悟拉开距离，低着头小声道：
“孩子们都看着呢。你注意点！”
上周他们集体去了游乐场，五条悟打发这几个孩子去游玩了别的项目，可在地面的他们，清楚地看见了摩天轮的车厢中，两位老师抱在一起亲吻。
小嶋圭这几天总感觉学生们的视线总是聚焦在两个人上。
甚至还有人跑过来和他说：
“小嶋老师，你和五条老师挺浪漫的嘛，听说都去坐摩天轮了，谈恋爱真好啊~”
都怪那家伙！
当着学生的面都干了什么！
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小嶋圭决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五条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明白了小嶋圭的顾虑，他轻笑一声：
“怕什么，他们早就知道了。放心吧，在他们的面前，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他从小嶋圭的身边经过，在小嶋圭的耳边留下一道轻轻的话语：
“下次亲你，我会等没人的时候的~”
男人拍拍屁股走人了，徒留小嶋圭面红耳赤留在原地。
可恶的……男人！
小嶋圭暗自咬牙，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不能拒绝他是一回事。
想不想拒绝……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那以后，五条悟总是时不时找机会和小嶋圭亲吻，有时候是某个教学楼的背面，小嶋圭被抵在墙面上被五条悟压着亲，有时候是被五条悟带到了某棵树的枝干上，抱在怀里亲。
有时候，他们在高高的房顶上，两人的头顶是一轮圆月。
在月下两人相拥，四下无人，只有夜晚的凉风和男人胸膛的温度。
那人伸出手，挑起自己额头前的碎发，看向自己的眼神无比的温柔。
让小嶋圭短暂忘掉了那些深藏在内心深处，痛苦的回忆。
无疑，五条悟是一位好的恋人，在他的身边，小嶋圭总是很安心，除了他……真的很喜欢捉弄小嶋圭。
一不留神，小嶋圭就被扯着领子带离了原来的地方，在众人面前硬生生消失，次数多了，小嶋圭有次洗衣服发现，自己的领子磨损比袖子都要严重。
小嶋圭：“……”
就很无语。
在长久的亲吻之后，行为会慢慢越界。
小嶋圭用脑袋狠狠撞了一下五条悟的脑袋。
“你你……亲我脖子干嘛！！”
“嗯……？不行吗？”
五条悟的眼神中带着蛊惑，他勾起嘴唇笑，嘴唇在长时间的摩擦之下显得格外的红，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就像索人命的妖精：
“我想亲。”
“不行！……我痒，有点难受。”
小嶋圭捂着脖子从五条悟的臂膀里钻了出来，一双耳朵通红。
“好吧。”
五条悟默默看着他逃离的背影，立马表示同意：
“我不会做勉强圭的事情，放心好了。”
“那就分手！”
小嶋圭趁机道。
“这个不行~驳回~”
五条悟轻飘飘地说。
“你……！刚刚你才说不做勉强我的事情！”
小嶋圭恼羞成怒。
五条悟拄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他：
“可是每次圭明明都很享受。这个月睡得很香吧~这都是托了我这个男朋友的福！”
男人臭屁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感谢我吧~”
“你怎么……知道……”
话说一半，小嶋圭便识趣地闭嘴了。
“当然知道啦~因为我看见圭的卫生间……”
小嶋圭急急地上前捂住他的嘴巴：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谢谢你啊！”
五条悟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握住小嶋圭的手拿了下来，在自己的掌心把玩，微微一笑：
“客气了圭。”
小嶋圭：“……”
啊啊啊！好气！好想打爆他的狗头！
六眼了不起啊！
回宿舍的小嶋圭，在洗手间用冷水拼命搓脸。
就像是在搓五条悟的狗头一样，洗完脸整张脸都变红了。
他扭头看过去，在外间的阳台上，挂着一溜儿洗完还没有干的内衣。
都怪那个家伙！
要不是他……小嶋圭现在也不会像青涩的小子一样，梦里整夜整夜都是黄色废料，醒来是湿透的床单和内衣，迟来的青春期躁动，滞后分泌的荷尔蒙，那些隐藏在脑海深处的，想要得到的男欢女爱，身体上获得的快感。
五条悟靠近了他，成为开启这扇门的钥匙。
烈日灼烧着地面，燥热的天气让人们也变得心烦意燥。
小嶋圭在笔记本上乱写乱画，看着大太阳下，学生们正在努力锻炼，汗流浃背。
他的训练报告实在是写不出来，领域和反转术式也完全没有头绪，索性把笔记本丢到了一边，开始绕着操场用手掌撑在地面，倒立跑。
或许等他掌握了这两项技能，就会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了。
小嶋圭再三告诉自己，不要急躁。
五年都等过来了，再让自己的技艺精进，让自己的实力提升，总会有机会的。
小嶋圭的双腿悬浮在半空中，仅仅凭借腰腹和手臂的力量带动整个身体前进，和普通人跑步的速度差不了多少。
“小嶋老师……太厉害了吧！竟然在倒立的情况下，都能跑得那么快！”
一众一年级生瞪大了双眼。
可怕的老师，普通的跑步方式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扬言要将小嶋圭打败的八田和马也有模有样，学着小嶋圭的样子试图倒立，可是周围没有墙壁的支撑，他的双腿根本无法在半空中保持住，走了两步就摔了下来，被他的两个朋友狠狠嘲笑。
“别笑了！你们也去试试好了！”
八田和马拍掉手掌上的砂砾，苦恼道：
“手掌太痛了，我才走了两步就被刮烂了，老师怎么做到的啊？难道手掌上都是茧子？还是说他根本感觉不到痛？”
或许是有着五条悟这个绝对的武力值巅峰存在，小嶋圭的一级咒术师以及助教的身份，在他的光芒下，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今天却让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感受到了他们和小嶋圭，和一级咒术师的差距。
一代传一代。
前辈的背影始终在前方，照耀着他们的道路。
在这个洪流中，层出不穷的人在努力往上爬。
等小嶋圭跑完五圈，翻了个跟头，双腿落在地面，活动活动筋骨和有些充血的四肢，正准备让学生们休息一下，却看这帮一年级训练的热情高涨，一点都没有疲惫的样子。
小嶋圭愣神，回头询问五条悟，疑惑道：
“他们这是怎么了？”
五条悟笑而不语。
小嶋圭坚持不让五条悟跨越边界，五条悟也尊重他，只是偶尔在长久的亲吻之后，两个人默默分开，平复心情。
小嶋圭偷偷偏过头去看五条悟。
平日里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时看起来也有些烦躁，扯开自己的领带，让自己少一些束缚。
“你要是再这么看我，我马上把你扔到床上去。”
五条悟没有回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只是语气里带了一些急迫。
小嶋圭“嗖”一下转回了头。
以防万一，默默将屁股朝旁边挪动了一下，离男人远了一点，成功得到了男人的一声冷笑。
小嶋圭懒得管他。
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守住界限！
小嶋圭听见男人深深吐了一口气，聊起了工作。
“下个月就是一年级的评级考试，圭觉得他们这次能通过吗？”
“嗯……那三个小伙子应该是没有问题，关键就是福沢了。稍微有点危险。”
小嶋圭回答道。
“哦~我的意见倒是和圭不一样。”
五条悟扭头，笑道：
“我觉得福沢是这四个里面，唯一一个有把握通过考试的。我对她有绝对的信心。”
小嶋圭啊了一声：
“为什么？她明明是这四个里面实力最弱的。”
“这就是圭，你不懂人性了。”
五条悟说：
“很多实力强的学生，即便在平日里测验的成绩很高，术式学得很快，可是真等到他们上了战场，却发挥不出来原本的一半。福沢由纪是这四人中，意志最坚定的一个，她就算是身体难受也会坚持把训练完成，没有一天遗漏，那几个小男生，呵……”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情绪和实力太相关了，太不稳定。这在战场上可是大忌。”
小嶋圭仔细听着。
原本以为五条悟每天吊儿郎当，大部分时间都让学生们自主训练，他没有想到他的心里居然也思考了这么多。
他这么想了，一不小心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可是老师哦~”
五条悟朝小嶋圭挑挑眉：
“班主任，自然要关心自己的学生，你该不会以为我私底下什么功课都不做吧。咱们的老师可是夜蛾正道。”
“也是呢。”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
五条悟偏头看向小嶋圭，微微一笑：
“我觉得她，和以前的你很像。
都有一股坚决不放弃的劲头，不达目的不罢休。坚定内心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失败的。”
小嶋圭看迷了眼，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向他的笑脸。
真好看啊。
原来在他的心里，他是这样的人吗……
五条悟接住他的手，又将他扯进了自己的怀里，埋头亲了下去。
事实证明，助教的能力确实比不上正当的班主任。
五条悟一语成谶，四个一年级生前去参加评级考试，唯有八田和马没有通过考试，剩余三人都得到了三级咒术师的评定结果。
福沢由纪在考试中爆发，咒力得到了增长，在战斗中成长，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才能。
阳光开朗的男生一下子抑郁了，像以前的小嶋圭一样，窝在自己的宿舍里不肯出来，甚至萌生了退学的心思。
好几天都没有来上学，小嶋圭有些着急，询问五条悟怎么办。
“没事，让他休息几天吧。男孩子嘛，以前没有受到过挫折，没有经历过失败，太脆弱了。要是连这道坎都过不去，他也不太适合成为咒术师。”
五条悟轻描淡写，看起来这次的结果对他来说都是意料之中。
“你也不要去找他。”
他说：
“现在是男人自尊心被打散重新组装起来的过程，我们就算去了，更让他觉得羞耻，只会是恶性循坏。”
小嶋圭张大了嘴巴：
“五条老师，这都是你从哪里学到的知识？”
“青少年心理学~~”
五条悟得意地扬扬眉毛：
“五条老师我可是很刻苦的~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些我个人总结得来的经验，暂时不能广泛使用~”
八田和马足足旷课了一周，第二周才来上课，他没有了考试失败的颓废，恢复了往日的精彩奕奕：
“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五条只是瞥了他一眼：
“嗯，休息好了就归队吧。”
半句没有提考试失败的事情，众人也都微笑着欢迎他。
小嶋圭在后来，才知道是福沢由纪去找了八田和马，两个人吵得很厉害，甚至还打了一架。
具体的情况小嶋圭不太清楚，不过……
“由纪！咱俩一组吧！”
“由纪呢？去哪了？”
“由纪，这是我给你买的，喜欢吗？”
“由纪……”
八田和马整天屁颠屁颠跟在福沢由纪的后面，嘘寒问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两人之前关系不好。
“你好烦哎！走开！”
福沢由纪嫌弃的眼神溢于言表。
她真的是够了。
这个笨蛋是他们这一届里面最有潜力的，也一直是她奋斗的目标，结果考试没有发挥好，现在直接变成了废物一个，亏她还以为这家伙以后说不定能赶超上五条老师呢。
她可不想让老师觉得，这是他们教过最差的一届，也不想这个唯一有潜力的，继续颓废下去，下课后跑过去冷嘲热讽了一番，成功激发了八田和马的血性，两人约在训练场打了一架。
福沢由纪脸上都是八田和马打出来的血，死死摁住八田和马的后背，把他掀翻在地，骑在他身上：
“废物。就凭你，还想超过小嶋老师？你连我都打不过，妄你还有我们四个人里面最强的天赋，要是这天赋在我手里，一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你这个孬种！这么点事情就哭着不敢出门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八田和马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福沢由纪无奈把他扶起来，却被抱住腰身，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叽叽喳喳地诉说着自己的苦闷：
“我其实很胆小……那都是我装出来的，我根本不厉害，我很弱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没有通过考试了，呜呜呜，我没脸见人了，福沢由纪！你好厉害！以后我当你的小弟吧！呜呜呜……”
福沢由纪：“……”
这丢人的男生抱住福沢由纪大腿不放手，想想这半年，自己真的是错付了。
发泄了一场情绪，自此之后，福沢由纪也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小弟。
小嶋圭看到事情圆满解决，终于放下心来。
学生们之间，或许有自己的交流方式，不过他还是单独和福沢由纪聊了一下：
“如果觉得八田同学困扰到你的话，随时跟老师说。嗯……我看他一直粘着你。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只是看你偶尔有些心情不好。”
福沢由纪急忙摆手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不乐意：
“没事的老师，我们会注意分寸的，哦！对了！我们没有谈恋爱！老师请你放心！”
小嶋圭笑了一下，抬头看向远处正在教导内海怜央的五条悟。
恰在此时，五条悟正好结束了指导，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其实你们谈恋爱，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
他望着缓步走向自己的男人，步伐坚定又有力，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微笑：
“老师曾经也在上学时期，遇到了喜欢的人。有过一段很好的恋爱。”
即便对对面来说，这段恋爱可能只是随性而为，可对他来说，却是成为他阴暗学生时期的，一抹阳光。
五条悟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
福沢由纪顺着小嶋圭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站在阳光下的五条老师，她由衷地说道：
“老师，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小嶋圭露出微笑：
“谢谢，这对老师来说，可是很高的赞赏了。”
太阳慢慢落下，黄昏来临。
小嶋圭站在五条悟身边，听他宣布下课之后，抬起脚步正准备朝着食堂走，却被一旁的五条悟拉住了手臂：
“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和小嶋老师还有一点私人的事情，要处理。
“好的，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小嶋圭朝着他们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在他们走出了好远之后，小嶋圭拽了拽五条悟的袖子：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他一脸疑惑道。
五条悟半响都没有说话，忽然伸手扯起小嶋圭，一把将他扛起来：
“圭，你的男朋友不想当圣人了。”
“……啊？”
什么意思？
小嶋圭下一秒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自己的宿舍门口。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30章 共眠
五条悟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打开了门，扛着小嶋圭一阵风一样，直奔卧室。
小嶋圭被扔在了床上, 下一秒, 男人就欺身而上，压了上来。
“忍耐time结束~”
小嶋圭被困在男人的四肢里，半点都挣脱不开。
“六年六个月, 我可真伟大。”
男人的脸就在小嶋圭的上方, 如此近：
“每天看你一脸无辜地站在我面前, 圭, 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伸出手掀起小嶋圭的领子，露出里面的肌肤：
“我是一个健全的男人, 宝贝，你现在也要尽一下作为恋人的义务了~”
小嶋圭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处在茫然中, 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说过, 不会……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当然~”
五条悟的手指，从小嶋圭的脖子轻轻拂过, 落在了锁骨上, 一触即分，只是蜻蜓点水：
“所以, 现在我给你十秒考虑的时间。你要是想离开，就离开吧, 我不会阻拦你的。”
“十。”
“九。”
十秒！
这么短！
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小嶋圭抵住他的胸膛：
“！十秒！太短了！你倒是放开我啊？”
五条悟低头，在他的眉心轻轻一吻：
“凭你的身手，掀翻我轻而易举。你知道的, 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不会拦住你的。”
“八。”
“七。”
他只是低声数着倒计时。
“为什么不动手？是因为不愿意从我身边离开吗？”
五条悟的手指插入小嶋圭的五指中，和他紧紧交缠：
“只要你不想，随时可以离开。为什么不动呢？”
五条悟没有亲吻小嶋圭的嘴唇，只是抚摸着他的头发，亲吻着他的额头，鼻尖，下巴。
痒痒的，就像隔靴搔痒。
小嶋圭忍不住抬起头追寻他的嘴唇，希望这个男人能够吻得更深一点。
——和以前他们多次亲吻一样，好似深入到了灵魂之中。
可恶的男人却避开了，偏过头继续冷漠地倒计时：
“六。”
“五。”
“四。”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圭。”
小嶋圭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浑身发烫，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了这小小的一点，这一点点五条悟怀中的空间。
他动也动不了，男人的体温围绕在自己的身边，逃脱不开。只有脸庞离自己很近，却悬停在自己的嘴唇上方，迟迟不亲下来。
“三。”
五条悟的双眼直视着他，开口：
“二。”
“你太狡猾了。”
小嶋圭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张嘴一口咬住五条悟的肩头，呜咽道：
“你这是……在逼我。”
“真是冤枉啊~圭不许诬陷人，我哪里逼你了？”
五条悟笑了起来：
“明明每次都给了圭选择的机会。——是你选择了我，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小嶋圭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声音低低地，骂了一句：
“狗男人。”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
“一。
——时间到。圭，我给你逃离的时间了，你没有离开，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接下来所有的举动，表示同意了，是吗？”
小嶋圭没有吭声。
“如果你接下来要逃跑，我不会再让你走的。”
五条悟低下头，终于亲了下去，贴上了小嶋圭的嘴唇，和他唇舌交缠，结束了对小嶋圭来说漫长的心灵拷问。
小嶋圭颤抖着伸出手，搂住了男人的后背，在他后背上划上了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疼吗？”
男人低声问。
小嶋圭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咬出了血痕，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废话？
五条悟勾唇一笑，亲昵地蹭着他的额头：
“那真是抱歉。”
门关住了一室春光，走廊上静悄悄的。
无人知晓里面发生的一切。
小嶋圭死死咬住五条悟的肩膀，不肯叫出声，不停掉着眼泪。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身体和灵魂都交给了对方，所有的感官都暴露在对方的面前，一点私密都不剩。
男人将他拥在怀里，一点点吻去他的眼泪：
“我真开心，圭。你知道吗？”
回应他的只有低低的哭泣声，和含混不清的低语，仔细听的话，在呢喃着五条悟的名字。
五条悟贴着小嶋圭汗湿的脸颊，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微笑。
小嶋圭的心房太难打开。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他从来都不会主动说，只会在身后偷偷望着自己。
嘴硬说不喜欢自己，可总是在背后默默将视线投射过来。
那样的视线，五条悟看见了太多，也忍耐了太久。
五条悟亲吻着他的嘴唇，舌尖探入他的口腔，像是打开了他的心一样，让人着迷。
小嶋圭在五条悟的怀中沉沉睡去，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一夜无话。
阳光直射入房间，照进了卧室中，被子下相拥而眠的两人。
小嶋圭忽然从梦中惊醒，想要翻身起床，可自己身上很重，完全动不了，偏头一看，看见了五条悟的脸庞。
在阳光下，一头白发柔顺地贴着男人的脑袋，闭着双眼。没有时刻盯着他，将他心底都看透的那双眼睛，此时的男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安静地趴在被窝里。
被子下面，两人的身体挨得极近。
明明两人身体交缠了一整夜，此时对着这样一张脸，小嶋圭还是忍不住心动。
他伸手出去想触碰，可是刚一动弹，从全身四处传递来的酸痛，以及从某个不可说的地方传来的撕扯感。
小嶋圭忍不住痛呼出声。
“还难受吗？”
五条悟瞬间睁开了双眼，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手掌按压在小嶋圭的后背，咒力传输过去，用珍贵的治疗技术，恢复着昨天晚上的“伤势”。
只不过咒力治疗也只能消除伤口，并不能治好身体肌肉的酸痛。
“现在怎么样？”
体贴的男朋友揉着小嶋圭酸痛的后背，关切地问道。
“我饿了。”
小嶋圭闷声道。
五条悟立马捞起电话说：“我叫人送过来。”
“送哪？送床边？”
小嶋圭艰难起床：
“还是出去吃吧。”
“别动，我扶你，要去卫生间吗？”
五条悟抱住他的腰。
好不容易下床，感受到自己双脚落地的感觉，小嶋圭轻嘶一声，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家伙属狗的啊？！
怎么哪里都咬！
小嶋圭现在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负重越野训练，他还算是身体素质良好，可有些地方，还是没有办法训练到位。
久违地感受到了身体酸痛的感觉。
“不许摸我！”
小嶋圭一巴掌拍掉五条悟的狗爪子，走一步对某个狗男人的怒气值就上升了一点，气呼呼道：
“我自己可以！”
现在倒是好心了？昨晚上说停的时候怎么不见停？
提起这个，小嶋圭脑中瞬间闪回了一些片段，迅速闭上眼，努力将那些画面从脑子中赶出去。
五条悟悻悻收回手，毕竟自己理亏，只好跟在他身后，看小嶋圭一瘸一拐进了卫生间。
“要洗澡吗？我帮你圭洗~昨天半夜我已经抱着你洗了一次……”
“不许进来！”
小嶋圭啪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门面差点砸伤某人硬挺的鼻子。
里面断断续续传来水声，和小嶋圭咬紧牙关溢出来的轻哼，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他才清洗干净。
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再出来时，小嶋圭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了，行走间看不出来什么，这得益于他良好的身体素质。
只是偶尔也会露出不自在的表情，站在桌子旁，不愿意坐下。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饭盒，一个脸熟的人戴着手套将盖子齐齐打开，然后退至一旁。
“你先回去吧。”
五条悟说道。
“是，少爷。”
负责送餐的人体贴了关上了门，对两人共住一晚的情况显然毫不在意。
“我这里没有你的洗漱用品，柜子里有还没有拆封的，凑合用吧。”
小嶋圭板着脸说。
他站在桌子前喝水，拿起筷子，随手夹了几筷子送入口中。
天杀的！狗男人！害他只能站着吃饭！
“好的~”
神清气爽的男人一点都没有发现小嶋圭的臭脸，心情很好地进了卫生间，他清洗起来倒是很快，不过五分钟就出来了。
头发还湿湿的，五条悟甩甩头发，不知道用了什么术式，头发上的水珠瞬间就蒸发干了。
他出来顺手摸了一把小嶋圭的头发，头发顺势全都干了，倒是省去了晾干的功夫。
小嶋圭放下筷子，将汤端起来一饮而尽，擦擦嘴，洗了手直接穿上了外套。
“你去哪？”
五条悟有些讶异：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的。”
“……训练。”
现在工作日占用了小嶋圭的大部分时间，只有空闲的时间，他才有机会训练。
不能因为狗男人，打乱他的所有计划。
五条悟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倒是没有觉得惊讶，倒是觉得这样的小嶋圭才是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既定的计划不会改变：
“好，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或许是因为这种方式消除了小嶋圭的烦躁，纾解了他积压已久的欲望，尽管身体某些地方会传来隐隐的酸痛感，但小嶋圭的心情确实平缓了很多。
没有再进行大幅度的训练，他站在训练场中央，一遍又一遍施展简易领域。
简易领域经过他改造后，速度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是完整的领域到现在为止，却没有一点头绪。
五条悟曾带着他感受过自己的领域，只是每个人内心世界不同，生成的领域也就不同。
领域和术式并不一样，它是独一无二的。
“领域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的内心，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
五条悟指着小嶋圭的胸膛说：
“——仔细想想你梦想里的世界。”
只是这些理论知识，对小嶋圭来说，很好理解却很难做到。
什么才是想要构建的世界呢？
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小嶋圭对此一片茫然，他脑袋里似乎隐隐有一抹灵光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了。他都没看清是什么样。
白色的屏障轰然倒塌，露出正中央咒力透支，脸色苍白的小嶋圭。
又一次失败了。
小嶋圭一脸懊恼。
刚刚明明感觉快要成功了，怎么失败了呢？
好不容易抓到的一丝灵感，却跑了。
“圭，”
五条悟交握着双手放在胸前：
“你的世界里面是空的。只是一个框架而已，空壳自然会塌陷。”
他笑了一下：
“不过，你已经抓住了已经比之前前进了一大步了。”
在这之前，小嶋圭构建的领域里面，是废墟一片。正如他本人的内心一样，不愿意将珍视的东西放在里面，只想逃避。
五条悟在他身旁注视着他。
领域往往折射了本人的世界，小嶋圭心中只有复仇这一个念头，就算以后能成功，恐怕也会变成一具空壳。
五条悟不愿意看到那样，所以才向夜蛾正道申请了助教的身份。
如果多接触一点外面的世界，或许就可以将封闭的内心打开。
“休息一会儿吧。”
五条悟笑嘻嘻地拧开了瓶盖，给小嶋圭递了水杯：
“训练一天了，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好了送过来。”
小嶋圭瞪他一眼，接过水杯，喝了几口，用袖子擦擦嘴边的水渍：
“不用了，我去食堂吃。”
“那我跟圭一起去食堂~”
“你今天很闲吗？”
小嶋圭觉得今天这家伙的笑脸尤为扎眼，眼不见心不烦：
“赶紧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没有哦~”
五条悟拄着下巴微笑道：
“我只想和圭在一起。”
小嶋圭没有吭声，只沉默地喝着水，脸却红了。
小嶋圭甩不脱五条悟，收拾了东西，两人并肩去了食堂。
此时正值饭点，食堂里人不少。
这两位在高专内部都算得上是名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们俩，两人依偎在一起吃饭的模样，好多人都看见了。
五条悟把椅子搬到了小嶋圭身旁，挨得很近，自己没有吃多少，大部分时间，拄着下巴看自己的恋人吃饭，时不时夹点菜。
“他们俩感情真好啊。这都好几年了吧，五条前辈看着一副渣男的模样，没想到这么专一！真让人羡慕~”
“这都快七年之痒了还没有腻，哎呦哎呦，五条学长那眼神，一秒钟都没有离开，真粘人。”
“我怎么就找不到这样贴心的男朋友！”
有人扼腕。
在大庭广众之下，小嶋圭不好再站着吃饭，只是屁股还在隐隐作痛，看着旁边的罪魁祸首还笑眯眯地瞅着自己。
“还笑！还笑！”
小嶋圭在桌子下面踩他的脚面，气哼哼道：
“都是你害的！”
“对不起啦圭~我没忍住嘛，你都生气一天了，别气坏了身体，”
坏心眼的男人说道：
“不然……我抱着你吃饭？”
嘴笨的小嶋圭哪里是油嘴滑舌的男人的对手，到头来只不过是自己自讨苦吃，狼吞虎咽吃完饭，急匆匆走了。
五条悟双手插兜，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慢点走~圭~”
他轻飘飘地说道：
“要不还是我背你吧。”
烦人的家伙跟在小嶋圭的身后，念叨个不停。
“不要！我自己能走！”
“好吧~”
男人有些遗憾：
“真可惜~”
“这是感情又升华了？”
路过的家入硝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俩：
“听你们打情骂俏一路了，你们这可恶的小情侣，不要总是当众撒狗粮好吧。”
“嘿嘿，抱歉啦~”
五条悟朝家入硝子眨巴眼睛：
“我不小心惹圭生气了，这会在哄人呢。”
家入硝子无语地看着五条悟乐在其中的样子：
“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吗？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当然啦~因为我和圭终于……”
“啊啊啊！”
小嶋圭迅速捂住了五条悟的嘴巴：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很好！”
他慌张地拉着五条悟：
“学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
小嶋圭风风火火拽着五条悟从家入硝子眼前消失。
“啊……好，再见。”
家入硝子挠挠头，走了。
“你准备说什么！”
小嶋圭怒锤狗男人的胸膛：
“你该不会要说昨天的事情吧？！这种私密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别人？”
“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道：
“我只是想跟硝子说，我和圭终于心意相通了~”
“谁……和你心意相通了……”
这下轮到小嶋圭结结巴巴了。
“当然是你啊。”
“不是！”
“是你~”
“……”
这个周末，小嶋圭的领域终于出现了一点希望，五条悟大手一挥，暂时卸掉他助理的工作，专心修行。
当然，更重要的是，五条悟想让小嶋圭好好休息一下身体。
训练场的一半区域，五条悟正在给一年级上课，进行新的术式训练。
另外一边，是小嶋圭在修行。
小嶋圭闭上了眼睛，他又回到了那个战场。
战场上是密密麻麻的咒灵，成千上万只。
小嶋圭默念着五条悟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他的领域，可以将这些咒灵瞬间绞杀，那就有足够的时间靠近夏油杰。
他的领域必须足够大，足够宽广，可以容纳下很多的空间。
笑容和眼泪。
仇恨和鲜红的血液。
他的领域要变成这样的吗？
小嶋圭本能有些拒绝。
【我不希望再在这个台子上，看见熟悉的人尸体。】
家入硝子的话语犹在耳边。
【等你复仇成功，你准备怎么办？】
小嶋圭抬头看，看见了八田和马正兴高采烈朝福沢由纪说着什么，福沢由纪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却没有离开。
欢声笑语从那个方向传来。
小嶋圭闭上了眼睛。
五条悟的声音随风传来，温柔又有力量。
即便看不见他们的样子，脑海里却勾画着他们的笑脸。
“胆小鬼！别过来！”
“就是！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玩！一边去！”
“他没有爸爸哎！连他妈妈都不管他了！活该！谁让他霸占着杰学长不放，杰明明是我们大家的，都是因为他，杰学长才不搭理我们！”
“我们不跟他玩~”
小小的小嶋圭站在人群外，看他们聚在一起开心地笑，自己却被排除在外。
“圭，我们回家吧。”
面目模糊的学长伸出手，他抓住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希望学长将他从这淤泥中拉出来，却再度坠入了炼狱中，爬也爬不起来。
小嶋圭自那以后，再也不想依靠任何人了。
所以他去找夏油杰决斗，并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以为这是正确的方式。
可寻求帮助并不可耻。
“圭！”
“圭~”
“小嶋。”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人的脸。
他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有朋友，有家人，有长辈。
他希望他的世界里，没有仇恨，没有血腥。
他仿佛看见灵魂体，灵魂之间有连线，是他们的联结。
他和五条悟的灵魂体之间联结的线又厚又长。
他的视野越来越宽广，视线逐渐飘向了远方。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圆点，从圆点开始，都向外延伸着一条条线，构建出一张张大网。
在大网的中间，有一些逸散透着黑色的能量点，是从那些人类身上溢出来的负面能量形成了咒灵。
小嶋圭意识努力够着远方，化成利刃，从咒灵中间穿过去，咒灵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五条悟忽然顿了一下，停止了讲课。
视线看向远方，小嶋圭面朝的方向。
“那是什么？”
“是小嶋老师吗？”
“领域！”
八田和马惊叫出声。
咒力从小嶋圭双手合十的姿势中溢了出来，慢慢飘散向空中，渐渐凝结成一个巨大的穹顶。
纯白色的外壁，足足将整个操场都围了起来。
所有的一年级和五条悟都被裹了进去。
在里面，只能看见白色的气流在涌动，从他们的身边飘过。
五条悟表情凝重。
“这就是领域吗？”
福沢由纪伸出手，任由气流流过她的全身，留下了奇怪的感觉：
“怎么感觉……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呢？”
待在这里，反倒舒服极了，似乎正在默默治疗恢复着身体暗藏的伤势和疲倦。
“哗啦啦~~”
只是穹顶在出现在出现的刹那就消散了，只短短维持了一秒钟。
五条悟扭过头看向操场的另一边。
小嶋圭此时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身上，似乎并没有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道凉风从自己的身上掠了过去，带走了身体的酸痛，舒服极了。
领域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消散地太快，让他都来不及反应，只在心头残留了那一抹灵感。
“圭！成功了吗？”
小嶋圭转头过去，看见五条悟微笑的脸。
他努力点头：
“嗯！”
“真厉害。”
五条悟走过来，张开了双臂。
“嘿嘿。”
小嶋圭有些开心，忍不住扑到了他的怀里，眼睛闪亮：
“怎么样怎么样？你有看到吗？这样是不是就算成功了？接下来只需要延长时间，是不是就可以了？”
“我看见了，很厉害的领域。”
五条悟笑道。
眼尖的八田和马探头过去：
“嗯？什么？他们在说什么？小嶋老师学会领域了？我去问问！”
福沢由纪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你个笨蛋！站住！”
八田和马不明所以：
“怎么了吗？”
福沢由纪指了指前方，五条老师伸出一条胳膊，抱着小嶋圭的腰，两人凑得极近，早就已经超过了人们之间交往的安全距离。
“你好歹也是十六岁了，能不能学会看气氛啊。”
福沢由纪叹气道：
“你就不要过去当电灯泡了。”
八田和马挠挠头：
“好吧。”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领域呢？”
几个一年级齐齐发出感叹。
小嶋圭还在和五条悟交流经验：
“我构想的领域，原本是想将所有容纳进领域内的生物秒杀，可以发出无数道光剑，但是和我自己的术式结合，但是现在的效果感觉有些奇怪，好像自带了一些治愈功能……”
小嶋圭有些不能理解。
五条悟嘴角的微笑顿了一下，只不过小嶋圭沉浸在自己的领域即将完成的兴奋中，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是吗？”
他说道：
“准确来说，你领域的能力，并不是治愈，而是将术式附在物体表面，回到初始的位置。当然，更多的事情需要你将领域慢慢完善，才会显现出来。我现在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在小嶋圭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众人看到原本很高兴的小嶋老师表情瞬间变得不对了，抬起脚狠狠踩了一脚五条悟，怒气冲冲地走了。
留下五条悟一个人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哎，小嶋老师最近脾气好大，”
山室真辉摸着下巴说道：
“他和五条老师是不是闹矛盾了？不过看五条老师每天春风满面的样子，恋爱的烦恼倒是没有带到课堂上来。”
“七年之痒？”
“说不准！”
几个男生探头在一起讨论老师们的恋情，一旁唯一的女生福沢由纪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哪里是闹矛盾啊，明明是打情骂俏！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懂爱情！
留在原地的五条悟，此时却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明明小嶋圭终于解决了一大难题，他脸上却有一丝忧虑。
小嶋圭一路跑回了宿舍，锁上房门，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着。
——“不过，你的身体应该复原了吧？圭。”
那人在他的耳边低语：
“今天晚上等着我。”
老变态！
狗男人！
就知道捉弄他！
